第25章
◎她们就该像今天这场大雪。◎
睡梦里,裴今月迷迷糊糊听到一个人对她说——
“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你要见的人。”
就在她想要拉住那个人问清时,却猛地惊醒了。
裴今月只好坐起身,按了按太阳穴,缓了好一阵才掀开被子,慢悠悠地下了床。
大概是因噩梦才醒,她有些没睡好,打了个哈欠,眼泪花都快挤出来了。
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间门,没听到熟悉的声音,裴今月揉了下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无论是客厅、卫生间还是厨房,都没有人。
今天买早餐竟然买了这么久。
她倒也不着急,扎起头发后便进了卫生间洗漱。
照着镜子时,裴今月脑子里闪过方才梦里的那句话,竟猛然鼻尖一酸,生出了些悲伤来。
但很快,她这些情绪就消失了,离开镜子前她还笑了自己——真是变感性了。
见季晚眠还没回来,裴今月回到沙发上坐了一会,闲着无聊,索性打开手机算时间。
还有五天就能见到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人了。
裴言扭头,望着窗外飞雪。
雪不停地往下落,思念也在暗暗生长。
说来奇怪,这几日竟风平浪静的。
想来戒指是用不上了。
原以为裴言这么关心她的行踪,一定会再来找她讲道理,到那时她便露出自己的戒指来表明自己已经下定决心,绝不会后悔。
算了,不来更好。
裴今月收回目光,望着天花板思索——
今天是倒数第五天,又做些什么呢?
来到这的生活,少了裴言和裴思澈在其身边,虽说温馨舒适,但也有些无聊,每日也就只会做那些重复的事,又没遇见什么有趣的事情。
要是能让她的心情再波动一点就是更好了,什么震惊悲伤愤怒都可以。
果然,人是需要许愿的。
因为很快,裴今月就完成了她的愿望。
回到家的季晚眠手里没有拿着东西,只是裹了一身寒气,像是从冰窟里出来的。
因为今日关门声重了些,裴今月抬眼看了一下季晚眠,远远地便看见其冻红的脸颊与手指。
季晚眠垂着眼,一直立在玄关处,没有与裴今月对视,问:“裴今月,你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
裴今月眉心一跳,没急着回复,而是凝眉思索了一会才张开口:“裴言来找你了?”
季晚眠声音哽咽:“她……说的是真的吗?”
裴今月没算到裴言竟然是直接找了季晚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你默认了?”季晚眠似是自嘲般冷笑了两声,“你就不能告诉我……说那些话都是裴太太为了让我离开你……全都不是真的……”
她哭得浑身颤抖,眼泪大颗大颗掉,明明冻僵的手都没回暖,却要一直给自己擦眼泪。
见到这一幕,裴今月站起身,连想都没有想,竟朝季晚眠迈开了腿。
但刚走两步,她就停了下来,立在原地,静静地听着季晚眠的话。
“裴今月……我很早……很早就喜欢你了……”季晚眠边哭边走到桌子旁边,拉开抽屉门,拿出一封封信与一幅幅画,放在了裴今月面前。
季晚眠用手背抹去全脸的眼泪,为缓解心情深吸了一口气,在吐出来时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将那些过往一并说出来:“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从大一那年,你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刻,我就喜欢你了。”
裴今月垂眸,目光落在那些信封与画像上面。
堆了很高,像是写了很多年。
“我知道你不缺人喜欢,很多人都喜欢你、追你、对你很好,我也只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样貌家世都不如别人好。”
“但,我一直都没有放弃,这么多年过去,我喜欢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个。”
“我胆子小,但我敢孤身一人跑到这座城市来找你。我家里不算富裕,但我可以一直努力挣钱。所以,裴今月,我真的为了你改变了很多。”
季晚眠顿了顿,没再往后说。
裴今月抬起眼,想要出声安慰季晚眠。
但下一秒,季晚眠还是说出了那句大家都不愿意听到的话——
“我可以为你改变,但我不能变成你心里的那个‘年年’。”
裴今月微微蹙眉,神色着急,问:“你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季晚眠见裴今月如此神情,苦笑着说:“你就要在跨年夜那天去找苏城的年年了,对吗?”
裴今月完全没想到裴言竟如此清楚,便脱口而出:“她怎么会知道?”
按理说,这件事只有裴今月与祁绾绾知道。
如果没有别的可能,那么现在看来,就是祁绾绾告诉了裴言。
裴今月用指甲戳了戳掌心。
真不能小瞧了她的好母亲。
“这么说,裴太太说的全是真的……”季晚眠气到发笑,肩膀一直在抖,“裴今月,你明明答应了我,要在跨年夜那天陪我一起回家的。”
裴今月垂下头,没吭声。
但有时候,沉默的杀伤力胜过千言万语。
季晚眠眼泪彻底决堤,泣不成声,半天才说完一句完整的话:“你一直在骗我……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刚巧,裴今月正因为祁绾绾的事情而感到心烦意乱,听到季晚眠说出这句话,她也没有再逗留,穿上鞋,直接朝门外走去。
“等等……”季晚眠还是没忍住,轻轻唤了声裴今月的名字。
没听到关门的动静,想来裴今月还是停了下来。
季晚眠慢腾腾转过身,泪眼朦胧,她看不清裴今月,也不敢抬头看对面人。
裴今月想了一下,猜不出季晚眠要做什么,便问了一声:“怎么了?”
季晚眠咬着下唇,从羽绒服包里拿出一个三明治,伸手将其递了过去,却错开目光,不与裴今月对视,说:“你拿去吃吧。”
是之前路过街道时,裴今月顺口说好吃的三明治。
望着季晚眠手里的东西,她木然地愣在了原地。
说实话,她此时此刻的心因为祁绾绾一事乱成了一团,没心情吃什么早饭,便不想接过这三明治。
可不知道怎么的,她的手已然不受控制地将其拿了过来。
这么冷的天,季晚眠手脸都冻红了。
这三明治却还残留一点余温。
裴今月握着三明治,张开了口,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谢谢”都变得格外烫嘴。
她的目光往上走,看向季晚眠眼角欲落的泪时,心里的异样的感受让她形容不出来。
“你走吧。”季晚眠叹了声气,偏过头,那滴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裴今月垂下眸子,犹豫了几秒,还是将三明治收好,走出了这间屋子。
“砰”
门彻底被关上了。
走了。
真的走了。
季晚眠盯着门,盯了很久,原以为已经将情绪收回去了,谁料一转头,看见自己那些信啊画啊,好不容易才有的一些冷静,又因为崩溃而彻底瓦解。
她都没有换鞋,直接瘫在沙发上,“哇——”的一声就大哭了出来。
难受程度不亚于小时候丢了家人刚给的钱一样。
她早就该知道的,从裴今月突然答应与她在一起开始、从裴今月带她去裴家开始、从裴今月给她买戒指开始……她就应该猜出裴今月的心思了。
裴今月这样好的人,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小时候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因为爱一个人而爱上另一个与其相似的人。
结果长大了,自己倒成了里面的一个。
甚至还是那个长得像主角的“赝品”版!
颜面扫地啊……
季晚眠哭得泪流不止,眼前被眼泪覆盖,伸出手到处找纸擦鼻涕,脑子里却又想起裴今月给她递纸的样子。
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要答应对她这么好!
季晚眠想不通,难道就因为这张长得像年年的脸,就值得裴今月去爱、去照顾、去心疼吗?
那干脆让裴今月身边的人都戴一个年年的面具,这样裴大小姐就挨个挨个爱一遍得了。
季晚眠一气之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越想越气,尤其是看着那些画裴今月的画,一想到自己在专专心心画这幅画时,很可能画里人正在找自己的心上人,她直接抓起纸想要彻底撕掉。
可这又怎么舍得呢。
她的职业就是画漫画。
她知道用笔勾勒出一个人物要耗费多少心血,知道每幅画里面都凝聚着画者的情绪,知道自己之前有多爱这些画。
可有什么用呢……
裴今月爱的人又不是她……
季晚眠抱着画纸哭泣,眼泪从下巴滑走,滴在了裴今月的眼角,像是画里人流了一滴泪。
但是,裴今月怎么会为她而哭呢?
季晚眠抽抽噎噎地将画放了回去,哭了大半天,肚子也饿得咕噜噜地叫了许久。
光顾着给裴今月买三明治了,自己想了好多天的大肉包都忘了买……季晚眠也没什么心情再出门了,索性留在家里面,翻箱倒柜找吃的去了。
她一边找,一边担心着裴今月在外面会不会冷,最后她还是忍不住仰头痛骂着自己——
“真是不争气啊!”
/:。
找了大半天,可算找到一包薯片了。
本来打算今天与裴今月看电影的时候吃。
这下好了,可以自己一个人吃完一大包薯片了。
季晚眠抹了一大把眼泪,不让自己继续哭下去了,这么好的事,干嘛要哭。
脆脆的薯片一咬下去便碎成了渣。
就像季晚眠的心一样。
她原来最喜欢这包的薯片的口味了,每次去超市都要买好多回家,裴今月见她买的时候,总会说少吃一些,但回到家又跟着她一起吃。
可今天,季晚眠尝不出来任何味道,甚至还有些苦。
因为是伴着眼泪一起下咽。
她闭上双目,颤抖着吃薯片,碎渣飘飘扬扬,好似窗外的雪。
漫天飞雪,越下越大。
遮了裴今月的路。
她扬起头,看到天空苍茫一片白。
或许是与雪有缘吧,每逢许多难忘时刻,大多与雪有关。
刚才从季晚眠家里走得着急,现下出来才发现忘记戴围巾与帽子了,走在路上,还真是有些冷。
路上行人匆匆,裴今月脚步很慢,甚至一步三回头,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在期待什么。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像从天掉落的雪,不知该飘向哪里。
算了,先打个电话给祁绾绾问清楚吧。
在拿手机时,裴今月又碰到了放在包里的三明治,已经冷透了。
她将三明治握在手心,打给了祁绾绾。
无人接听。
裴今月皱眉,耐着性子又打了一个。
还是没有任何人回应。
她失去耐心,有些愠怒地关上手机,原先无论什么时候打电话都是飞快接听的祁绾绾,今天竟然一直没有接电话。
这么一看,倒是印证了她的猜测——祁绾绾将所有事情都告诉裴言了。
“啧。”裴今月寻了个座位,掐着掌心生气。
顿时,她目光扫到手里拿的三明治上。
透过三明治,眼前浮现的却是季晚眠哭泣时的神情——
哭红的双眼,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本是想要故作坚强地不在她面前落泪,却偏偏眼泪止都止不住,大滴大滴往下掉。
倏地,她的掌心感受到了水珠落下。
轻轻地,仿佛是雪。
但她确信,这并不是雪。
裴今月用指尖微微碰了一下自己的眼角,润润的。
原来是她的眼泪。
她看着指尖的水珠,有些诧异,毕竟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哭了。
究竟是什么让她哭了?
难道是这场雪让她又想起了心里的那个人?
就在裴今月想着,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呼唤。
光是这个声音,就能让她心口猛地一颤。
在她扭过头,望向声音的方向时,万千思绪全都随风飞远。
“今月。”裴言撑着伞,正在朝裴今月微笑,“外面太冷了,我们上车说吧。”
冬日,天本就太冷,偏偏遇到下雪天,外面的气温实在低。
裴今月没有回应,而是看着裴言的动静。
而裴言却收了伞,缓步朝她走来,依然保持笑意,重复了一遍:“我们上车说吧。”
裴今月有些不解,但并没有拒绝的理由,外面这么冷的气温,她就算再不想回到裴家,可也不想冻晕在外面。
哪怕她心里极其忐忑,却也还是往那辆车的方向走去了。
沉默良久后,还是裴言先开了口。
她望着车窗外,说*:“下雪了。”
裴今月一怔,原想着会免不了一顿争吵,可没想到裴言语气寻常,只像是与她聊一聊家常的母亲。
“今月,你还记得我们在苏城家里住的时候吗?”没等裴今月回复,裴言自顾自地往后说,“好像我们也在那边看到了一场雪。”
果然还是提起了这件事。
与预期一样,这倒让裴今月放松了些,回应道:“我还记得。”
裴言抬手放在唇边,轻轻地笑了一声,像是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她的语气都变得轻快了不少,望着面前的雪说:“我不会问你哪场雪更美,但我要问你,是那年苏城的雪让你印象深刻,还是今年的?”
裴今月愣住了。
她已然听出了裴言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她的心里究竟是年年还是季晚眠?
旋即,裴言又笑着用指尖点了一下裴今月的额头,和蔼道:“想什么呢?我就是顺口问了一句。况且,你不爱雪也没事的。”
“我喜欢雪。”裴今月冷声回答,“很喜欢,一辈子都喜欢。”
裴言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恢复了正常,“瞧你这样,像是我们在说什么严肃的事情,不就是母女俩谈谈心吗?”
裴今月坚定说:“这很严肃。”
“既然对你来说那么重要。”裴言望着裴今月,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语气也有所变化,“那你,究竟觉得哪场雪更值得你留下记忆?”
裴今月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对上裴言的目光,问:“你为什么会突然给我做选择的机会?”
“你那个好朋友,祁绾绾,我已经知道你要找的人是谁了。”裴言也没直接回应,更没有错开目光。
“你果然是找到祁绾绾了。”裴今月叹了声气,望向别处,嗔怪道,“你每次都这样,只为满足你自己的需要,从不在乎我是怎么想的。”
“但我们这次的确想到一起了啊。”裴言解释说,“要不是我的帮助,就祁绾绾那群人,你再等两个月都不一定找得到。”
这并没有让裴今月生出半点感激,倒是让她已经顾不上保持理智了,一连问出所有疑惑:“你究竟为什么帮我?你这次究竟想做什么?你该不会对年年做什么吧?”
“你问这么多,主要还是担心我对苏年做出些什么吧。”裴言轻轻一笑,“我好像知道你做出什么选择了。”
裴今月没有再回答,而是偏过头,继续去看窗外那场雪。
苏年。
这么多年过去,她终于听到年年的全名了。
太好了。
这下她可以确认自己小时候并没有听错名字和记错地点。
她已经找到年年了。
多年的思念得到了回应。
但裴今月还有一件事想不通。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选择,但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选?”裴今月转过头问。
“你这丫头。”裴言再次用指尖点了点裴今月的额头,“你一个人想有两个对象啊?”
裴今月头一回见裴言打趣的样子,实在难得,只觉得现下的裴言像是十足高兴。
“你之前不是不同意吗?”裴今月仍然觉得太顺利,因而打算追问到底。
“因为来的人是季晚眠啊。”裴言回答道,“我不喜欢她。”
“为什么?”裴今月问,“因为她的家境不让你满意?或是因为别的原因?”
“问这么多做什么?”裴言扬了扬眉稍问,“你还想着她?别忘了,在你做出决定时,就意味着你已经放弃她了。”
闻言,裴今月本还想多说一些,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只是抿了抿唇,没再多问一句关于季晚眠的事情。
过了良久后,裴今月才出声问:“你是有条件的吧?”
裴言笑了一声,点头道:“不愧是我的女儿,果然聪明。”
裴今月并不打算应下这声称赞,简明扼要地说:“直接说出你的条件吧。”
裴言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张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好。”裴今月垂下眸子,犹豫了两秒才答应了下来,“只是你这要求,还挺奇怪的。”
裴言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就等着这场大雪慢慢飘吧。
总会有停的那一天的。
毕竟南方的雪,也不是能天天见到的。
要不了多少时日,雪便全都能融化了。
可是雪无论融不融化,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比如说有人会摔倒。
季晚眠就是想要出去丢个垃圾散散心,然后就一不小心摔了个大跟斗,鞋都差点摔飞出去了。
要不是有好心人看不下去来扶一下,估计她就要一直亲吻地面了。
这是什么命啊——
因为裴今月哭了一天,季晚眠实在哭不出眼泪了。
好心人扶她起来后,本想夸一句季晚眠真坚强,摔得鼻青脸肿都没哭一声,结果人家一抬头才发现其眼睛肿得快看不见眼珠子在哪了。
“谢谢你。”季晚眠强撑着站了起来,微笑着同好心人感谢,还为了让好心人放心,迈开了腿在原地走了几步,这才能够确认伤势不重。
然而,等好心人离开后,季晚眠痛得呲牙咧嘴,连动一下都觉得费劲。
本想直接回家点外卖,但转念一想,自己刚好饿了,既然下都下来,就随便吃点,省的还要上楼等。
于是,她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小区,到处寻找美食。
今天分了手,又摔了一大跤。
痛心又痛身,一定要大吃一顿。
可是偏逢今天下雪,天实在太冷,摆摊的都少了些,更别谈她想吃的煎饼与红薯了。
季晚眠叹了声气,要不是怕别人觉得她疯了,她真想仰天长啸——
“命苦啊!”
她在周围逛了一圈,也想不到那还能吃什么?
吃火锅吗?
想到这,季晚眠咽了咽口水,这个天气吃火锅真不错啊。
况且一个人就一个人,又不是非要……非要与裴今月一起。
上次就因为裴今月没吃成,这次季晚眠一定要吃一口,怕以后就到楠城,还会遗憾没吃到这一口火锅。
快要走到门口,季晚眠已经闻到了香味,仿佛红涮涮的火锅汤底就已经端到她的面前,就等着她下菜了。
她拖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腿往前走,刚想迈进店里,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渔?”
被呼唤的人转过身,惊喜地开口:“晚眠,又碰到啦?”
“我们还真挺有缘的,总能碰到。”季晚眠笑了笑,刻意避开去望向陆渔,免得让其看见了自己红肿的双眼。
“你脸上的伤……等等,你眼睛怎么肿了?”陆渔凑近了些,语气里带有担心。
季晚眠本也不想遮遮掩掩的,但实在不想说出与裴今月之间的事情,便只能胡乱地回答:“伤是刚刚摔了一觉,眼睛是哭的,看电视太伤心了,哭成这样了。”
“你还是这么感性。”陆渔笑着说,“之前高中的时候,班里有个同学叫温素的同学,家里穷生活太苦了,你光是听了她的童年,都哭了好久。”
季晚眠挠了挠头,说:“没想到你这都还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陆渔说,“我虽然没去上次高中同学聚会,但看到照片了,她的生活已经变好很多了。”
“那就好。”季晚眠点点头,“变好了就好。”
“你知道我听说温素在高中同学聚会上说了什么吗?”陆渔突然凑到季晚眠面前,小声说。
“什么?”因为陆渔突然压低声音,惹得季晚眠也只好小声了些,也不知道什么话非要说成悄悄话。
陆渔话里含着笑意:“她说——你之前对她所有的好,她一直记着,要是见到了你,一定会十倍百倍还回去。”
季晚眠一怔,支支吾吾地说:“我也只是从生活费挤出来些给她,举手之劳而已,别说的像我做了什么很了不起的事。”
陆渔笑意更浓了:“你在她心里就是很了不起的人。”
“哎呀。”季晚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索性扭过头,佯装生气地叉着腰。
“对不起呀晚眠。”陆渔生怕真让季晚眠不高兴了,赶忙来道歉,“是我多嘴了,我只是觉得你可以知道这些事情,但没有别的意思,我也知道你现在很幸福。”
很幸福。
确实,她与裴今月里面,可能此时确实有一个幸福的吧。
季晚眠垂眸,叉着腰的手也缓缓落了下去。
“晚眠,怎么了?”陆渔见季晚眠神色黯然,还以为是自己又有哪句话说错了,心里慌得不行。
“啊,我没事,就走神了。”季晚眠回过神,扯了扯嘴角,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既然都出来散心了,那就不要再想那些伤心事了。
“好吧。”陆渔看得出来是季晚眠不想说出来,便也没再追问,而是岔开话题,望着面前的火锅店说:“你也是来吃火锅的吗?”
说到吃,季晚眠又提了些精神,点头应下:“对!我很早之前就想来吃了!”
“你也是一个人来的吗?”陆渔看了一眼季晚眠的身旁后问道。
季晚眠“嗯”了一声,说了声:“她在忙。”
——忙着去找自己的心上人。
陆渔顺手拍了拍季晚眠的肩,安慰说:“没事,我也是一个人,咱们一起去。”
“嘶——”季晚眠连连唤痛,解释说:“我今天在雪地摔了一大跤,现在肩膀还在痛呢。”
陆渔赶忙收回手,又道歉:“真对不起啊,那这样,今天这顿火锅我请了。”
本来还痛到不停揉肩的季晚眠一下子支棱起来,眨着眼睛说:“真的?”
陆渔笑了笑,回答:“这一顿饭,我还是能请得起的。”
“好!知道啦!”季晚眠笑着点头,人有了精神,连声音都大了不少,再次朝店里走去,“上次我就没吃成,这次我一定要吃到!”
顿时,陆渔停下脚步,将手机放到耳边。:
“晚眠,等一下啊,里面有点吵,我可能听不清,所以我在这接个电话。”
季晚眠也跟着停了下来,静静地等待陆渔打完电话,这样就可以一起进店了。
可正是这通电话,让季晚眠再一次没吃成这里的火锅。
又是因为裴今月。
就在陆渔放下电话时,望着季晚眠说出那句——
“裴今月喝醉了,现在一个人在外面。”
她还是选择不吃这顿饭,而去找裴今月。
说实话,在去之前,季晚眠也是犹豫过的。
她一直都在劝自己别去找裴今月,都已经分手了,为什么一定要为了那个人跑一趟,天再冷有什么关系,那个人要是真的感冒发烧又能怎么了。
但无论她想了多久,劝了自己千遍万遍,却还是踏出了那一步。
坐在去找裴今月的车上,季晚眠在心里暗暗唾骂了自己一百次——
“真是没出息啊。”
她就这么拖着受伤了的身体,用一双哭到红肿的眼睛,挨个挨个去寻裴今月之前常去的酒吧。
难道是因为心里太担忧,她甚至都没去好好问一下自己——做这一些值得吗?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这个不争气的,真的很想见到裴今月。
在一个人走了很远路后,季晚眠本就痛的双腿更加受不了了。
她停在一个小巷,没再往前走。现下已是夜深,周围人烟稀少,一片寂静里,连寒风吹的树枝响动声都被放大。
季晚眠又冷又饿,现在还很害怕。
她很委屈,想要直接回家了,但又实在太担心裴今月了。
她很清楚,自己就算真的回到家,也不会真正的安心。
可谁又能告诉她。
她现在该怎么办。
“季晚眠。”
怎么是裴今月的声音?
难道饿出幻觉了?
“季晚眠。”
身后人又唤了一声。
季晚眠确认不是幻觉,猛然回头,对上那双漂亮又勾人的眼睛。
多年前,裴今月晃着裙子朝被污蔑的她走来时,她就是这么陷入了这双眸子。
在裴今月的身边,她曾幻想过大小姐的目光能落在她的身上,发现她的好,明白她的心意。
而今天,再次见到这双眼睛时,季晚眠的心境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年少时的幻想全都变成了这一粒粒雪。
落在地面时,便化成了一滩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没事就好,我走了。”季晚眠垂下头,不再望向裴今月,想要快步离开。
“你不想问我为什么要找你吗?”裴今月说着话,一步步向季晚眠走了过来。
“我不想知道。”季晚眠语速飞快,脚步也跟着加快了些,想要快些离开这里,“你以后不要这样了,我也不会像今天这么傻,还真的来找你了。”
“季晚眠。”裴今月一把拉住了季晚眠的手臂。
季晚眠压了一天的委屈在此刻爆发,甩开裴今月的手,望向身旁人,想要说出心里那些话。
可见到裴今月的那一刻,她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裴今月对她笑了。
不是礼貌客气的笑容,而是真诚地,发自内心地。
这就是季晚眠多年来的心愿。
季晚眠突然觉得有些可悲。
她曾想象过裴今月会在什么时候向她这样子笑,可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在她们注定分开的那一天。
果然,只有她离开了,裴今月才会变得开心。
就在季晚眠走神的一会,裴今月勾住了她的肩。
嘶——
又是刚刚摔倒碰伤的肩头。
季晚眠顾不上那么多,因为她闻到了裴今月身上好大一股酒味。
到底是喝了多少?
她抬眼望着裴今月,发现其小脸红红,眼神有些茫然,嘴角却一直含着笑意。
“裴今月你……”季晚眠出声,想问清楚裴今月到底是要做什么。
但裴今月打断了季晚眠的话。
她将手指轻轻放在季晚眠的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别说,我来说。”
季晚眠便没再张口,听着裴今月说那些刺痛她的话——
“你就那么喜欢我?你也知道,我又不止对你一人好。”
“季晚眠,我会喜欢很多人,但就是不会喜欢你,你不是我喜欢的款。”
说完,裴今月将手收了回去,清脆地笑了好几声后,摇摇晃晃地在季晚眠身边走来走去,说:“我那时候帮你,是因为你像年年,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你像年年。要是我之后真的不喜欢年年,更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了。”
季晚眠咬着下唇,从裴今月开始说的那一刻,就一句话都没说。
一开始还想说些什么,但后来,便也好像无所谓了。
她没有回答裴今月的任何一句话,而是仰起头,望向天边,说:“雪停了。”
“是啊,这场雪还是停了。”裴今月并没有仰起头,而是看着地面说,“这点雪堆不起来,明天就化了。”
季晚眠埋下头,又好好地看了一眼裴今月,没有告别,转身便离开了。
裴今月快步跟了上去。
大概是喝多了,裴今月步子乱乱的,时不时还会自己绊倒自己一脚,“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在第十次裴今月又摔倒后,季晚眠还是回了头。
“你跟着我干嘛?”季晚眠问。
裴今月揉着膝盖,乖巧极了:“回家。”
季晚眠偏头,并没有看着裴今月说:“你回你的裴家,没人来接你吗?跟着我又不顺路。”
“可是我就是想回你家。”裴今月坦言道,“去季晚眠家。”
季晚眠心已寒,本想直接拒绝,可看到裴今月这样的神情时,却笑了笑,点头答应了下来:“跟我一起吧。”
一起去结束这一切吧。
她们就该像今天这场大雪。
虽然只下了一天,却已经够了。
刚一关上门,季晚眠便吻了上去。
没有吻裴今月的嘴唇,而是踮起脚,轻轻点了一下其额头。
这一吻,感谢裴今月的出现。
在季晚眠最无助的时候,有一个人能够帮她说上两句话,对她来说,已经非常珍贵了。
但在那之后,她已经为裴今月做得够多了。
就算之后再想起那一日的场景,她也不会再觉得难受遗憾了。
在季晚眠的唇从自己额头离开时,裴今月的眼睛仍直勾勾地盯着她。
“裴今月。”季晚眠声音沙哑,走到了书桌前,拿起一封信,“我跟你说过,这是写给你的信……不对,这应该叫情书吧?”
裴今月点了点头。
季晚眠笑了,而后飞快地撕碎手里的情书,“这所有的信啊画啊,早该扔了。”
“但我一想,不如撕碎了好,都要与过去那些事告别了,就该干脆点。”
裴今月依然在笑,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还有这些戒指和手链。”季晚眠从手指轻易就拿掉戒指和手链,放在眼前晃了晃,闪闪发光,“我原本也是想扔的,但转念一想,这可都是钱啊,如果之后拿这些去卖了,也能给我未来的女朋友多买点很好的礼物了。”
“毕竟我想以后的女朋友呢,可能只是跟我一样的普通家庭,我也没什么大追求,过着温馨又寻常的生活就够了。”
“差点问了,这都是裴大小姐送我的吧?但你要拿回去也行,留给下一个长得像年年的人。”
裴今月沉默了一会,笑容稍微僵了僵,而后又点点头,应下:“送你的。”
“那就谢谢你了,说到钱……”季晚眠拉开了柜子,拿出厚厚的一沓钱,放到裴今月手上,严肃又认真地说:“我再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我不是图你的钱。”
裴今月这次没有半点推辞,直接接过了钱,放在了包里。
这还不错。
都不用她多说。
就在季晚眠转过身,想要再去寻寻该了断的事物时,裴今月突然出了声。
“那你图什么?”
季晚眠不是很理解,问:“什么意思?”
裴今月目光灼热,无论季晚眠走到哪里,一直都落在其身上。
她慢慢地朝季晚眠走去,笑着说——
“我说,你不图钱,那还能图什么?”
【作者有话说】
之后开始日更喽![星星眼]
26
第26章
◎“我在等一个人回来。”◎
是啊。
图什么呢。
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近的裴今月,季晚眠并没有本能地后退,而是轻轻地笑了。
认识裴今月这么多年了,她很清楚对面人究竟要做什么。
刚巧,她也想。
她很清醒,但现在也想做些很荒唐的事情。
清晨的漫天飞雪恍若一场梦,一觉醒来又该是崭新一天,明明曾经还历历在目的那些过往已然化成了一滩水,流在地上,再也寻不到了。
季晚眠很想回答“没有图什么,就是单纯喜欢你”或是“我爱的是你的灵魂”这样的矫情话。
但她说不出口。
因为她的感情也没这么纯粹。
不知从何开始,她从一开始只想要牵起裴今月的手,变成了想拥抱、亲吻、甚至是占有裴今月。
人果然是会变的。
“裴今月,我突然有些理解你了。”季晚眠双手环着裴今月的脖颈,笑容灿烂,眉眼弯弯,“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在不爱对方的情况下,仍然能做些恋人才能做的事情。”
裴今月在对上季晚眠目光时,像是见到了一个陌生的人。
那是她从未在季晚眠眼里看见的冷漠。
她诧异了一两秒,又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吧。”季晚眠呼气如兰,贴在裴今月的耳边说。
嘴上说着,她的手也在慢慢伸向面前人那层层衣裳。
裴今月先是愣了愣,而后浅浅地笑了笑,也伸出手,如往常一样捧起季晚眠的脸,埋下头,亲了上去。
这次的吻含着酒味。
苦涩又绵长。
可就在裴今月松开唇,想更近一步时,她第一次这么近、这么直观地看见季晚眠眼里悲伤。
只是看了一眼,她便有些失神,仿佛陷入了对面人的悲伤里,再如何努力却丝毫不能挣脱。
好难受。
压抑、痛苦、绝望……
万千情绪涌来,裴今月有些经受不住,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季晚眠冷笑一声,“是我这个样子就不像年年了吗?”
说实话,裴今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但她很清楚自己必须停下来。
哪怕她现在因为喝酒喝得头晕目眩,连正常走路都觉得费劲,也该迅速离开这里了。
于是,裴今月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确认收拾好后,连头都不敢抬一下,转身想要走出这间屋子。
“你总是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季晚眠并没有做任何挽留,只是立在原地,冷眼看着裴今月的一举一动,“但这次你离开,我们以后应该都不会再见面了。”
裴今月一怔,手停留在门把手上,迟迟没拉开这扇门。
季晚眠坐回沙发上,打开电视,挑选想看的电影:“但你要清楚,我不是来跟你告别的。因为告别的人大多还是期待下次见面,但我不一样、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了,就算之后碰见了,我也只会把你认成一个陌生人。”
裴今月半晌没吭声,最后也只吐出了一个“好”字。
“所以,快走。”季晚眠按下遥控板,电影播放的声音响起。
电视机的声音开得不大,但完全能盖得过裴今月的关门声。
这一次裴今月的离开静悄悄的。
并没有掀起季晚眠心里的波澜。
她就像个无事人,专心地看着她的电影。
与早上判若两人。
大概是想通了吧。
人的成长原来这么简单。
本以为起码要足足一个月才能从失恋的悲伤里走出来,但只用了一天不到,她便将那些情绪连带着这段感情一起抛远了。
原本早上还哭得昏天黑地,再如何想要割舍那段感情,都会一次又一次地想到裴今月的面孔,还记得她常常在自己感受苦痛前,第一想到的却是裴今月是否也会这样。
可才过去这么一会,她就彻底明白——要爱自己。
在任何时候,都一定要先爱自己。
哪怕她再怎么心甘情愿为别人付出,也是要建立在爱自己的基础上。
看完这场电影,季晚眠伸了个懒腰,用冰块敷了敷红肿的眼睛,而后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换上干净睡衣,走出浴室,她突然很想在整间屋子里逛上一圈。
好像刚与裴今月在一起那天,她也是这么在这间出租屋里到处走。
那时的她,看每一件家具都觉得高兴,但现在的她再看向这一切,心境已经截然不同了。
她曾经确确实实很喜欢这里,因为这承载了她不少回忆,但正因为如此,她也必须离开这里了。
躺在床上,虽说没再悲伤难受,但可能是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情绪起伏大,她又有些失眠。
辗转反侧时,季晚眠拿起手机,找了一圈通讯录上的人。
最后,她还是打给了她的妈妈,季兰。
其实她也有些胆颤,因为现在已经是深更半夜,很可能会打扰妈妈睡觉。
但季兰很快就接听了。
“乖女,怎么啦?”
明明话里还有刚醒来的睡梦感,但妈妈一张开口,还是亲切又温和地唤了她一声“乖女”。
季晚眠又有些想哭。
不是悲伤,是觉得自己太幸福了。
她喜欢这么多年的人,一句“不要主动打给我”,就让她再怎么思念也不敢打个电话。
但妈妈不一样,哪啦妈妈已经睡着了,但只要女儿电话打来,也会很快接听。
“嗯?乖女?打错了吗?”季兰问。
“妈……”季晚眠轻轻唤了声,但一张开口,哽咽的声音就从电话这头传到了妈妈的耳边。
“哎哟,这是怎么啦?”大抵是因为担心,季兰语气有些着急,一口气说了不少话,“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还是工作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还是没钱花了?遇到什么你就跟妈说,实在不行,我和老万现在就去看车票,看看能不能快点赶来看看你。”
“不用、不用。”季晚眠听出季兰语气里的担忧,不忍心让其太焦虑,赶忙解释:“我只是想家……想你们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而后传来爽朗的笑声,季兰拍醒了身边的老万,笑着说:“你听到没?我女儿说想我们了!没想到啊,我那么脸皮薄的女儿直接说想我们了。”
大概是被季兰向老万说的这两三句话逗笑,季晚眠也觉得自己心情好了不少。
“妈妈——”季晚眠像个小女孩一样撒娇地说,“情绪到了,所以我才好不容易说一次煽情的话,结果你这样,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季兰收了收笑声,稍微正经了些:“那是我的问题,所以你再说一次吧,我这次好好回答。”
季晚眠张开口,本想真的再说一遍,但好好想了想后,又哭笑不得道:“妈,你这分明是想再听一遍我说‘想你们了’。”
季兰状似惊讶:“这都被你听出来啦?”
季晚眠打趣说:“傻子都能听出来。”
季兰又笑了好几声,说:“那你啥时候回来?行李多吗?要我和老万去接你吗?”
季晚眠看着天花板思索:“我也在想啊,我想的是能早回来就早回来,但也要征询你们的意见,因为我是直接回家嘛,又要麻烦你们喽。”
季兰一听这话长长地“哎”了一声,佯装责怪说:“你这孩子,怎么在外面待了几年,还怕麻烦我们了?咋了?跟我们不亲了?”
老万在旁边接话道;“你就放心回来吧,兰儿都快把你那房间扫的一粒灰都没有了,连你床上的那些娃娃玩偶都拿去洗了不知道多少遍。”
季晚眠笑出了声,说:“真的啊?”
季兰“哎呀”两声,对着老万说:“好了好了,别说了。”
但老万还是坚持不懈地说:“我接着跟你说,兰儿呀几乎每天闲下来都要去看一遍你之前的作业本,一边看还要一边自言自语什么‘我女儿就是天才’的话。”
季晚眠直接笑得在床上不停打滚,笑了半天,都快岔了气,许久后才回应:“可是我记得我之前作业本上很多都是我摸鱼画的画啊。”
季兰话里笑意少了些,慢慢多了些严肃与认真,说:“你就是我们的天才女儿呀,无论是画画还是别的。”
本还在呲牙笑的季晚眠闻言,眼眶一湿,眼泪又掉了下来,虽说刚刚的冰块又白敷了,但这次明是在哭,却心里很暖,很高兴。
季兰语气亲和:“所以,乖女,你回来吧,什么时候都可以。”
兴许是晚上总让人多想,季晚眠也收去了笑意,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声闷气地说:“你说我就这么回去了,家里的亲戚,还有我之前的同学,会不会觉得我是在外面打拼没挣到钱才回去的,会不会笑话我?”
“天哪,你年纪不大,想的事还不少,我就在这,看谁敢笑话你。”季兰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一件事,“说到这,我想起之前有件事一直忘记跟你说了,我觉得还挺重要的,想起来了就直接在电话里面跟你说了。”
季晚眠问:“什么事?弄得神神秘秘的。”
季兰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个叫‘温素’的同学,她来找过你好几次,我跟她说你在外地上班,但她还是逢年过节会拿些礼品来我们家,还跟我说等你回来一定要去找她。”
季晚眠讶异地说:“啊?还有这事啊?你怎么才告诉我?”
季兰挠挠头说:“我年纪大了嘛,记性有些不太好了。况且你那个朋友不着急,她每次来的时候,我都说直接打个电话给你,但她拒绝了,说是不能打扰你。听说是你之前给了她一些钱,她就一直记得你,这么一看,真是个好姑娘啊。”
季晚眠听完季兰所有话,脑子里一团乱,刚好时候也不早了,听得出来季兰也挺困的,她便结束了这次通话。
温素。
入睡前,季晚眠一直在回忆这个人。
那些年发生的事情,也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
在她的印象里,温素的性格就如其名一样,是一个性格温吞、说话声小小的女孩子。
高中刚开学没多久,她就与温素成为了同桌,原本想着要在高中结交不少新朋友的季晚眠却败在了同桌面前。
虽说温素会回应季晚眠的热情,但是大多时候还是在埋头苦学,常常不会主动开口与别人说话。
这让季晚眠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有一次下课,见温素从题海里抽身,应该是想要休息一会,她便主动凑到温素跟前,小声问:“温素同学,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谁料她这一问,温素像是触电一样,拿在手上的笔都掉在了地上,不停眨眼睛,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整个人都像是极其不自在。
季晚眠见其模样,更加印证了自己心里的猜测,灰心丧气地应了声:“好吧,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一边说着,季晚眠一边俯下身想去捡温素掉在地上的笔,恰好身旁人也伸出了手,想要去捡。
指尖相碰的瞬间,温素还没拿到笔,连忙收回了手。
季晚眠抓着笔,一抬头,发现温素已经抽出凳子,快步走出了教室。
见其背影,她在心里叹了声气,没想到自己初到高中碰上的新同桌竟然这么讨厌她,连手指碰到一起都会本能地弹开。
季晚眠将笔放在同桌的书桌上,而后用手撑着脸,一脸不高兴地拿出铅笔在本子上画画。
在上课铃声响起时,温素才从外面回来了,这倒是难得一见,毕竟大学霸可是下课连上厕所都是用跑的。
等等,大学霸手上怎么还拿了零食?
只见温素低着头,悄悄把零食放到季晚眠抽屉里,小声说:“对不起……我刚刚跑去买了点零食来道歉,但我身上钱不够,也不是什么好吃的,你不要嫌弃。”
季晚眠听到这些话,错愕地瞪圆双眼,说话都变得有些不利索:“你是去给我买零食啦?谢谢你呀,我不会嫌弃的!”
温素抿唇,浅浅一笑,握着笔说:“好啦,专心听课吧。”
大概是回忆到高*中听课的部分,这倒是让季晚眠生出不少困意。
她打了个哈欠,想要再多回忆些关于温素的事情,但时间太远,也没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只是模模糊糊记得后来温素成绩太好,坐在更前排去了,她们也没继续当同桌。
至于陆渔提到的什么帮助,也只是她偶然得知温素家境不太好,拿的那么多奖学金都不够补贴家用,连吃饭都是能省一点算一点的事情后,将自己买画画用的那些工具的钱和生活费里挤了一些出来,以各种名义给了温素一点。
一开始温素是抗拒的,甚至还跟季晚眠闹了脾气,但后来她还是默默收下了,擦了一下眼角,低着头跟季晚眠说了一句话。
是什么来着?
其实季晚眠已经有些没印象了,但那天陆渔一说,倒是让她想起了。
温素声音还是很小,但又十足坚定,好似发誓般说出那句——
“你对我所有的好,我会一直记着,要是我以后生活变好了些,一定会十倍百倍还回去。”
明明对面说的那么认真严肃,但那时的季晚眠只当一句玩笑话,挥手说了两句“好大点事”,笑过以后,就也没再放在心上。
可现在的季晚眠再好好回味下温素曾跟她说过的这句话,以及在同学聚会说出的话,说不上来由来,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但愿是她多想了吧。
她合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一觉醒来,见到空荡荡的屋子,原以为会有的落空感并未存在,只觉得轻松了不少。
不用轻手轻脚地走下床,只是为了给裴今月买其爱吃的早饭。
不用再为了那个裴今月常常呼唤出的名字而患得患失、整日担忧。
不用再被裴今月的三言两语而牵动心弦,将所有情绪都绑在裴今月身上。
小时候看电视,见到里面的主角因为分手而大哭一场,吃不下饭,日渐消瘦,季晚眠也曾在与裴今月在一起后幻想过——要是她们分手后,她是否也会悲伤痛苦良久,一直走不出来?
但时间告诉了她结果。
季晚眠立在阳台上,感受拂面的寒风。
她很清楚,自己那些难过早就在昨天跟着风一起飘走了。
失恋之所以让人伤神,是心里一直放不下对方,总觉得彼此这个结局不是最好的结果,只是因为别的事物而错过了。
但季晚眠的这段感情并不是呀。
或许分手离开,才是最好的归宿。
就是可惜,没好好骂一顿裴今月。
还是太善良了。
难怪昨天睡不着呢。
骂人没发挥好,才是让人深夜失眠的最大原因。
季晚眠走出阳台,回到房间,给自己煮了顿粥喝后,躺在沙发上看着车票。
还要留两天来收拾,那最好的时间便是跨年那天,刚好妈妈爸爸那两天也放了假,还能来接她。
十二月三十一日。
季晚眠盯着这个日期。
在不久之前,她也曾每分每秒期盼这一天的到来,但现在这份期盼没有改变,但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但也挺好的。
翻过这一年,送给她的,是不用再为裴今月伤心的美好岁月。
她打了个电话给房东商量退租的事情,毕竟自己也提前了几天走。
房东是个好说话的女人,觉得季晚眠一个人在外省租房子打拼也挺不容易的,没想着为难人家,只是让季晚眠走的时候把东西带齐,不要弄坏家具,打扫干净就好。
放下电话时,季晚眠松了口气,幸好遇见了这么好的人。
看来未来的生活只会更好。
但是,要是不用着急赶稿就更好了啊——
季晚眠看到手机弹出来的日历提醒,才惊觉明天又要交稿了。
昨天因为裴今月伤心难过一整天,别说工作了,画笔都拿不起来,要是真坐在书桌前工作一会,指不定眼泪都要把电脑浸湿了。
她可以失去恋爱,失去裴今月。
但她不能丢了工作啊!
季晚眠从桌子上跳了起来,匆匆忙忙跑到书桌前,提足了干劲开始忙活。
也不知画了多久,她眼睛有些受不了了,便站起了身,往窗外远眺放松,又觉得少了些什么,便拿出手机,想放点音乐。
可刚一打开手机,她的耳边好像响起了裴今月的歌声。
季晚眠迷茫地抬起头,才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大概还是不太适应吧。
但季晚眠也没什么能伤感的时间,直接点击音乐的播放键。
歌声回荡在房间里,她轻轻地笑了笑。
看来她只是爱听点歌。
但不一定非要裴今月来唱。
又一口气工作了五六个小时,可算把手上所有的任务完成了。
季晚眠伸了个懒腰,骨头也跟着咔擦咔擦地响,她本想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才发现腰酸背痛到站立都费劲。
再也不堆到最后一天来赶稿了。
但她每次都这么说。
干完活,窗外的天又黑透了,她今天本身就起得晚,现下已经凌晨一两点了。
她还只喝了几碗粥。
按着发饿的肚子,季晚眠走到厨房,想要大展身手。
但可能是没有做饭的天赋,她在面对这些肉和菜时,还是有些局促。
就算她再怎么努力不去回忆,却还是想起了与裴今月一起在厨房忙活的样子,就算裴今月不怎么爱笑,她也会绞尽脑汁想一些笑话出来,让自己傻乐半天。
算了。
季晚眠摇摇头。
区区做顿饭吃罢了,她就不信,自己弄的东西,就算再难吃,也会吃不下去?
结果还真吃不下去。
季晚眠近乎是闭着眼睛把自己做得这些饭菜咽下口。
夜深人静时,季晚眠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看来之后还得提升一下厨艺。
正是在这个时候,在不远处的楠城也生出了这个念头。
立在厨房的温素,盯着菜谱,努力学着炒菜。
“大表姐。”林琪琪揉着惺忪的眼睛,穿着毛茸茸睡衣,从房间里走出来,“做饭这些事情,你现在这么有钱,找个保姆就好了,为什么非要自己弄呢?”
温素扭过头,浅笑着说:“吵醒你了呀,真不好意思啊。”
“没有,我是被香醒的,感觉你弄得好好吃。”林琪琪咽了咽口水,走到厨房门口,“可以给我尝一口吗?”
“好。”温素笑了笑,将菜盛了出来,端到饭桌上,“吃完接着回去睡吧,明天舅母就回来了,到时候我把你送回去。”
“好吧。”林琪琪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果然好吃得不行,“真美味。”
温素亲和地说:“慢些吃。”
林琪琪一口气吃完后,擦着嘴巴说:“对了,大表姐,听说你明明有更好的发展,为什么一定要留在楠城呢?”
“我啊。”温素顿了顿,望向窗外接着说:“我在等一个人回来。”
林琪琪好奇问:“谁呀?她什么时候回来呀?”
温素想了一会,浅浅地笑了,回答:“直觉告诉我,应该快了吧。”
只见窗外风吹过树叶,在半空悬了一圈,最后还是掉落在了地面上。
【作者有话说】
裴今月彻底“失眠”啦!
快要正式进入追妻火葬场啦。
裴今月有苦吃喽。
也解锁了新人物温素的视角。
27
第27章
◎来日方长(副cp剧情较多)◎
之后,季晚眠又熬了个通宵,把之后要完成的工作提前弄完,就开始专心收拾回家的行李。
原以为自己肯定会有需要寄回去的东西不少,到头来只寄了一包衣服回去,剩下的用行李箱就可以装完。
说实话,虽然之前天天嫌弃这间出租屋多小,电器多不好用,但真要走了,倒还有点舍不得。
果然只有在失去时,才会发现曾经的好。
其实季晚眠还是忘不了没吃成的煎饼果子与火锅,琢磨着要不干脆两个一起吃了。
但纠结半天,由于太累了,到头来连门都懒得出。
等外卖时,季晚眠无意间想起好像没吃成这两样食物都与一人有关——陆渔。
也不知道小渔此时此刻在做什么。
应该还在练习化妆、学着穿搭吧。
毕竟跨年夜那天小渔可是有一场很重要的约会呢。
还记得前些天教其化妆那段时间,小渔时不时就要提起这件“天大的事”,季晚眠听得都快将其背下来了。
现在一想,小渔真是可爱的女孩子呀。
买最好看的衣服,精心打扮,只为漂漂亮亮地去见心上人。
季晚眠笑了笑,也没再继续想了,专心等待她的外卖。
“砰砰——”两声敲门的动静传来。
声音不大,但还是把屋里人吓一跳。
季晚眠皱了皱眉头,明明都说别敲门,放门口就行了。
但是她静下心后,又好好看了眼时间,才点了没有五六分钟,就算是直接飞过来的也很难这么快吧。
季晚眠咽了咽口水,就在这几秒,脑子里闪过无数恐怖片的画面,也完全没勇气跑到门口用猫眼去看屋外敲门的人。
应该是敲错门了吧。
季晚眠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只想假装屋里没人。
结果,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发出巨大的响声,动静大到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震碎了。
季晚眠拿手机的手都在发抖。
结果颤颤巍巍地埋头一看手机号,还是个陌生号码。
她又想起之前打给她报辅导班和买房的电话,压根不愿再接。
幸好对面也识趣地主动挂断了。
铃声停止后,季晚眠再次紧张起来,这下外面的人肯定是知道屋里有人了,既然已经装不下去,索性直接站起身,走到门口,透过猫眼想去见一见敲门人的真面目。
可对方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走开了。
留给季晚眠的只剩一个远远的背影。
因为是用猫眼去看,加之对方走得极快,所以季晚眠也只能看清那人是个黑色短发的女人,本还想再看看其具体身形,好确认究竟是谁,结果就一眨眼,那人就彻底消失在季晚眠的视野里了。
以她那超级大胆子,自然是不敢跑去追的。
说不定还真是敲错门了。
季晚眠从门口走开,松了一大口气,只要确认不是来伤害她的就行了。
她又躺回了沙发上,纠结是追剧还是打会游戏,可还没想出结果,又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吓一哆嗦。
可谓是响彻天地,震穿耳膜。
季晚眠咬着牙,心想迟早要把手机铃声给换掉,并且调掉最低音。
她惊魂未定地看向手机上的来电提示,刚想为这些莫名其妙的来电而生气发疯,但一看是自己外卖到了,整个人又变得温顺起来,一下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将耳朵贴在门口,确认外卖员放好外卖就离开后,才敢打开门去拿今天的午晚饭。
这胆子……季晚眠有时候都想笑自己。
倏地,她想起自己到家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一点以后了。
虽然晚上会有路灯,但这大冬天的,路上本就没什么行人。
于是她打了个电话给季兰,想让妈妈来接一下自己。
可听到妈妈的声音时,季晚眠又有些犹豫,大半夜回家本就有可能吵醒她们了,又何苦再让她们在大冷天专门跑到车站来接自己。
所以她只是提了一下自己到家的时间,寒暄两句后就结束了通话。
不就是一个人在大晚上回家吗,她都敢孤身一人为了裴今月跑到这座城市,这些又有什么好怕的?
无意间又想起了那个人的名字。
季晚眠垂下眸子,又骂了一句自己不争气。
迟早有一天,她会将裴今月的名字和那些回忆从脑海里彻底忘却,哪怕再听到旁人提起往事,也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一笑,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季晚眠不再多想,吃饭才是头等事。
她拆开外卖盒,香气弥漫,雾气盘旋在屋里,绕来绕去,像一朵漂亮的云。
一晃眼,时间已经来到十二月三十一日那天。
是个好天气。
季晚眠今天起了个大早,拖着行李箱,走在路上,一仰头便见到天边明亮,远远地便能感受到那边泛起的光。
许是碰上天气好和放假,路上行人也多了起来,只是走过一条街上,却也能遇见不同的人,年迈互相搀扶的老人与谈笑风生的年轻人擦肩而过,蹦跳奔跑的小孩笑着闹着穿行过人海,仿若消失般不见踪影其踪影,再从人堆里走出来的是成熟的大人,肩上挎着小时候羡慕的包包,但也不知是否因为这身衣服拖慢了脚步,再不见欢笑跑跳的影子。
之前季晚眠没怎么吃过早饭,后来裴今月来住时,她也只是匆匆下楼买好就飞快地跑上去了。如今得以慢慢地走过这条街,才能听见各种店铺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她推着行李箱,坐在一家店里,油条下锅时呲呲冒泡声噼里啪啦,包子的飘香隔着蒸笼都散发出来了。
想来是因为这家店实惠,生意特别好,老板忙得连连给季晚眠道歉说很快就来了,季晚眠笑着回答不着急的,距离高铁发车还有好一阵子呢,够她在路上慢慢磨蹭的了。
就在等饭时,季晚眠目光飘到一旁的小女孩上,看个头和样貌应该还在上小学,女孩本是坐在店里专专心心写作业的,后来见自己的妈妈忙,便主动过去承担起收钱的责任。
老板百忙之余还让女儿去写作业,好好读书就够了。女儿摇了摇头,回答说我就是想来学一下算钱。
季晚眠在其旁,听着母女俩满是本地方言的谈话,毕竟自己不是本地人,大部分话她还是有些听不懂,但光是想想见到这一幕和模模糊糊听两个词就能判断出——这是一个有爱的家庭。
或许她们并未表达出明显的爱,但亲人的爱是藏不住的,是见不得对方吃苦受累,是想让对方变得更好。
“久等了啊,真不好意思。”
老板将包子油条豆浆全都放在自己面前时,季晚眠就知道自己点多了。
听说这家实惠,但也没想到这么扎实啊!
季晚眠转念一想,没关系,今天可是要赶路呢,多吃点有力气。
坐在店里慢悠悠吃的时候,季晚眠身旁来来去去走过不少人,有人骂骂咧咧,有人笑得喘不上气,有人在门口看了半天最后拿出只能买一碗粥的钱,有人尝了两口觉得不好吃直接丢下就走了。
或许这才是生活。
喝下最后一口豆浆,季晚眠擦干净嘴,付好钱后,推着行李箱走出了这家店。
兴许是晨风太过温柔,不似晚饭那般冷酷,它拥抱着要离开这座城市的她。
风扫过脸颊时,吹得她眼角都泛起泪光。
一路闲逛,走到哪便为哪的风景停下脚步。
坐在高铁站里已经是下午了,候车时,季晚眠打开聊天框,打了一排字,犹豫要不要发出去。
但对面已经先发过来了。
陆渔:「晚眠,我好紧张呀,你看我这身打扮的合适吗?」
陆渔:「[图片.jpg]」
季晚眠笑了笑,一开始担心打扰了人家,现下陆渔都主动发消息来了,倒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她点开图片,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自己亲自教出来的,今天的穿搭与妆容都漂亮得让人眼前一亮。
正想回到聊天界面好好夸一顿,突然间,她看见一条熟悉的项链,放大看了好久才确认——
落到心脏处的小鱼形状与裴思澈的一模一样。
就在这几秒,季晚眠突然将所有的事情都串在了一起。
比如,陆渔在听到裴今月名字时的出神。
比如,裴今月为什么听过陆渔的名字。
比如,陆渔在火锅店门口接到关于裴今月醉酒的电话。
季晚眠突然很感慨,这应该就是缘分吧。
她与陆渔,高中前后桌,都爱上了裴家的人。
大概是见季晚眠许久未回复,陆渔又发来一条消息:「是不好看吗[心碎]」
季晚眠回过神,暂且将自己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抽出来,好好地回复陆渔。
受到夸赞的陆渔像是吃到糖的小孩,兴高采烈地发了一连串的表情包,还说之后一定要请季晚眠吃一顿饭。
看着陆渔那从文字都透露出的高兴,季晚眠都有些不忍心告诉她现实,但总该是要面对的,还是将自己已经要回家的消息发了出去。
陆渔有些失望地发送了一个“啊”字,而后又换了语气说:「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再见面的。」
季晚眠本想为这么乐观的陆渔而笑一笑,但一想到小渔很有可能真的是和裴思澈在一起了,她就有些耿耿于怀,倒不是想要干涉人家的恋爱,只是回想起裴思澈那张与裴言相似的面孔与气质,心里还是会感到后怕的。
但她的感受并不重要,说不定小渔和裴思澈在一起很幸福呢。
谁又能猜到故事的结局。
季晚眠只回了个“好”,便没再多说,可别扰了人家约会的兴致。
在夜幕降临前,她登上了回家的高铁。
她的座位靠近窗边,只要一偏头,就能够看到窗外风景。
不知坐在车上多久后,她觉得眼前的风景好像全都变成了电影。
一帧帧、一幕幕闪过自己的回忆。
曾经那些以为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事情,却也变成了路上匆匆一眼的风景。
就在季晚眠化身伤感少女时,手机悄悄地响起铃声。
动静太小,手机的主人并未察觉。
等到季晚眠注意到是已经过去了很久。
她看了眼号码,像是今天在家里时打来的陌生号码。
现在为了让孩子报班或买房的人都这么卷了吗?
第一次没接到,晚上还要再打一回。
说实话,还挺让季晚眠感动的。
所以她拉黑了。
季晚眠闭上眼睛,想要小憩一会,明明今天起这么早,现下却毫无困意。
看了眼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就跨年了,她靠在后背上,心想——现在的小渔应该正和心上人高高兴兴地约会吧。
并没有。
小鱼项链的女孩一直没等来想见的人。
陆渔手上提着给裴思澈准备好的礼物,站在寒风里,一等便是一个小时。
跨年夜,又没有雨雪,大街小巷难免人多。
可是街上人来来往往,偏偏她等的人一直没出现。
陆渔本想着裴思澈那么忙,现在可能遇到什么要紧事,耽搁了一下,迟早都会来的,但心里涌上来的情绪将她覆盖,悲伤的心痛难以避免。
明明四周的行人都是在笑,一片热闹里,只有她生出一阵强烈的不安感。
她很害怕。
没有由来的恐惧让她鼻尖一酸。
陆渔连忙拨打了裴思澈的电话。
响了好久都无人接听。
没事的、没事的。
可能是没听到吧。
她又打了一个过去。
还是没人接。
陆渔害怕极了,连再按电话的手都在颤抖,她慌忙地转过身,在四处游走,妄想裴思澈已经到了,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这才故意没接电话的。
她每走一步,心便更痛些许。
因为越往人群里走,她越是觉得,裴思澈今天不会来了。
陆渔停在原地,又给裴思澈打了个电话。
还是没人接听。
像裴思澈这样的人,怎么会让手机离身这么久?
如果连电话都不接了,很可能不止今天见不到面,未来应该都不会再来了。
陆渔叹了声气,心想要是这样也好,一定不能是出别的事了。
不来便不来吧。
也不是非要见面的。
她早该知道,裴思澈就是那天上月,不是那么轻易能够得到的。
或许就连她们之间的相遇、相识、甚至是相恋。
都已经用尽所有的缘分了。
陆渔转了个身,默默往超市的方向走去。
穿过热闹人群,走到一片人稍微少些的地方,陆渔放慢了脚步,因为鞋好像有些不合适,她坐在长凳上,一看脚后跟,原来都磨出血了。
冷风也找准了时机,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她一个措手不及,冷得她双臂抱住自己来取暖。
真是跑出来吃苦的。
早知道裴思澈不来,就不穿这么新鞋子和漂亮衣服了。
这下好了,人没见到,回去脚痛就算了,说不定还要生病。
她有些颓丧地垂下头,心里苦闷,又连连叹了好几声气。
突然有人走了过来,静静地,没有脚步声。
大部分人都聚在繁华的街道了,因此附近并没有多少路过的行人。
那人慢慢地走近她,而后俯下身。
单膝下跪在她面前。
陆渔没有抬头,但已经猝不及防地撞入那人的目光里。
顿时,原先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掉了下去,哗啦啦地流了一脸。
“你怎么才来啊?”陆渔抽抽噎噎地擦着眼泪,语气似是在嗔怪,又像是在撒娇,“我等了你好久。”
但裴思澈一句话都没说。
黑色鸭舌帽的帽檐遮住了她的眼睛,窥不见任何神色。
陆渔有些担心,生怕裴思澈出了什么事,张开口想要问清楚:“你怎……唔……”
唇间的温热感传来,陆渔先是惊愕地眨了眨眼睛,而后也慢慢地闭上双眸。
两个人挨在一起时,周围的冷气消失不见。方才还冻僵的之间突然暖和起来,原来是裴思澈牵住了陆渔的手。
裴思澈身上冒着热气,额间还有汗珠。
她是跑过来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陆渔有些难受地推开了裴思澈。
因为今天的裴思澈与之前不同,连这个吻都是苦涩的,所以她很想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想知道裴思澈的痛苦,想为她做什么。
可推开裴思澈后,帽檐下的那双眼睛露了出来。
她今天没有戴眼镜,能够清醒地看清其满眼通红,布满血丝。
“你怎么了?裴思澈?能不能告诉我……”陆渔一脸慌张,双手捧起裴思澈的脸颊。
可就在她还想接着往下说的时候,她看清了裴思澈的神情。
她张口结舌,千言万语哽在喉间。
这一幕,她不知要如何去形容,只是脑子里闪过的一条被抛弃的小狗,也是这样的委屈。
裴思澈猛然站起身,将帽檐往下拉了拉,往后退了几步,像是受了惊,转身就想走。
陆渔也跟着站了起来,想要追上裴思澈的脚步,却因为脚太疼,没走两步便痛得“嘶”了一声,弯下腰,按了按脚后跟。
可能是追不到了吧。
陆渔破罐子破摔般蹲了下来,小声啜泣。
“我背你吧。”
裴思澈还是回来了。
她总是不忍心见到陆渔受伤的模样,更见不得她哭泣的眼泪。
她想要她的小鱼游在自由的海洋。
而不是被眼泪淹没。
若要说拥抱的距离是最近的,能让两颗心脏挨在一起。
但陆渔觉得,能够贴在裴思澈的后背,感受到其走在路上每一步的呼吸,对她来说,已经很知足了。
还能呼吸就好了。
至于别的,也没那么奢望了。
“裴思澈,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陆渔将脸贴在裴思澈的发丝上,趁着晚风还未完全吹走她的爱人,聊一聊以前。
裴思澈哑声回答道:“记得,那天晚上下了场暴雨,我去买卫生巾碰见的你。”
陆渔深呼吸,尽可能让自己一直保持轻松的语气,“对啊,我那时候还在便利店打工,看你的脸色不好,问你要不要去医院。”
裴思澈垂眸说:“我那天心烦,没好好回答你,抱歉。”
听到那声“抱歉”,陆渔的心口不由得颤了颤,担心今夜不止听到这一句道歉,忍着难受说:“没事的,其实那天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你下周又来了。”
“嗯,我来买点吃的。”裴思澈说,“但又下起了雨,我就在便利店里面加班了。”
陆渔眼泪悬在眼角,仍然笑着回答:“是啊,我那时候就在想,怎么会有人这么爱工作。”
沉默了一会后,裴思澈主动提起了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们第三次见面是在公交车站。”
陆渔说:“那天我在公交车站碰见你,可我怎么瞧,你都不像是会坐公交车的人,但那时候感觉你凶凶的,我也不敢主动去问你。”
裴思澈抿了抿唇,像是纠结了好久,才将那句话问出了口:“那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吗?”
陆渔那滴悬了很久的眼泪还是掉下来了。
落在了裴思澈的肩上,慢慢地往下滑。
还是下雨了。
陆渔抽泣道:“裴思澈,你那时都可以为了我坐公交车,然后又绕一大截打车回家,为什么现在……却要放弃我了?”
雨水融进血液里。
刻骨铭心。
裴思澈的头埋得更低了:“对不起。”
“我不想听你的道歉……”陆渔声音越来越小,但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我想听解释……”
裴思澈声音嘶哑:“小渔,这个世界有很多结束都是没有原因的。”
陆渔却猛地晃动了两下,从裴思澈身后下来,险些崴了脚,摔倒在地上。
裴思澈心疼地伸出手去抓住她。
却扑了空。
“我不想听那些话,我只想问一句……”陆渔顿了顿,擦掉眼泪,等到自己不再哽咽后,才接着往下说:“裴思澈,你是要放弃我了吗?”
我不想。
我不愿意。
我这一生只想抓住你的手。
但这都是裴思澈的心里话了。
她的世界里只有雷厉风行,是绝对不能感情用事的。
“是。”
这是裴思澈的回答。
恰好此时,晚风轻轻撩起陆渔的发梢。
仿佛在那一秒,她又看见了便利店里那个不服输的女孩子。
可如今的她,连将小渔的碎发别至耳后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的小鱼。
你是自由的。
而我不一样。
我该回去接受我的宿命了。
哪怕裴今月为了让她抓住机会,对她说“你今晚要是敢回来,我就瞧不起你”。
但是她很清楚,裴今月是拦不住裴言的。
联姻一事早已注定。
只是她一时发了疯,痴狂地跑出门,甚至连手机都忘了拿,只想要快些见到陆渔,然后带着小渔离开这里。
但是见到小渔那一刻,她又舍不得了。
这么好的小渔,怎么能跟着她受委屈。
倏地,裴思澈脚步一顿,脑子闪过一个念头。
怎么能把手机留在家里!
虽说她已然做到万无一失,但要是小渔给她打来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副cp又来啦!
明天晚一点更。
23点以后吧。
28
第28章
◎失去的便是失去了。◎
“裴今月,我再问一次。”裴言端坐在客厅沙发上,神情严肃,语气冰冷,“你姐姐去哪了?”
裴今月面不改色地坐在裴言对面,在如此压迫的气氛下淡定地喝了口茶,看其神情,应是并没打算回复裴言的话。
“告诉我,你们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裴言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裴今月。
裴今月冷笑了一声,说:“我哪知道?”
“明明司机都把车停在门口了,为什么裴思澈就上了个楼,人就消失了?”裴言面带愠色,质问道。
裴今月把玩着手上的杯子,似是毫不在意般回答:“那你去问赵阿姨啊,问我做什么?”
“你以为我没问过吗?”裴言嗤笑一声说,“也不知道你们跟她说了什么,我追问好久,她才说是你给裴思澈开的后门。”
裴今月并未有多吃惊,像是早已预料般点了点头说:“看来你给了她更好的条件,又涨了不少工资吧。”
“别岔开话题!”裴言彻底失去耐心,快步走到裴今月面前,“你应该知道她今天要跟我一起去商量联姻一事,为什么还要放走她?”
“听听您说的词,真是好一个‘放走’。”裴今月也不肯示弱地站起身,与裴言对视时也毫无闪躲之意,“所以按照你话里的意思,我和裴思澈就是你的宠物,或是工具?”
裴言被裴今月的话气得身子发抖,抬起手,指着裴今月,却一句话说不出来,最后还是放下了手,骂了句:“强词夺理。”
裴今月闷哼一声,又觉得站着太累,坐了回去。
裴言也坐回沙发上,抿了口茶来调节情绪,瞧裴今月这样,也不打算再试图从她口里得知些什么,“你可以嘴硬,但我已经让人去找裴思澈了,等她回来,我自会问清楚。”
“我要是她呀,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裴今月靠在沙发靠背上,百无聊赖地用指尖敲着桌面,目光扫了这个家一圈,啧啧两声后接着说:“这个家回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裴言倒也没被裴今月的话给吓到,而是顺着她的话回答:“就是可惜,你不是你姐姐。”
闻言,裴今月手指顿了顿,竟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裴言察觉到裴今月的小动作与神色变化,满意地笑了笑,说:“我相信思澈,无论在做什么事情,她会回来的。”
裴今月继续恢复敲桌子,但心态已经与刚才有些不同。
说实话,就算裴思澈走之前,她曾说过很多遍让其不要回来的话,至少今天不能回来,剩下的事情交给她就好了,但是一想起裴思澈那没出息的样子,她还是生出了些担心。
“嗒嗒。”
秒针扫过钟表的声音,与裴今月敲桌子的声音相重合。
太好了,只要慢慢熬,等过了零点,说不定很多事情的结局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了。
但是,人生总会有些难以预测的事情会发生。
比如说,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
裴今月惊得瞪圆双眼,悬在半空的手迟迟没落下去。
很显然,她与裴言都听出来了,是裴思澈在家用的手机在响。
像她们这种人,向来是分为工作手机和生活手机的,至于私人号,一般只有较为亲近的人才会知晓。
那么,这个点会打来的电话……
裴今月猛地站起身,想要去拿过手机,但毕竟是“一块老姜”,裴言已经快一步拿到了手机。
裴言埋头看了眼,说:“还是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裴今月没再继续向前,说不定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况且,要是去抢的话,倒显得更加心虚了。
但她还是低估了裴言。
作为一个商人,自然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
就像现在,了解裴思澈手机密码的裴言,正看着*那串手机号,笑着说:“我要不要拨回去呢?万一对面是很重要的人,我可不能错过了。”
裴今月没吭声,而是盯着裴言的一举一动,默默希望电话对面那人并不是今天该出现的人。
对面又打了一个过来。
一个接一个。
裴言的笑意更盛了。
裴今月的心也在慢慢往下沉,这么一看,她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就是陆渔打来的。
隔了没多久,电话又打来了。
裴言正举着手机,却迟迟没有接通。
等到电话铃声自动响停时,她才慢悠悠地抬起头,一脸和蔼地问裴今月:“要么我亲自打回去问电话那边的人,要么你告诉我。”
“说不定对面就是一个打广告的推销电话呢。”裴今月咬了咬下唇,既然现状已经无力改变,索性开始胡言乱语,“很可能电话那头就是一个让你孩子报辅导班,或者是让你买房的人。”
裴言完全没想到裴今月会这么说,皱了皱眉,问:“你上哪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
裴今月愣了愣,其实她也没想到自己怎么会这么说,但不知为何,刚刚一时情急,脑子里竟然全是季晚眠向她吐槽过的事情。
一开始裴言虽然知道裴思澈会回来,但不确定今夜能不能赶回,但现下拿着手机,倒更加坚定了些,指不定现在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所以,她也没像刚才般着急,还有兴趣与裴今月聊一聊,便问:“是那个姓季的小姑娘吧?”
裴今月被猜透了心思,眨了眨眼睛,没任何回应。
但压根不需要裴今月任何回答,裴言光是看一下自己女儿的一个表情变化,便已经知晓其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她抬眼望了望时间,又问起:“我听祁绾绾说,你不是今晚飞苏城吗,怎么到点了还不去?”
裴今月用指尖摩挲了一下掌心,佯装云淡风轻地说:“我今天有些累,懒得去。”
“有点累?”裴言抬手遮了遮嘴,轻轻地笑了两声,“我怎么记得你今天还出了趟门,往主城区那边去了。让我想想,你好像还戴着假发,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顿时,裴今月捏着掌心的肉,冷声说:“你为什么要这么了解我的行踪?”
裴言依然在笑,语气轻快:“妈妈关心女儿而已,这么紧张做什么?况且,说不定你只是去酒吧,我又不干涉你的这些私人生活。”
真是冠冕堂皇的一句话啊。
裴今月咬着牙,气得说不出话来。
“只是,我的小女儿呀,你可不要忘记你答应妈妈了什么话。”裴言收去笑容,眼里那些亲近与温和瞬间消失不见。
裴今月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来这个字:“行。”
“那我们继续喝茶吧。”裴言迈开腿,又坐会了沙发上,看着钟表的针慢慢走动,“我再等裴思澈半个小时,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耐心了,再不回来的话,我只能亲自打电话去问了。”
裴今月望着钟表,低下头时,又望向了门外。
她这下倒是不用担心裴思澈会不会回来了,因为无论出于任何原因,裴思澈都一定会回来了。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说来真是有趣,有朝一日,她竟然会来帮裴思澈。
明明恨了这么多年,早该忘却亲情了,却在得知其为了自己放弃所爱时,生出了片刻的怜悯。
其实裴今月也有些不可思议。
若是按照正常发展的话,今天的自己一定会坐上那班飞往苏城的航班,然后以最好的模样去见自己思念了那么多年的人。
可她竟然因为裴思澈留在了这里。
没关紧的窗溜进来一股风,吹得裴今月稍微清醒了些。
这次留下,不是为了裴思澈。
而是为了那打不通的电话。
得知自己的号码被拉黑后,她又办了一张新的卡,想用新号码打过去。
两次都无人接听。
第三次再打时,又被拉黑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于要打给那个人。
但她要是不这么做,便会生出异样的情绪来。
算了。
别再想了。
都该翻篇了。
还是继续想想眼前事吧。
裴今月垂下眸子,现在好好一想,还不如不帮裴思澈。
谁也不知道这一次究竟是在对她好还是在害她。
“滴滴答答。”
时间就在这一声声里流淌走。
一晃眼,距离裴言说好的时间,只剩五分钟了。
裴今月用余光看向裴言。
看来她已经做好准备,随时都有可能给对面打过去。
已成定居,那裴今月只好希望——陆渔也把裴思澈的号码拉黑了。
还剩一分钟。
门外还是没有动静,这么一看,裴思澈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裴言摇了摇头说:“那么也只能打过去了。”
她解锁手机,找到那条来电,抬起手,缓缓往下落。
“不要——”
裴思澈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隔得很远,其声虽然嘶哑,但又极其响亮。
像是下定了决心。
“你看吧,你姐姐她呀,是不会像你一样做糊涂事的。”裴言笑了,放下手机,站起了身,在往外走时还不忘说两句裴今月。
裴今月无语,也慢慢走到面前二人身后,抱臂看着这一切。
“回来了。”裴言轻笑,到了裴思澈面前,没有直接质问,而是温和地说:“看你这满头大汗的样子,这么着急做什么,快回去拿纸擦擦。”
裴思澈应了一声,摘下鸭舌帽,戴上眼睛,回到客厅拿纸擦汗。
但裴今月已经递给她了。
裴思澈接过来并道了声谢,抬头望向裴今月时,原以为会收到鄙夷的目光,可是不但没有,甚至对面人还向她投来了一些……关心?
挺好的。
她并不乞求自己的妹妹会彻底原谅自己,但要是因为这件事,她与裴今月的关系能够稍微缓和一些,想来也不算太亏。
裴今月张开了口,犹豫半晌,最后也只说出了一个字:“你……”
裴思澈推了推眼镜,气质顿时又回到以前,好似不久前那个一边哭一边求裴今月帮她一次的女人不是她一样。
她扭过头,望向裴言,低着头道:“妈妈,可以把手机给我吗?”
裴言只是笑了笑,并未递出手机,说:“你现在的衣服没包吧,等你换身衣服,我就还给你。”
裴思澈听出了言外之意,沉默好久后,应了一声“好”。
旋即,她迈开腿,往楼上走。
“裴思澈。”
裴今月唤了一声,可面前人并没有回头。
真是不争气。
裴今月在心里唾骂一句。
就在裴思澈换衣服的时间里,裴今月恨铁不成钢地坐回沙发,目光无意间落在裴言手上。
裴言在裴思澈的手机点了点,而后将其放在耳旁。
裴今月惊愕了两秒,回过神后,脱口而出:“你在做什么?!”
裴言自然是听到了的,但她并没有理睬裴今月。
现下裴思澈的事情更为重要。
为了避免裴思澈再次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必须斩草除根。
所以,在其走后,她还是打了过去。
她今天一定要知道,到底是谁在破坏这场如此好的联姻。
电话接通了。
裴言已经准备好开场白了。
但对面的声音传来时,裴言千言万语汇在喉间,就算她再怎么能说会道,现下竟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心里困惑——
对面怎么是个女的?!
她裴家这么多年都没遇见,结果自己两个女儿都是……
啊,给她这个年纪大的人一点消化的时间吧。
但对面那人好像并不清楚目前的状况,只是一直唤着裴思澈的名字。
一旁的裴今月本是十足着急慌张的,但一见裴言如此震惊的神色,便顿住了脚步,扬起眉梢,笑着问:“裴言女士,你现在都清楚了,还满意吗?”
裴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那些讶异收了回去,勾唇笑道:“这件事怎样我都无所谓,只要最后的结局让我满意就好了。”
裴今月冷笑道:“所以,我和裴思澈只是用来让你满意的工具?”
裴言握着手机的力道越来越重,现在的她因为接二连三的事情惹得有些神智不清醒,连说出来的话都没好好想想:“明明我都是为你们好,可你们一个二个都不听我的话,既然这样,我也认为,你说的没有错。”
裴今月被裴言的话彻底激怒,气得肩膀都在抖,怒声道:“为我们好?所以哪怕裴思澈有喜欢的人,你也要强迫她去联姻?况且,你一开始不是说只要我那时候不跟女人在一起,联姻一事可以另说吗?!”
“我那些话都是为了哄着你,让你不要做那些事情!”裴言说,“但是你还是走了,联姻一事已经说定了,自然不能改,你姐姐就主动答应了下来,是她自己主动答应去联姻的,我想是为了你吧。”
裴今月本已经想好如何回答裴言那些话了,可听到最后一句时,她错愕地连连摇头。
为了她……
为了一个恨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妹妹?
裴今月惊讶得说不出话,一直在往后退。
直到撞到一个人。
原来裴思澈已经不知道何时下来,在后面听了有多久。
大抵是因为裴言和裴今月都太生气,顾着与对方争吵,全然没注意到裴思澈的出现。
裴言看见裴思澈后,本能地拿起手机,想要挂断电话。
“不用了。”裴思澈浅浅地笑着说,轻轻拿过裴言手上的手机,开口说:“你都听到吧,我就快要结婚了。”
对面沉默不语。
就在一片安静时,时针“滴”了一声。
已经过了零点了。
远方灯光灿烂。
裴思澈望向窗外,眼角弯了弯,像个月亮。
她轻声对电话那头说:“新年快乐。”
其实,这句话的完整版是——
祝你在没有我的新年,永远快乐。
但太长了。
游在眼泪里的小鱼儿应该听不清这么长的一句话。
裴言轻咳两声,催促说:“虽然有些晚了,但人家还在等我们,快些走吧。”
裴思澈挂断了电话。
穿着一身华贵的长裙,高跟鞋走在路上,发出“嗒嗒”的声音。
或许她之后会去更高贵的餐厅、会坐上豪车、会穿更漂亮的长裙。
但这一刻,走出大门时,她的心里的念头只有——
好想回到第一次与陆渔相遇的那一天,要是自己没有走进那时候陆渔兼职的便利店该多好。
那么,之后的一切荒唐事,都不会发生了吧。
小渔曾笑着对她说:“你的眼睛太清澈,有没有鱼一眼就看见啦。”
是啊。
所以,这双眼睛,再也不能看到小渔了。
“裴思澈!”裴今月跟在她们身后,想追上裴思澈的脚步。
可裴言瞪了她一眼,裴思澈也没有回头。
裴今月垂下头,咬着下唇,闷声唤了句:“姐姐……”
没听到高跟鞋的响声了。
裴今月一抬头,对上了裴思澈的目光。
只是那一刹那,像是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她那时还很小很黏人,不想坐司机的车回家,就只要姐姐来接她,每次一放学,裴今月都会甩着马尾,快步走到校门口,寻找自己的姐姐。有一天她因为有事耽搁了一下,出教室时还以为姐姐已经回去了,结果一出来,还没走到校门口,就对上了姐姐的目光。
后来她长大了些,没让姐姐再来接自己,又闹了大矛盾,再也没好好跟姐姐说说话,甚至因为母亲的偏心,日渐厌恶自己的姐姐。
可是她从未问清楚,那年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原因,就直接将所有恨意堆在自己的姐姐上——哪怕她是一个会守在校门口一直等她放学的姐姐。
但这一次姐姐没有为她停留了。
等到裴今月回过神时,裴思澈已经和裴言坐上了前往顾家的车。
车已经开走了。
有些事是不能回头的。
失去的便是失去了。
坐在高铁上的季晚眠突然很难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壁邻座的泡面太香,香得她回忆起在出租屋时的那些时光,明明那么苦,但日子总归是有盼头的——比如说突然暴富,然后大摇大摆地跑去跟裴今月说“我们现在算不算门当户对的啦?”
怎么可能。
人家那样的富裕,跟她那样的暴富能一样吗?
季晚眠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钱和感情两个让她伤心的事情。
闲着无聊,但是要让她在高铁上工作还是不可能的。
那就玩会手机放松一下吧。
自从上这个班来,好久没出远门旅游了。
连提前下载电视剧都忘了。
所以季晚眠只能因为网络原因“断断续续”地玩着手机。
比如说,季兰在十二月三十一日发来的消息,她在一月一日才收到。
都过去一年啦!
有好几条,季晚眠一条条地认真看着——
季兰:「乖女,晚上回家我和老万就不来接你了」
季晚眠点点头,不来也好,大半夜的也冷,还是好好在家吧。
虽说她有点小怕,但也还好,人总要磨练的嘛。
但她接着看后面的消息时,有些惊讶。
季兰:「但我们还是不放心,所以找了一个人去接你的」
季晚眠心想,她家什么时候好到可以请个专门来接她的人了?
季兰:「估计你看到那个人会很惊喜」
竟然还给她卖了个关子。
季晚眠实在好奇,所以打开聊天框,想要问清楚到底是谁。
可字还没打完,一看信号都没了。
算了,很快就到楠城了。
到时候就能知道是谁了。
又能让妈妈爸爸放心,还能顶着寒风来接她。
应该是家里哪个亲戚吧。
在季晚眠困意来到之前,可算到站了,她提着行李箱,往出站口走去。
大概是就快知晓接她的人是谁了吧,她脚步加快了些,心里生出些期待来。
出了站,季晚眠扫了一圈四面八方的人。
可真是……一个熟人都没看见。
该不会那个人嫌天太冷或是睡过头了就没来接她吧?
季晚眠有些失落地垂下头。
但她很快调整好了情绪,虽然是因为再失落天就更晚了,但她还是强装勇敢地安慰自己:没事的,打个车回家不就好了,也不是一定要人来接。
她硬着头皮往前走,但可能是走得太快,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的肩膀。
连连道歉几声后,她继续拖着行李箱前行。
直到她听见身后那人轻轻地唤了一声:“小眠。”
季晚眠停住脚步,没有立刻回应,不确定是否在喊自己。
“季晚眠。”
那人大概是看出她的顾虑,又喊了一声她的全名。
季晚眠这才回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人。
原来这就是妈妈爸爸说的来接自己的人。
也就是陆渔在火锅店门口说起的人。
她的高中同学,一段时间的同桌。
温素。
“其实我很早就到了,只是走错地方了,真的抱歉。”温素望向她的双眸,眼里含有笑意,轻声说道。
季晚眠挥挥手说:“没事的温素,我还要感谢你来接我呢。”
在望向季晚眠的目光里,温素的笑意更盛,旋即,她又道了声歉:“对不起,我来晚了。”
以前的我的确来晚了,没抓住你的手。
但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是晚上22点更新呀[加油]
29
第29章
◎家永远在这里等着她。◎
“没事,不晚不晚,还好啊哈哈。”季晚眠没想到温素会这么认真地同她道歉,讪讪地笑了两声,岔开话题说:“好久不见,你变化挺大的,我差点没认出来。”
温素浅笑着,嘴角两个酒窝明晃晃的,打趣说:“是吗?早知道我就穿高中校服来接你了。”
季晚眠摇了摇头说:“这倒是也不用,我只是太久没见你才没认出来的。”
温素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以后我们会常见面的。”
季晚眠一怔,不解地“啊”了一声。
难道温素住她家了?
还是说温素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姐姐或妹妹?
就在季晚眠发愣的时间里,温素已然眼疾手快地拿过其行李箱,笑着说:“我帮你拿箱子吧。”
“不用了吧,我自己来就好。”季晚眠还是不想麻烦别人,伸出了手想要将箱子拿回来。
可手刚一伸出去,肚子就开始叫嚣了。
好饿。
因为自己不小心把买好的零食收拾到箱子里面了,所以坐这么久的高铁,她一点吃的都没尝到。
看见季晚眠本能按了按肚子的小动作,温素一秒就猜出她是饿了。
“我身上也没别的,先吃点糖吧,一会出去再找点好吃的。”温素有些自责地皱起眉,默默将包里的糖递了过去。
“谢谢你啊。”季晚眠饿得快要眼冒金星了,也没再讲什么客气,瞧着温素也不像是要在大庭广众伤害她的人,便直接将其接到手心,拆开放在嘴里时,猛然感觉味道很熟悉,低头看了眼包装,讶异地说:“好久没吃到这个味道的糖了。”
“是啊,我还有,可以全都给你。”温素将包里的糖全都拿了出来,放在掌心任季晚眠挑选。
“这多不好意思……”季晚眠腼腆了两秒,但看着实在眼馋,加之太久没吃成这一口,甚是思念,便话锋一转,“那我就全拿了啊。”
“好。”温素宠溺地看着季晚眠拿糖的模样,真的太可爱了。
季晚眠一边接过糖,一边嘀嘀咕咕:“我高中的时候就可喜欢这个糖了,几乎每天都会买了吃。”
温素点头说:“对。”
顿时,季晚眠想起一事,又补充说:“我记得我那时候还给你分过一点呢,没想到你也喜欢这个糖,看你这样,现在也喜欢的吧?”
温素停止了点头,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季晚眠,认真又坚定地说:“嗯,现在也喜欢。”
都给季晚眠盯不好意思了,她偏过头,继续朝前走,抬手蹭了蹭脸颊说:“我脸上是有什么吗?”
温素笑了一声,说:“没有,但是再不回家睡觉的话,就会有黑眼圈了。”
“我这黑眼圈还不明显吗?你都不知道我每天好一点就是熬到两三点,大部分情况就是直接通宵了,有好几次我都快感觉自己离成神不远了。”季晚眠转过身,两只手都指着自己的眼角,好让温素看清楚她那比眼睛还大的黑眼圈。
然而,提着行李箱的温素看着这一幕,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她真的好可爱。
但为了避免自己吓到这么天真善良的季晚眠,温素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问:“你最近怎么样?”
“哎呀,那就得好好跟你说说啦。”季晚眠微笑着,抑扬顿挫地说出自己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成熟,住在出租屋里的故事,“也就是偶尔吃吃泡面、点个外卖、很长时间没旅游、每个月省下的那点钱下个月月初就会花个干净、拼搏好几年一看存款为零而已啦,不用心疼我,其实大部分打工人都跟我一样,我还算好点的。”
不心疼?
怎么可能。
光是听到季晚眠描述自己的经历,哪怕语气轻快,也没得很详细,但温素心都快碎了。
没事的。
以后就不会让她吃一点苦了。
见温素迟迟没有任何回应,季晚眠以为是因为自己说得全是自己的事,让别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便主动问:“你呢?一直留在楠城吗?我记得你那年去了特别好的大学,都快成我们那一届的神话了。”
“哪有那么夸张。”温素轻笑道。
“真的呀,你简直太厉害了。不是马后炮啊,但你那时还跟我是同桌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个人好努力,以后肯定会成为特别特别优秀的大人。”季晚眠语气里都满是崇拜,说到后面时甚至还有些嘚瑟,感觉尾巴都快要翘起来了。
温素虽然听到季晚眠夸赞自己很开心,感觉自己被其认可了,但是怕一会自己就骄傲地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了,所以岔开了话题,好好地回答季晚眠之前问的每一个问题,说:“我最近还行,比之前你才认识我的时候要好些,我是这几年回的楠城,听说妈妈生病了,所以赶回来的。”
季晚眠关心地问:“啊?那阿姨身体好些了吗?”
温素回答:“一年前就好很多了,现在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还能跟着别的阿姨去跳广场舞了。”
“那这样就挺好的。”季晚眠笑着点了点头,又想起温素说的话,便好奇问了一连串的问题:“那你前些年是在哪上班呀?工作应该挺不错的吧?现在阿姨身体好了,你还要去外面吗?或者是带着阿姨一起去?”
温素迟疑了两秒,纠结要不要说出那些不停深造而后拿下年薪百万工作的经历。
算了吧,虽然想对季晚眠知无不言,但这些话还是留着之后说吧。
至于要不要离开楠城这个问题,她确实有更好的机会,妈妈也答应可以去别的城市生活。
那最后就取决于……
温素看向季晚眠。
“我还在等。”温素婉转地说。
要是季晚眠说留楠城,她就毫不犹豫地留下来。
要是季晚眠说可以再去大城市闯闯,她就跟着季晚眠去任何一座城市。
去哪都行。
一起就行。
大概是许久未见,就在走出车站的这段距离里,季晚眠嘴都没歇会,一口气说了好多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班上一同学,陆渔,之前我和她一直都是前后桌。”
温素说:“记得的,那时候跟你关系还不错。”
季晚眠绘声绘色描述道:“是啊,后来毕业了,我们俩也没怎么联系了,还以为再也碰不到了,结果那天我去买个煎饼果子就遇见了陆渔了!”
温素抿了抿唇,说:“她真幸运。”
“确实挺幸运的。”季晚眠认可地点了点头,“年纪轻轻就成老板了能不幸运吗,但是她变化有点大,加上好几年没见和我这个破记忆力,我第一眼都没认出她,想了好久都没想起她的名字。”
闻言,温素扬了扬眉梢,轻咳一声,尽可能让自己语气正常地问:“那你为什么第一眼就认出了我?”
季晚眠坦言:“是前两天陆渔跟我提起了你,加上我妈妈也跟我说过你,所以我才认出来了。”
温素眉眼下沉,失望的心难以避免,但她并未更多沉溺于自己的情绪,而是珍惜自己与季晚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再次恢复笑容问:“她们说我什么啦?”
“她们呀……”季晚眠本就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孩子,别人就一问,便老老实实地把陆渔和季兰同她说过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温素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还要弯起眉笑很久。
既然本人就在身边,那么季晚眠一定要说清楚:“她们都说是因为你感谢我之前对你的恩情,听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那时候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没有给你更好的帮助,完全不用那么感谢的。”
温素垂下眸子,轻声问:“可我如果还是很想感激你呢?”
“嗯……”季晚眠用手撑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倏地,灵光一现,从包里拿出两颗糖说:“这就是你的回报啦,我之前跑了很多家店都没买到呢,你一下子给我这么多,也太珍贵了。”
温素释怀地笑了笑,觉得面前人实在可爱得让人生不出气来,就在她开口想说什么时,目光落在季晚眠脚边的东西,大概是小眠刚刚拿糖时不小心从包里掉出来的,于是她俯下身,去捡地上的东西,但离近看清后,温素猛地愣在原地。
怎么会是戒指……
她瞪圆双眼,迟迟不敢捡起来。
还是季晚眠亲自捡起的,拿起戒指时,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不小心把这破烂玩意给掉出来了。”
“这是……”温素直起身,望着季晚眠手上的东西问道。
季晚眠整理好措辞,回答:“它曾经是个戒指,之后是我用来卖钱的玩意。”
既然季晚眠都这样说了,温素也没再多问,而是揣着心事,一直往前走。
出了站后,季晚眠被突如其来的寒风冻得颤了颤,快速裹紧了羽绒服,一点风都别妄想钻进来。
温素见状,几乎没有多加思索,直接拉开了自己的拉链,说:“我可以把我的外套给你穿。”
季晚眠吓了一哆嗦,脑袋往后缩了缩,一脸诧异地说:“这是什么熟悉的‘外套给你穿’剧情,你是收了我妈很多很多钱吗,为什么可以为我做到这样的地步?”
温素也觉得自己刚刚是有些冒昧了,便也顺着季晚眠的话,开玩笑说:“可能是给的有点多吧。”
“所以她们有没有给我包一辆车呀?”季晚眠左瞧右看,深更半夜的街道上连人都见不到多少个,“这个点不好打车啊。”
温素佯装大吃一惊的神情,连语气都带有些惊讶:“还真被说准了,阿姨还真包了的,就在前面,我可以开过来接你。”
“真的呀!”季晚眠有些不敢相信,但转念一想,又自己将自己说得想通了:“肯定是因为我好久没回来了,我妈太想我了,这才舍得包一辆车来接我。”
“真的。”温素咧嘴笑,将箱子放到季晚眠面前,指了指不远处,偏头对其说:“很近的,我很快就回来了。”
“好。”季晚眠乖巧地立在原地,笑着应了一声。
怎么能可爱成这样!
温素脚步放快,连呼啸的晚风都听不见了,只觉得自己心跳速度太快,像是锤子砸在心口,很响。
在等待时,季晚眠无聊地回想刚刚她们二人的谈话。
既然是包车,为什么还要温素亲自去开……
但是,等车停她面前时,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是张大嘴巴,长长地“哇”了一声。
她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后,再次看向前面的车。
意思是这样一个豪车是要来接她的?!
在短短几秒内,季晚眠脑子里闪过一个可能——说不定她的妈妈爸爸是隐藏很久的富人,只是这两年才决定告诉她们的女儿。
温素摇下车窗,应是在等待她上车。
季晚眠一边打开后备箱放箱子,一边想着,很可能温素就是她们家请的兼职司机。
放好箱子,坐在车里时,季晚眠望向温素的眼神里多了些心疼。
怎么能让这么优秀的人来做她的司机!
季晚眠叹了声气,实在是于心不忍。
而一旁开着车的温素,并不知道季晚眠那一出大戏的心理活动,只是听到其叹气声后,问:“怎么了?有烦心事吗?”
季晚眠也不好说出自己心里真实的念头,毕竟不能伤了人家的自尊心,但人家问了也得要回答,于是她想了一圈,就在不知如何回答时,视线无意间落到车窗外的月亮上,便脱口而出:“想起了一个讨厌的人。”
温素沉默了一会,又说:“你要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或是遇见了让你不高兴的人,你可以跟我说,就算不能分担你的悲伤与烦恼,但我也能陪着你一起。”
她的语速慢慢的,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但季晚眠听得很清楚,脑子里却没想清楚。
她很感动,是为温素的敬业而感动。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司机努力到与雇主家的女儿处好关系。
季晚眠回复道:“谢谢你,我很感动,你这些话,我会回去跟我妈妈说的。”
——这是对司机敬业的认可。
而温素听上去却别有一番滋味。
——明显这句话的意思是让季阿姨也清楚她热烈真诚的心意。
在温素专心开车时,季晚眠靠着后背,偏头看向车窗外。
好长一段时间没回来,楠城的高楼大厦与商业铺面从她眼前一闪而过时,她都觉得有些恍惚,仿佛自己还住在那个出租屋里,现在的每一幕都是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虽然刚走前几年还会回家过年,但是后来觉得车票费太贵,加上自己没在外面混出点名堂,有些不好意思回家面对亲戚的盘问,便以工作忙的原因说不回家过年了。
可是,就算自己再不堪、再窘迫,家永远在这里等着她。
她的家人也永远不会嫌弃她。
小时候在外面丢了钱,哭哭唧唧地回到家,妈妈也只会担心她没了钱,是不是没有吃饱饭。
现在回到家,妈妈也只会高高兴兴地迎接她。
她曾以为自己能够得到裴今月的爱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但现在一想,明明那才是最虚幻的东西,只有家里面明晃晃、毫不吝啬、快要溢出来的爱,才是最美好的了。
车就快驶入小区楼下,季晚眠往自己家的单元楼看去,发现她们家的灯竟然都还没关。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大概是妈妈她们睡了之后,专门给她留的灯吧。
就在她想着,季兰的电话就已经打了过来。
“乖女,到了没有呀,我和老万还在等你到家吃饭呢。”
寂静寒冷的深夜,家人为她留了一盏灯,要等她回家吃饭。
季晚眠吸了吸鼻涕,有些哽咽地回了声:“好。”
季兰接着说:“要是小温方便的话,可以把她喊上,一起上楼来吃饭。”
季晚眠偏头看向温素,因为车里很安静,电话那头季兰的声音可以传到温素耳边,也省得季晚眠再问一次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季晚眠的目光,温素直截了当地回答:“方便。”
“好的。”季晚眠应了下来,又转头接着跟季兰说:“那到时候我就和小温一起上来,应该不到十五分钟就能到家了。”
“给你做的全是你最爱吃的菜,就等你回来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呢。”
季兰这句话一说完,季晚眠鼻尖一酸,抿着唇,深呼吸后才稍微好些,抹去眼角泪光,笑着说:“那就让我这个大师来好好品尝一下吧。”
季兰也跟着笑,没再多说。
挂断电话后,季晚眠将手放在眼睛上,喉间像被塞了什么东西,一句话都不出来了。
刚好温素也停好了车,在看见季晚眠难受的模样时,默不作声地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到季晚眠面前。
“谢谢*。”季晚眠接了过来,擦干眼泪,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大概是下车后感受到阵阵寒风让她清醒了些,刚刚在车站门口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现下也只觉得好笑,既然她们家都还住在这老小区里,又何谈暴富一说。
况且,要是妈妈爸爸真的是隐藏富豪,还会这么爱她吗?
温素也下了车,走到后备箱前去拿季晚眠的行李。
“你……”季晚眠张开了口,想要问清楚。
可温素一扭过头,不解地看向她时,她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一路上,季晚眠都心事重重,连着唤了好几声温素的名字,又一个字都没说。
“小眠,你是想和我说什么吗?”在单元门楼下,温素还是主动提出了心里疑问。
既然话都快到嘴边了,季晚眠抬起头,想要说出自己想了一路的话。
突然,一个染着酒红色头发的女人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她睁大双眼,猛地回头,望向刚刚走过的那个人。
刹那间,还以为自己见到了裴今月。
但只是一个刚从外面回来,往另一栋单元楼走去了。
除了发色与裴今月相似,身形穿着都与其截然不同。
可光是匆匆一眼,还是让季晚眠心跳加速,缓了好久都没回过神。
“小眠?”
在温素呼唤了第三次后,季晚眠才慢慢地回过头,眼神里还带有些迷茫。
“你这是怎么了?”温素关心地问。
季晚眠埋头道了好几声歉,解释说:“不好意思啊,我刚刚以为自己碰见了……一个之前认识的人,但应该是认错了。”
说实话,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裴今月,明明比普通朋友关系更近些,却又算不上相恋,自然称不上什么“前女友”,倒不如直接把距离拉得更远些,只是“认识”而已。
“好吧,那我们快上楼吧,外面也挺冷的。”温素拉着行李箱,继续往前走着。
其实她很想继续问刚才季晚眠想对她说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在见到季晚眠脸上那略有失落的神情时,她又有些心疼,不想再让季晚眠为了回答她的问题而被迫多说话。
没关系的,只要季晚眠回到了楠城,之后每一日都有机会再见面,不必急于一时。
到了家门口后,季晚眠看见熟悉的家门口,想到一大桌子的饭菜,一下子又恢复不少精神,蹦到门口后整理了一下衣服,结果刚想按门铃的手还没落下去,屋里面的人就打开了门。
“你怎么知道我已经到了!”季晚眠看着推开门的季兰,惊讶地眼睛都快忘了眨。
“你可是我女儿,是有心灵感应的。”季兰拍了拍季晚眠的肩膀,还顺手将其背后的包给接了过来。
“还说得挺高级,我看你就是听到门口有动静吧。”季晚眠笑得像个小孩,跟在季兰身后往里走,走前还不忘让温素一起进来。
“来,你就穿这双拖鞋。”
季晚眠换上季兰拿过来的拖鞋,又疑惑地问:“为什么不给小温拿一双?”
季兰笑了两声说:“你自己看看。”
季晚眠好奇地扭过头,发现温素很轻车熟路地换上鞋,好似她才是这个家的女儿,而自己倒是显得像个初来乍到的客人了。
“之前打电话跟你说过的,小温常来我们这儿,所以都有一双固定给她用的拖鞋了。”季兰将季晚眠的包放在沙发上后,又拿过温素手上的行李箱,“快去洗洗手吧,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好!”季晚眠呲着牙笑,一抬腿就往卫生间的方向跑去,走一半又怕温素找不到,便想领着其一起走。
温素被她的模样逗笑,说:“我还是找得到路的。”
在厨房的季兰也遥遥地回答说:“乖女,你没回来那段时间,小温会常来我们家,要是碰到饭点,也会留着一起吃顿饭的。”
季晚眠“哇”了一声,对温素笑着说:“你都快成我们家半个女儿了。”
温素的耳边传来“砰”的一声。
也不只是盘子放在桌上的清响,还是远处跨年人群玩乐的声音。
还是她的心里炸开花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我这两天有空的话,也会拟《缠绵雨》的大纲,写一写《今天也想亲姐姐》的开头。
江湖文那篇一直在构思剧情,在手写大纲,还去查了很多资料!我争取尽快写出来![加油]
30
第30章
◎重逢◎
“好啦,你们两个洗完手就过来吃饭吧。”季兰放下最后一盘菜,朝她们招手说道。
“嗯!”季晚眠重重地点了点头,一眨眼就坐到到了饭桌前。
“是我最喜欢的糖醋里脊!”季晚眠眼里都快放光了,赶忙夹了一块放嘴里。
太好吃了——
还是妈妈做的味道。
糖醋味的菜酸酸甜甜,咬下去的一瞬间,好似这一年的经历浮现在眼前,明明大多是酸涩带苦的,但现下回忆起来,倒是甜蜜更多了些。
季兰一边将盘子推到季晚眠面前,一边说:“还有辣子鸡丁呢,你以前不也喜欢吃吗,多尝尝。”
“好!”
季晚眠压根没收敛一点,想吃什么便一口气夹了不少。
然而,一次性丢了不少人辣子鸡丁到嘴里后,她的感受只有——好辣好辣!
辣得她眼泪花都快出来了,就因为裴今月不喜欢吃辣,她也好久没吃这么辣的东西,猛地吃了这么多下口,还有些经受不住。
一旁的温素连忙放下自己手上的筷子,将水杯举到季晚眠手边,关心说:“是不是辣到了,喝点水吧,实在不行我给你拿一瓶牛奶。”
季晚眠接过温素递来的水杯,仰头哐哐饮尽。
季兰见状,又将盘子往自己的方向移了移,对季晚眠说:“这么辣呀?那你不要再吃了,别辣到了。”
季晚眠却按住了那盘辣子鸡丁,脸都辣得通红,连说话都有些烫嘴,但仍不肯放弃:“我还想吃。”
辣一辣也挺好。
辣得掉眼泪,辣得头脑空白,辣到彻底将裴今月从自己的脑海里移除。
作为楠城人,她本身就很喜欢吃辣,只是遇见裴今月后才做了改变。
但如今,她要变成她自己本该有的模样。
一家人面面相觑,到头来季兰还是松开了手,还以为是孩子在外面没吃成这么好的,所以才不顾辣也要吃。
温素也盯着季晚眠,心绪复杂。
而作为大家的关心对象,季晚眠却高高地举起了手上的水杯,说:“差点忘了,还是要干杯的!”
季兰笑得眯起眼,嘴上说“又不是酒和饮料,就一点白开水,有什么好干杯的”,手却默默举起了面前的水杯。
老万也跟着举了起来。
“温素,你也来。”季晚眠偏头望向温素,咧嘴一笑。
温素被这一笑惹得差点没拿稳杯子。
摇摇晃晃的水在杯子里跳舞,在彼此相撞的瞬间,它们在感受对方。
季晚眠很喜欢碰杯。
因为她觉得任何时候都需要庆祝。
比如说,过年的时候。
满大街的喜庆红,各家各户都在张灯结彩,人人穿着漂亮的新衣裳,串各个地方的门,看一眼许久没见的亲戚,聊些有意义或气人的事。
季晚眠原先最害怕走亲戚,怕她们问起那些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但现在的季晚眠脸皮一扔,往亲戚家一坐,还没等对方的问题一来,她就先主动诉苦,好让别人不知道该催婚还是该心疼。
还记得有一次拜访完亲戚,季晚眠高兴得喊了一大群朋友来庆祝。
旁人见她笑成这样,还以为是碰到什么天大的好事了。
结果季晚眠举起杯子,让大家一起干杯,说:“庆祝我二十四岁还收到了亲戚给的红包!”
朋友:“……”
怎么什么都要庆祝一下!
但季晚眠的庆祝远不止这些。
就像春天到了,她家门口的树冒出新芽,这也要让她举起饮料瓶来好好地庆祝一下。
有时夏天家里蚊子少,她也要抱着个大西瓜来庆祝。
哪怕在秋天这个落叶纷飞的伤感季节,她心里也只想着天气变凉爽,该好好地约朋友吃饭庆祝了。
至于冬天……她确实还会在这个季节想起裴今月。
但也不是不能庆祝,自然是要很正式地去庆祝自己与裴今月分手啦!
就这么庆祝着、欢笑着,本以为漫长的时光,仿佛只用眨眨眼睛,四季也就过去了。
季晚眠曾以为自己就算不爱裴今月,也会很快爱上别的人,不然生活多无聊。
可光是奔波于人海,为工作烦恼,去尝不同的美食,就已经够填满她的生活了,至于那些情情爱爱,好像在享受生命的快乐面前,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季晚眠向前走着,一步步地慢慢走,但一次没回头。
就这么走到了三年后。
又是一个冬季。
一个庆祝与裴今月分手的季节。
但现在的季晚眠也没将其放在心上了,连同那个人的容貌身影,都快有些模糊了。
如果一定要说为什么没有彻底忘却,大概是因为只要一想起那些年的事情,就很难不会生出恨意吧。
算了,先不提那些恨啊爱啊的。
此时此刻的她,只盼着十一月二十九日的到来。
听说这一年的生日,家里面要给她准备一个惊喜。
所以早在十一月月初,季晚眠就开始天天数着日子,甚至想要时间过得再快些。
可算盼到了这一天,季晚眠起了个大早。
本想直接推开房间门去卫生间洗漱,但转念一想,万一她的家人和朋友就等着她推门后突然出现,所以她又退了几步,回到衣柜前,换下睡意,穿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走到门口前还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尽可能用最正常的方式推开这扇门。
但一开门,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难道藏哪了?
季晚眠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还是没人。
这也正常,她身边也没人大早上过生日啊。
况且,她妈妈爸爸今天还得上班呢。
话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但看见自己换的这身衣服,季晚眠到底还是有些失落。
但她相信自己的家人朋友,既然都答应的事情,自然是不会食言的。
肯定是不会像裴今月那样第二天才能祝她生日快乐的。
季晚眠回过神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明明都快忘了,怎么又想起这个名字。
大好的生日,谁想回忆起那段悲伤往事啊。
气得季晚眠又骂了自己一顿。
但她并不想做一个很内耗的人。
骂了自己以后,又立刻在心里骂裴今月。
绵长的恨意没有尽头,已经快成了她无聊生活的一个调味品。
说起调味……季晚眠又在想今天会吃到什么美食了。
既然白天没有想象的惊喜,季晚眠坐在书桌前要开始工作时,脑子和心都开始期待起晚上了。
难不成有一场很大的生日派对?
季晚眠心里有盼头,连工作都觉得没那么痛苦了。
冬天的夜晚很快,快得只是画了一些分镜就已经天黑了。
季晚眠也没有再工作的心情了,电脑一关,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回家的人给她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礼物。
可等了半天,就只等来季兰的一通电话。
“乖女,忙完了吗?忙完就下楼吧。对了,外面下雨了,记得拿把伞。”
原来是出去吃饭啊。
季晚眠没多问,直接拿了把伞,关上门后,蹦蹦哒哒往楼下跑去。
雨势不大,但应是下了很久。
冬天的雨总是这么磨人。
兴许是触景生情,季晚眠在感受雨点落在自己伞时,恍惚间,又以为自己回到了与裴今月买戒指的那天。
虽说戒指一直忘记拿去卖,但已经不记得丢哪了。
该不会再也找不到了吧。
真烦。
还没拿去卖钱呢。
想着想着,对裴今月的恨意又增添了不少。
季晚眠晃了晃脑袋,把刚刚闪过的回忆抛了出去,快步跟在季兰的身后,一路上幻想了无数个场景,琢磨着究竟是什么豪华大餐值得冒雨跑一趟。
但最后还是进了一家常来的火锅店。
不知道是不是下雨天的原因,火锅店没什么生意,也就只有她们家的亲戚朋友都在这。那些人应该是提前坐好,见“寿星”季晚眠来后,就纷纷递上了生日礼物。
很热闹,也很感动。
季晚眠已经对此很满意了。
只是她还是很好奇,之前季兰跟她提到过的“惊喜”是不是还没出场,光是现在的场景,倒是与之前没什么两样,甚至是不像生日,倒像是一次普通的聚餐。
季晚眠坐在留给她的位置上,恰好温素在旁边,她便低下头,小声问:“你知道今天的惊喜是什么吗?”
温素笑了两声,没急着回答季晚眠的问题,先递上了饮料,又为其倒好了茶杯,才慢悠悠地说:“我要是说出来了,还能叫惊喜吗?”
季晚眠长长地“啊”了一声,喝了口水后,嘟嘟囔囔说:“连你也不跟我说……”
“很快你就知道了,先尝尝菜吧。”温素目光落在那些菜上,“点的都是你喜欢吃的,是阿姨与我一起点的,你应该都会喜欢。”
“你居然记得我的喜好呀。”季晚眠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温素,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些话后,她一时间好像透过温素,看见了以前的自己,也是记住了裴今月的口味,每次出门都会点对方爱吃的菜。
今天怎么回事?
季晚眠皱了皱眉头,疑惑自己怎么又想起了那个人。
她拿起筷子,将注意力全都放在面前的美食上,不想再去回忆裴今月。
突然,店里响起了音乐。
不是录好的歌。
而是有人在现场唱歌。
季晚眠心口一颤,刚夹的菜又掉回锅里,看不见踪迹。
是很美好的一首祝福歌。
身旁人都在笑着闹着,往歌声的方向看去。
可季晚眠迟迟不肯抬头。
不仅如此,她像是僵硬在原地一样,夹菜的手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歌声越来越近,很明显,那人就是朝季晚眠走来的。
季晚眠脑袋“砰”的一声炸开,连耳旁传来的声音都是嗡嗡的。
迷迷糊糊间,她只能听清季兰对她说——
“乖女,这应该算是我给你的小惊喜吧,你还满意吗?”
倘若现在还在大学,听到这个歌声,她会激动得睡不着觉。
或假如现在是三年前,她可能会在这首歌唱完后,缠着对方再唱一次。
但现在不一样了,一切都变了。
现在是在楠城,是在她家人的身边。
现在是二十七岁的季晚眠,一个不会再为虚无的感情而冲动的人。
可为什么,现在和过去还是会重叠。
比如说此时此刻,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为她唱着祝福歌的裴今月。
她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分别多年,不应该没有半点交集了吗?
可为什么她一抬头,就能看见一个活生生的裴今月,怀里抱着吉他,隔着前面所有的人,正在遥遥地对她笑着。
要是季晚眠还是刚分手时的心境,此刻一定会窘迫地站起身,然后飞快地跑出这家店,不敢看一眼裴今月,更不敢留下来。
但现在的季晚眠不一样了,她只是有些惊愕,但那阵讶异过去后,她微微扬起下巴,靠在凳子的靠背上,直视着裴今月。
或许以前之所以会不好意思是因为还留着点爱意,但此时的季晚眠,望向裴今月的目光里,只剩下了满满的恨意。
爱与恨截然不同。
爱常常让人害怕在爱人面前出一点差错,只敢小心翼翼地做着让对方开心的事情,但越是这样,越是让自己弄得窘迫与难堪。
恨不一样,恨让人生出胜负心,只会盼着对方痛苦难受。
最强烈的恨意,大概是只要见到对方一面都觉得恶心。
就像现在的季晚眠。
虽然她尚且不清楚现在的裴今月为什么会出现这里,但她很清楚,自己不想见到裴今月,哪怕对方正在朝她讨好般的笑,她也觉得看着不舒服。
季兰以为刚才季晚眠没听清,便又重复了一遍:“乖女,对这个惊喜满意吗?”
季晚眠收回看向裴今月的目光,像是一刻也不肯多留,听见季兰的问题后,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她怎么来了?”
季兰解释说:“也是你一个高中同学介绍的,说这个人叫裴今月,我一听这名觉得耳熟,好好想了想,想起来这是你之前经常会给我提起过的小裴同学。”
季晚眠捏着筷子,心里想——裴今月竟然直接找到了她的高中同学。
季兰补充说:“她说她想在你生日那天给你唱首歌,但让我向你保密,其实我那时候想着给你在家过生日,又担心扰民,她提议来这家火锅店,还说什么她和老板认识,可以包给我们一天。我也觉得这样不错,还不用担心扰民,就答应了她,到时候结束后,我也会把钱转给她。”
听完所有来龙去脉后,季晚眠无语地笑了笑,抛开别的不谈,以裴今月的实力,都不需要跟老板认识,直接买下来都没问题。
季兰回头看了眼还在唱歌的人,又问季晚眠:“所以要让小裴一起来吃吗?今天你是寿星,你来决定。”
季晚眠都没抬头看裴今月,而是继续挑菜,回答:“还是不了吧,她不喜欢吃火锅,既然她想唱,就让她一直唱吧。”
季兰也不好多说,毕竟今天是季晚眠的生日,就依着她来吧。
而一旁的温素神情倒是有所变化,像是看穿了些什么。
很长一段时间里,歌声确实没停。
而裴今月也确实没机会与季晚眠说到一句话。
季晚眠自然也不会多分给她一些眼神,而是专注于吃自己的火锅。
但裴今月并没有因为被冷落而选择离开,只是慢慢地走到了季晚眠身旁,唤了好几声其名。
季晚眠本不想搭理她,可身旁的亲戚朋友都转过身来,往她们的方向看去。
不愧是裴今月。
很会抓住她的心理活动,知道她一定不会在众目睽睽下不做出任何回应。
但至于如何回应……
季晚眠扬了扬唇,抬眸望向裴今月,客气地说:“坐下来吃两口吗?”
裴今月连忙点头应了声“好”。
但她放下吉他时,发现季晚眠这一桌已经没有空位了,正想开口问,倒是面前人先开了口。
“你坐我朋友那桌,那边还有位置。”季晚眠抬手指了指隔壁桌,看见其红汤锅底时又笑了,补充说:“况且,你之前不是因为怕辣所以不喜欢吃火锅吗,可以去那边尝尝味道,尝过以后才会发现自己适不适合。”
裴今月愣了两秒,又回答说:“好,我可以试试。”
就在裴今月转身往隔壁桌走去前,季晚眠又喊住了她,浅笑着说:“如果还是吃不了,就回家吧,别勉强。”
说完这句话,季晚眠还满意地扬起下巴。
相信裴今月一定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感觉自己丢了脸后一怒之下回家吧。
但是,她还是低估了某人脸皮的实力。
裴今月倒是笑得更盛了,仿佛只听懂了季晚眠话里表面的含义,还道谢说:“谢谢小寿星的关心。”
季晚眠:“……”
虽然到现在也不知道裴今月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但时隔三年,裴今月变得更莫名其妙了。
等到裴今月离开后,季晚眠回过头,才发现这一桌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季晚眠接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低下头,小声问温素:“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啊?”
温素按自己心里所想回答说:“别人我不清楚,我的话,是因为觉得你和刚刚唱歌的人关系好像……有点奇怪。”
想来旁人也是这么想的吧。
季晚眠沉默了一会,抿唇纠结自己的措辞,总不能说这是她前女友,如果要详细些说她们的过往,那就是暗恋多年后好不容易在一起才发现自己只是个替身的狗血故事吧,这些年的小说里都见不到这样的剧情了,偏偏还发生在她身上了。
所以季晚眠拿出自己张口就胡扯的本领,说:“她呀,之前家里有点钱,后来破产了,刚好外出闯荡的时候碰到她了,就收留了她两天,结果她狼心狗肺、狗咬吕洞宾,挣了点钱就把我忘了,还让我滚出我之前住在住的地方,不然就……”
温素好奇地问:“就什么?”
季晚眠目光落在裴今月拿的吉他上面,继续胡言乱语:“不然就天天在我家门口给我唱歌,让我的邻居全都来骂我,所以我就只好回了家,明明我在那吃香喝辣的,生活过得可好了。”
温素垂下头,努力咬着下唇,避免自己在听季晚眠讲其悲伤往事时笑出声。
“你想笑就笑吧。”季晚眠叹了声气,仰头喝了口饮料,故作惆怅地说:“所以我今天见到她才会这样,真的不想看见她,只要看她一眼,我就会想起被邻居骂的那些痛苦回忆。”
温素认真地听完所有话,但又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让她留下来一起吃饭?”
“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我倒是想让她赶紧走呢。”季晚眠摊摊手,无奈地说。
温素点头表示认可,这么善良的季晚眠怎么舍得让人家丢了面子呢。
“话说,我跟她两个苦大仇深的人,都三年没见了,你觉得她突然跑来是为什么?”季晚眠凑到温素耳边,压到最低声说。
温素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惹得心慌意乱,喝了口冷水保持冷静后,回答说:“该不会来找你要钱的吧?不会她又破产了吧?”
季晚眠撅嘴点了点头,觉得温素说的话有些道理,指不定裴今月又做了什么事情,身上没钱了,想来想去发现季晚眠身上还有她买的戒指,于是就不远千里跑来要钱要戒指。
那不然还能来找她做什么,不谈钱难道谈感情?
可拉倒吧,她们俩之间哪还有什么感情。
季晚眠一脸忧郁地吃完火锅,满脑子都在想戒指跑哪去了。
虽然她很想帅气地把戒指丢裴今月脸上,然后冷笑两声就离开,但由于她天生不是个爱收拾房间的人,找不到的东西一般要半年后才能找到。
“乖女,看看今年我们给你准备的蛋糕。”季兰不知从哪变出一个蛋糕,放在桌上。
本还忧心忡忡的季晚眠一看见这大蛋糕,什么坏心情都一扫而空,先别提什么戒指了,只想快些许愿吃蛋糕吧。
“来,蜡烛插好了,乖女许愿吧。”季兰放下打火机,往后退了两步,与所有在场的人站在一起,静静地等小寿星许愿。
季晚眠立在众人面前,闭上眼睛,双手合在一起。
以前年年许的“暴富”都没实现,既然如此,那今年便许个一定会实现的愿望吧。
耳旁是家人朋友轻轻活动手脚的声音,蛋糕与火锅的飘香混在一起全都飘到她的鼻尖。
她抿唇,认真又坚定地许下——
“之后再也不会见到裴今月了。”
一个与三年前截然不同的愿望。
她缓缓睁开眼,想要俯身吹掉蜡烛。
可是,她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裴今月。
其实距离很远,隔了很多人。
但她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到了裴今月身上。
蜡烛的光晃在她的眼前。
她们在人群里对视。
【作者有话说】
一眨眼就三年后啦!
小说里的时间真快……
但现在随着年龄增长,我开始觉得现实的时间也很快。
明明以为还要等很久很久,其实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