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烈女怕缠郎。”……
京市的春天来得迟, 直到四月气温才稍微有所提升。
林序南被折磨了一个月,终于去医院卸掉了脚上的石膏。
他从瘸子重新变成了一个直立正常人,在回校的出租车上开心地发了个朋友圈。
没多久, 蒋辰在寝室群里@林序南,提出要不要把大家伙叫一起庆祝一下。
林序南是有这个想法, 瘸腿的这一个月里班里同学都很照顾他。
而且,他的生日也快到了。
蒋辰:正好把你其他朋友也叫上。
蒋辰:比如隔壁学校的。
林序南:兄弟,图穷匕见了。
蒋辰:祈祷.jpg
蒋辰:为了兄弟的幸福[可怜]
林序南:我尽量。
他的生日恰好在周末, 学校附近餐厅的包厢要提前预订。
等到定下了时间和地点,再一个个地发消息, 通知朋友过来吃饭,并且注明千万别带礼物。
电子菜单在线上就能点菜,林序南把身体往江崇礼那边歪:“看看,想吃点什么。”
江崇礼也靠过去,他们肩膀挨在一起,非常亲密。
“都行。”江崇礼说。
林序南把屏幕侧了侧, 拇指悬空在一道菜上:“这个怎么样?”
江崇礼低着头:“嗯。”
林序南把这道菜加进菜单。
“这个呢?”
“……”
林序南往下滑。
“这个呢?”
“嗯。”
江崇礼喜欢的就“嗯”, 不喜欢的就不说话。
林序南一道道问下来, 江崇礼的头越来越低,最后干脆就枕在了林序南肩上。
衣帽连带着的毛领绒绒的, 半张脸埋进去, 呼出来的热气都绕在鼻翼,很暖和。
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林序南稍微坐直了些, 想方便江崇礼靠着。
江崇礼感受到了他轻微的动作,把脑袋移开,但下一秒就被林序南按了回去。
他们慢吞吞地点完菜, 林序南在菜单里挑挑拣拣,最后下了单。
再侧过脸,看见江崇礼闭上眼睛,呼吸平缓。
林序南抬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我们班的同学会来一些,你不怎么熟。”
江崇礼还是“嗯”。
林序南继续说:“还有高中的朋友。”
江崇礼睫毛一颤:“张子尧?”
“我只喊了方义杰,”林序南皱了下眉,“但我不确定张子尧会不会跟来。”
沉默片刻,江崇礼在林序南颈窝里蹭了蹭:“嗯。”
“如果他来了,我不会赶他走,也不会搭理他。只是那时候人很多,我或许不太能时时刻刻照顾到你,你和蒋辰他们坐一起,可以吗?”
江崇礼牵过那只随意拨弄他头发的手,放在腿上,轻轻捏着手指:“好。”-
周末,林序南生日前一天。
江崇礼在家洗完澡,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名为“4.7林序南生日”的讨论组。
群名称后面跟着个(27),建群人是蒋辰,提议大家一起凑钱给林序南买个蛋糕。
群里立刻刷起了“附议”。
江崇礼也跟着复制了一个。
很快,他被人从一堆整齐划一的气泡里揪了出来。
小悦宝:这是江神?
今晚早点睡:哇江崇礼也在?
梨梨:男朋友当然在。
今晚早点睡:我的意思是男朋友也跟我们一起买蛋糕?
梨梨:可能私下里也会送?
男大188:我靠男朋友?林序南不是男的吗?
小悦宝:哈喽,你们村子通网啦?
慵懒的虫:别秀了别秀了,进群前也没说有狗粮啊?
江崇礼勾了下唇。
时不我待:@江崇礼 江神能拷个PPT吗?
蒋辰:不是吧你在这要PPT?
徐锦安:江神资料不外传,婉拒了哈。
江崇礼:[文件][文件][文件][文件]
徐锦安在寝室里捧着手机:“哎哟我草!”
林序南一脸茫然地转过身:“怎么了?”
徐锦安抿了口杯子里的冰美式:“烫着了。”
“我这有温水,”林序南说着就去拿热水壶,“你倒点。”
徐锦安十动然拒,把几个PPT全都接收了。
片刻后,蒋辰小窗江崇礼:你也可以不参与我们这份,另送礼物。
蒋辰:看你,我们随意。
江崇礼回复:我参与。
蒋辰:那你会另外准备礼物吗?
江崇礼:不知道。
蒋辰:?
林序南在寝室里说过:“都别送礼物,谁送我急眼”,江崇礼是听见的。
他不知道自己包不包含在那个“都”字里,毕竟林序南也没单独告诉他“你可以送礼物”。
蒋辰:你不是他对象吗?当然要送。
江崇礼:好的。
蒋辰:打算送什么?
江崇礼:很多。
蒋辰:很多?
江崇礼:想送的东西有很多。
江崇礼的礼物准备得早,花了点时间,也花了点精力。
不过为了不当众打林序南的脸,江崇礼没直接在周末的生日会上把他那堆礼物搬过去,而是跟大多数人一样空着手去吃饭了。
他和林序南寝室四人一起去的餐厅,是去餐厅最早的那批。
接着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同院的同学,虽然江崇礼大多不认识,但是他们却认得江崇礼,路过都打了个招呼,然后围着林序南说笑几句,再自己找地方坐下,仨仨俩俩凑一起聊天,或者去休闲区拆副扑克斗地主。
江崇礼没天聊,也不会打扑克。
林序南身边的人太多了,他又站着碍事。
徐锦安把人拉过去,和自己女朋友打了个招呼。
阮知文没吃早餐,正在狂炫酒店赠送的餐前点心。
江崇礼过来,接到了一个刚烤好的蛋挞。
大家看起来心情都很不错,除了蒋辰。
他精心打扮了一上午,眼巴巴地等着田月山。
结果十一点,人是等来了,但和一个男生一起来的,两人不仅有说有笑,而且还特别亲密。
像是男朋友。
蒋辰心态崩了。
“不是男朋友,”江崇礼说,“是林序南高中的朋友。”
蒋辰一吸鼻涕:“谁?”
江崇礼答:“方义杰。”
是个不认识的名字,蒋辰推着江崇礼上前,强行参与进方义杰和田月山的对话中去。
江崇礼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介绍两个陌生人相识的纽带,他没这方面经验,一时深觉任务艰巨。
好在方义杰是个自来熟,老远见到他,抬手打了声招呼。
田月山惊讶道:“你们认识?”
“那是,”方义杰笑着说,“我兄弟对象我能不知道?”
“我是你兄弟的床友,”蒋辰坐在方义杰的身边,“我叫蒋辰。”
方义杰完全没察觉到对方眸中的较量,还乐呵呵地一颔首:“方义杰。”
江崇礼留在蒋辰身边,视线越过偌大的圆桌,落在人群中的林序南身上。
林序南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毛衣,里面衬着浅蓝色的衬衫,露出衣领和袖口,看起来非常清爽,带着温润的少年气。
他说话一直是笑着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热了时随手捋起衣袖,露出一截瓷白的手腕。
他的朋友多,这次来的绝对不只27个人。
一直都有人找他说话,一直。
蛋挞在指间发凉,江崇礼低头看了一眼,不爱吃这样甜腻的食物。
再抬头,他撞上了林序南的目光。
对方依旧笑着,冲他轻轻歪了下头。
江崇礼眨了下眼,垂下视线,只是一瞬,很快又看了回去。
林序南端着一杯温水,绕开人群走过来。
“没想到你还能来,真给面子。”
话是说给方义杰的,水是递给江崇礼的。
“那是,”方义杰一张嘴就阴阳怪气,“不像某些人,年初二一点面子不给。”
“都说了有事,”林序南拿起沙发上的抱枕砸他,“少提。”
人到齐后午饭就开始,田月山和方义杰坐在一起,话像说不完。
蒋辰幽怨地吃着酸萝卜。
江崇礼适当的往他心上就是一刀:“她不喜欢你。”
蒋辰:“……”
冷笑后是面无表情,他连说话都脆弱了许多:“真是重大发现呢,江神。”
“你准备怎么办?”江崇礼问。
蒋辰蔫蔫的:“追呗。”
江崇礼又问:“怎么追?”
“死皮赖脸追,”蒋辰说,“烈女怕缠郎。”
江崇礼赞同地点了下头:“怎么缠?”
蒋辰扫了眼左右,看大家都在认真干饭,便歪着脑袋凑过去:“用、真、心。”
“……”
酒过三巡,蒋辰接到一通电话,拉着江崇礼暂时离场。
林序南嘴里嚼着山药,扭头目送他们离开,勾唇笑了。
酒店外,蒋辰收到了提前预定的生日蛋糕。
蛋糕是双层的,够二十来个人分。
图案是江崇礼选的,浅蓝的底色,上面有一团团白色的云朵,云朵里趴着一只跳跃着的快乐小狗。
他觉得这只小狗很像林序南。
提着蛋糕去楼上包厢,蒋辰一边拆着生日帽,一边争分夺秒最后顺了一遍流程。
什么时候关灯,什么时候推门,什么时候唱生日歌,什么时候蛋糕进场点蜡烛。
阮知文和徐锦安在里面接应,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
林序南脑袋上带着生日帽,在一片温柔的烛光中闭眼许愿,吹灭蜡烛。
耳边落满了笑声,江崇礼手里的蛋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端走。
灯又亮了,他在拥挤的人群里把手收回,看林序南脸上被别人抹了坨奶油,然后又笑着闹着回到了人群之中。
酒足饭饱,一群人转战KTV。
江崇礼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和阮知文一起坐在了沙发边角。
包厢里暖气很足,大家纷纷脱了外衣,似有大展拳脚的气势。
田月山和方义杰都没来,蒋辰化伤心为力量,整个人变身人形麦霸,单脚踩着茶几声嘶力竭地唱着“死了都要爱”。
林序南把他的脚踹下去。
服务员端上果盘和啤酒,林序南“呲”地打开一听,递给身边的人。
江崇礼手上也传了一听,他递给阮知文,阮知文摆摆手,不要。
于是这听啤酒就留在了江崇礼的手里。
他低头抿了一口,不好喝。
林序南晚上喝了点酒,此时也有点酒精上头。
蒋辰拉着他起来唱生日快乐DJ版,把精心打扮的头发甩得乱七八糟。
音响就悬在江崇礼的头顶,震得他耳膜发痒。
一曲结束,他起身去了卫生间。
水流沙沙作响,洗手池边的香薰散发着淡淡的香。
包厢内的隔音做得很好,外面的吵闹像是被包进了水膜中,倏地离开了很远。
两道叩门声响起,江崇礼擦干手上水珠,把门打开。
林序南懒洋洋地倚着门框,脸颊染上了醉意的红。
灯光晦暗,阴影把五官衬得深邃,他在笑,抬手拉住江崇礼衣服的前襟:“你今天不是很高兴。”
“没有,”江崇礼扶住他的手臂,“要上厕所吗?”
“不上。”
林序南手上微微用力,抬起头,江崇礼顺着他的力道俯下身。
温软的唇贴着江崇礼的耳廓,吐息间带着淡淡的酒香。
“江崇礼,我们走吧。”
第42章 第 42 章 “只有违规才能亲吗?”……
林序南没说去哪, 整个人晕晕乎乎地往江崇礼身上贴。
江崇礼顺势揽住对方,低头问:“脚疼吗?”
林序南把脸埋在江崇礼衣服里,闷着声说:“都一个月了还问……”
卫生间的门外竖着隔断, 外面吵吵闹闹,没人看见他们在隐秘处拥抱。
林序南闻着江崇礼身上淡淡的木调香, 耳边的嘈杂像是被海浪卷入深处。
江崇礼带他回了家。
出租车上,林序南靠着江崇礼,能感受到路灯一晃一晃在自己脸上闪过。
他眯起眼睛, 有手掌虚虚地拢在上面:“睡吧。”
林序南下意识闭上眼,还没来得及开始睡觉, 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江崇礼的手臂垂下,他费劲地坐正身体。
屏幕上显示着方义杰的备注,林序南点了接听。
方义杰把田月山送回学校之后又去了KTV,结果发现林序南已经不在那了。
他心里憋了一肚子的话,不说出来实在难受。
“我他妈,要不是田月山告诉我, 我都不知道张子尧干那种傻逼事。说实话, 我到现在还有点不太敢相信那都是真的, 以前都是一起玩的兄弟,怎么就——”
“别提了, 都过去了。”林序南耷拉着脑袋, 低头揪自己外套上的拉链,
方义杰声音很低:“怪不得你年初二的聚会你没来,怎么也不跟我说?”
“那些事大多都是我愿意的, 也没什么可说的。”
提及过去,林序南忍不住就叹气。
想起张子尧对待自己的方式和态度,他也有点疑惑, 为什么还能那样不厌其烦地坚持一年多。
人不能共情过去的自己。
甚至有些生气。
一通电话打了十来分钟,方义杰喝了不少酒,话格外多。
最后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事是张子尧不地道,你俩闹翻是他该。”
林序南笑了笑:“嗯。”
挂了电话,他顺手点开一堆未读信息。
聊天界面从上到下一排红色小点点,都在祝他生日快乐。
林序南拇指划拉道最后,从下到上挨个回复过去。
等他回复到最后一条时,意外发现这是江崇礼的头像。
信息发送的时间是——六分钟前。
他抬头看向身边的人。
江崇礼正看着他:“回复了好久。”
林序南立刻收了手机:“不看了。”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林序南还是第一次看见京市别墅区的大门。
他眯着眼,被路边的大灯晃了下眼。
江崇礼牵着他:“晕?”
“还好,”林序南闭了下眼睛,“能走。”
他的脚步虚浮,走得很慢很慢。
没走几步觉得累了,江崇礼干脆背着他。
江崇礼的肩膀很宽,无论是搂着、抱着,还是枕着都非常舒服。
林序南第一次被人背着,心情不错,脑袋动来动去,轻轻晃着小腿。
小区的绿化很好,绿植很多。
没有高耸明亮的路灯,光源都藏在路边的灌木中。
林序南把脸贴在江崇礼的肩上,面朝着他,能看见对方藏在碎发里的耳廓。
他用食指轻轻拨开发丝,指尖触及皮肤,江崇礼偏了下脑袋。
林序南笑了。
“江神。”
江崇礼垂眸看着地上的影子:“嗯。”
林序南动了动脑袋,耳朵贴着他的侧脸:“谢谢。”-
林序南被江崇礼背上三楼的客房。
然后发现自己路上那句谢谢说的实在是太早了。
他看着桌上堆放在一起的礼物盒,茫然地看向江崇礼:“这是……给我的?”
江崇礼点了下头。
林序南一屁股坐在床边,笑出来:“哦,你是学网上那种,把我过去二十年的礼物都送了是吗?”
“不是,”江崇礼说,“只有五份。”
林序南迟疑道:“有什么讲究吗?”
江崇礼摇头:“没有。”
林序南有点好奇:“是什么?”
江崇礼没说能也没说不能,而是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我能送?”
林序南顿了一顿,整个人都在床边坐直了。
想想,装模作样地移开目光:“不送也没关系。”
江崇礼把最上面那个的礼物盒拿过来递给林序南。
“你收。”
林序南笑嘻嘻地接过来:“好嘞。”
两只手掌大,有点重。
打开来看是一个相机。
林序南大一加入过摄影部,认得这个牌子和机型,低配也得八千往上,更别提镜头和配饰。
他瞬间清醒,“啪”一下就把礼物盒给合上了。
“不喜欢?”江崇礼问。
林序南把拆开的丝带扎好,放回原处:“最近没什么摄影的打算。”
接着,怕江崇礼察觉异常,挑了个稍微轻点的礼物盒:“我换一个。”
看包装盒是个篮球,林序南松了口气。
刚准备大大方方收下,但随后发现是绝版NBA专用篮球。
他又放了回去。
“我其实也不怎么打篮球了。”
“可以打,”江崇礼说,“还有篮球鞋。”
“这个可以,”林序南又把装着篮球的礼物盒系上,“篮球鞋什么时候都能穿。”
然后他看到了某牌子全球联名限量款的篮球鞋。
这个得五位数往上。
林序南:“……”
“最近下雨,还是别穿了。”
他没敢开那个包得最精致的小礼物袋,直接指着最下面那个快有半人高的礼盒:“这是什么?”
江崇礼:“吉他。”
林序南连打开的欲望都没了。
江崇礼站在桌边,垂眸看着桌上被好好包回去的礼物,沉默两秒,把唯一剩下的那个拿在手里:“还有这个。”
“不了不了,”林序南连忙拒绝,“我要是拆了一会儿还得复原。”
江崇礼把手上的礼物袋收回来,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
“不是说了收吗?”他问。
“不是收不收的问题,”林序南抓了把头发,艰难道,“虽然有点丢人,但这个价格我不太能还得起,要不我收下那个篮球吧,以后一起打。”
江崇礼没吭声。
“我……相机我也收下,”林序南咬咬牙,“其他的真不能收了。”
他的脸上挂上面条泪,为自己即将瘪下去的钱包默哀。
下一秒抬头对上江崇礼沉沉的视线,林序南心里“咯噔”一下。
因为江崇礼好像真的在生气。
“我……那个……吉他……呃……”
林序南在心里把那个不知道价格的吉他和五位数朝上的球鞋掂量了半天,还是说不出收下的话。
“张子尧送你礼物了吗?”江崇礼突然问。
林序南乱成一团浆糊的脑子炸了一下:“哈?张子尧?”
天杀的,张子尧今年压根就没送他礼物。
而且!
这关张子尧什么事?
“张子尧送你礼物就收,我送就不收?”江崇礼问。
林序南:“……?”
“先等等,”他抬手打断江崇礼的话,“我觉得我们存在误会。”
“我不收你的礼物是因为太贵了,无论谁送给我我都不会收,和张子尧没有一点关系。”
江崇礼面色依旧凝重:“不要你的钱。”
林序南:“……”
他忍不住扶了下额:“等等我笑会儿。”
江崇礼的脑回路有时挺清奇的,带着点未被世俗污染过的可爱。
林序南思索片刻,决定对症下药。
“你可以送我便宜点的东西。”
江崇礼:“比如?”
林序南想了想:“这样,你给我放场烟花吧。”-
江边的风大,这里是京市为数不多可以燃放烟花炮竹的地方。
林序南外套拉链拉到最高,包裹严实坐在长椅上。
他那丁点的醉意被吹得干干净净,感觉自己脑浆都快被冻上了。
上次来这个地方还是去年的元旦,那会儿他大一,方义杰来京市找他和张子尧玩。
吃完晚饭,三人沿着江边溜达。
不知是谁放的烟火,引得隔江的人纷纷停步。
那时张子尧难得对他缓和态度,于是那场烟火也在林序南的心里美化成它不该有的惊艳。
林序南仰起下巴,深深吸了口气。
一道急急的尖锐声在远处响起,音量很小,如果不是有意留心,压根不会听到。
但林序南听见了,他一直在等这个声音。
“砰——”
一朵橙色的烟火在夜幕中陡然绽放,光点拖着尾巴,再像流星一样散落下来。
身旁的路人纷纷侧目。
随着第一朵烟火的盛开,第二朵、第三朵也紧随其后。
不仅仅只有一个地方,江对面横过去一排都亮起了烟火,照亮了小半边的天空。
“哇好多烟火啊!”一个女生一边举着手机拍照,一边问身边的朋友,“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谁在庆祝?”
另一个人耸了下肩:“不知道啊,可能是哪个富二代在追爱吧?”
林序南很轻的笑了一声。
他也举着手机,录制了一条十几秒的视频,想发在家庭群里。
但快结束时有路人闯进了镜头,他不满意,删除重录。
可惜这次没录几秒,眼见着又有人过来,林序南连忙转过手机,接着,在镜头里看见了向着他小跑而来的江崇礼。
林序南放下手机。
“你傻啊?跑到江对面点着了又跑回来?”
江崇礼额前的发丝凌乱,坐在他的身边:“这是礼物。”
林序南把刚才拍摄的视频保存下来:“礼物怎么了?”
江崇礼说:“我要自己点。”
烟火点得多,燃放的时间也久,江崇礼回来之后陪林序南看了好一会儿。
“以前看烟火,总是一边看一边担心,怕它放完了。”
在林序南关于自己父亲为数不多的记忆中,还记得自己骑着父亲的肩膀,看过夜空中明亮的烟火。
一瞬间的恍如白昼,他还没来得及看清父亲的脸,又一瞬间陷入黑暗。
后来和张子尧一起看也是,烟火放完了,就该离开了。
江崇礼突然站起身。
林序南问:“你要去哪?”
江崇礼说:“我再去放。”
林序南一愣,飞快抓住他的手:“回来!”
江崇礼把林序南的手指在掌心握紧,乖乖坐回长凳上。
林序南无语:“烟火能亮多久?总要结束的。”
江崇礼却说:“我可以放到天亮。”
林序南:“……”
心里刚堆起来的愁绪被胡乱打散,林序南又呆了片刻,哭笑不得:“你认真的吗?”
江崇礼很认真:“这个不贵。”
夜风吹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青年温和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
江崇礼的目光低垂,浓密的睫毛覆下去,阴影投进眸中,视线滚烫黏稠。
林序南缓缓收敛起脸上的笑,只觉胸口发热,心跳声比烟火绽放的声音还要响。
他躲开那道要人命的目光,喉结滚动,情绪翻涌,努力压了,但压不住。
江崇礼把之前桌上那个未拆封的礼物袋放进他的掌心。
“这个也不贵。”
林序南低下头,觉得自己手指有些僵硬,笨拙地拆开包装。
里面是印着大白鹅图案的水果糖。
“我也没有找到奶糖,”江崇礼有些失落,“可能以后吃不到了。”
林序南鼻根狠狠酸了一下。
“江、江崇礼。”他的声音有些哑,磕磕绊绊地说,“不用、不用对我这么好,合约里没规定。”
再这样下去,他都真的相信江崇礼喜欢自己了。
“我对你很好吗?”江崇礼问。
林序南点头:“已经……很好了。”
林序南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没道德的小偷,偷了别人的一张彩票。
他本来不是很在意,但没想到那张彩票中了大奖。
虽然他目前似乎拥有这个大奖,可他又清楚地明白,这个大奖不是他的。
失主可能是个女孩,有可能是个男孩。
对方才是正正经经买下这张彩票的人,他不过走了个过场,体会了一下拥有财富的感觉。
毕竟江崇礼没什么理由喜欢他。
江崇礼只是太孤独,又太善良,所以感受到一点温暖就会百倍千倍的回馈。
他不能欺负人。
那样太卑劣。
“回、回去吧。”
林序南把那包糖收进口袋,揉了下鼻尖,逼退眼底的湿润。
江崇礼重新牵过他的手。
林序南动了动手指,想把自己的手收回来。
但江崇礼握得很用力,他挣扎了半天都没成功。
最后一朵烟火熄灭了,在江边驻足的路人纷纷离去。
林序南咬咬牙,用另一只手掰开江崇礼的一根手指:“你别牵——”
江崇礼的手臂按在林序南身后,转身前倾身体,猝然靠近,偏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林序南脑袋一缩,像被打了一闷棍。
因为时间太晚,路人都散得干净。
他们隐在黑暗里,鼻息交错,像烟火结束后余温尚存的夜。
“你、你亲……”林序南语无伦次,说话更结巴了,“你亲我做什么?我、我没违规。”
他们离得很近,几乎抵着鼻尖。
江崇礼问:“只有违规才能亲吗?”
林序南几乎被江崇礼的气息笼罩,他的心脏快把肋骨敲碎了,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不是废话吗?合约规定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怎么就默认这条规定了,但是无缘无故为什么要亲嘴?
可下一秒,江崇礼抬手按住他的后颈,往前微微按着,再次亲了过来。
唇齿相接,是个温柔的吻。
林序南的呼吸一窒,没有躲开。
第43章 第 43 章 “我不对,我知道是我错……
自从生日后, 林序南看江崇礼总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感。
像是拱错白菜的猪,所有人都夸你拱的白菜又大又好,甚至连白菜本人都觉得自己要进这头猪的肚子了, 但只有猪知道,那颗白菜是别人家。
林序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
他一方面想和江崇礼拉回安全距离, 顺便给对方树立正确的爱情观。
可另一方面却有点舍不得,清醒地沉溺在江崇礼身上清冷的木调香里。
自救!自救!自救!
林序南约田月山出来撸串。
“卧槽……”田月山听完连串都不吃了,“你和你对象不是真的啊?”
林序南快崩溃了:“我如果我说我当初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那不重要, ”田月山咬了口羊肉,“张子尧呢, 不喜欢了?”
林序南盯着手里的烤串沉默。
方雨晴的出现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牵扯进第三个人,林序南就彻底对张子尧失望了。
虽然之后会时不时想起对方,但因为江崇礼的出现,想起的次数越来越少。
直到现在,林序南突然反应过来, 发现自己再想起张子尧时, 内心已经掀不起什么波浪了。
“我那时候像是中了邪。”他皱眉道。
“恭喜恭喜, 终于清醒了,”田月山说, “反正张子尧也不想理你, 以后离他远一点。”
林序南眉头皱得更深了:“但现在的问题是,张子尧好像也不是不想理我。”
张子尧上星期找了林序南一次,约他出来吃饭。
这星期又找了一次, 问端午节要不要一起坐高铁回淮城。
田月山也跟着皱眉:“你同意了?”
林序南:“怎么可能?江崇礼知道我就完了。”
“那就对了,”田月山评价说,“你看你, 这小破恋爱不是谈得挺好?江崇礼长得帅、身材好、又有钱,还把你当胚胎哄,干脆就这么将错就错下去得了。”
烧烤摊上人声鼎沸,林序南沉默着干掉一杯啤酒。
“我跟江崇礼不算谈吧?”
他没好意思把自己那些拧巴的心思说出去。
田月山直言:“那你问问他呗,要不要跟你来真的。”
林序南:“……”
尽说一些他不敢的。
田月山挑眉:“怎么?不乐意?就喜欢被人追?”
林序南抿唇:“他也没追我。”
“差不多得了,”田月山忍住没直接开喷,“你对象就差把你供起来了,还没追?张子尧那傻逼你都能重拳出击,怎么换成江崇礼就开始唯唯诺诺?”
林序南支支吾吾:“那不一样。”
“江崇礼不是让你像对待张子尧对待他吗?你就当一样的对待。”
林序南:“……一样不了。”
江崇礼是江崇礼,跟张子尧怎么能一样?
“算了你个傻逼我懒得跟你掰扯,”田月山翻了个白眼,“说说张子尧,你生日那天他不是挺老实的?最近怎么又开始作妖?”
其实生日那天张子尧也不是很老实。
对方沉默了整整一天,在晚上十一点多,给林序南发了几条信息。
先祝他生日快乐,然后说礼物放在寝室,又暗戳戳地表示自己emo了一天,最后希望他天天开心。
那时林序南前脚刚看完烟火,和江崇礼在江边接吻接的嘴唇都发麻,后脚收到张子尧发的信息,人还有点不清醒。
但这让他想起自己曾经也一个人把张子尧的生日礼物放在他的桌下。
还是江崇礼给他开的门。
说到江崇礼……
江崇礼会咬人了,咬得还有点疼。
林序南:“!”
他被烫得一哆嗦。
“烤串刚上就直接吃?铁嘴啊你?”田杉月诧异地看着他。
林序南灌了口冰可乐,狼狈地舔了舔唇:“没在意。”-
五月底,林序南回家过端午。
虽然他没答应和张子尧一起,但京市到淮城的车次就那几班,两人很凑巧地买了同一个时间。
中途,张子尧和林序南的邻坐乘客换了位置,坐在了他的身边。
林序南不动声色地把脸偏向窗外。
身边的人大概安静了有五六分钟,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怎么样你才能不生气?”
林序南无语两秒:“你觉得我在生气?”
张子尧反问:“不然呢?”
林序南有一瞬间的释然,觉得自己要不真生个气算了。
见林序南不说话,张子尧当他默认,自顾自地打开话匣子:“那天方义杰跟我聊了很久,我也觉得我们之间的确是我的问题更大一点——”
“嘘,”林序南在唇前竖起食指,“有人在睡觉。”
张子尧不悦道:“我在跟你说话。”
“我知道,”林序南点头,“但我不太想听。”
看江崇礼久了,差点以为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一样可爱。
他们沉默了一路,到了淮城,林序南拎过自己的行李箱,没和张子尧说一句话。
倒不是真的生气,就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干脆严格执行和江崇礼的约法三章,不然当事人炸毛了还得他去哄。
下了车,预备炸毛役掐着点给他打来电话。
林序南边说边走,他的网约车还有七分钟到达约定地点。
自动扶梯口挤着很多人,林序南把行李箱拉杆压回去一些,拎上电梯。
“先挂了,人很多。”
江崇礼“嗯”了一声:“到家给我电话。”
“我帮你——”
熟悉的声线闯入耳膜,林序南不用看就知道是张子尧。
他下意识想要拒绝,却在那一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还和江崇礼打着电话。
“你在张子尧在一起?”江崇礼问。
林序南踩着的电梯矮了一个台阶,就像他的心一样,突然下沉。
“碰巧遇见的。”林序南说。
张子尧像是瞎了一样,完全没看见林序南在打电话,依旧自顾自地说着:“我看到阿姨发的朋友圈了,你回家她很高兴。”
林序南哪还有什么心情去听张子尧说了什么,他觉得自己握着的不是手机,而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手/榴/弹。
“回家再说,先挂了。”
电梯行到最末,林序南收起手机,把行李箱提下去。
张子尧走在他的身边:“他很喜欢管你?”
林序南没吭声。
网约车司机恰巧打来电话,林序南顺手划开手机。
师傅提前到了地点,林序南说自己马上就到。
“一起吧,”张子尧说,“中途把我放下来。”
林序南忍无可忍,停下脚步:“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子尧皱眉:“你现在连理都不理我了吗?”
林序南继续往前走:“随你吧。”
放好行李箱,林序南坐进副驾。
他戳了一路的手机,和江崇礼把事情解释清楚。
虽然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信,但事实就是这样,他也没什么办法。
家里没人,一家三口去陈叔父母家去了,明天才回来。
林序南自己煮了碗面,竖起手机和江崇礼一边打视频一边嗦面。
“哦,我还以为你生气了。”林序南虚惊一场。
“还和张子尧在一起吗?”江崇礼问。
林序南把手机转了一圈子以证清白:“怎么可能,我在家呢,路上我也没怎么理他。”
他重新把手机放回去,吃了两口面,突然笑了下:“你查岗呢?”
江崇礼问:“不行吗?”
理直气壮的,林序南筷子上挂的面条“啪”一声摔进碗里,溅出几滴汤汁,他笑着抽了张纸巾擦拭。
“行行行。”
楼下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林序南拿起手机,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去了阳台。
喊林序南是是方义杰,但他身边还跟着张子尧。
林序南探着身子往下看,方义杰双手超大幅度的冲他挥了挥:“下来撸串!”
时间在一瞬间发生了错乱,林序南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高中。
“方义杰吗?”江崇礼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林序南“嗯”了一声:“找我撸串。”
上个月方义杰千里迢迢赶去京市给他过生日,这次撸串林序南不可能不答应。
而为了避免矛盾,有关另一个人的存在,江崇礼没问,林序南就没说。
他们去了以前最常去的那家烧烤店,靠近一中,离他们三个人的家都不远。
因为地段好,味道好,店里店外生意火爆,座无虚席。
老板在路边支了张桌子,靠近路口,夜风吹着也算凉快。
递菜单的时候看着眼熟,问他们是不是去年毕业的。
方义杰摆摆手说前年毕业的了,老板摸了下脑袋,嘀咕着时间过得可真快。
“喝酒吗?”方义杰说完,压根没等人回答又自己定下,“喝点吧,啤的白的?”
“白的。”张子尧说。
“我不喝。”林序南没打算醉。
“不给面子,”方义杰踢了脚林序南的凳子,“你放心,就算你喝醉了吐我一身,杰哥也一定送你回家。”
林序南改口:“那啤的吧。”
烤串很快上来,三个人里基本只有方义杰在说话。
说以前,他们高中时大大小小的琐事。
林序南吃了一碗面条,不是很饿,自己低头挑着碳烤小黄鱼上的鱼刺,没有参与话题。
张子尧端起酒杯:“喝。”
方义杰跟他碰了一杯:“喝。”
方义杰和张子尧两人喝完一瓶白酒,都有点上脸。
方义杰喝多一点,已经开始情绪亢奋了。
林序南的啤酒都没下去一半,他觉得今天不是杰哥送他回家,而是他要送杰哥回家了。
“我他妈很绝望啊,谁能理解我?我就差了十三分没考去京市而已,怎么、怎么就成这样了?”
林序南偏过脸,盯着桌边巨大的电风扇。
张子尧拿起酒瓶就要倒酒,倒一半发现空了,转身想让老板再拿一瓶。
“别喝了,”林序南把自己的啤酒搁在他面前,“两个人我弄不动。”
张子尧给自己倒了杯啤酒,仰头闷掉。
“我没醉,”方义杰一身酒气靠在椅子上,“我清醒着呢,我比你们看得都透。”
说完,他又往前一趴,伏在桌上,气若游丝仿佛梦呓一般地说着:“我气得很,但我不知道怎么办,真他妈的难受啊……”
林序南忍不住也给自己倒了杯啤酒。
张子尧找他碰杯,他碰了。
“我这几天也很难受,”张子尧握着那杯啤酒,垂眸看着杯沿,哑着声道,“我都没想到我自己竟然会这么难受。”
林序南专心干饭,用筷尖拨开烤茄子上的蒜蓉酱。
张子尧继续说下去:“我不对,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也是跟方雨晴的事之后,我才明白其实我……其实我对你……”
林序南冷着脸,“啪”一声把筷子按桌上了。
“我之前年纪小太慌了,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我现在明白我的真心了,林序南,我——”
刚才还昏昏欲睡的方义杰突然拔地而起,揪着张子尧的衣领一拳把人打翻在地。
“你他妈在放什么屁?”他满脸通红,不知是醉的还是气的,“林序南现在有对象啊!操!”
第44章 第 44 章 “你又要分手?”
端午在五月末。
林序南和妈妈妹妹一起, 围着一盆糯米包粽子。
他没李卉手巧,包不怎么严实,一个粽子来来回回倒腾半天, 最后放水里一泡,还漏米。
陈乐桃那根本就是玩了, 胖嘟嘟的小手插进米堆里搅来搅去,在哥哥和妈妈的夸赞中逐渐迷失自我。
李卉给她包了个超小型的粽子,小丫头乐颠颠地跑去厨房展示给陈齐武看。
林序南低头往窝起来的粽叶里灌米。
“你今天心情不好?”李卉突然问道。
林序南抬头:“啊?”
李卉弹了他几滴水珠:“都挂脸上了。”
林序南笑起来:“这么明显?”
他还在想昨天的事。
方义杰把他们喊在一起, 本意是看看三人还能不能继续当回朋友。
结果张子尧不识好歹直接越了他的底线,方义杰借着酒劲跟人打了一架。
“怎么了?”李卉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出来。
林序南无奈地勾了勾唇:“没什么事, 朋友间闹矛盾。”
李卉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打趣道:“朋友?还是女朋友呀?”
林序南手一抖,粽叶蓦地散开了。
他看向李卉,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无奈地笑了:“什么女朋友?”
李卉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还想瞒你妈啊?”
林序南用手背蹭了下鼻尖:“真没有。”
“真没有的话,你天天抱着手机跟谁聊天呢?今早还跟人打电话, 以为我没听见?”
林序南的脸“唰”一下就红了。
“是同学吗?”李卉继续问道, “一个班的?”
“不是, ”林序南越包越乱,漏了一手的糯米, “妈你别瞎猜。”
李卉被逗笑了:“我又不是不让你谈恋爱。”
“没, 没谈。”林序南包了半天没包出个头绪,干脆把粽叶打散撂挑子不干了。
“怎么还生气了呢?”李卉笑着说。
林序南把自己扎卫生间里:“我上厕所!”-
粽子煮了两大锅,五个扎成一捆。
李卉送了点给邻居, 剩下的装起来打算带给各路亲戚。
林序南也被分了两捆,说是让他带给寝室里那个没有回家的室友,还有小礼。
林序南听见这声“小礼”就想笑。
笑着笑着又听李卉问:“要不要给你女朋友带点?”
林序南:“……”
他捂住自己的脸:“不用了。”
他有一个女朋友, 在李卉这儿已然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林序南一开始还反驳两句,最后干脆就默认了。
反正发信息也是真,打电话也是真。
女朋友就女朋友吧,江崇礼应该……不会介意。
当晚林序南把这事当成玩笑说给江崇礼听。
江崇礼却听得认真:“她希望你找一个女朋友?”
林序南鼓鼓腮帮:“当妈的应该都不希望自己儿子找一个男朋友吧?”
江崇礼没吭声。
气氛莫名其妙变得凝重,林序南连忙补救:“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抱歉。”江崇礼说。
林序南半张着嘴,往后靠在了椅子上。
他有点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叹了口气:“江神,不要对这种事感到抱歉。”
性向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但怎么度过自己的人生能决定。
问心无愧就好。
“那你妈妈怎么办?”江崇礼问。
“我妈啊,”林序南皱了皱眉,“没想好,以后好好沟通吧。”
“沟通无效呢?”
林序南眉头皱得更深了:“我妈也不是那种特别不开明的家长,慢慢来总会接受的。”
“如果不接受呢?”
林序南“嘶”了一声:“江神,你想事情怎么这么极端?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沟通解决不了的矛盾。”
江崇礼又不吭声了。
“真不能接受那也没办法,我又不能娶个姑娘回来,那不是害人家吗?反正以后我可能也不会跟我妈住一起,真到那个时候,就……”
林序南抿了下唇,心里有点难受。
他没继续说下去,及时打住换了个话题。
“江神,你记不记得我们之前说的,就算我俩以后谈崩了,也得忍着一年之后再分开。”
如果说刚才江崇礼只是比较严肃,那么林序南这话一说出来,江崇礼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他非常警觉,经不起一点试探:“你又要分手?”
一个“又”字把林序南说无语了。
“我哪里‘又要分手’了?我就这么一说!”
江崇礼:“可以不说。”
“那不说了,”林序南心虚得眼神乱飞,“你不高兴就不说。”
江崇礼何止不高兴,他的低气压都已经跨省压到林序南头顶了。
林序南原本还准备了其他一些话,愣是被江崇礼隔着屏幕盯得没敢说出口。
更别提那句“合约结束后你要不要真的跟我谈恋爱”。
太难了。
林序南放弃了。
一夜辗转反侧,林序南想着要不等十月份到了时间,再去商量之后的事。
万一江崇礼觉得还不错,想跟他续约呢?到时候他就这么把人一搂,说“咱们谈真的吧”。
林序南光是想想,自己就笑起来。
“傻乐什么呢?”李卉把包好的粽子放进林序南的行李箱里。
“没,”林序南站起身,“妈你怎么给我带这么多粽子?”
“不多,就三捆,你俩朋友一人一捆,剩下的你自己吃,吃不完就分给别人,”李卉塞完一包粽子,又塞了一包咸鸭蛋,“鸭蛋能放,你可以留着慢慢吃。”
“我吃不完,”林序南连忙阻止,“你少装点!”
李卉压根不听他说,坚持把所有东西都装进去,然后又给了他一个用五彩线编的鸭蛋络子。
林序南提着那颗鸭蛋,哭笑不得:“妈,你还把我当小孩?”
李卉笑着说:“妹妹有,你也要有。”
恰巧这时,陈乐桃屁颠屁颠地跑进房间。
她的脖子上挂着鸭蛋络子,手上还系着五彩线编成的手绳。
小丫头很喜欢这些五颜六色的东西,高举着手腕让哥哥看。
李卉揶揄道:“哥哥长大了,都不稀罕这些了。”
林序南“哎”了一声:“哪有。”
陈乐桃一听,低头就要解自己的手绳。
可惜她解了半天没解开,只好蹦着求助妈妈,嘴里念着:“哥哥戴!哥哥戴!”
林序南心软的稀巴烂,蹲下身揉着陈乐桃的小脸好一通亲:“这个乐桃戴,哥哥戴新的。”
他马上就要赶车,让李卉现编一个怕是来不及。
林序南临走前带走了几缕五彩绳,在高铁上自己搜了教程,也捣鼓出了一条手绳来。
到京市已经是下午五点,江崇礼在出站口接他。
上了车,林序南单手握拳,平放在江崇礼的面前:“给你个好东西。”
江崇礼摊开手掌,放在拳头下面。
林序南张开五指,他的掌心里落下一条彩色的手绳。
“辟邪的,”林序南轻咳一声,“虽然有些丑陋,但我尽力了。”
江崇礼拿起来:“你编的?”
“一小时速成,”林序南有点不好意思,“小孩的玩意儿,我妈以前会编两条,给我和乐桃戴着玩,还有鸭蛋络子,我也给你带了个。”
他掏掏书包侧兜,发现那颗可怜的鸭蛋已经被压瘪了。
林序南:“……”
他抽了张纸包着,觉得还能抢救一下。
正低头检查有没有蛋壳碎落在车上,江崇礼突然伸过手腕,横在林序南的面前:“帮我戴。”
林序南捧着鸭蛋抬头:“啊?你真要戴啊?”
这玩意儿他高中的时候就不戴了,花里胡哨的,一点都不酷。
江崇礼“嗯”了一声:“辟邪的。”
林序南这才反应过来,原本戴在江崇礼腕间那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腕表已经被取下来丢在了一边。
林序南:“……”
莫名其妙被可爱到了。
还有点受宠若惊。
他笑着问:“真要戴?”
江崇礼微一颔首:“嗯。”
手绳是端午节早上戴的,现在节都过去一天了。
不过林序南不讲究这些,江崇礼愿意戴就给他戴。
“等一会儿,”林序南转身把那颗碎蛋放回书包:“我先把鸭蛋——。”
江崇礼食指勾住鸭蛋络子的线绳:“这也是我的。”
“这个蛋碎了,”林序南乐了,“我给你换一个。”
江崇礼的身体倾过去,手掌包住林序南的手指:“我就要这个。”
碎蛋壳落在林序南的大腿上,江崇礼把卫生纸包着的鸭蛋握过来。
林序南就怕弄脏车里,连忙低头去捡蛋壳。
江崇礼也帮他捡了一片,指尖点过大腿,林序南手上一顿,抿了抿唇。
空出两只手,林序南把手绳系在江崇礼的腕间。
他第一次给别人系手绳,系了两下都没系上去,好在江崇礼很有耐心,安安静静让他折腾半天,终于给系上了。
林序南松了口气,托着江崇礼的手腕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道:“可能有点丑。”
江崇礼勾了勾唇:“嗯。”
林序南倏地抬头:“真的很丑吗?!”
他们几乎靠在一起,同时看着手绳,离得也近。
林序南抬头时差点撞上江崇礼的下巴,江崇礼没躲,眼底笑意蔓延。
人机进化了,都会逗人了。
林序南恼羞成怒,还没坐稳就伸手想去捏江崇礼的脸。
汽车突然刹停,车厢狭窄。
林序南往前轻一晃,江崇礼揽过他的肩膀。
那只系着手绳的手握住林序南的手腕,把人往后一拉,极其自然地搂进怀里。
林序南的心跳漏了半拍,他的手离江崇礼的脸很近很近,但一时间也忘了要掐上去。
“好像出车祸了。”小王探着头往前看。
林序南反应过来,挣扎着坐起身:“是、是吗——”
他的话戛然而止。
江崇礼垂下睫,在他的指背上亲了一下。
“谢谢,很好看。”
第45章 第 45 章 但他和江崇礼算谈恋爱吗……
林序南到了寝室, 先把他那一大包粽子和咸鸭蛋分了。
徐锦安直呼义父,自己先“吧唧吧唧”吃了两个,剩下三个打算给他女朋友带过去。
林序南又给他凑了一个, 刚好四个,够一寝室分。
然后再给蒋辰、阮知文留几个, 剩下的都给江崇礼。
“要不要分给你室友?”林序南问。
江崇礼接过来:“不分。”
自从两个月前他跟张子尧打了一架后,江崇礼基本就回家睡了。
不过他的课本还放在寝室,每天会像走过场似的去拿书。
“那可以分给阿姨和王哥。”林序南又说。
江崇礼听话地点了下头:“好。”
徐锦安在一旁“啧”了一声:“这种东西不应该亲手交过去吗?”
“那你把粽子还我, ”林序南朝他伸手,“我亲手交给你女朋友。”
徐锦安把桌上的粽子一兜:“找对象去了, 告辞。”
寝室门“砰”一声关上,屋里只剩他俩,江崇礼拎着粽子,认真问道:“要去吗?”
去送粽子就等于去江崇礼家了,还是算了吧。
不是过年不是过节的,突然到别人家里不是太好, 林序南还怕自己去了回不来。
他象征性地拿了两本书:“我打算去图书馆。”
江崇礼面色如常:“一起。”
他们一起把粽子送给校外等着的小王, 然后折回学校去图书馆。
假期最后一天, 图书馆人少得可怜。
静音室里的冷气低得过分,他们坐在走廊边, 可以小声讨论。
林序南翻开它最讨厌的结构力学, 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人是老老实实坐在板凳上了,心却已经野出八百里开外。
书是一点看不下去,眼睛直往江崇礼的手腕上飘。
恰巧江崇礼就坐在他的右手边, 天然的位置优势,林序南甚至不需要特别刻意的偏过脸,只要目光一斜, 就能扫到那一堆花花绿绿中亮眼的橙红。
果然红色比较显眼。
他想起以前高中,小情侣之间很流行女生送男生自己的小皮筋。
后来小皮筋可以送,红绳也可以送。
那时候球场上的男生十有八九手腕上都带着个什么东西,他还不屑一顾,觉得不就谈个恋爱么,跟怕全世界不知道似的,特别幼稚。
林序南收回目光。
人总是会成为自己讨厌的样子。
他也不能避免。
但他和江崇礼算谈恋爱吗?
林序南叹了口气,弓起身,把下巴压在手臂上。
强迫着自己开始学习,刷了几道题之后开始对答案。
其中有一处推导不太能看懂,他在那一步上画了个圈。
本应该去课本里翻翻找找,但林序南又有点心不在焉。
——所以我和江崇礼算谈恋爱吗?
林序南又坐起身,左手托着腮。
他在那个圈的下面划了道横线。
——不算吧,谈恋爱怎么也得双方都有意思。
横线上又加了个五角星。
——所以,江崇礼对自己有意思?还是……他对江崇礼有意思?
心上打颤。
突然,有手指按在了题册边缘。
林序南的最后一笔抖了一下,五角星没有完全闭合。
指节修长,皮肤瓷白。
他抬眼看过去,是江崇礼。
江崇礼的身体靠过来,右手把笔横握,顺手带了张草稿纸。
“这里不懂?”
林序南立刻把双臂往桌下一收,手掌并着压在桌沿,缩起肩膀努力降低自己的占地面积:“嗯嗯。”
江崇礼大致扫了下题干:“哪里找的题?”
林序南老实回答:“群文件里的。”
“题错了,”江崇礼说,“杠杆变形,属于材料力学。”
林序南:“……啊?”
他们院还没开这门课。
“做下一题。”江崇礼又把草稿纸拿回去,继续看自己的书。
有学霸在侧,林序南很难不受影响。
他不禁挺了挺脊梁,收起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开始认真刷题。
晚上十点,图书馆闭馆。
林序南收拾了书本和江崇礼一起离开。
等电梯的人太多,他们转道走了楼梯。
“江神,你为什么会学建筑?”
虽然京大的实力也很强劲,但是按照江崇礼的成绩,完全可以去更好学校学更好的专业。
林序南又补了一句:“因为喜欢吗?”
江崇礼目视前方,似乎在思考。
片刻后,他点头:“感兴趣,就报了。”
“我也对建筑感兴趣,”林序南笑着指指自己,“听我妈说我爸以前就是学土建的,所以我当年也想报建筑来着,可惜分不够,被调剂到建保了。”
“还有篮球。”江崇礼说。
话题有点跳跃,林序南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哎?你怎么知道?”他记得自己大一参加的都是学院里的比赛,应该和建筑系搭不上。
江崇礼抿了下唇,没有立刻回答。
林序南突然想起来,可能是通过张子尧知道的。
敏感话题,紧急回避。
于是他另外开启了一个话茬:“你会打篮球吗?要不要一起打?”
“会一点,”江崇礼微一点头,“我在院子里铺了个篮球半场。”
说的是中文,但林序南没怎么听懂。
他茫然地看向江崇礼:“你说的半场是我理解的那个半场吗?”
他们并肩走出楼梯间,刚好赶上电梯到达一楼。
徐锦安和他的女朋友从电梯里出来,正面和他们碰上。
徐锦安一抬下巴:“哟,巧了。”
他的女友在林序南生日时见过面,友好地林序南打了招呼,并且谢了他的粽子,说很好吃。
林序南摆摆手说不客气,想吃的话他那里还有几个,回头让徐锦安带过去。
一行人出了图书馆,往寝室的方向走。
路经食堂,不少同学进去买宵夜。
徐锦安的女朋友有点嘴馋,于是四个人在食堂门口分开。
徐锦安问林序南要不要给他带点什么。
林序南摇摇头,抬手说了句“拜”。
可下一秒,他却突然动作一顿,飞快收回目光,把脸转了回去。
徐锦安微一挑眉,下意识地看向身后。
可惜他的脸都还没转全乎,张子尧就与他擦肩而过。
夜间灯光不是特别明亮,但只是一眼,徐锦安还是看到了对方脸上贴着的纱布,以及唇角破裂的伤口。
等人走远,他“啧”了一声,转身和女友走进食堂。
“刚才那是张子尧吧?”女友一步三回头。
“是啊,”徐锦安无奈道,“也不知道干了什么缺德事,又被人打人。”
女友“噗嗤”笑了出来,笑完又说:“也不知道林序南怎么想的,到现在还放不下。”
“有吗?”徐锦安迟疑道,“还好吧?我看他和江神挺稳定的。”
“两码事,”女友摇摇头,“躲避就是在意,真正的放下应该是坦然面对的。”
“不一定,”徐锦安拍拍她的手背,“有些事是不能释怀的。”
另一边。
张子尧自然也看到了林序南。
还没想好要怎么打招呼,或者压根要不要打招呼,对方就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林序南转身离开,江崇礼和张子尧短暂地对上目光。
很快错开。
“他的脸上有伤,”江崇礼看向林序南。
林序南目视前方:“哦,方义杰打的。”
“为什么?”江崇礼问。
林序南的目光有些许游移:“不知道。”
“这三天你们没见吗?”江崇礼又问。
林序南抿了下唇:“没。”
他们的确不是这三天见的,刚到淮城时得往前推四天。
江崇礼没再追问。
寝室楼下,林序南走上大门的三层阶梯,扭头看了眼江崇礼。
江崇礼正在低头看手机。
下一秒,他收到一条信息,是江崇礼发来的结构力学题库。
江崇礼:刷这个。
林序南回了个“哦”。
他发完信息,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低头发信息:我上去了?
江崇礼:嗯。
林序南磨磨唧唧地转身往里走,没走几步又转回来,直接跨下三层阶梯,停在江崇礼的面前。
他耷拉着脑袋,像只蔫了的麻雀。
“江神,你说你在院子里铺了半个篮球场?我想去看看。”
阴差阳错,林序南还是跑江崇礼家去了。
他的礼物都还堆在三楼的客房,其中就有那颗纪念典藏绝版篮球。
江崇礼在地上拍了一下。
林序南差点条件反射伸手去接。
“真要用这颗篮球打?”林序南第三遍问。
江崇礼看出他的不舍:“可以不打。”
“算了,”林序南说,“还是打吧。”
篮球场铺在后院,林序南没去过。
他之前活动的范围都只在前院,连着大门一起的,已经觉得很大了,但没想到跟后院一比,算是小巫见大巫。
虽然篮球场的尺寸是按照小型篮球场来建的,但半场也有将近一百多平。
林序南把篮球扣在腰间,惊讶道:“江崇礼,你还真弄了个篮球场啊……”
“嗯,”江崇礼走去三分线下,双脚打开,微微躬身,把手按在膝盖上方,做出防御状,“我学过,你可以试着过我。”
林序南拍了两下球,球不错,地面的塑胶做得也好,弹手,马上就有了感觉。
他勾着唇,后撤一步:“是吗,那就练练——”
话音都还没落到实处,林序南只是走了个普通的侧步,就已经带球过人,进入篮板区了。
他甚至怀疑了一下江崇礼到底有没有拦他,连投篮的欲望都没了,停下来扭头看身后的人。
江崇礼追上来,把他手里的球拿走。
林序南就这么呆滞地看着对方把球投进了篮筐。
“二比零。”江崇礼煞有其事地报了个数,小跑着去追球。
“等会,”林序南站直身子,嘴角微抽,“江崇礼,你根本就不会吧。”
第46章 第 46 章 “调情。”
江崇礼学过理论, 没上过实操。
林序南打他跟打小鸡崽子似的,干脆就从最基础的运球教起。
江崇礼有身高优势,很适合打中锋。
可惜缺乏经验, 每每被林序南的假动作骗到,还没反应过来就丢了球。
林序南拍着球跑远, 哈哈大笑。
他把额前汗湿了的碎发捋到脑后,整个人仿佛褪去平日里的温和,长出棱角, 眉眼凌厉。
一边拍着篮球,一边抬抬下巴, 像是挑衅,还带着点微微的得意。
臭屁又欠打。
这样的林序南很少见。
江崇礼的目光锁在他身上。
林序南伸出三根手指:“三秒过你。”
他的进攻凶猛而又迅速,像阵风似的随意转换方向,轻易躲过江崇礼的拦截。
反身上篮,抬手扣球。
林序南屈膝起跳,然后——在半空中被江崇礼抱住了。
篮球穿过球框, “啪嗒啪嗒”跳开老远。
林序南被扣住大腿根, 垂下双手按着江崇礼的肩膀保持平衡。
他有些惊讶, 飞快眨了两下眼睛,再笑着说:“这样犯规。”
江崇礼当然知道, 他仰起脸, 能听见彼此剧烈的心跳:“我打不过你。”
“打不过你就来这一出?”林序南瞪他,“球场上禁止搂搂抱抱。”
江崇礼把林序南放下来。
脚踩上实处,林序南去追滚到一边的篮球, 路上他拎起短袖的前襟,擦了把脸上的汗。
江崇礼看见对方一闪而过的精瘦腰腹。
“好久没这么跑了,”林序南拍着球回来, 完全没意识到江崇礼的目光仍然停留在他的小腹,“回头可以叫上蒋辰他们一起,打篮球人多才好玩。”
江崇礼收回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水洗似的回来,各自去卧室洗澡。
林序南洗完渴得不行,下楼去厨房找水喝。
阿姨从休息室里冒出来,从冰箱里端出来一大碗冰镇的绿豆汤。
因为是晚上刚煮的,所以也不算很冰,林序南“咕嘟咕嘟”喝了个爽,顺便就和阿姨聊聊天。
他知道江崇礼的生日在六月,但不知道江崇礼喜欢什么。
之前问过小王,对方嬉皮笑脸地说“少爷什么都不缺,你亲两口就好了”。
听得林序南直翻白眼,觉得这种事还是得咨询一下靠谱的成年女性。
“少爷他的确什么都不缺,”阿姨有些为难道,“真要说送点什么,不如带他出去玩一玩。”
林序南舔了下唇,手里的绿豆汤都不香了。
“玩?去游乐场这种?”
“我也不太清楚,”阿姨有些迟疑道,“就是觉得这孩子小时候太辛苦了。”
林序南顿了顿,放轻了声音:“怎么辛苦的?”
关于江崇礼父母的话题似乎有些敏感。
快一年的时间,江崇礼没提,林序南就没问。
但不代表不想知道。
阿姨犹豫片刻,笼统概括:“夫人从小就对少爷要求很严格,什么都必须是第一名。”
就在林序南还想继续追问时,二楼卧室的门打开了。
阿姨立刻噤声,把绿豆汤舀进碗盅里。
“我给他送去,”林序南积极揽活,“阿姨您睡觉去吧。”
林序南端着绿豆汤屁颠屁颠去了二楼,江崇礼换了身睡衣,视线落在他手上的小盅上。
“绿豆汤,”林序南端给他,“我刚喝了一大碗,很好喝。”
他弯着眼睛,瞳孔里亮晶晶的。
刚洗完澡,头发吹得蓬松,感觉很好摸。
“谢谢,”江崇礼接过绿豆汤,抿了一口,“要打游戏吗?”
林序南看了眼时间:“很晚了,明天不是有早八?”
“能起得来。”江崇礼说。
林序南没答应:“打了这么久的球,会很累。”
江崇礼把碗盅合上:“你累吗?”
“我?”林序南想了想,“就当我累吧。”
“累吗?”江崇礼歪了下头。
“累呀。”林序南也歪了下。
他又笑起来,嘴角弯弯,眼角弯弯,像只即将窜进树林里的小狐狸。
江崇礼把碗盅放在走廊上的置物架上,抓住他,突然毫无预兆地凑过去,在林序南的嘴巴上亲了一下。
林序南:“……”
他眨了下眼,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平静地接受江崇礼突然给他一口。
这次比较客气,没伸舌头。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林序南感觉自己的脸又要发烫。
他转身把碗盅拿走,嘀嘀咕咕:“不跟你说了,我送去给阿姨——”
江崇礼把他拉回来。
林序南回头那一瞬间,温热的鼻息拂面,他下意识往后缩了脖子,躲了,但没完全躲。
江崇礼只是比预期的要多靠近一点点,就尝到了混着薄荷的绿豆甜味,像块清新的软糕,一口咬下去,听见轻微的闷哼。
他的呼吸重了几分。
屋子很大,也很安静,客厅三层挑空的设计,把他们发出的声音放大了一些。
林序南听得见。
他的脸连着颈脖红成一片,一只手拿着碗盅,另一只手推着江崇礼的胸口,好不容易喘了口气,磕磕巴巴地说:“你怎么——”
江崇礼忽略掉那几乎为零的力道,亲了一下那张开开合合的嘴巴。
林序南懵了一秒:“等等江崇礼,你这是什么意——”
江崇礼又亲了一下。
“你别得寸进——”
“你怎么还——”
“江崇——”
“……”
林序南被吧嗒吧嗒亲了好几口,额角跳了又跳,嘴角抽了又抽,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把手上的碗盅举到江崇礼的面前:“信不信你再亲一口,它就会碎在你的脑袋上。”
江崇礼:“。”
他放开林序南:“好的。”-
之后几天,林序南和江崇礼会在图书馆闭馆后活跃于篮球场。
蒋辰有时会跟他们一起,江崇礼上手很快,基本可以跟上节奏。
就是球技烂了点,多打打就好了。
“终于找到自己比学神强的地方了,”蒋辰灌了自己半瓶水,笑嘻嘻地说,“我从他手里抢了不知道多少个球。”
“你也好意思欺负新手,”林序南弯腰拿起水杯,“他打了几天你打了几天?”
“护什么护啊你?”蒋辰不爽道,“我说你对象两句怎么了?”
“知道那是我对象你还当我面说?”林序南喝完水,把篮球砸过去,“下把不许抢他球。”
蒋辰单手接过篮球:“哎哟你们俩恶臭情侣!是来打球的还是调情的!”
江崇礼也过来喝水:“调情。”
蒋辰:“……”
他半张着嘴,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从江崇礼嘴里说出来的。
林序南也挺震惊,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蒋辰痛心疾首:“江神,你被教坏了。”
江崇礼勾了下唇。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高岭之花被拉下神坛,林序南你真是罪孽深重……”
江崇礼拍着篮球继续练习投篮去了。
蒋辰指指点点骂骂咧咧,视线扫过林序南的脚下,突然发现对方穿着他求而不得的梦中情鞋。
“卧槽?”他先是疑惑,随后又豁然开朗,“林序南,你鞋仿的啊?”
林序南一顿。
球场上说这话,和抽人耳刮子也没区别了。
“你鞋才仿的。”林序南说。
蒋辰置若罔闻:“你那鞋都炒成天价了,你也换一个仿。”
林序南只知道款式和价格,不怎么关注二级市场,便问道:“天价是多少?”
“六位数吧。”蒋辰说。
林序南猛地看向江崇礼。
“什么表情?”蒋辰察觉出一丝不对,“别告诉我这是江神送你的。”
“你觉得我能买得起吗?”林序南心虚,“要不你还是当它是仿的吧。”
收下这双鞋的原因很简单,他教江崇礼打篮球,这算学费。
林序南秉承着物尽其用就不算浪费的准则,觉得自己只要把这双鞋当成一双鞋去穿,管他多少钱呢,都和自己的其他鞋子一样。
结果现在蒋辰告诉他,六位数。
他动摇了,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蒋辰身边。
“你这算嫁入豪门?”蒋辰问。
林序南下意识地:“嫁?”
蒋辰转头看向林序南,林序南同样沉默地看回去。
对视两秒,蒋辰说:“我不信你有那个本事。”
听出弦外之音的林序南头皮一炸:“你是不是想打架?”
眼见着就要擦枪走火,蒋辰话锋一转,开启一个新的话题:“话说江神手腕上绑的那一串死结是你打的吗?”
一串死结。
一串、死结。
死结。
林序南:“我妹打的。”
“哦,咱妹妹手挺巧,”蒋辰麻溜地起身,“你俩继续调情吧,我回去洗澡了。”
和蒋辰的话题虽然只有短短几句,但在林序南的脑子里已经歪出十万八千里。
他突然意识到一些之前忽略但是极为可怕的东西,最主要的是,这些东西现在有了可以代入的人选。
刚上大学那会儿,林序南看过小电影,虽然只看了个开头觉得有点不适就关掉了,但理论上还是懂的。
如今理论结合实际就有点——
“在想什么?”
一句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询问,林序南猛地抬头,发现江崇礼近在咫尺,登时吓了一个激灵,整个人往后一仰,差点从凳子上撅过去。
江崇礼握住林序南的小臂把他拉回来。
林序南重新坐回原处,心如擂鼓,满脸通红。
江崇礼屈起手指,指背擦过林序南的侧脸,拨了下耳朵。
“好红。”
林序南倒吸一口凉气。
他想自己刚才还不如直接撅板凳下面去,现在也不用考虑江崇礼把手伸他脸上他是躲还是不躲。
林序南斜了下目光,看见对方骨骼凸起的腕间系了根彩色的手绳。
丑丑的,一直系着。
当晚,林序南做了个梦。
梦里的场面十分限制级。
所有的一切都很模糊,但有一处地方特别清晰。
那只撩拨过他全身的手,腕间也系了根五颜六色的手绳。
只是有些不同,梦里的手绳尾端坠了红线,末梢一荡一荡的,羽毛似的扫在他的皮肤上。
很痒。
林序南猛地睁开眼睛,梦里的触感在身体上稍有残留。
他浑身是汗,呼吸急促,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剧烈的心跳久久不能平息。
我靠。
第47章 第 47 章 “我靠姐妹,是个gay……
六月初, 气温飙升。
在即将入伏前,林序南等来了一场雨。
小雨下在傍晚,淅淅沥沥, 冲走了下午的燥热。
江崇礼撑着把伞,和林序南一起从图书馆慢吞吞地回寝室。
按照习俗, 五彩绳编的手绳要在端午后的第一场雨落下时扔掉,认为这样雨水能带走晦气与疾病。
林序南看江崇礼手上那串玩意儿碍眼已经一个多星期了,赶紧趁机科普, 让对方把这晦气玩意儿扔了。
江崇礼听完半晌没吭声。
“这是旧的,明年我再给你编新的。”林序南说。
江崇礼轻轻“嗯”了一声, 却没动作。
林序南伸手:“我帮你扔?”
江崇礼手指蜷了蜷,停下脚步。
沉默片刻,把伞递给林序南,这才垂眸缓慢地解开手腕上的绳结。
解开的那一瞬间,手绳轻荡。
林序南眼皮一跳。
江崇礼抿了下唇,把手绳在指间摩挲一二, 这才放进林序南的掌心。
五彩绳是李卉买粽叶时顺手捎带的, 质量不是很好, 边缘已经被磨得有些起毛了。
林序南拿近了看看,能闻到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 和江崇礼身上的味道相同。
他顿了顿, 一时间百感交集。
本想快刀斩乱麻直接扔进路边的垃圾桶,但又觉得真这样做了江崇礼大概率会不高兴。
“要不我替收着?”林序南心软了。
江崇礼提醒他:“不是晦气?”
林序南喉间一哽。
“也是,那我扔了。”
寝室楼下的垃圾桶是可移动的开盖式垃圾桶, 三个放在一排。
因为是晚上,垃圾很多,已经快满了。
林序南站在垃圾桶面前, 犹豫了许久,最后把那条手绳轻轻放在了堆得最高的那个垃圾桶上。
扔完,他转身,脸上已经挂上笑容:“好啦江神,这样你一年都会走好运!”
江崇礼稍稍垂着脑袋,应了声“好”。
雨还在下,有逐渐转大的趋势。
林序南回到寝室,坐立难安。
几分钟后,他去了趟阳台,在确定江崇礼已经走了之后下楼捡垃圾。
然而,当林序南举着伞重新站在那三个垃圾桶前时,却发现那条被他搁置在垃圾最上方的手绳不翼而飞,怎么都找不到了。
为此,林序南冒着大雨狂翻垃圾。
宿管阿姨以为是学校里进了流浪汉,喊来保安把他撵走。
林序南干干净净地下来,一身是味地回去,愧疚驱使着他在网上买了一堆花花绿绿的线绳,闲得没事就在寝室闷头当织女。
江崇礼的生日就在下个星期,他打算送份礼物给对方。
当然不是手绳。
林序南充分听取他人意见,决定带江崇礼出去玩一玩。
至于去哪玩,他已经在无数攻略中筛选出最合适的方案。
过年时他存过江崇礼的身份信息,在五小时的高铁和两小时的飞机之间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咬咬牙花大价钱买了机票。
因为预算超标,林序南端午后的周末还出去带了一个多月的家教。
他认真做好了相关攻略,电子版和手抄版两份存档。
甚至还准备了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备选方案,决心要给江崇礼过一个精彩、完美、难忘的二十岁生日。
而这一切江崇礼是不知道的。
生日当天,他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
下了楼,阿姨端上一碗长寿面,还准备了一块小蛋糕。
江崇礼觉得自己应该告诉一下林序南,就把这块蛋糕打包起来,准备带去学校。
小王准时出发,载着江崇礼去京大。
卡着早八前半小时的时间,下车后还能和林序南一起吃吃不怎么对胃口的食堂。
但今天有人比他先一步打开车门。
一大束浅黄色的向日葵盛着晨光,猝不及防地被塞进江崇礼的怀里。
“江神!生日快乐!”
仿佛从头顶落下的一声祝福,江崇礼还坐在车里,低头看了眼花,林序南探进来半截身体,虚虚地抱了他一下。
江崇礼愣住,身子歪了歪,用一只手撑住,另一只手抬起来刚想抱回去,林序南“唰”一下又把身体收了回去,“哐”一声关上了车门。
江崇礼:“……”
他坐直身体,定了定神。
林序南拎着他的双肩背包,麻溜地绕到另一边上车。
坐稳后身体往前一探:“走吧王哥!”
小王往后视镜里瞄了眼,江崇礼并没有制止。
车辆缓缓起步。
后排座位,打包的蛋糕隔在两人之间,江崇礼把它拿开。
林序南头发短了一些,耳根后面被齐齐地推平了,看起来精神不少。
“去哪?”江崇礼问。
林序南把他的大书包抱在腿上,拉开拉链,头也不抬:“机场。”
江崇礼静了片刻:“好的。”
“先给你生日礼物,”林序南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系着蓝色丝带的礼盒递过去,“看看喜欢吗?”
江崇礼还抱着那束向日葵。
林序南替他把花接过来,搁在两人中间。
江崇礼:“。”
他又把花拿走,和蛋糕放在一起。
礼物鞋盒大小,不是很重。
江崇礼没有着急拆开,而是垂眸看了许久。
直到林序南催促,这才再慢条斯理地解开丝带,打开礼盒,里面放着一套夏装。
简单的黑白短T,收脚的排扣长裤。
吊牌都剪了,衣服上有淡淡的洗衣液的香。
“我都替你洗过了,”林序南说,“大小应该也合适。”
江崇礼这才发现,林序南的穿的短袖似乎跟他收到的这件有些类似。
“情侣衫吗?”他问得直白。
“一个系列的,”林序南也有点茫然,“算吗?”
江崇礼也不知道。
但这个问题不重要。
林序南又从书包里掏出第二个礼物。
这个比上一个稍微要大一点。
江崇礼又放腿上看了半天才拆开。
盒里装着一双鞋,他下意识就去找林序南的脚。
“这是同款,”林序南没好意思把什么都往“情侣”上靠,“我看颜色挺好看的。”
这是这家牌子今年的新款,经典款式,黑白配色,很符合江崇礼的穿衣风格。
林序南为此辗转几手,翻了两倍价格才买到。
江崇礼的手指扣在礼盒的边缘,无意识地轻轻摩挲:“嗯,很好看。”
最后,林序南又递给江崇礼一个纸袋,里面放着一只浅灰色的水杯,以及各种防晒用具。
到了机场,江崇礼去休息室换衣服,林序南则带着证件去办理托运手续。
他忙活了半天,被成功扣下了一个充电宝。
距离登机时间还有近二十分钟,林序南匆匆赶回候车室。
江崇礼的个子高,即便坐着也容易一眼看到。
他换了身衣服,短袖长裤,黑白板鞋,双腿随意地伸展,成功地从“赶早八的苦逼大学生”脱胎换骨成了“去度假的万恶资本主义”。
怀里还抱着那束明黄色的向日葵,男生目光微垂,眉眼温和。
林序南心里软了一块。
他加快了脚步,却突然看见有个女生先他一步走到江崇礼面前,把手机递过去,微微俯身,礼貌地询问着什么。
林序南一愣,整个人下意识停了下来。
可惜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女生就一缩肩膀,迅速收起手机逃离现场。
林序南与对方擦肩而过,听见那女生小声地发着语音:“我靠姐妹,是个gay!”
林序南:“……”
他走到江崇礼的身边坐下。
“江神,”林序南悠悠地打趣,“可真受欢迎啊。”
江崇礼淡淡地瞥他一眼:“我不觉得。”
这话多少有点凡尔赛,林序南撇撇嘴:“你大一可是被表白墙刷过屏的,男女通吃,老少皆宜,那时候是个人都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江崇礼问:“你呢?”
林序南:“……”
把自己聊坑里了。
江崇礼追问:“喜欢吗?”
林序南自动无视这个问题:“不过你拒绝别人也不用说的那么清楚吧?”
说不想谈恋爱、说有喜欢的人都行。
也没必要把自己的性向说出来拒绝吧。
“不可以吗?”江崇礼问。
“倒也不是不可以……”
林序南低头在兜里掏掏,掏出一根手绳。
“新的,”他抬手蹭了下鼻尖,递给江崇礼,“戴着玩,不戴也行,随便你。”
江崇礼捏着那条手绳,静静看了片刻。
相比于上一条,这条手绳要好看许多。
线绳只有蓝黑配色,编织的力道均匀,花样整齐简约,戴手上也不突兀。
再抬头,把手绳还给林序南:“你帮我戴。”
事实证明,林序南的手工活真的不行。
为了避免尾端坠下线绳,他把几乎把多余出来的都剪完了,这导致绑起来就很麻烦。
林序南捧着江崇礼的手腕折腾半天,才终于把手绳系好。
江崇礼端着手腕,看了又看:“很好看。”
“哦,”林序南耳尖发红,“随便编的。”
“随便编的也很好看。”
“……好了别说了。”
上了飞机,他们的座位连号靠窗。
林序南把靠窗的位置留给江崇礼,自己坐在中间。
靠近走廊的乘客要了毯子,坐下后就开始睡觉。
林序南拿出一个一次性的蒸汽眼罩,问江崇礼要不要睡一会儿。
“不睡,”江崇礼说,“你呢?”
“我也不睡,”林序南又把眼罩放回背包,轻声道,“但是我们下飞机后就不能睡觉了。”
空姐正做着起飞前最后的检查工作,林序南点开手机备忘录,最后在脑子里过一遍自己精心准备的攻略。
“我们今晚在外面住一夜,明天下午回去。我把行程安排的很满,可能会有点累,不过也不是一定要按着流程来走,中途你要想干什么随时都可以叫停。”
江崇礼凑过去,额头抵着林序南的鬓边,一起看手机屏幕。
突然,林序南想到了什么:“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要去哪里?”
江崇礼眨了眨眼,点头。
林序南:“……”
什么都不知道就跟他上飞机了。
“不怕我把你卖了?”林序南笑着问。
“不怕,”江崇礼慢吞吞地开口,“我会偷偷跑回来。”
第48章 第 48 章 他们接了个短暂又安静的……
两个小时的航班, 林序南和江崇礼都没睡。
他们把脑袋凑在一起,小声地讨论了一下今天的行程。
“我最早计划是去游乐园,里面有一些比较刺激的大型游戏设施, 还有舞台剧和花车巡游之类的,应该会好玩, 但人可能很多,还会很吵,如果你不感兴趣, 我还制定了几个备选计划,比如去博物馆吹空调或者去游轮上看看江, 我都提前预约了,可以随时改。”
林序南手上拿着一个薄薄的作业簿,低头翻了两页,继续絮叨。
“或者你都不喜欢的话,今明两天这里有场大型漫展,还有几场音乐剧和舞台剧可以随时去看, 演唱会也有……但我抢不到票。”
江崇礼把下巴压在林序南的肩上, 歪歪脑袋, 侧脸贴着对方的耳垂,目光落在那本作业簿上。
京大发的横线格本, 又小又薄。
上面被红蓝黑三色字迹盖得满满当当, 有些地方还用荧光笔圈注了,加粗醒目标了个日期,写着“预约抢票”。
江崇礼伸手:“我可以看吗?”
林序南把作业簿递给他。
江崇礼枕着林序南的肩, 轻轻地翻动纸页。
大到景点地标,小到巷尾街角。
吃喝玩乐样样都有,随时可以根据个人喜好把每条计划打碎重组。
林序南足足写了七八页, 其中有一些标注的日期早在一个月前,看起来应该准备了很久。
江崇礼越坐越低。
冷气开得足,就显得林序南很温暖。
江崇礼偏过头,鼻梁抵着他的侧颈轻轻蹭了一下。
唇瓣也跟着擦过去,一个似有若无的亲吻。
林序南缩了下脖子。
“江神,”他觉得痒,“看好了吗?”
江崇礼不知所谓地“嗯”了一声。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今天你生日,你说得算。”
江崇礼的声音闷闷的:“是吗?”
说话似的吐息打在林序南的颈脖,他又缩了下脑袋:“当然。”
话音刚落,他的手被牵住了。
江崇礼枕着林序南的肩,把手指送到唇边,轻轻碰了一下。
林序南指尖微蜷,心脏砰砰直跳。
下意识瞥了眼身边的乘客,那人戴着眼罩睡得昏天黑地。
见行为被默许,江崇礼得寸进尺,又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
林序南抿了抿唇,看过去,对上江崇礼墨一般深邃的眼瞳。
照明灯没有开,他们困在一处小小的地方。
细密的亲吻时有时无,像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中都氤氲着湿漉漉的水汽。
他们接了个短暂又安静的吻。
“所以你对我的安排有什么建议吗?”林序南舔了下唇上的水渍,哑着声问。
“没有,”江崇礼掌心托着林序南的下颚,用拇指替他轻轻擦了一下,“哪里都可以。”-
到达沪市已经快九点了。
他们直接坐上酒店的接客大巴,打算把行李全部寄存起来。
江崇礼还抱着他的向日葵,似乎有不想撒手的意思。
服务员表示有鲜花保鲜服务,江崇礼不放心,跟过去看看。
两人分开,林序南趁机对前台的服务员道:“我定了个蛋糕,大概下午四五点会送到这里,你能帮我收一下,再放到房间里吗?”
“可以的先生,”服务员微笑回复他,“但您是晚间入住,需要在下午收到后先帮您把蛋糕放进冷藏室吗?”
林序南连忙点头。
“好的先生,”服务员备注完毕,又问,“今天是您爱人的生日吗?酒店提供房间内有偿布置,不知先生您是否有需要。”
一个“爱人”把林序南听懵了两秒。
他张了张嘴,然后又点了下头。
服务员立刻拿起一边的平板,点了两下转过来:“先生可以看一下布置规格,我们近期销量最高的是这一套——”
林序南还没来得及伸过去脑袋,江崇礼去而复返,他赶紧把身子站直。
服务员也非常有眼色地把平板扣了回去,划开自己的手机递向林序南:“您可以加我一个微信,我们线上讨论。”
江崇礼一回来就林序南被人要微信。
林序南都打算扫码了,看见江崇礼的脸“哐”地一沉,于是就又把手机收回来了。
“就销量最高的那个吧,”他压低声音,匆匆道,“我先付钱。”
两人轻装简从出了酒店,地铁站就在附近,走几分钟就能到。
路上有很多与他们同方向的游客,大多都是情侣,女孩子们打扮得可可爱爱,和自家男朋友有说有笑。
林序南和江崇礼坐在一起,两人靠得很近,手臂和大腿都贴着。
江崇礼用膝盖轻轻撞他一下:“脸好红。”
林序南抬头,瞪着眼睛:“太热了!”
坐他们对面被冷气冻得瑟瑟发抖的女生抬了眼。
她疑惑地看向车门,显示屏上特别强调了这节是强冷车厢。
“耳朵也好红。”江崇礼又说。
林序南有点恼火:“江崇礼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废话越来越多了?”
脑子乱糟糟的,还在想服务员脱口而出的那句“爱人”。
“很可爱。”江崇礼说。
林序南给他手臂一拳:“不许说我可爱。”
江崇礼更正:“很帅。”
林序南又是一拳:“这个用不着你说。”
到了地方,地铁站直通游乐园大门。
下车的人很多,他们跟着人群检票进场,林序南拉着江崇礼先去了入口处的玩具店,在一片毛茸茸中间挑了一个深棕色熊耳朵发箍。
他冲江崇礼勾勾手:“过来。”
店里人很多,江崇礼横过去一步,在林序南面前微微低头。
那个深棕色的熊耳朵被戴在了他的头上。
“可爱。”林序南说。
江崇礼往上看了眼:“发箍?”
林序南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江崇礼指着自己:“我呢?”
林序南:“。”
他用力抿了下唇,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也可爱。”
江崇礼顶着这个发箍去结账了。
林序南买了快速通道,两人连着玩了好几个项目,非常爽快。
中午就近吃完饭,林序南在一片五颜六色的冰淇淋前挑花了眼,最后选了牛奶和开心果两个冰淇淋球。
江崇礼本想和林序南一样,但林序南秉承着多吃一样是一样的精神,让对方错开了要。
最终,江崇礼举着莓果和柠檬的冰淇淋,先递到他的嘴边。
林序南看了眼对方:“?”
江崇礼重复他的话:“多吃一样是一样。”
这时林序南才发现,落实这个条件的前提是他俩的冰淇淋得混着吃。
“呃……”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吃的过了的话你还会吃吗?”
江崇礼点头。
“不嫌弃?”林序南又问。
江崇礼的目光下移,落在了他的唇上。
林序南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心领神会地往后退开一步:“这里很多人。”
江崇礼又把视线提上去,看着林序南的眼睛,一脸无辜。
“不嫌弃。”他像是在说冰淇淋。
林序南稍稍放心一些,又听江崇礼继续道:“吃过很多次了。”-
饭后是最热的时候,太阳炙烤着大地,照得人睁不开眼。
虽然还是有不少人顶着烈阳全副武装,但林序南没打算让江崇礼的细皮嫩肉遭这份罪。
他提前计划好了地方,打算去拍大头照。
可惜脑子不止林序南一人长,等到了地方,那里已经人满为患了。
“中午应该来这边吃饭的。”林序南嘟囔着,企图再去检查一遍还有没有空余的位置。
计划出现滑铁卢,他赶紧启动planB,把那本作业簿翻得哗啦啦响,指出几条方案供江崇礼选择。
江崇礼凑过去扫了一眼:“在这等吧。”
林序南一顿:“等?”
时间就是金钱,好不容易出来了,等什么等。
“你流汗了,”江崇礼用指背贴了一下他的侧脸,“外面很热,不要出去了。”
林序南眨了下眼,江崇礼把他的刘海撩开,用手掌轻轻擦掉额头上的薄汗。
带着些凉意的手,林序南在一片嘈杂中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
“咔嚓——”
一道快门声响起,林序南下意识扭头看向声源处。
拍照的人放下相机,抬手一挥,一脸友好地就奔着他们过来了。
“你好我是兼职摄影,刚才看见你们两人的互动非常有爱所以拍了下来……”
林序南听他叽哩哇啦说了一堆,然后伸过去脑袋,在对方的设备上看到了刚才拍下的照片。
乱糟糟的背景,迎着光的角度。
两个高高瘦瘦的男生面对面站着。
江崇礼戴着熊耳朵,抬手去擦林序南的额头,林序南稍稍偏着脑袋,因近距离的触碰而闭上了一只眼睛。
“谢、谢谢。”林序南呆愣愣地掏出手机,“能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吗?”
“当然可以,”摄影师满口答应,反手掏出二维码,“我们这边冲洗两百赠送原图,加相框八折,一共三百二,您看怎么付?”
十分钟后,林序南拿着那张价值三百二的照片,手指发颤。
“一张照片而已……”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我也不是特别想要……”
他千辛万苦只还下来了二十块,正准备扭头就走的时候,发现江崇礼已经把钱付了。
“那人一看就是专门在这里坑人的,什么照片两百一张?什么相框一百二一个?天杀的奸商,我特么……我特么要把他举报了……”
江崇礼把照片拿过来:“我买的。”
林序南手上一空,连忙道:“等等,我又没说不要!”
江崇礼不给他:“我的。”
两人就照片的归属权争论了一下午,最后在一场结束的烟花雨中石头剪刀布。
林序南出了拳头,江崇礼出了布。
“我故意的,”他立刻给自己找补,“今天你生日,我让给你,懂吗?”
江崇礼勾着林序南的小指,晃晃:“懂的,谢谢。”
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十点,林序南累得够呛,但还没忘记最后的重头戏。
酒店下午三点就发短信通知他已经布置好了房间,让他回来前半小时通知他们再做准备。
林序南猜测,这个“再做准备”大概是几个人藏在房间里,等江崇礼回来把门一开,“砰”一声放出彩带,再端着蛋糕涌上来唱生日快乐歌。
想想还挺激动。
等到了门前,他装模作样地退到门边,把房卡递给江崇礼:“你先进。”
江崇礼停顿片刻,似乎有所感应,但还是接了过来。
“吱”一声,房门解锁。
江崇礼按住门把,往里推开。
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惊喜,没有彩带,更没有端着蛋糕的服务员欢天喜地地唱生日快乐歌。
甚至没有声音。
但江崇礼还是顿住了。
林序南倚在门边,看不到房间里。
察觉出江崇礼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他意识到一丝的不对,立刻一百八十度转过脸,从门的侧边往里探去半个脑袋。
房间窗帘紧闭,屋里摇曳着暧昧的烛光,鲜红的玫瑰花瓣铺洒满地,从玄关直通大床。
玄关的置物架上放着他提前订好的生日蛋糕,旁边配了瓶红酒和两只精致的高脚杯。
还有一张明信片,里面夹了一支深红色的丝绒玫瑰。
江崇礼打开来看,上面只有一句英文:For my darling.
第49章 第 49 章 “你有喜欢的人?谁?”……
看见屋内布置, 林序南悬着的心“嘎嘣”一下就死了。
他的上下嘴唇打架,磕磕巴巴地想解释这一切并非自己授意。
江崇礼却取下那朵玫瑰,垂眸轻轻嗅了一下。
“玫瑰很香。”他的眼底带着笑。
林序南突然就安静下来:“哦, 你喜欢就好。”
房门关上,江崇礼顺着玫瑰花瓣往前走。
大床上的花瓣铺成了一个爱心, 旁边还摆着一束新鲜的玫瑰。
入眼通红一片,格外喜庆。
林序南闭了下眼,心说自己定的酒店也算挺高规格, 怎么审美还是这么俗气。
但可能再有钱都是土狗,比如江崇礼, 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看起来还挺满意。
他问林序南:“我能拍个照吗?”
“行,”林序南咽了口唾沫,“需要开灯吗?”
“不用,”江崇礼拿出手机,对着床上的爱心拍下一张, “这样就好。”
销量第一自然有他的道理。
林序南看着江崇礼拍完床上拍地下, 最后原路返回, 对着玄关的蛋糕和红酒啪啪再来几下,然后顺手把这俩东西一并带了进来。
“喝点吗?”江崇礼问。
他比林序南还要自在。
既然都准备了, 那就喝点吧。
林序南在一片烛光中端起高脚杯, 抿了口红酒,像是甜水。
他口干舌燥,干脆仰头一口喝完了。
点蜡烛, 唱生日歌。
江崇礼闭上眼睛许愿,烛光在他脸上覆上一层温暖的火光。
林序南双手一起拄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觉得脑子有点儿发懵。
之前为什么会觉得江崇礼冷得像冰山?
江崇礼分明又温柔又可爱。
江崇礼睁开眼就对上了林序南的目光,对方捧着脸,歪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他。
像是醉了。
江崇礼转了下手边的红酒,酒精度数14。
陈年红酒的口感柔和但后劲很强,林序南本来酒量就不怎么样,估计刚才那一杯喝猛了。
江崇礼用食指抹了一点奶油,划在林序南的脸上。
林序南一懵,再开口时话都有点含糊:“你才是寿星。”
他礼尚往来,也打算往江崇礼脸上抹。
就是伸手时准头不行,没抹在脸上,反而按上了嘴唇。
江崇礼扣住他的手腕,将错就错,张嘴把那只沾着奶油的食指含住。
然后林序南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慢条斯理地把他手指上的奶油舔干净了。
“…………!!”
汽车撞墙他知道拐了,股票上涨他知道买了,犯错误判刑了他知道改了,奶油都吃完了他知道甩了。
林序南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猛地把手抽回来。
他的大脑有点迟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时还在想那一点粉色在上面缠绕的样子,以及粗糙而又温暖的触感。
林序南感觉自己快爆炸了。
“很、很脏。”
他把所有反应归结于卫生问题。
江崇礼舔掉唇角的奶油:“很甜。”
林序南好看江崇礼舔的不是奶油,而是自己,只觉得脑子一阵阵的发麻。
他僵硬地移开视线,死死盯着蛋糕上的一角,大脑还处于接受信息的状态,完全没法儿思考。
江崇礼身体前倾,靠近过来,看着林序南的眼睛,轻声问:“不问问我许了什么愿?”
林序南不停地眨眼,浓密的睫毛就像小扇似的扑闪扑闪:“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江崇礼微微偏头,舔掉林序南脸上的奶油。
林序南:“……”
他深深吸了口气,手指按在桌边,用力到指甲血色褪尽。
下意识地想躲,但很快,后脑勺就被手掌包住。
奶油的甜腻挤进口腔,林序南闭上眼睛,感受着强势而又温柔的亲吻。
江崇礼的手指插进柔软的发丝中去,随着唇齿相接时的力道,或轻或重地按着。
林序南逐渐后仰,原本按在桌沿的手指突然放开,在空中虚虚地抓了一下,继而被江崇礼握住,上拉至自己颈脖。
他倒在沙发上,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江崇礼的气息、江崇礼的身体。
上衣的下摆被撩开,掌心滚烫,贴在侧y停留片刻,一路向上。
林序南呼吸变得又急又重,无意识地张嘴,想要更多氧气。
温柔逐渐变得凶狠,林序南的眼角被逼出生理眼泪,他胡乱抓住江崇礼的头发,手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嘴唇被吻到发麻,热得林序南浑身是汗。
夏装单薄,彼此的变化都十分明显。
“唔……”
林序南猛地躬身,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江、江崇、礼!”
亲吻下移,细细密密地落在下巴、喉结、锁骨上。
林序南眼睛紧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下意识想躲,可挣扎与推搡却更像欲迎还拒下的回应。
江崇礼单手扣住他的两只手腕,按在头顶,绳尾轻轻一拉,系上的活结就开了。
突然被握住,林序南猛地一僵。
心跳敲击着肋骨,鼓膜也跟着震颤。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把江崇礼人推开,然后侧身一滚,直接从沙发上掉了下来。
江崇礼用手臂垫了一下,林序南没多疼,但摔得脑子一懵。
他手脚并用爬起来,把衣服往下拉拉,然后像颗蘑菇似的坐在地上。
江崇礼蹲在他的身边:“摔哪了?”
林序南的思绪回笼,神游在外的视线缓慢收拢,落在江崇礼的脸上。
他有一瞬间的惊吓,然后脑袋一缩,挣扎着逃去了卫生间。
“哐”一声摔上了门。
林序南背靠着门板蹲下,岔着膝盖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交叠的手臂中。
刚才他在干什么啊?
江崇礼又在干什么啊?
头好晕……
有点想吐。
林序南抱着脑袋冷静了一会儿,等到手脚能动了,再爬起来洗了洗脸。
冷水滑过皮肤,稍微好受一点。
但心脏还是跳个不停,整个人飘飘忽忽像个没有腿的男鬼。
直到江崇礼叩了叩门:“还好吗?”
林序南按着洗脸池边:“嗯。”
他满脸是水的出了卫生间,发现满地的玫瑰花瓣已经被江崇礼打扫过了,床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那一大束玫瑰被放在了蛋糕的旁边。
“切蛋糕吧,”林序南还有点晕,下意识远离那张沙发,往窗边靠,“吃不完就送给前台的姐姐。”
江崇礼轻轻“嗯”了一声,走过去把蛋糕分了。
林序南被分到一块,但他看着那熟悉的奶油,却怎么都下不了嘴。
晕晕乎乎的感觉又冒了出来,林序南觉得自己如果继续跟江崇礼关在这个封闭的房间里,迟早要再坏出事。
“有点热,像是喝酒喝的,”林序南尴尬地笑了笑,“我想出去走走。”
“好,”江崇礼垂着眸,分好最后一块蛋糕,“一起。”
他们把蛋糕送给前台,一起出了酒店。
沪市的夜景很美,六月底的江风带着凉意,即便此刻已是深夜,江边还是有很多的人。
林序南和江崇礼沉默着走了一段路。
最后还是林序南先开口:“那个红酒好大的后劲。”
江崇礼偏过脸:“你醉了。”
林序南眼神乱飞:“啊?哦,我还好吧,有一点点,但也不是很醉。”
因为紧张,话碎了一地。
“刚才也是因为醉了吗?”江崇礼又问。
林序南像是被鱼刺卡了喉咙:“刚、刚才、我、我……”
他也说不清到底是酒精作用还是自己本来就头晕脑热。
“不是因为醉了,”林序南盯着地面,麻木地往前走,“我又不傻。”
他清楚地知道他们正在做什么,所以才会在临门一脚及时打断。
“我只是觉得,还、还没到时候。”
什么时候才算到,林序南也说不清。
但他知道绝对不是现在。
“我们都没说清楚,”他的声音很小很小,喃喃自语一般,有气无力地,“……都还没到十月。”
江崇礼的表情一点一点冷下来。
“我是有哪里不好?”他问。
林序南摇摇头:“你很好。”
江崇礼很好,特别好,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他才会慌乱不知所措。
“江神,我一直都很想谢谢你,不仅仅是你当初愿意和我约法三章,答应我非常没有礼貌的条件,还有之后你强行让我远离张子尧,在我生病的时候给我送饭吃,因为室友的一个电话就来找我,分明不喜欢社交但还是对我的朋友友善,当然,你对我也非常好……”
林序南细细数着过去的事,发现江崇礼对他的好太多了。
而就是这些琐碎的小事连点成线,编织成面,像一张大网一般稳稳当当托住了林序南,让他猛然发现:我也值得。
“我妈再嫁后我很难过,虽然我知道我应该为她高兴,但是还是很难过。乐桃出生后我又难过又害怕,还要在我妈面前装出一副非常开心的样子。”
“而那段时间,都是张子尧陪着我的。”
“所以后来我明知道他对我不好,但还愿意去迁就他,我想,就当是谢他那三年的陪伴。”
江上的观光游船满载欢笑,江边的霓虹流光溢彩。
他们走到一处无人的栏杆,停下脚步,极目远眺。
江风把林序南的刘海吹开,露出小片光洁的额头。
江崇礼正看着他,眼眸深沉,像此刻夜空里晕不开的墨色。
“但是很奇怪。”
林序南微微皱眉。
他和张子尧十五岁认识,高中形影不离了三年,才慢慢意识到自己生出了那份喜欢。
他一直觉得这份喜欢是难能可贵的,是独一无二的。
可是认识了江崇礼,满打满算也不到一年。
而这一年时间,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张子尧的三年给盖过去了。
林序南觉得惊讶,觉得不应该。
否认过很多次,但实打实的心动实在难以忽视。
一个人会同时喜欢两个人吗?
应该不会吧。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想起张子尧是什么时候了。
“我现在有点不清楚我对张子尧到底抱有着什么样的感情,说是朋友有点淡,但要往上……也不算。”
林序南又想起早上的那句“爱人”,心头一热,瞄了眼江崇礼。
“可能你没有过这样经历,所以理解不了。”
然而,让林序南意外的是,江崇礼开了口。
“有过。”
石破天惊的一个字,震得林序南“唰”一下就把自己从过去的emo情绪里拔了出来。
“你有、你有过?!你有喜欢的人?谁?”
江崇礼只是轻轻摇了下头。
“我不清楚。”
像是陷入某段回忆,他微微皱眉,语速很慢。
“最开始,只是羡慕他。”
第50章 第 50 章 “我没有暗恋。”……
江崇礼没有过多提及他的暗恋对象, 只是说那个人喜欢建筑,喜欢篮球,喜欢笑。
简单三点, 足以让林序南碎成渣渣。
原来不是对建筑感兴趣,是对喜欢建筑的人感兴趣。
也不是想学打篮球, 只是喜欢的人喜欢打篮球。
还有喜欢笑。
喜欢笑的人那么多,他林序南哪里喜欢笑了?
平时只不过懒得发脾气,如果真有人把他惹毛了——
算了, 他就毛茸茸地走开。
林序南咬了口下唇,心里酸溜溜的。
这一年时间, 他开始珍视的、和江崇礼有关的回忆,竟然十有八九都有第三个人的影子。
不是独一无二,甚至都有复刻抄袭的嫌疑。
原来江崇礼喜欢这一类的。
一通百通。
“那他喜欢打游戏吗?”林序南问。
江崇礼垂着睫:“嗯。”
林序南把自己问笑了。
怪不得当初江崇礼那么干脆地答应了他的约法三章,毕竟这么符合标准的替身也很难找。
对,他就是个替身。
所以,江崇礼之前对他做的那些事情, 也都是因为他像另一个人吗?
林序南如坠深渊, 有那么一瞬间差点没喘过气。
他愣了很久, 等到缓过神来,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原来你喜欢我——不, 喜欢他那样的, 我……我的确挺像。”
“不,”江崇礼否认,“我喜欢你。”
再听这几个字, 林序南心里只剩密密麻麻的酸。
“就、就算你喜欢我吧,”林序南吸了吸鼻子,飞快调整自己的情绪, 努力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江崇礼想了一下:“四年前。”
高中的事,都惦记四年了。
林序南舔了下唇缝:“怎么、怎么认识的?”
“竞赛。”江崇礼说。
完了,林序南欲哭无泪。
能和江崇礼在竞赛场中认识,应该是个很优秀的人。
他就算是替身,也顶多算个低配吧。
“好的江神,”林序南弓起身子,低低地趴在栏杆上,“那为什么不告诉他?因为他也是男孩吗?”
“为什么要告诉他?”江崇礼偏头看向林序南,语气有些许的加重,“他又不喜欢我。”
林序南:“……”
说得好,但对着他说做什么?
难受?他还难受呢。
林序南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心口像是被压上一块千斤重的巨石,闷得他快要掉眼泪。
“那你别太难过,”林序南艰难地开口,“他没眼光。”
“嗯,”江崇礼赞同,“和你一样。”
林序南:“……”
好烦,这特么都能一样?
“不一样,”林序南闷着声,“我现在很有眼光。”
江崇礼:“没有。”
林序南:“……有。”
江崇礼:“没有。”
江风吹林序南的眼睛生疼,他不想和江崇礼进行这种无意义的争吵。
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没有就没有吧。”
可江崇礼非要把他那罐子捡起来:“你可以有。”
林序南挺想骂人的。
“就算有了又能怎么样?感情这玩意儿是讲究两情相悦的,光是你喜欢人家有什么用?得人家喜欢你才行。”
江崇礼没再说话。
“不好意思,提到你的伤心事。”林序南声音又低了下去。
妈的,谁来安慰他?他也很伤心。
有游轮缓缓驶过,水波撞击,拍出“啪”一声轻响。
林序南低着头,眨了两下眼睛,感觉自己的眼泪也一并掉进了这幽深的江水里。
“好困,我要回去睡觉了。”
他把眼眶揉的通红,站直身子,却发现江崇礼一直在看他——就像过去一年里,无数次地看着他。
雨天的、雪天的、阳光下的。
平静着的,或带着笑。
可这双眼睛在以前也同样注视着另一个人,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动。
“你别看我了。”
林序南抬手挡住江崇礼的视线。
隔着薄薄的手掌,那份注视似乎也没有停止。
林序南低着头,自嘲地笑了下:“可能你也没在看我吧。”-
林序南一夜未眠。
隔天,他像个鬼一样从床上爬起来,按照原定计划和江崇礼一起去附近的海洋馆。
行程排得很满,他们卡着动物的喂食时间,依次走过好几个场馆。
身边永远有小孩的惊呼和叫声,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或惊讶或新奇或开心的笑容。
除了林序南。
世间纷纷扰扰已经与他无关。
“不开心?”江崇礼去勾他的手指。
林序南猛地抬手,装模作样地展开海洋馆的赠送传单,显得自己很忙:“没,我在想接下来要去哪里。”
他把午饭安排在了海洋馆附近的一家餐厅,据说那家店地方菜做得非常正宗。
“我们看完下一个馆后要早点出去,不然餐厅那边可能要等号——”
他自顾自地把话说完,一转头,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
林序南原地转了半圈,看着停在自己身后几步远的江崇礼。
“怎么了?”
“因为我昨晚要和你一起睡吗?”江崇礼突然问。
林序南一懵。
“还是一定要拉着你的手?”
林序南:“……”
“因为今早留下了那半瓶红酒?”
“留下了你不喜欢的那束玫瑰?”
“不满我花两百块把它们寄回京市?”
江崇礼皱着眉问了一堆。
林序南定定地看了他十几秒,握着传单的手蓦然垂了下来。
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林序南走到江崇礼的身边:“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我有病。”
他在和江崇礼闹什么情绪?
就因为对方曾经暗恋过和自己差不多的男生?
论起找替身的恶劣程度来说,林序南最初的企图也不逞多让。
他俩半斤八两,凑一起各怀鬼胎,谁也怪不到谁的头上。
“为什么不开心?”江崇礼问。
林序南低着头,传单被他捏得发皱:“没有不开心,我只是有点累了,会尽快调整好的。”
江崇礼重新牵过他的手:“留在这里休息,不用尽快。”
两人的午饭在海洋馆随便应付过去,趁着中午人少,江崇礼拉着林序南又去了趟海底隧道。
“不是去过了?”林序南问。
“好看,”江崇礼说,“再看一遍。”
制定好的行程被彻底打乱,他们再次回到了被沙丁鱼群环绕的圆拱隧道。
饭点时间,游客不多,林序南静静地站在围栏外,看目之所及都被染上深蓝,浅色的鱼群像风一般在水中游弋。
他很喜欢这里。
“鱼群很漂亮,”林序南仰起脸,指尖触碰那一堵透明的墙壁,“他们聚在一起,好像永远都不会分开。”
江崇礼偏头看向身边的人,林序南的脸上落着淡淡的蓝。
不同于平日里的开心,目光中似乎有些许的落寞。
“少一条也发现不了。”江崇礼说。
林序南:“……”
他回过神,略微无语:“你讲话真伤人。”
江崇礼一直握着林序南的手,慢悠悠地往前走。
越往深处越是安静,鱼群像是跟着他们,在地面上投下流动的阴影。
“总会发现的吧,”林序南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那么多鱼呢,少一条,最起码有一条会发现吧?”
他们在隧道的最末端停下脚步。
很安静,只能听见似有若无的水声。
“鱼爸爸,鱼妈妈,鱼姐姐弟弟鱼儿子,”林序南看着自己的脚下,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亲近的鱼丢了,怎么可能不知道?”
江崇礼用手指刮了一下林序南的耳朵:“鱼怎么样我不知道。”
林序南甩了下脑袋,很不满他的行为。
可江崇礼得寸进尺,捧起他的侧脸,拇指划过眼下,认真道:“但如果你丢了,我会知道。”
林序南鼻根一酸,使劲瞪大眼睛,把眼底的温热逼退回去。
“说得好听,你暗恋的那个人丢了的话,你也会知道吗?”
江崇礼先是一顿,然后很轻地挑了下眉:“我没有暗恋。”
“嗯嗯,有好感,”林序南敷衍着,把江崇礼的手挡开,“反正都一样。”
“不一样。”江崇礼坚持道。
林序南懒得跟他争,想走:“随便你。”
江崇礼把人拉回来:“你又不高兴。”
林序南:“……”
半个小时前他还告诉自己要尽快调整好情绪。
半个小时后他又在扫江崇礼的兴。
林序南抓了把头发,觉得不把这个根本问题解决,自己的情绪怕是调整不好了。
“江崇礼,如果你又见到了那个有好感的男生,你会怎么样?”
江崇礼想了下:“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林序南疑惑地转过脸,“不去搭讪吗?你敷衍我?”
江崇礼思考片刻:“怎么搭讪?”
林序南觉得江崇礼在把他当白痴:“搭讪你不知道?走到他面前,说‘同学你好,我叫江崇礼,能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江崇礼看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林序南突然觉得有点想笑,长长叹了一口气。
认识江崇礼快有一年,他似乎都忘了去年十月份的时候,这人每天板着个臭脸,对他那些废话有问必答的人机模样。
可能是真不会。
“就当你现在已经会搭讪了,”林序南拍拍江崇礼的手臂,“我再问你,如果你又遇见了那个有好感的男生,你会怎么样?”
江崇礼从善如流:“和他搭讪。”
虽然林序南已经预设过这个回答,但听见江崇礼这么不假思索地说出口时还是心头一刺。
“因为还喜欢他?”林序南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使这句话听起来更像一句打趣。
可江崇礼却很轻地摇了下头:“因为他不开心。”【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