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41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五天◎
程鸢不知道她和周意宁的对话全部被关骓野听去了。
要是知道,她一定会表演得更认真卖力一点的，也不至于让关骓野生出自己连山脚下包子铺里的包子都比不过的怀疑。
程鸢四处转了会才再回去。
再次见到关骓野，程鸢觉得他好像哪里变了。
细细盯着他打量了一会，见对方只是用疑惑的视线回望她,清朗的面容如羊脂白玉,半点不见局促赧然,她恍然大悟：
不是他变了。
他只是回到了平常时候。
“怎么了？叶师妹？”关骓野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有什么吗？”
程鸢诚恳：“没有,只是关师兄好看，所以才多看了两眼。”
当对方愣了愣,接着从容笑回了一句“叶师妹谬赞了”,程鸢便知道——
那个会脸红的关师兄成为了只在记忆中出现的人了。
程鸢摇摇头，压下心中遗憾惋惜，重新望向关骓野的时候，嘴边扬起了灿烂笑容。
“关师兄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灵泉已经去过了？用得还好吗？”
关骓野对她说了一番感谢的话。
他感谢她出手相助,悉心照顾，又大方地把珍贵的灵泉让给他使用，明明是感激的话语，程鸢却越听越不对劲。
果然，当关骓野顿了顿,换了口气后,再开口时却是……
“叶师妹，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什么？告别？
那攻略呢？！
程鸢不禁瞪大眼睛，她赶紧集中注意力去听关骓野心声,结果什么都没听见,最终只好愣愣反问：“……为什么？关师兄在这里住得不习惯吗？”
“自然不是。”
“是我不想再欠师妹更多了。”
程鸢刚想说这没有什么,便见关骓野从袖兜拿出了一根玉簪,对她说：“我知道叶师妹当然不缺稀罕的法器，但希望叶师妹能收下这点谢礼，让我聊表心意。”
又露出庆幸的笑：“本以为过了叶师妹的生辰，便没有机会把它给你了。”
关骓野的口吻像是他早早就想把玉簪送给她，结果却一直等不到、又错过了时机。
玉簪不是凡品。
莹白的灵力在月光下流转，散发出温柔的气息，一看就知是仙级法器。
说出去可能没人信，但程鸢手上确实半件仙级法器都没有。
不是没有收到过，可往往是刚到手，还没捂热，便被真正的叶语笑拿走了。
程鸢一直迟疑着没有动作。
而关骓野直直递出去的手也始终没有收回。
忽然间，像是意识到什么，他的指节泛白，连同着苍白脸色宛如破碎琳琅，有种凄凉零碎的美丽。
“叶师妹……我绝不会拿曾经送过别人的东西来送你的。”
“玉簪是我亲手所制，所用材料皆出自秘境，法纹是我这一年间一笔一划刻下，没有半道工序经过旁人之手，也从来没有拿出来打算要送给他人。”
程鸢：“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觉得既然大家都不是真心，倒也不必上升到定情信物，搞得他们好像真的要有什么似的。
见程鸢不是要拒绝，关骓野本来黯淡下去的眸光重新亮了起来。
他往她的方向逼近一步，后者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落在玉簪上的目光重新抬了起来。
于是撞进一双干净又诚恳的清澈眼瞳中。
“那叶师妹，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程鸢挑眉露出不解表情。
“这个是防御型的法器，是需要我不定时补充灵力的。”
前半句很好理解，可听完后半句，还来不及领略深意，只见他眼含清浅笑意，不能更直白地说道：
“如果你愿意收下的话，我以后就有借口来见你了，叶师妹。”
这一刻，哪怕没有去听关骓野的心声，程鸢也知道……
……
他终于要开始认真攻略自己了。
……
不止是程鸢意识到了，一直安静的系统也在此时察觉出了关骓野的打算。
【宿主你要开始攻略叶语笑啦？！】
关骓野在心中恩了一声。
他想通了。
既然攻略目标不能更改，那么叶语笑就是他无论如何都要迈过去的坎。
眼前出现困难，理应积极面对解决，要是就这么放着不管，日后可能变成更大的麻烦。
况且……
叶语笑确实把珍贵灵泉借给他用，又给他喂药，更是亲口承认了自己喜欢他。
也许，只是叶师妹喜欢人的方式有点不同寻常罢了。
恩，一定是这样。
得知关骓野终于决定要挑战程鸢这块攻略路上的千斤顶，系统马上为他摇旗助威。
【新的攻略任务开始了！请宿主扬帆起航、再接再厉！】
【作为本系统升级后的第一个目标，如果成功完成攻略任务，将有额外奖励，宿主敬请期待哦！】
听到“系统升级”，无论是关骓野，还是假装害羞低头、实则偷听他们对话的程鸢，双双愣住。
【……等等，升级？】
系统应得理所当然。
【恩啊，既然宿主你都升级了，那我肯定也得升级嘛。】
【……你怎么现在才说？算了，你现在有什么新功能吗？】
【啊？新功能？没有啊，就是任务模式发生了点变化。】
关骓野心里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而系统接下来的话则是直接帮他把不好的预感作证成现实。
【宿主现已解锁了全新的任务模式！】
【不再是单一无趣的主线任务，更多惊险刺激的支线任务等你挑战！】
【……所以同样只要让叶语笑向我表白，或者她接受我的表白，就行了吧？】
程鸢从他这句话中听到了点乞求的意思。
然而系统却是满脸问号。
【啊？不是哦。】
【经过升级迭代，本系统现已正式改名！】
【由之前的“把到手就丢的渣男升级系统”升级成现在的……】
【“玩腻了才丢的渣男升级系统”！】
【宿主你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开不开心？！】
【……】
看着关骓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程鸢忽然有点可怜他。
拖着这么个好大儿系统做任务……
确实也挺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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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六天◎
做任务的不是程鸢。
对于脸上强颜欢笑,实际心里心如槁木万念俱灰的关骓野，她没办法感同身受，于是看向他的那一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心想用“因为害羞所以语塞”偷听他们对话，时间一久容易生疑,程鸢终于收下玉簪,接着开开心心地对关骓野说：
“关师兄,外面风大，你伤势未全好,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关骓野此时一门心思全挂在升级后的系统。
恩声过后，随程鸢回去。
刻意放缓的脚步声中,程鸢一边欣赏关骓野时不时想要迎风吐血的微表情,另一边则是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对话。
【宿主你很不开心吗……？】
见关骓野沉默，系统着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宿主你想啊，毕竟现在你的实力已经登到更上一个台阶了，升级难度加大,任务难度也该随之加大，不对吗？】
关骓野耐下性子跟好大儿讲道理。
【但至少下次，无论是升级还是什么变动，我希望你能尽快通知我，而不是当我开始接触攻略目标,你才突然“哇哇哇宿主我升级了哇,你开不开心意不意外呀”这样来折磨我。】
听到关骓野模仿系统的那句，程鸢差点破功笑出声，是手赶紧捂紧了嘴,才把狂笑憋了回去。
系统委委屈屈地应了声知道了。
大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关骓野教育了一顿好大儿之后迅速接受了现实,他转而问起了升级后的攻略模式。
【现在完成攻略任务的准则是什么？】
【很简单！】
【宿主你只要努力去完成支线任务就可以了！】
【通过完成支线任务,你可以获得一定的“完成度”。】
【“完成度”达到80%可以获得“普通”完成评价，达到“100%”则获得“完美”完成评价，后者会得到超级丰富的任务奖励！】
比起评级，关骓野当前更关注支线任务的内容。
【这个宿主你尽管放心！】
【支线任务选择繁多，不必全都完成，宿主可以自由选择！】
然后系统翻了翻任务列表，开始举例——
【“攻略目标承认和你的恋爱关系”】
【“即使你松开了手，攻略目标也会主动伸手想要去牵你”】
【“即使眼前出现了比你更优秀的男人，攻略目标也还是会放弃对方而选择你”】
系统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下去，像是对支线任务之简单感到失望，不符合它家宿主神一样的能力。
但随着列表下面的任务出现，系统重新眼泛绿光。
【刚刚那些对宿主太没有挑战性了！还是困难级别的支线任务更适合宿主！】
关骓野心声狐疑。
【……例如？】
【“攻略目标在一天内主动和你接吻一百次”】
【“攻略目标爱你几近疯魔！她对你展现出极致恐怖的占有欲，包括并不仅限于□□、□□、□□”】
【等完成度达到一定百分比，还有更多隐藏任务等你开启！】
关骓野：“咳咳……咳……！”
程鸢：“哈哈哈哈好！我喜欢！”
关骓野被她吓到，猛地转过了头：“叶师妹？？？”
程鸢面不改色心不跳：“就是跟关师兄一起散步觉得很高兴！”
关骓野惊疑的神色这才淡了下去，回想起程鸢平日的行事说话风格，他甚至不觉得突兀，一秒就接受了她的说法，又回到平常的神色语气，笑言：
“那我们以后可以常常一起散步。”
程鸢也笑眯眯地应了声好啊。
……
接下来的后半路程，无非是系统像在报菜单一样报出所有支线任务的内容。
关骓野苦大仇深地在挑选能做的任务出来。
程鸢甚至觉得，要是自己递给他一个算盘，他能立刻接过敲得啪啪响，算算要怎么分配才能把完成度刚好卡到80%，连0.1%都不想多出来。
对此，程鸢很坦荡地接受了，毕竟在关骓野眼中，她就是一个眼睛里只有包子，还随地大小睡的女人。
不，不是女人，是攻略目标。
【除了宿主你刚刚知道的那些，剩下的任务还有……】
【“攻略目标靠着你的肩膀睡觉”，可获得0.4%完成度。】
【“攻略目标为你全身按摩”，可获得1.3%完成度。】
【“攻略目标说要和你相守一生白头偕老”，可获得1.8%完成度。】
【“攻略目标当着>99人的面大声宣告爱你”，可获得2.5%完成度。】
……
程鸢忽然发现原来歪门邪道也不是这么好走的。
“事多、难做、奖励低”，还得摊上这么个好大儿系统，一般人真的没法拿捏。
她偷偷瞄了一眼旁边人，发现关骓野不但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还迎着她的视线笑问了声怎么了。
啧，果然不是一般人。
他甚至在系统话音落下后，冷静地算出了所有支线任务完成度的总值。
【所有的支线任务加起来，完成度没有超过70%。】
【啊？对哦！这是为什么呢？】
【……】
终于从空气中嗅到一丝杀意，程鸢只能说，虽然不是一般人，但终究还是人。
【啊哈哈哈……宿主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为什么了！原来只要完成度达到50%就可以解锁下一阶段了！】
【宿主我们是“玩腻了就丢”，所以前半部分是甜甜甜爱爱爱，等后半部分解锁，就变成哭哭哭虐虐虐了！】
关骓野迅速接受了这个解释，仿佛终于看见了希望曙光。
【把所有简单任务筛出来，算算能不能凑够50%。】
——他那意思是连半个困难任务都不想做的。
程鸢听后差点直接问出一句为什么了。
渣男不应该追求高效吗？
不就应该看都不看那些简单的任务，直接十连困难，一举把她拿下吗？！
程鸢正郁闷着，只听那边的关骓野又追问了系统一句。
【算好了吗？够不够。】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很心不甘情不愿。
【够是够，可是宿主……】
【那就行了。】
程鸢：……
程鸢：不行。
绝对不行。
她不管关骓野是什么打算、怎么想的，反正她是非要去完成那些困难级别的支线任务不可。
想到这里，程鸢顿时萌生出想要和关骓野说穿的冲动，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嘿！关师兄其实我有读心术哦”，向他发出快速完成所有困难任务的邀请。
程鸢闭眼抿唇纠结了会，最终还是把念头忍了回去，决定先用实际行动感化他，让他看见困难任务的可实践性。
其实她也是一个普通女人，很好攻略的。
程鸢想到就做。
她马上抖了下肩膀，假装自己健康的身体无法抵御夜晚的冷风，然后用自以为最楚楚可怜的眼神望向旁边人，中气十足的声色强行虚弱。
“关师兄……我冷。”
程鸢一直以来都知道关骓野是个很会装模作样的人。
在攻略目标面前，他可以按照场景需要，分别表现出包括并不仅限于“强大可靠”“温柔体贴”“破碎凄美”“可怜无助”的诸多人设。
可这一刻，当需要他展示出温情脉脉的一面时，出现在程鸢眼中的却是他控制不住露出的愕然震惊表情。
看到他一脸恶寒的样子，程鸢忽然觉得或许还是直接说穿会比较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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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七天◎
昨天晚上,关骓野的外袍最终还是落到了程鸢的肩头。
可披上外袍，程鸢的心却更加寒冷了。
尽管快得像是幻觉，但关骓野在那瞬间流露出来的错愕惊骇还是伤到了她，于是就连后者作揖告辞的时候,她都没有出声挽留,只伤心地挥挥手直接让他走了。
……
程鸢本来以为关骓野攻略她的事情可能就这么吹掉了。
毕竟设身处地,她也绝对会先去搞定简单的，把大难题留到最后。
但关骓野不知道的是她三个月后要远嫁魔都,此去一行，便是永别,他将永远失去攻略所有任务目标的机会。
回想起他昨夜那恶寒神情,程鸢产生了报复的快意。
正幸灾乐祸，御剑的程鸢也到达了道堂。
道堂是长老讲课授业的地方，宗门内所有修为在下九流第五重境界之下的弟子，都有硬性的课时规定。
程鸢也得上课,但自从五年前修为迈入下九流第四重境后，就没怎么来过了，叶宗主不会说她，巴不得她不来，其他人更不会。
是想着没几天课可上了,心中惋惜怀念,今日才又来了。
今日的道堂格外热闹。
长老未到，堂中的弟子似乎都围在某个人身边打转。
程鸢好奇，正挺直腰背伸头张望,却见那人群中间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到来,恰逢此时回首向她望来。
程鸢觉得关骓野设计得太好。
他站在人群中向她望来的时候,她与天光一同映入他眼眸,于是被屋檐笼罩在阴影下的双眼忽而亮了。
见是她，他轻轻笑了下，此刻分明隆冬，却从他的眉眼中望见三分春意。
那就好像他是特意等在这里。
好像这里的所有人、所有事都对他无关紧要，只有她，才是最特别的。
关骓野最厉害的一点是他只温情脉脉地看了她一眼，笑着向她点头致意，便又把视线收了回去。
仿佛用羽毛在人心上撩拨了下，便立刻收回，不管不问。
程鸢明知道他这一眼充满心机算计，心却还是被勾了起来，落不下来。
胸腔里的心脏正砰砰乱跳，耳畔传来了他人声音。
“关师兄你还没说呢，今日怎么突然来了道堂？”
肯定一早有人问他怎么来到这里，是拖到此时，见到她来了，才终于应声回答。
关骓野又看了她一眼。
收回视线后垂下眼眸，嘴角的浅笑把声色也染上了轻微笑意。
“有想见的人，所以就来了。”
“所幸今日运气好，一来便见上了。”
热闹的道堂霎时间安静下来。
有人静悄悄地拿出玉简编辑八卦快讯，准备登上今日头条。
【惊！关式渔场从今日起关门大吉！疑遇真情为爱洗心革面！】
半秒后蹦出了第一条回复。
【关门？他营业过吗？他渔场里的鱼不都是自己御剑飞过去，然后主动跳下去的吗？】
接下来突然一发不可收拾了。
【（诚恳）其实我是打通了地下水道，从另一个鱼塘里游进去的。】
【从小就在关式渔场长大的鱼鱼现身说法。】
【……你们何必如此轻贱自己？我们灵无宗好男人多的是，哪个不比他好？（就比如在下）】
【呵呵，你？当初我被狗男人骗得两袖清风人财两失，关师兄知道后不但没有说过我一个贱字，转头就阴了狗男人一把，帮我把丢失的法宝拿了回来。】
【还有我！当初我被魔修所伤，治疗的最后一味药长在不测之渊，求了无数人，得到无数次拒绝，只有师兄愿意为我走那一趟。如果不是师兄，我早就没命了！】
【你们这种我见过很多，嘴上说得天花乱坠，一遇到事，全部残废。】
【关师兄人帅温柔又体贴，还提供情绪价值，你？你凭什么？】
眼见楼歪要倒，真正想要吃瓜的围观群众赶紧伸手拉了一把。
【不要歪楼！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灵无宗的龙头企业关式渔场怎么突然就要关门了？？】
差点要被淹没在人群中的真相这时才被顶了上来，但因为他本人也忙着吃瓜，于是只短短回复了一句。
【关渔场主疑遇见真爱，首次为爱主动……晚点说，现在是关键时刻！】
【！！！】
【求坐标！求围观！！！】
【道堂，速来。】
不止是灵无内网，关骓野放出“有想见的人，所以就来了”这么一句话后，如同往平静的湖里投下大石，一石激起千层浪。
连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的长老也不急着开课，从人群中突然冒出个脑袋，八卦地问：
“小师侄想见谁？”
关骓野张了张嘴，似是想说出名字，众人也随着他张嘴动作而心脏高悬，然下一刻，他却是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师妹她愿不愿意，不想自作主张，惹她不快。”
众人心中失望，但同时也浮现出一句：难道关骓野这次真的栽在人家小师妹手里了？
长老不肯罢休。
“小师侄你尽管说，我要是那位师妹，定会十分开心，鼓励你勇敢大胆地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的。”
关骓野沉吟片刻，像在迟疑，最终还是摇头婉拒。
众人知道他怎么都不会开口的了。
而程鸢也知道，现在是该她主动站出来的时候了。
于是站在最外围的她往前重重跨出一步，吸引注意，迎着周围困惑视线，她朗声高喊：
“有没有一种可能——”
“关师兄想见的人是我？”
所有人回头向她看来，全场鸦雀无声。
……
程鸢也算是很了解关骓野了。
他最擅长的就是给攻略目标制造出一种错觉，认为自己对他而言是与众不同的，自己可以改变他，救赎他，可以成为他最特别的那个人。
所以在以往的攻略中，他从来不需要主动，向来都是他的攻略目标自己在那氛围中会错意，然后成就了他。
如今自己从旁观者成为主角，程鸢也觉得确实挺新鲜有趣的——但是！
那是在得知那些困难级别的支线任务之前。
只要跟那些精彩的任务一比，世间万物顿时黯然失色。
既然关骓野没有放弃攻略她的打算，那么他自己也别想全身而退了。
她就是要逼他主动、逼他承认，把攻略进程大幅提速，斩断他的所有退路，迫使他只能顺应时势地去完成那些她喜欢的困难任务。
而当下，程鸢攻势凶猛，眼见就要拿下关骓野。
只可惜在道堂尴尬的沉默之中，为了挽回她宗主之女的颜面，长老出手驱赶聚集的弟子，拿要上课的借口为今天早上的突发事件强行画上句号。
关骓野：“……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打扰，这便离开。”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程鸢不以为意。
他既然不敢当众承认和她关系，那就总会再找过来的。
他当然可以不找，那么他也永远别想完成所有的攻略任务了。
想到这里，程鸢扬了扬眉，云淡风轻地对四周所有偷偷投过来的目光坦率地回以微笑。
……
道堂长老授课授了半节，程鸢便睡了半节。
感觉自己也怀念够了上课睡觉的美好，她猫着身子从道堂里溜了出去。
走出一段距离，正准备召来飞剑去山下买早点，只见一道身影从旁边走了出来。
“叶师妹……”
见关骓野一脸着急想要解释刚才事情，程鸢却不给他用三言两语拧转自身劣势的机会。
她运用着过去从关骓野那里学到的本事，露出一副脆弱、易碎、楚楚可怜的姿态，问他：
“关师兄是不是觉得……被人看见你和我在一起，会很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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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八天◎
程鸢觉得自己在学习方面果真天赋异禀。
她从小在凡人界长大,来修真界的第五年就冲破了下九流第四重境的桎梏。
这些年来只是时不时在旁边观摩关骓野，便学到了他渣男的本事，甚至能举一反三。
此时此刻，面对被她一句话说得一脸愕然的关骓野,程鸢一鼓作气,争取再下一城。
无论是她落寞的声色、她可怜的话语,在关骓野听来总有种说不明白的熟悉感。
“我知道跟关师兄比起来，我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关师兄惊才绝艳,是修真界的一颗新星，受到大家欢迎喜欢,我只有区区宗主之女的头衔,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值得一提的地方。”
程鸢嘴角露出苦意。
“我想……大概是我会错意了。”
她手腕一转，从袖袋中拿出昨夜关骓野送来的玉簪，伸手递给后者的同时,眸光惆怅失意。
：=
“这玉簪还是还给关师兄吧。”
同样的场景，身份的对调，让关骓野顿时陷入了巨大的纠结之中。
如果他收回玉簪，相当于要放弃攻略，如果此刻放弃,那以后要想再重新攻略,恐怕难上加难。
如果不收，那他必定要当众承认和叶语笑的关系，以后绝不能把话说得暧昧含糊,否则攻略也肯定失败。
……他一直以来不主动、不负责,便是为了未雨绸缪。
毕竟如果他的身边真的出现了这么一个让他愿意主动、愿意做出改变的特别的人,他的人设就立不住了,攻略之路一定会变得困难。
关骓野闭了闭眼。
其实他没有选择。
当系统升级，便注定他会面对这两难的一幕。
于是重新睁开眼后，关骓野坚定地看向程鸢。
他掷地有声：“我不会收回。”
程鸢把他的心声听了个全，此刻有种反客为主的从容。
本来在她脸上怅然若失的神色一扫而空，神色语气也变得懒洋洋。
“怎么就不收回去呢？”
“关师兄难道喜欢上我了吗？”
关骓野：“……”
第一次对于攻略节奏的把握完全失控，让关骓野的心颤了颤，随之升起一种惊慌感。
……太快了。
快得有点不正常。
不能再被叶语笑带着走了，这对他来说很不利。
“叶师妹对我来说……的确是不同的。”关骓野面露彷徨迷茫，像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感，有种小心翼翼的不敢确信，“但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
怕程鸢会误以为这是拒绝，又赶紧找补。
“但只要一分开，我就很想见你，叶师妹。”
“我想我需要一些时间……”
程鸢没有再为难他，她笑眯眯地点头答应了。
“好呀，那关师兄再好好想想，我会等你的。”
然而关骓野才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到她说：“但等不了太久，关师兄自己把握好时间吧。”
话落，只见人收回了手，动作干脆利落地用玉簪把散落长发随意挽了个髻，接着潇潇洒洒地御剑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心情大起大落的关骓野一时之间有点回不过神来。
……
说要给关骓野时间，程鸢当然是认真的。
毕竟是关骓野要攻略她，又不是她要攻略关骓野。
身为被攻略的一方，她当然要享受被攻略的乐趣，没有道理总是她自己发动攻击。
于是把攻略进度大幅提高之后，他说想要放慢节奏，程鸢当然积极配合。
而自那天起，关骓野表现出一副真的在积极思考探索的样子。
他总是会出现在程鸢的视野当中。
大多时候是什么都不做，安安静静地呆在那里，时不时对她笑笑，或者一个眼神掠过来。
有的时候也会主动出击。
“好巧，叶师妹，我们又见了。”
“我想这个时间点你差不多该来了，你果然来了。”
“我什么都不做，只不过是想在这里打坐修炼。”
“法器可需要补充灵力了？”
“还不用是吗？那我改日再来。”
关骓野一反常态，改变了“不主动”的行事方针，深有体会的不止是当事人程鸢，还有灵无内网上的一众吃瓜网友们。
【#某关姓渔场主疑似正式退出下任灵无渣王选拔赛#】
【关关他变了，我前几天邀请他一起出任务，他竟然拒绝了我。TAT】
【我也！那天我们一起御剑在天上飞，我刚想靠近结果就发现他越飞越远了，明明他以前不是这样的。TAT】
【他不是我们所有人的共同男友了。TAT】
【我好不容易蹲点逮住了他，逼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他竟然红着脸对我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不——不可以，专一求贴贴的小狗人设不适合你，求求你快回来吧关师兄！TAT】
【他到底栽在了谁的手里？！！我好想知道！！！】
【不管是谁，姐妹听我一句劝，渣男就是渣男，永远不可能改的。】
【别听她说，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们修道之人就该活一个随心所欲，畅所欲为，大胆地去爱吧！】
【接楼上，如果能成，那提前祝你幸福，如果成不了，还能转身修个无情道，直接杀夫证道，力争一夜飞升，两全其美，不能更美。】
……
……
灵无宗道友们除了每日吃瓜，还弄了个仙石竞猜，猜谁才是传闻中的女主角，谁和他是最佳情缘组合。
程鸢发现自己赫然在列，但竞猜排名只有第七。
正好关骓野和她一起在药堂分药，于是程鸢把玉简拿给他看了。
他看完直接露出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有点郁闷地问她：
“我们就这么不配吗？”
程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只扬了扬眉，把网友们的评价读给他听。
“他们说像你这种温柔款，就应该配修无情道的冷漠御姐，冰川融化、水滴石穿的剧情才最经典。”
“又说考虑到你以前是开渔场的，只有另一个女海王才能让你认栽，而且发展精彩有张力，才更精彩。”
“像我这种……”程鸢没有读完对自己的评价，只笑着直接做出结论：“总之我们两个不是大众眼中的最适配情缘组合。”
关骓野皱了皱眉，面露不服。
他同样丢下手中工作，打开玉简，找到仙石竞猜，去看程鸢没有说完的话。
【如果不是那天在道堂叶喊了那么一句，这个仙石无论如何我都是押不下去的。】
【虽然关骓野这两年实力嗖嗖嗖地涨，但语笑师妹的爹是宗主，哥哥同样也是天才，她从小在爱和幸福中长大，身边一群青年才俊，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觉得她会被渣男骗。】
【而且叶师姐聪慧伶俐，没道理不知道渣男的真面目啊！】
【绝对不可以！！！我“昼夜情缘”的大旗不、准、倒！】
【呜呜呜周意宁师兄我知道你不上网，但求你出来证实一句吧！】
……
……
冷不防瞧见“周意宁”，还有那个和周叶谐音的“昼夜情缘”，关骓野不禁双眼微眯，因垂眸而掩藏起来的眸光变得危险。
他把做任务得到的大量仙石全部押了上去，直接把程鸢的排名推到了第一。
之后收起玉简，非常淡定地笑望向程鸢。
“叶师妹，现在我们是最佳情缘组合了。”
程鸢低头瞄了一眼：“你这是人为干涉。”
“我这是官方认证。”
程鸢噗嗤一声笑了。
还想嘲讽他两句，却听对方忽然问她：
“下次叶师妹出山做任务，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我想和你一起。”
程鸢挑眉：“关师兄想好了？不需要再给你点时间？”
对方像是忽然释怀，唇角有笑似春风骀荡。
“我的心中早有答案。”
“现在到了我应该要坦率面对的时候了。”
仿佛在认清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挣扎全是在做无用功，此时此刻，关骓野望向程鸢的眼眸之中，全是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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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九天◎
“我们要接下‘调查泉镇失踪事件’的辛级任务。”
“麻烦帮我们三个做一下登记。”
直到耳边响起清脆女声,灵无宗炼堂里负责做任务交接的内门弟子才终于回神。
“好、好的！请稍等！”
他忙不迭接过木牌，开始做任务登记，视线却总忍不住往站在前方的二男一女瞄去。
实际上，不止是他,乍一看上去炼堂里的弟子们都专心致志在做手上的活计,然而高度集中起来的注意力实则全在这三人身上。
这三位可是灵无宗的名人啊！
左边的关骓野是他们炼堂的老熟人了,近两年就挑着甲乙丙级的任务轮流狂刷，毫无悬念当选现任炼堂超级劳模,是当之无愧的卷王之王。
他们炼堂的弟子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连升数重境界，更在不久前迈入上九流之列。
右边的周意宁则很少见了。
但少见,不代表默默无闻。
“灵无宗宗主亲传弟子”
“灵剑荒烟之主”
“新生代弟子辈第一人”
无论哪一个摆出来,都是能闪瞎他们狗眼的头衔。
中间的叶语笑则更不用说了。
受尽万千宠爱的灵无宗小公主，天生命好，生来便是仙骨，人家认真修炼半个月就抵得上一般人苦修十年。
于是当这二男一女站在一起……
每个人拿放物件的动作都轻得不得了,就是生怕错过一丁点的风吹草动。
大家都想吃瓜。
尤其最近关骓野的八卦新闻在灵无内网闹得沸沸扬扬，即使是灵无宗内的仙鹤，估计都想要把他抓起来抖一抖，看看能不能抖点瓜下来吃。
所幸，不负众望——！
当关骓野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声合拢,他望向周意宁时可以说是笑里藏刀的笑容也挂在了脸上。
“周师兄,不过是辛级任务，倒也遇不到什么危险，我与叶师妹同去就足够了吧？”
闻言,单手持剑双臂环胸的周意宁一个冷冷的眼神扫了过去。
接着轻哼一声,嗤笑道：“正儿八经的危险可能是遇不着,但就怕有人诡计多端,平白制造些危险出来。”
围观弟子：“！！！”
好家伙！一上来就火药味十足！
所有人竖起耳朵，放慢动作，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关骓野假装自己听不懂对方暗示，好整以暇从容以对：“听闻师兄近日修炼遇到阻滞，实力倒退，要是真遇到危险，大概也派不上用场，恐怕还是拖累。”
“实力再怎么倒，教训一个才刚晋升上九流的修士，倒也不需要一炷香。”
“哈哈！周师兄真是自信，听师兄这么说，实在是很想请教一番。”
炼堂里静了一息。
周意宁斜视关骓野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明明是在室内却忽然平地起风，卷起几缕杀意。
他盯着他，一字一句：“刀剑不长眼，生死由命。”
关骓野同样放慢语调，唇角微勾。
“所以要是失手伤了师兄，也请师兄莫怪。”
围观弟子：“！！！”
这是要打起来了！
精彩！
快打！！
是真男人就赶紧打！！！别给我搞虚的！！！
万众期待之中，似乎有一扇一剑在半空用力相撞，砰溅出火花四射，战争仿佛一触即发。
可就在这时，程鸢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在安静的炼堂中格外清晰。
她的话是对着负责任务交接的堂内弟子说的。
“两位师兄战意高昂，不如给我换个甲级任务吧。”
“让师兄们陪我做一个辛级的调查任务，也实在太委屈他们了。”
炼堂弟子下意识回道：“甲级任务九死一生，师妹且再想想。”
程鸢挑眉，语气比刚刚互放狠话的两人还要狂妄：“怕什么？！我这两位师兄以一敌百，就算魔尊来了也得被他们干趴下。”
关骓野、周意宁：“……”
见身后寂静无声，这时程鸢才终于转身，笑眯眯地望向两人。
“两位师兄说是吗？”
关骓野尴尬轻咳两声：“多一个人多一分照应，三人同行也挺好。”
解决掉关骓野，程鸢的视线集中在周意宁脸上，把所有压力全部给到他。
于是后者被她的眼神逼着挤出一句：“……同门师兄弟当团结友爱，比试不必上升生死，是我言重了。”
程鸢满意点头。
她回首望向一脸钦佩又不禁惋惜的炼堂弟子。
“任务登记好了吗？”
“……登记好了。”
他伸手时的拖拖拉拉像是有点舍不得把木牌还给程鸢，嫌热闹还没有瞧够。
而直到领了任务的三人离开炼堂，众人一直因为紧张看戏而憋着的那口气才终于吐了出来。
有人对着程鸢背影啧啧摇头。
“那两位能不能把魔尊干趴下我不知道，但叶语笑确实直接把他们给干趴下了。”
有人颔首附和：“还得是叶语笑。”
一个桀骜不驯，另一个像是风，两个谁都拿捏、把握不住的人，全让她给收拾得服服帖帖。
“确实，还得是她。”
“话说……内网上的仙石竞猜是不是算是出结果了？”
“……”
“……”
“啊——！！！我一个月的工钱——！！！”
……
答应关骓野下次出山做任务和他一块的时候，程鸢也确实没有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灵无宗的弟子每个月有硬性出任务的要求。
像程鸢这种没有什么抱负和野心的，纯粹只是出去玩的时候顺便找点事做，也就每个月做一次辛级以下的任务。
任务倒也简单，就是采采药，做一些信息蒐集。
要是跟降妖除魔沾边，那是绝对碰都不碰的。
周意宁作为她的影卫，平日里会藏匿行踪，唯独在出任务时会光明正大和她同出同入，方便保护也是监视她，虽然也没什么好保护和监视的。
这次因为也没打算去挑战高级任务，所以程鸢是想请他别来，就让她和关骓野去过二人世界。
谁知他比牛还要固执，怎么都不肯松口。
周意宁：“我跟你一起去。”
周意宁：“那姓关的绝对没安好心，不能掉以轻心。”
可程鸢就是希望他有所图谋，不安好心呢。
不管怎么说，周意宁的存在几乎等同于叶宗主，她也不可能严词拒绝，省得平添怀疑。
程鸢惋惜。
关骓野显然更不甘心。
当他们三人一路御剑飞行来到凡人界，在靠近泉镇且人迹罕至的地方落了地，关骓野故意慢了一步，让周意宁走到最前。
见程鸢大咧咧地跟上去的时候，赶紧扯了扯她的尾指，把她拽停，在她耳边悄声低语。
“叶师妹，晚点要不要出去逛逛？”
当关骓野温热的气息拂在耳朵上，连带着他的喁喁私语，让程鸢体会到了一种要背着大人干坏事偷偷摸摸的刺激感。
她的眸光一亮，马上应了声：“好啊。”
“你把这个放在房间，到时我去找你。”
程鸢从关骓野手中接过用来骗过周意宁感知的小道具，眼睛笑得像弯弯月牙。
“那我们不见不散。”
46
第46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十天◎
程鸢答应了关骓野要同他一起偷溜出去之后,后者再也没有去找过周意宁的麻烦。
周意宁对他的冷眼厌恶也全当看不见。
于是从抵达凡人界，到隐藏修为伪装成凡人，最后到泉镇找到一间客栈暂时歇脚，也没有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像真是三个一起来出任务的好好师兄师妹们。
然夜幕一降临,华灯初上,一只小麻雀的喙准时哆哆敲响程鸢的窗。
程鸢轻手轻脚地去到窗边,推开，便见地面院子里的关骓野仰首望来。
他负手站在那里,穿着凡人的粗制布衣，却掩盖不住一身仙姿卓绝。
与今夜皎白月光一般清朗俊逸,眉眼却更温柔。
尤其当二楼的程鸢推窗映入他眼帘——
犹如熏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叶师妹。”
他嘴角带笑，无声地这么叫她的时候，程鸢心中几分悸动。
不得不说，关骓野这张脸确实好看。
程鸢肩膀倚在窗沿欣赏了好一会,才忽然手压在窗台，翻身一跃而下。
“关师兄，我们走吧。”
她一边拍打双手上的灰，一边扬眉望向关骓野的时候，才注意到他朝她伸出的双臂,那像是想在方才她跳下的时候一把接住她。
察觉到她的眼神,关骓野慢慢收回手臂，嘴上什么都没说，脸上倒能看到三两分遗憾。
程鸢被他逗笑。
“关师兄日后若是有些什么事情需要我配合的,不妨直说,师妹我很好商量的。”
最后观赏了一眼关骓野的错愕神情,程鸢哈哈笑着先一步往前走了。
……
是离开客栈,走出小巷，来到街上，程鸢才忽而意识到今日原来是上元。
走出幽暗巷子口的那一瞬，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整个泉镇灯火通明，四处悬挂着大红灯笼，视野因橘红亮黄的光芒而迷离，仿佛置身于并不真切的海市蜃楼。
站在巷子口看着来往途人，听小贩吆喝声不绝，关骓野不由感叹了一句：“还是凡人界有过节的气氛。”
他说出了程鸢的心声。
修真界通常不过节，但像是除夕、中秋这些日子，也会象征性地聚一聚。
叶宗主不是没有邀请她去，只不过她次次都会找借口推辞，毕竟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在他们一家人里面掺和，何况叶语笑还很排斥她。
因此就连程鸢自己也记不清楚，在迎来今夜之前，她究竟一个人度过了多少次清冷的夜晚。
“叶师妹。”
许是见她没有回应，关*骓野叫了她声。
等程鸢恩声望过去后，才发现他似乎有话想说，但在说之前，他先是轻咳了下，似在提前缓解自己的紧张尴尬。
应是被她盯得有点不自在，他再开口时有几分局促，出声的同时把折扇伸向她身前的动作，也并不那么顺畅。
“……你要不要抓住我的折扇？”
“这里人多，我怕走散了。”
程鸢只是突然想起了他的一个支线任务。
“即使你松开了手，攻略目标也会主动伸手想要去牵你”
她不禁垂眸笑了。
一缕发丝因为她低头的动作而掉在了耳前，也遮掩住了她的眸光。
重新抬首时，程鸢的手完美避开了伸到跟前的折扇，在关骓野一瞬落寞的神情下，直接牵住了他空出来的另一只手。
迎着他意外的眼神，程鸢眼角弯弯笑着说：
“我要是松手，难免还是会分散。倒不如关师兄亲自牵着，才最稳妥。”
红灯笼的火光映照入他眼眸。
从他眼底升起的笑意，像是东升旭日逐渐照在了清晨海雾茫茫的海面。
他说，好的，叶师妹。
“那我们现在走吧？”
“恩。”
……
今日元宵佳节，长街上大多是未婚男女，他们十指相扣随人流缓缓前进时也不显得突兀。
程鸢的注意力一直在关骓野的手上。
这是她第一次和男生牵手，很难不去在意。
是的，第一次。
程鸢来修真界的前五年在努力学习、适应环境，觉得修仙有趣，便一头扎进了修仙的海洋里，无论男人女人在她看来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后五年不当事业批了，她开始享受人生，恣意纵情，也想过找个男修来探讨一下风花雪月。
可“宗主之女”“惊世之才”层层名头叠加在一起，还不知道怎么和周意宁捆绑成了情缘，她成了高处不胜寒的高岭之花。
如今第一次和男生牵手……就很奇妙。
无论是长街上对酒当歌诗年华的未婚男女，还是从身边跑过、追赶打闹的小青梅竹马，小贩的高声吆喝，酒酿汤圆的香气，全部成为了温暖又热闹的背景板。
周遭的一切很远。
他的手很近。
近到他因人潮密集时牵得更紧，等人少了又松了松，他掌心的温热，指腹的触感，每一个微末细节，都清晰无比。
可能就是因为太在意了。
虽然是程鸢主动避开折扇，直接去牵关骓野的手，可到了现在，她反倒变得有点紧张。
渐渐，程鸢发现紧张的人不止是她，关骓野也不见轻松从容。
绝对不是她的错觉，因为系统出卖了他。
【哇哇哇宿主你心律一直好高啊，发生了什么？？有危险吗？？宿主你不要这么紧张，要淡定！淡定！】
【宿主你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上，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再来一次，对……放慢节奏，恩，好了一点点！】
结果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直接让他们前功尽弃。
程鸢：“师兄怎么这么紧张？难道以前没有和其他女孩子牵过手吗？”
关骓野呼吸顿时窒住。
他不出声，系统沉默，程鸢忽然觉得自己问了个傻瓜问题，关骓野作为灵无下任渣王强力候选，怎么可能连人家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
关骓野：“……没有。”
程鸢愣住，震惊的话语不知不觉间从嘴边传了出去。
“……怎么可能？”
系统比程鸢还傻眼。
【宿主你原来没有牵过人家女孩子的手的吗？？！！】
对于好大儿系统关骓野实在没话想说。
得不到回应，系统迅速回忆了一遍“把到手就丢”时期，关骓野每次攻略任务目标的细节。
它家宿主最厉害的就是给攻略目标制造错觉了。
等错觉出现后，马上会进入第二阶段，由于攻略目标性格迥异，第二阶段也会进行调整。
如果攻略目标缺爱缺温暖，那就主打一个默默陪伴，化身为树洞，接受所有黑泥烂泥。
如果攻略目标一心事业，那就跟对方一起拼搏事业！上刀山！下火海！让对方意识到这辈子不可能会遇见比他更优秀的事业型伴侣了！
如果攻略目标刚刚遭遇过重大挫折打击，那就更好了！
要是情伤，宿主直接上去干翻前任！
要是丢东西被骗，宿主直接钱包武器两出手，攻略目标芳心马上有！
总结：宿主的攻略之路大部分是在……打打杀杀。
且由于宿主颜值制霸，从来没有攻略目标敢像叶语笑这么主动……
所以真的是第一次！！！
【宿主！我们出卖色相并不丢人，以色易物对得起天地良心，宿主加油！宿主无敌！宿主万岁——！！】
轮到程鸢陷入沉默。
她好像懂了关骓野为什么对困难任务百般排斥。
对于没有尝试过的、又不好把握的东西，确实会心存抗拒的。
好吧。
程鸢下定决心：某些时候就由她来主动一点吧。
想到这里，程鸢垂下的视线忽而抬起。
因为关骓野一直往前走，没有回头，所以她看到的总是他的后脑勺。
而当此时三步并作两步，快速绕到关骓野的身前时，冷漠的后脑勺果然变成了一张微红俊脸。
迎着他像是没有丝毫准备的视线，程鸢眉开眼笑地对他说：
“这也是我第一次和男生牵手。”
“关师兄也是我的第一个。”
关骓野觉得自己应该要说什么的。
为了攻略叶语笑，他应该要说上些什么的。
可这一刻，当低头看见她水盈盈的眼眸，笑出来的梨涡，他只下意识转头恩声。
隐隐约约看到不远处的摊位，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句：
“……叶师妹想去猜灯谜吗？”
“关师兄是害羞了吗？”
关骓野：“咳咳……咳！”
程鸢笑笑：“那我们去猜灯谜吧。”
可看着携手走向猜灯谜摊位的男女，本来应该为攻略进度感到开心的系统，不知怎么反倒忧虑起来。
它忍不住提醒：
【宿主……是你要去攻略叶语笑，而不是被叶语笑攻略哦……】
【我知道。】
【所以你不能喜欢上叶语笑，她只是你要攻略的对象。】
【恩，我知道。】
【宿主，答应我，你绝对不会喜欢上叶语笑，攻略她之后，我们会继续去完成一个接着一个的攻略任务。】
【我答应你。】
……
47
第47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十一天◎
听到系统和关骓野的对话,程鸢只道是自己想岔了。
关骓野害羞定是不可能害羞的了，就算脸红，大概也只是人设的一环。
他说要猜灯谜，自然不可能是由于害羞所以转移话题,而是另有打算。
走近猜灯谜的摊位,当夜风将红底黑字的谜题纸吹得翻飞,发现谜底尽是些“朝思暮想”“长相厮守”“至死不渝”，程鸢明白了关骓野的打算。
侧首,发现旁边人正笑笑地看着她。
“如何？猜吗？”
程鸢同样笑笑，就是不让他如意：“猜不出来,还是不猜了。”
关骓野微怔一下,没有挽留，只乖巧顺应地点了点头：“好，叶师妹不想猜，那就不猜了。”
但他不是立刻离开,而是转头买下一张灯谜，接着交到她的手上，最后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出一句。
“叶师妹且收着，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想想，一时半会可能猜不出来,但时间久了,自然就能看得出来了。”
程鸢垂眸瞥了眼手中谜底是“一见倾心”的灯谜纸，蓦然想起和关骓野初遇那日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她好久，便是为了要装对她一见钟情。
“……”
要不是有系统出卖他,程鸢觉得这完全就是个情场老手。
多会啊！
……
可能是因为从系统那里听到了关骓野一路以来的攻略之路剖析,程鸢忽而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关骓野。
他是怎么和系统绑定在一起的？
在开始做攻略任务之前,他本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真实的他其实是怎么样的？
因为有做攻略任务得到的奖励,关骓野的晋升速度可以说是恐怖，可程鸢看得出来，他在修炼方面不是没有天赋。
他的基本功很扎实，而且异常努力，不停出任务卷到整个炼堂的人都怕了他。
他为什么这么迫切地获取力量？
他来自哪里？想要去往何方？最终想要得到什么？
关于这些，她好像全部一概不知。
但她想，他一定有目标，有很想要得到的东西。
所以当察觉到关骓野牵着她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放开了的时候，程鸢明知道他是想要做支线任务，却还是叫住了他。
“关师兄！”
后者回首。
虽然关骓野努力的方向有点歪了，可看到他这么努力的样子，总会想要关照一下的。
程鸢笑眯眯让他张开手。
主动重新牵回去之后，她仔细提醒了他一句：“师妹的手要好好牵着，不能再随便放开了。”
他愣了愣，随后低头温柔内敛地笑着说了声知道了。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获得完成度0.7%！】
系统之力来得莫名其妙，可以说是歪门邪道，而修行歪门邪道的修士，终将受到其反噬。
程鸢想，她走之前，也许可以帮帮他。
……
随着人流在长街上走走停停兜兜逛逛，买了花灯，又看了烟花，他们的视线终于落到了卖小食的茶亭上。
“叶师妹要吃汤圆吗？”
关骓野问她。
第一次路过的时候，程鸢其实就已经流口水了。
可为了在关骓野面前证明自己不止是一个总会吃吃吃，还随地大小睡的人，才一直按捺着没有开口。
如今关骓野主动提起，那程鸢自是当仁不让地点了点头。
“吃，要淋了桂花蜜的。”
对方顿时忍俊不禁，但没有多说话，只让她提着兔子花灯，在原地等他回来。
关骓野只带回一碗汤圆。
“只剩最后一碗了，他说最后一锅全煮的是芝麻的，唯独一粒是花生的，前面的客人都没吃到，估计是在我们这碗里。”
凡人界有这样的说法，能在一锅汤圆里吃到不同馅的那个人，在新的一年里定会好运缠身。
于是听关骓野这么说，程鸢立刻低头认真去找。
汤圆经滚水煮过外衣变得晶莹剔透，芝麻馅黑，花生馅黄，要是认真去找，也不难找出来。
程鸢仔细看了会，最终把花生馅的那粒汤圆舀了起来，吹走热气，最后送到关骓野嘴边。
“关师兄会遇到好事的。”
关骓野摇了摇头：“遇到叶师妹便是最大的好事了。”
看到他那双含情脉脉的深情眼，程鸢忍不住笑了。
“噗——笨蛋。”
“？”
“关师兄快吃吧，我保证你今年一定会遇到好事情的。”
他才终于脸色微红地吃掉了那粒花生馅的汤圆。
程鸢觉得，如果换了任何一个攻略目标，关骓野恐怕都不能以“完美”的评级完成升级后的攻略任务。
除了她。
程鸢没有想过要感化关骓野，或是改变他。
在帮助他完美完成攻略任务之余，她也会给他找到其它出路。
世间道有千万条。
他也不是只有系统这一个选择的。
……
走回客栈的一路，系统一直在嗷嗷乱叫。
【啊啊啊啊我好喜欢叶语笑，我好喜欢她！！她是所有攻略目标中我最喜欢的一个！】
【她真的好主动好上道啊！今晚出来这么一趟，宿主你的完成度终于冲破了5%！】
【耶耶耶耶耶！】
【开心！】
不过系统很快笑不出来了。
刚回到客栈，便见周意宁的房门由内向外地自己打开了，他的人迟了两秒出现在视野中。
视线先后扫过夜出归来的两人，又在他们牵着的手上定格两秒，最后傲慢地无视了关骓野，只对程鸢说：
“叶语笑，你跟我进来。”
关骓野本以为程鸢会拒绝，完全没料到她竟是半个不字都没说，反而无比乖巧地点了点头。
“……”
第一次发现程鸢原来也可以这样乖巧听话的关骓野陷入沉默。
此情此景，他感觉自己就是陪她外出风流快活的妾，不管在外面有多开心，只要回到家里，总有个正妻在那等着，直接压他一头。
周意宁就是那个正妻。
尤其当程鸢转过头来，对他说“关师兄去休息吧，我正好也找意宁师兄有些要事”，那感觉更加强烈了。
她说完甚至不等他回应，直接转身往周意宁方向走去。
她抽手的动作太快，又太干脆，直到手中只剩下她最后指尖的一节，他才终于反应过来，紧紧攥住。
程鸢茫然回首，看到关骓野唇线抿紧，垂下的眼睫像是蝴蝶的翅膀轻颤，透出脆弱感，声色如同即将被人抛弃的可怜小狗。
关骓野：“……是叶师妹说的，手要好好牵着，不能再随便放开了。”
程鸢愣了下，之后噗嗤一声笑了。
她本来已经走出去两步，这会又步履轻盈地退了回来，还多退了步，几乎要撞上关骓野时才停了下来。
他那声“叶师妹……？”还没完全脱口，便见程鸢忽然踮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亲，像是安抚。
关骓野的心猛地悬起，还没落下，脸颊上的红还没现出来，一听程鸢说了句“没事的，意宁师兄找我是有正事”，顿时什么都冷却了。
……更像了。
真的就大老爷用些蝇头小利哄妾，接着转过头就笑嘻嘻地一头扎入正妻的房间。
即使系统提示他的完成度又上涨了1.1%，关骓野也一副完全高兴不起来的样子，只不得不咧出一个假笑，松手放人。
还要故作从容，大方地说：“……好的，你去吧，早些休息。”
对方点点头。
便是在系统【？？？？？？】疯狂问号输出，他一脸酸涩，像是不甘心又别无选择的无力感——
关骓野眼睁睁地看着程鸢走进了周意宁的房间。
然后阖上了门。
48
第48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十二天◎
“可以了。”
听到身后传来冷淡一声,程鸢慢慢睁开眼睛。
天光从纸糊的窗户透了进来，她竟在周意宁的房间里打坐一夜，现在已经是次日清晨了。
这次灵力外渡倒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久。
回头望见周意宁脸色虚白，程鸢内心有些愧疚。
“意宁师兄,辛苦你了。”
对方摇了摇头,偶然一瞥程鸢脸上愧色,方才开口：“你不必如此。你破不了血誓的束缚，对我们来说也有好处。”
当初程鸢被叶宗主从凡人界接到修真界,正式以叶语笑的身份公开活动之前，他已在她身上种下了血誓。
“你在得到叶语笑可以拥有的一切的同时,也必须背负上相应的责任。”
“你必须要代替叶语笑去往魔都,嫁给魔尊。”
可是，叶宗主却低估了程鸢修炼的速度。
虽同为天生仙骨，但个体也有参差。
叶语笑从小在仙门长大，三岁开始修炼,修炼五年，也不过堪堪入道。
可程鸢最初来到灵无宗的五年，第一年用在适应身份环境，学习基础，待悟道迈入修仙门槛,之后四年内连破四重境界,不过——也只有四重境界了。
因为偶然从书中发现一旦达到第五重境，血誓立马会失效，程鸢自那以后便不再潜心修炼了。
毕竟如果没有血誓,叶宗主必定对她猜忌生疑,用更强力的手段束缚她。
然而,纵程鸢有心压制,灵力依旧水涨船高。
两年前，她第一次快要压制不住体内被压缩了无数次的灵力，像是洪水一拥而上，要直接冲垮第五重境的桎梏时——
她对着空气，第一次和沉默寡言的冷淡影卫说了话。
“师兄，你能不能帮帮我？”
周意宁帮了她，他唯独将这件事隐而不报，帮她将境界强压在五重境之下。
于是便有他一次次秘密为她外渡灵力。
周意宁说不必谢他，但她还是要谢的。
毕竟那些外渡的灵力不是流到别处，而是落入了程鸢的法宝之中，尽管取回来也要费些功夫，但也终究给她未来在魔都留下来一线生机。
周意宁虽帮她，却也总是试探她。
程鸢从床上下到地面，才走两步，他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听语气似乎还皱着眉。
“你有修为如此，又不是没有能力，若想要逃跑，随时可以逃到天涯海角。”
有时候程鸢也会觉得周意宁的试探更像是暗示，毕竟无论是她还是他，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她以叶语笑的身份前往魔都，嫁给魔尊——大概是没有什么活路的。
所以哪怕她全力逃跑，也是人之常情。
可程鸢摇了摇头，回首望向他时，眼中有光仿佛重于泰山。
“意宁师兄，我虽本来是人间界的流民，但也不是狼心狗肺之人。”
“我只想对得起他人，无愧于自己。”
周意宁眼神复杂地回望她。
“……你可能会死。”
闻言，程鸢却是哈哈大笑。
“谁不会死呢？”
“或迟或早，所有人都会死的。”
“生死本来就是世间常事，师兄且看宽一点。”
周意宁沉默的时候，程鸢已经走到门边，她回首对他说了最后一句——
“若是意宁师兄可怜我，这段时间我和关师兄的事……就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毕竟我的时间也不太多了。”
看到对方抿嘴点头，程鸢感谢地笑了下后，昂首阔步走出房门。
……
程鸢一出门便看到了关骓野。
他在客栈一楼喝茶，她出门瞬间就和他仰首望来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面对她在周意宁房间逗留了整整一夜的事情，他表面上看似从容自如，若无其事，但看多一眼，就更觉得像在强颜欢笑。
最激动的是系统。
【叶语笑你告诉我啊，你究竟为什么啊？？！】
【你不是喜欢我家宿主吗？你不是还主动亲了他吗？？你到底为什么在周意宁的房间呆了一夜啊？？？】
【宿主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难道就不紧张的吗？？？我们可是要翻车了啊！！！】
系统哭天喊地，质问程鸢这个负心汉，但关骓野只字不提。
他当然同样感到不安，可他绝对不能质问，毕竟要是真的撕破脸，他和叶语笑才是真正的完蛋。
于是面对来到身侧的程鸢，关骓野仿佛没有看见她从周意宁的房间出来，全当作无事发生，只笑着对她说了声：
“叶师妹，早。”
程鸢看了他一眼。
他纵然半个字都没有提起，可他声音沙哑，还略微颤抖，眼里的血丝像是熬了一夜没睡，放眼整个泉镇似乎都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伤心可怜的男人了。
只有程鸢知道，实际上他心里半点悲伤难过都没有，全是心机算计。
……天生戏子，难怪那么多师姐师妹被他蒙骗。
想到这里，程鸢也不解释，任由他表演，慌乱一阵，就算是替被祸害的师姐师妹们出口气了。
于是她也笑眼弯弯地回了句：
“关师兄，早。”
……
尽管昨夜逛了元宵集市，又折腾出三角风波，像是出门谈恋爱似的，程鸢也没有忘记他们是领了任务出的宗门。
“调查泉镇失踪事件”
因为只是辛级的调查任务，他们只需要确认失踪案件是否与魔都、或者魔修有关。
如果是，不必插手，立刻报告宗门，灵无宗会另外派人跟进。
如果不是，移交当地官府即可。
早膳过后，程鸢正想着要从何处下手，怎么不打草惊蛇探出情报，旁边的关骓野已经率先找到了线索。
线索是他昨夜和程鸢分别后去了官府、另外加上今晨在客栈厅堂打听到的。
说是近半年里，泉镇已经连续有四位新娘相继在出嫁当日失踪。
由于被认为是新娘与情郎私奔，婆家娘家在面子上都挂不去，于是没有声张，双双决定沉默处理。
关骓野不但提供了情报，还立刻排兵布阵。
“第四位新娘失踪在五天前的雨夜，我们可以先去问问情况，看看有没有魔修留下来的痕迹。”
程鸢还没有开始动脑，对方就已经把什么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顿时有一种当腿部挂件躺赢的咸鱼快乐。
“不愧是炼堂的卷王之王。”
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关骓野松了口气，微微笑道：
“叶师妹过誉了。”
……
这似乎不是普通的失踪事件。
从第四位新娘失踪的喜轿里，周意宁探知到了魔修留下的气息。
他脸色微变，不作多留，当即前去通知正在询问新郎的程鸢和关骓野。
不声不响地进入婚房，最先入目的是数日间头发半白、神色肝肠寸断的新郎。
他跪地求人的模样似在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拜托你们救救茵茵吧！茵茵自幼与我青梅竹马，我们情投意合，她绝不可能抛下我去和情郎私奔的……！”
“救救她吧……”
“要是再晚一点，再晚一点……可能就……！”
假如没有五天前失踪的第四位新娘，调查任务本该到这里就结束了。
如今情况紧急，又确实还有生机，来自灵无宗的三人才聚在一起商讨主意。
程鸢：“是哪里的魔修？野生的？还是来自魔都的？”
周意宁想了想，回道：“应是来自魔都的魔修。”
程鸢沉思。
她这次出门带了两个大佬，虽然魔尊亲临是打不过了，但普通的魔修还是能随便给干趴。
更何况不久前从魔都送来的聘礼，她正好带在身上，她未来的夫家还特别留了张纸条，说是只要此物在，就没有魔修胆敢动她。
如此贴心，程鸢不试试效果都对不起他。
“我有个主意。”
关骓野不反对，但眉宇间却染上忧色。
“你打算如何引出那魔修？”
“今日风和日丽，天清气朗。”程鸢仰首望天，顿了顿，然后笑着吐出三字——
“宜嫁娶。”
49
第49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十三天◎
日间搜寻魔修无果。
待到日暮时分,坐在花轿里等待出嫁的程鸢，只是不禁想起白天她说要以身做饵时，周意宁反对的姿态。
彼时她安慰他说：“没事的，意宁师兄,就当是预演,提前熟悉一下流程。”
下一秒立刻响起的是关骓野愣愣的声音。
“预演？叶师妹之后……是要跟谁成亲？”
程鸢望向他时,他整张脸都毫无血色，像是噩耗临头,突然遭遇重大打击。
可最慌乱的果然还是系统，他跟系统在心里对话时的声音是那样淡定。
【完蛋了宿主！！！！没想到叶语笑竟然跟别人有婚约！难道是周意宁吗？？？怎么办？？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是谁都不重要,只要赶在叶语笑出嫁之前完成攻略就可以了。】
听到这么一句,当时程鸢满不在意地笑了笑。
懒洋洋地看了他眼后，轻描淡写地回了句：
“总之不会是你，关师兄。”
关骓野连那心中一瞬刺痛的模样都演得像模像样、若有其事。
不愧是他，这多厉害。
……
“小姐,吉时已到。”
程鸢恩声，示意可以启程。
第五次的新娘是她，新郎是关骓野，场地则现场借了第四次失踪新娘的礼堂。
他们准备得马虎敷衍，但也不担心那魔修不现身。
泉镇半年来只举办过四次喜事,他四次无一缺席,以这张狂的行事风格，即使知道这第五次是计谋引君入瓮，也绝对会来。
不过看来他不打算在花轿上对她下手。
一路坐着花轿摇摇晃晃去到夫家的大门,那魔修也没有现身。
喜轿落地,抬轿的纸人原地消散后,一只手越过喜轿门帘,出现在程鸢眼前。
连同着关骓野的声音一起。
“娘子，小心脚下。”
听到那声“娘子”，程鸢不由顿了顿。
她的目光从他细长手指转移到他的脸上。
太阳已经下山，夜幕又起，昨夜迎亲的红灯笼全没有撤，火光透过红纸映入眼帘的光线朦胧迷离，连带着他嘴角挂着的笑意都变得一往情深似水。
那就好像……今夜，当真是他们大喜之日。
“叶师妹，”见她不动，关骓野以为事情有变，他靠近两步，压低了声线问她：“怎么了？”
他压下嗓音的时候，声音又低又磁，让程鸢耳朵痒痒的。
“没什么。”
“只是你叫我娘子的时候，我觉得很心动。”
话落，程鸢的手终于放在他的掌心，她起身要走，关骓野反倒一动不动。
于是程鸢侧首看他，挑眉问道：“怎么了？我们不去拜堂吗？”
“……”
他僵掉的嘴角重新咧出温顺笑容：“自然要去。”
两人这才动身。
关骓野实在摸不清叶语笑这个人。
她说她喜欢他，他最初确实感受不到，只觉得比起自己，她更喜欢的是那山底下包子铺里的包子。
可后来，又确实好像是有一点喜欢的。
但到了昨夜和今日，他又说不准了。
叶语笑让他很混乱。
她时而对他热情亲昵，时而待他冷漠疏离。
有时好像掉进了他苦心营造的爱情氛围里，有时又清醒冷静得让他慌张失错。
她能主动牵他的手，能当着周意宁的面亲他脸颊，也能在他紧紧逼视下走进周意宁房间，留宿整整一夜。
他分明能从她眼中看到喜欢，怜惜，可她转头便能说出她以后会跟别人成亲，而新郎绝不会是他这样的话。
听到她那声轻描淡写的“总之不会是你，关师兄”，他脸上闪过被刺痛神色，七分是演，三分是真。
方才又听她说只因他叫了她一句“娘子”便觉得心动……
……关骓野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
“夫君，我们不如省去拜堂，直接去洞房花烛可好？”
关骓野看向旁边人。
他知道他的新娘换了人，但要是真的叶语笑在这里，说出这番话，又好像合情合理……哪怕她把他推到床上，直接霸王硬上弓，下一秒拍拍屁股果断走人，似乎也丝毫不违和。
关骓野：“唉。”
假程鸢凑到跟前：“夫君你叹什么？”
“我很苦恼，真想打开你的脑子看看你到底在想什么。”
话音尚未逸散，关骓野甩开折扇，果断出手！
……
程鸢都快要怀疑是他们准备得太敷衍马虎，那魔修深感伤了自尊，才迟迟不肯现身。
直到她迈入内堂，身后的门哐当一声死死闭合，回首看到关骓野忽而站在不远处，笑吟吟地等着和她拜堂……
那魔修终于来了。
假关骓野：“娘子，莫耽误吉时，待我们拜完天地，好进入洞房。”
程鸢是第一次见魔修。
一打照面的功夫便被他抓到身旁，眼见就要按着脑袋强行拜堂，程鸢却完全不怕，还忍不住细细打量起对方。
而发现程鸢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看，他人反倒松弛了。
“娘子怎么了？可是为夫脸上有些什么？”
关骓野的那双深情眼，曙光远山般的俊朗面貌，他全模仿了个十成十。
要不是心声不同，程鸢肯定要被他骗。
【啊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想杀人想杀人想杀人……咦？她不怕我？我想和她成亲！！我要把她变成我的新娘手办！！！！】
程鸢：“……”
果然跟魔修一比，连渣男关骓野都突然变得美好起来了。
为给周意宁创造出搜救第四位失踪新娘的空隙，程鸢轻笑一声，开始拖延时间。
“换了新郎，这堂还怎么拜？”
对方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点破。
内心全是【有趣有趣有趣喜欢喜欢喜欢】，表面倒是和关骓野一般温柔从容。
“当然一样能拜，我会比他待你更好。”
“多好？”程鸢眉梢一扬，接着笑眯眯地问他：“你能不能把命给我？”
对方眸光顿时沉下。
在【她不乖，我不想要不听话的新娘手办，要不要杀掉好呢】和【她好勇我好爱，再来点更加爱】之间，后者占了上风。
“新婚当夜便想要新郎的命……娘子若是愿来我们魔都发展，必定如鱼得水，混得风生——”
“我看就不必了。”
门被轰隆一声踹成木碎。
解决了假程鸢的关骓野出现在门消失的位置，周意宁也在此刻现身，对他们摇了摇头，示意没有找到失踪的新娘们。
见人一下子多了起来，那魔修眯了眯眼，冷笑。
“三个打一个不愧是正道中人，实在是令在下钦佩。”
“既然你们不讲江湖道义……那我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话落！一群穿着嫁衣的新娘们忽而破窗而入！
她们脸色乌青发黑，眼神失焦，嫁衣如血，此时一声不响站在魔修和程鸢身侧时，有种诡谲阴森的氛围。
“你们可知她们是谁？”
仿佛在向外人邀赏家中藏品，那魔修带了笑意的尾音里全是骄傲炫耀。
而一眼扫过新娘们的脸，与自己得知的身份信息对号入座，周意宁心中顿时大骇。
唯独程鸢神色平淡地问起昨夜失踪的新娘下落。
“陈婉茵在哪？”
“在这。”
魔修拍了拍手掌，一个人形物体倏地从天而降。
见状，周意宁和关骓野当即出手，前者向着陈婉茵，后者则奔向程鸢。
魔修祭出第四位失踪新娘，当然是想来个一换一，他的手猛伸向程鸢，似是打算一抓住她立刻就跑。
但在余光瞥见程鸢手里的一块血红肚兜时，整个人猛然驻足。
他眼里又困惑又惊喜：“我替魔尊送的聘礼怎会在你……是你……！原来下一个人居然是你！”
他说话之际，程鸢已被关骓野护在身后，他的新娘们也卧倒一片。
可那魔修却全然不顾，只哈哈大笑。
当周意宁手持灵剑荒烟向他扫去，他留下一句话后便带着他的新娘们消失在了原地。
“叶语笑！我在魔都等你——！”
“叶语笑”这名字冷不防在魔修嘴边响起时，程鸢本人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关骓野和周意宁的心头肉猛跳一下，之后不约而同地望向她。
程鸢却只看着地上那个叫陈婉茵的失踪新娘。
“还请两位师兄们看看，人能不能救得回来？”
……
程鸢站在门外。
听到一门之隔的卧房里像是有人悲愤吐血，紧接着气急晕倒，便*知人最终没有能救回来。
看着屋檐下随风摇动的红灯笼，想着再过不久就要褪成苍白颜色，一声感叹低喃不由从嘴边传出。
“人间无常事，无常不人间啊……”
风把程鸢的喃喃自语带到了关骓野的耳旁，他刚想出声安慰，只见她转过头来，因眼眸中水光未散，于是仰头望来时熠熠生辉。
“关师兄，人生苦短，我们需及时行乐。”
“我喜欢你。”
“我们在一起吧。”
50
第50章
◎代嫁替身想被攻略的第十四天◎
程鸢主动告白,结果关骓野却拒绝了。
他拒绝的流程如下：
错愕→喜上眉梢、忍不住笑得一脸幸福→怀疑听错→确信没听错→欢喜地要立刻应下→想到什么于是顿时僵硬→闭眼，满脸苦涩无奈→最后以婉拒收尾
关骓野：“……是我配不上师妹。”
程鸢猜到他会拒绝，但着实没有想到他居然可以拐这么多的弯来拒绝。
好大儿系统最初震惊、不解，哇哇乱叫吵得程鸢只想关闭收音。
但等关骓野解释,暂时不确定关系有助完成更多支线任务后,便只剩下对他的疯狂吹捧了。
【不愧是宿主！！！兵行险招,我直接吹爆！吹爆——！！】
【宿主加油努力！争取一个月拿下叶语笑，十个月后直接飞升成神！！】
程鸢笑了下。
盯着还在装辛酸苦涩,一脸求而不得被逼放手的关骓野，留下一句“混蛋”后扭头就走。
身后果然传来系统哀嚎。
【完了啊！！宿主你是不是要翻车了啊！！！】
……
返回灵无宗的一路上,心里头最轻松的大概只有程鸢了。
关骓野和系统被程鸢的那句“混蛋”弄得精神紧张。
周意宁则时不时用复杂眼神看她,像是想说什么又难以启齿。
程鸢知道他想说什么。
最后出现在那魔修身侧的嫁衣新娘们，不止有半年内从泉镇消失的人，更包括过往从修真界嫁去魔都的新娘们。
她早八百年前就从叶宗主的心声里知道真相了，知道的比周意宁还多。
身为魔尊,他自然也是魔修，修的是歪门邪道。
为了早日飞升成神，便要挟修真界为他送去身怀仙骨的女子，名义上是嫁娶，实则抽走她们的仙骨,作修炼之用。
修真界也曾经反抗过,可打过几次，都没打过，反被对方提升要求指明要“名门大派”的女子。
于是便有程鸢这一茬。
至于被抽走仙骨后的下落……大概一如他们看到的那样,落入魔都右护法之手,成为了他的新娘手办。
程鸢并不害怕。
反正到那刻她也没有神智了,不会痛苦,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衣食住行全有人操心管理，她自己就做一个没有烦恼的新娘，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喜欢就随意吧。
于是面对一直有口难言的周意宁，程鸢只笑着向他抬手作揖道：
“意宁师兄不必为难。”
“我们这一趟外出只是调查到泉镇失踪事件与魔修有关，除此之外，无事发生。”
他艰难地恩了一声。
……
回到灵无宗炼堂交付完任务后，程鸢看都没看关骓野一眼，像是把他当成空气，直接御剑飞走了。
主打一个配合他的攻略节奏，奉陪到底。
关骓野果然是程鸢最熟悉的关骓野。
他果然很快坐不住了，但却不是主动扑上门来找她求和，而是用他最拿手惯用的手段，用“不主动”的方式逼对方主动。
程鸢身为时刻在灵无内网一线冲浪的网民，第一时间获知了分别三日后关骓野的最新动向。
【许愿池榜第一个心愿疑似许愿成功？？近日热点男主角疑似失恋！关式鱼塘重新开张在即？？】
【他这么快就给甩了？！】
【来个有点人脉的道友出来分享下？】
【这题我会！失恋好像是真的……那天半夜三更我看到关一个人在月下喝闷酒，真的好可怜（但好仙）。】
【同上，我也看到了。那晚我只是不经意间一个抬头，看到他倚树而坐，对月干杯……他喝得不是闷酒，而是我的心头血啊！！！】
【真的甩了？？？！哈哈哈哈哈我昼夜情缘果然才是官配！】
【没有所谓的爱情，只有痛快的虐渣，我说的，我信了。】
【真正伤心的人都是躲起来一个人偷偷伤心的，在大月亮底下，在树梢上喝？？生怕有人不知道、看不到、不去找他是吗？】
【速度删帖！不要让叶语笑看到！！！】
程鸢不但看到了。
还去找他了。
程鸢去找关骓野的时候，人还没有完全走进房，迈出去的脚尖先踢到了空掉的酒坛，响起一连串的乒哩乓啷。
吵得像在打雷，房间里却传不回来半点回响。
程鸢抬眸望去。
只见那个到处跑去摆造型喝酒，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失恋了、他很伤心的家伙，此刻人上半身侧躺在案上，下半身瘫坐在地面，浑身酒气。
手里还摇摇晃晃地拿着酒坛对嘴倾倒，酒水一半落入口中，一半湿了衣襟。
论演技，论敬业，还得是他。
程鸢哑然失笑。
她双手抱胸走到醉鬼身侧，伸脚踢了踢他，语气像是好气又感觉好笑。
“关骓野，你好起来了，你既然有本事拒绝我表白，就不要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听到她的声音，连酒坛全部撞在一起都吵不醒的人终于迷蒙睁眼。
他用手肘支起上半身，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
最后似是认为眼前的程鸢是他的大脑为治愈痛苦而捏造出来的幻觉，于是苦笑一声，又躺回去，接着喝酒。
酒水声哗哗地流，伴随他心碎的低喃一起。
“假的……全是假的，叶师妹讨厌我，连看都不想看到我，又怎么可能主动过来……”
对于修道之人，酒水不过寻常物，全是喝一个自欺欺人。
低眼看着不但骗自己还想骗她的关骓野，程鸢扬了扬眉，旋即体贴笑道：
“恩，你说得对，那我走了。”
她转身时干脆利落，却仍不及关骓野扑上来的动作要快。
往外走的脚还没有落地，他已是狼狈至极地摔在了她的身后。
“……不要走。”
“求求你……不要走……”
他是懂什么叫苦肉计的。
程鸢回眸，正好看到的是关骓野不小心踩碎了酒坛，掌心又按在碎片上，仓皇抓她衣摆抬手时犹如破碎红梅掠影，一片触目惊心。
程鸢衣摆染血，却是他更慌乱，他声色哽咽，手足无措的样子像是要哭出来：“叶师妹……对不起，我……”
他是真的哭了。
当他仰头望她，晶莹泪珠从他眼角缓缓流下，犹如天上谪仙一朝被打入凡尘，程鸢和系统不禁为他震撼的表演喝彩叫好。
“哪怕你是幻觉……能不能在我的身边多留一会？”他卑微地乞求她：“一会就好。”
程鸢蹲下身，手捧他的脸颊，拇指指腹擦去他的泪痕，轻声问他：
“你既然这么伤心，当初为什么要拒绝我表白？”
结果对方反倒更加心碎。
“像我这样的人，配不上叶师妹的……”
程鸢：“像你这样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呢？”
关骓野像是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白，不由愣了下。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接着露出低微软弱模样，没有半点天之骄子的影子，也丝毫不见和周意宁抬杠时的意气风发。
牙关紧咬，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不说，程鸢却全都知道。
毕竟来找关骓野的这一路上，也不知是他刻意安排，还是他平日就活在同门的指指点点中，程鸢总能得到比他的下落更多的信息。
“师妹你可知他父母皆是魔修？”
“魔修俱是心狠手辣，残忍无道，他们的子嗣怎么可能会是好人？”
“师尊好心收留他，他最初只是扫地的外门弟子，从未有人教过他什么，他却无师自通，也不知道从哪里偷学回来的。”
“你可知那人最是卑鄙龌龊，人面兽心，别说我们全峰上下看不起他，以他为耻，我们师尊也是如此，师妹你且冷静一点，不要一时冲动败坏自己的名声，被他害得前途尽毁。”
如今看到关骓野这破落的住处，程鸢倒也终于确信了他这些年来过的是些什么日子。
她站起身，慢悠悠地在这逼仄狭小的空间里走走停停。
看几乎一无所有的简朴房间，看书架上因总是被翻看而磨损得厉害的低级心法，透过窗户看小院里被击中过上万次的木桩。
“配不上……配不上……”嘴边反复念叨着这么一句，程鸢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她转身，迎着关骓野困惑神情，挑眉反问他：
“那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便说自己配不上我。”
“你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结果对方更加迷茫。
关骓野摸不清程鸢的深意，正思量着如何接话，只见她踢开空掉的酒坛，又蹲在了他的跟前，完全一副恋爱脑上身的样子，无比认真地告诉他：
“我不管别人怎样说你，我只知道你是我喜欢的人。”
“只要你说一句，或者点个头，我们就能在一起。”
他眼眸中的光如同火焰被风吹了下时的一瞬闪晃，十分心动，但最终还是忍耐下欢喜，摇了摇头。
像是不肯拖累她，只有程鸢知道他仍然是为了支线任务在玩心眼。
她不禁低声嘟囔：“真不知道像你这样的家伙最终会栽在谁的手上。”
程鸢是真的很想看他渣男翻船，摔进阴沟，对一个人疯狂求爱却爱而不得的惨状。
不过，她想，她大概等不到那一天了。
程鸢惋惜地轻叹一声。
重新抬眼，见关骓野似是想说什么，她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自己起身的同时，也把关骓野给硬拽了起来。
一边说着“跟我出来”，一边把他拖到了外边去。
别说系统一头雾水，就连关骓野也不知道她要干嘛。
但很快，他们知道了。
程鸢来找关骓野的时候风风火火，半点没有藏着掖着，于是此刻屋外多少偷偷聚集了些吃瓜心切的同门。
便是当着他们的面，程鸢牵着关骓野坦坦荡荡地走出房间，高调宣布：
“各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这个人——！”
“他是我喜欢的人！”
“没有什么配不配的，拖累不拖累的，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非他不可！”
像是觉得自己给众人制造的炸/弹还不够炸裂，对着天地喊出这么一番话后，她还侧身踮脚在关骓野唇角亲了一下。
世界在这瞬间安静了。
连关骓野也是一副傻乎乎样子、反应不过来的时候，程鸢小小声地对他开口了。
“要是师兄日后遇见了真正喜欢又求而不得的一个人，不妨像师妹我这样大声地、主动地向她表白，虽然也会有点害羞尴尬，但总不至于会直接错过。”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
“不要忘记了。”
“这些话我可没有机会说第二遍了。”【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