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感觉荒唐的小兔子
◎我找到你了，顾楠◎
车座是顾楠从未坐过的舒服，四周隐隐萦绕着又冰又涩的味道，陌生的环境，顾楠本能往林畅那边缩了缩。
林畅唇边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顾楠就这么对上她目光，林畅抿抿唇，伸手揽住她的肩。
顾楠一阵心惊肉跳，避开视线，盯着某个地方，在发神。
林畅这个样子不像要欺负她。听她刚刚的口气，前边驾驶座那个是她姐？
汽车一直处于平缓行驶中，外边的路灯在车窗上划过痕迹，车窗膜又沉又黑，看不清外边是什么样子，顾楠想，天应该算是彻底黑下来了。
不知名的曲调环绕着车身，顾楠隐隐约约能看见驾驶座上的女人，女人一件蓝衬衣，袖子被她挽到手臂上，拉杆换挡的动作很熟悉，一头长发又黑又长，林畅的姐姐看起来有点像顾楠在电视里看到的女强人形象，目光往上，就在后视镜看到一双稍显狭长的眼睛盯着她。
见她发现，犀利的眼睛弯了弯，算与她打招呼，这样倒与与林畅有点相似。
那目光隐隐带着打量与好奇，顾楠别的不知道，光看那眼睛就知道林畅姐姐也不好惹。
瞥开，又往林畅那边缩了缩，头也垂着。
林畅又拍拍她的肩，破天荒嘴里终于能吐出句人话，“你别怕，她是我姐，就是长得有点凶。”
“……那你要带我去哪？”顾楠想了又想，权衡利弊，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林畅又皱眉，“姐，你能再快点吗？”
林畅姐姐好像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副驾驶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拍了拍林畅姐姐的肩膀，“小笙，你听小畅的，快一点吧。”
女人成熟柔和的嗓音足以缓和车上稍显紧张的气氛，就连顾楠的情绪也被安抚到。
顾楠这才意识到副驾驶还坐着一个女人。
车速快了。
林畅笑笑，“嘿嘿，还是宋姨的话好使。”一脸耀武扬威地盯着她姐。
她姐沉默开车。
顾楠终于放心了，至少副驾驶的女人让人看起来很好相处。
林畅这种人突发奇想想做什么她也管不着，只要不像以往那样欺负她就行了。车里的温度正好，在开车的情况下也不颠簸，这几日都睡不好，顾楠有点发困，她靠在车窗边，迷迷糊糊想这车应该是她坐过最好的车。
“顾楠，顾楠。”
顾楠再醒过来时车已经停了，林畅放大的脸就在她眼前，她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林畅还在摇她，“你醒了没啊，顾楠。”
“醒、醒了……”她避了避林畅的手。
车门已打开，林畅是半个身子探进来，在座位上跪着一条腿，见她真醒了，就拉着她胳膊出去，说实话挺疼的，当然顾楠也没能避开林畅的触碰。
整个人被林畅拽出去，林畅姐姐站在不远处抽烟，烟雾缭绕，快要与深蓝色的夜空融为一体，车停到一条老旧的街道上，与那女人格格不入，昏黄的路灯只好都把光亮给她。
林畅也与这格格不入，车外还站着一个女人，是林畅刚刚叫宋姨的女人。
她穿得也很成熟，瞧不清颜色的职业连身裙，脚上踩着双不高的高跟鞋，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女人向她们走过来。林畅笑嘻嘻与她打招呼，“宋姨。”
被称作宋姨的女人朝她露出个温婉的笑，“小畅，你别再欺负人家。既然下定决心了，就要跟人家好好相处。”
林畅一脸不高兴，“…我没有。”
女人才不理她，微微弯腰拍拍顾楠的肩，“听小畅说你叫顾楠，还是R县的，考到临中已经很棒了。这几天你别太紧张了，高考正常发挥就行。今天晚上，小畅特地带你来这边玩，你就好好跟小畅放松一下。”
顾楠一下就捕捉到了话里的重要信息，林畅带她玩？…
她疑惑地看林畅。
“哎，宋姨，你跟我姐就快点走吧。”林畅一点没看她，边说边推她。
那边林畅姐姐也走过来。
林畅很快松手。
林畅姐姐看了林畅好一会，道：“要走就走，下次不要再找我帮忙，我不是你的司机。”
看起来林畅跟她姐姐关系不太好，而且林畅好像还有点怕她，顾楠看到和她说话的那个女人重新坐回副驾驶，林畅姐姐也坐到车里去，坐好后那个女人又打开车窗朝她们挥挥手说再见，脸上带着温婉的笑。
那个女人怎么都不像林畅和她姐姐会认识的人。
顾楠本想朝她挥挥手，林畅又拉她跑，她往后边看，看到车还没走，她们好像又出来了，靠在车旁，长长的影子似乎重合在了一起。
再远，顾楠就看不到了。
林畅老爱这样跑，停下时，顾楠心跳爆表，觉得自己要晕了，没了风，身上热得全是汗。
映入眼帘的是一栋废弃老楼，几乎都没什么人住，楼层间只零星有几家屋子亮着灯，楼梯道的灯时暗时亮着。
顾楠还是害怕了，“林畅，你到底要做什么？”
林畅不说话，拽着她上楼，顶楼是个废弃天台，一上去，四周都有人喊，“surprise！”
声音此起彼伏，嘭嘭嘭，门口好几个拿礼花筒的，红红绿绿的彩色丝带堆了顾楠全身。到处都站着人，整个天台被布置得像某个part现场，五颜六色的灯光中，顾楠看到那些人的笑脸，她还看到了成娇。
顾楠眼前一下全黑了，她听不到周围人在说什么，那些人像以往那样朝她围过来，只是现在脸上变成了笑。
“！……”
“林畅，你还想怎么对付我！！”
惊悚的瞬间无异于当初欺负你的人如今对你笑脸相迎。
她拼命挣开手，她想到安天天随口说的那些被霸凌过的人的遭遇，也有电视剧在拍这种题材，被同学孤立，抑郁，或者被逼到跳楼自杀。
她怎么样都不会去死，也不能如她们的愿。她用尽一切力量逃离这里。
“顾楠！”
“顾楠！”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眼泪，林畅脸上不再是刚才那一副笑着的模样，震惊，生气，隐约还有失落。林畅紧紧捧住她的脸，眉头拧到一起，“你看清楚一点，顾楠！”
林畅背后洒些五颜六色的光，沿着天台挂了一圈小彩灯。
“顾楠，你不要总是那么想我好不好！”
有人弄不清楚了，摸摸脑袋，“怎么回事啊……”
林畅交女朋友少不小她们这些小跟班费心，帮忙布置场地，买花买吃的等等都是她们的职责。只是她们的林姐这些天都见不到面，也不说要去哪玩儿或者打一架，都听说她又交了一个女朋友，这回又不同，她做什么都是亲力亲为的。
成娇说她们林姐被一个长得像兔子的女生蒙蔽双眼，今天看来还真是，而且这个人她们都还很熟悉。
“……顾楠，我今天叫她们来……是让她们来向你道歉的。”
林姐这么说，她们这些小跟班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个个跪在地上求顾楠原谅她们。这动作属实有点夸张了。
拿礼花炮那几个态度最认真，最诚恳。
顾楠满脸泪痕印在彩灯下，她愣了下。
林畅觉得自己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认真，“……顾楠，我仔细想了下，过去我不该那样对你……你能原谅我吗？……”林畅的表情很不自然，可是看到顾楠这样应激，她就觉得自己特对不起顾楠，凭心而论，她对顾楠比那些人都宽容得多。
但她还是很后悔，林畅不是个轻易后悔的人，她做什么选择都有人替她兜底。
“……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小时候妈妈过生日时会跟我和姐姐一起吃蛋糕，可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妈妈了，今天……你陪我过我妈妈的生日吧。”
顾楠不知道林畅为什么要这样，要怀念她妈妈的生日也该是和她姐姐一起。她在这算什么。
人一但要真心起来，就容易受到伤害。
这是顾楠从哪个电视剧里记住的台词。她什么都不了解林畅，记住的只有林畅对她恶狠狠的暴力，以及带给她的一系列苦难的连锁反应。
欺负着，欺负着，最后也会把真心交给她了？还是说她这个施害者也开始同情和她一样的受害者了？
斑斓的光变幻出梦幻的虚影，看着林畅既感动又认真的神色，她终于能让自己在这里多呆一会，不至于让自己歇斯底里地尖叫。
她安静下来，什么都还没说。
林畅脸上露出惊喜般的笑，“顾楠，你是不是不会怪我了？”
她默着声不回答。
林畅却以为她默认了。
林畅紧紧地搂住她，在她耳边轻轻说，“顾楠，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跪着的人发出一阵欢呼。
礼花炮又被拿出来渲染气氛。
喜欢分好多种，有对亲人的喜欢，有对小猫小狗的喜欢，有对花花草草的喜欢，有对朋友的喜欢，还有就是对喜欢的人的喜欢。
不知道林畅对她是哪种。但是无论哪种，她对林畅都没有。
不欺负她就好，她望着远处的小彩灯，眼睛被刺激得又湿又润。
小跟班们都懂林姐的套路，三三两两下楼梯，成娇最后一个离开，带着深意地盯着林畅看一会儿，饶有兴味说，“林畅，你好像得病了。”
林畅跟个炮仗，一点就燃，“你也跟过来凑热闹，你才有病！”
成娇不争辩，斜着眼看顾楠，挑了一下眉毛，然后也下楼去。
林畅抱着她亲了两口，拉她到木躺椅那边去。
天台最容易看清星星的地方就是这个小角落。
这里摆了两张木躺椅外加一张小木桌，这个位置还通风，吹来的风凉悠悠的。林畅拉她到其中一张坐，然后神秘兮兮地叫她等一下。
很快她就没影了，顾楠孤零零坐在这儿，受着冷风吹，只穿了校服的她感觉有些冷。
她想要不要自己先走了，这么想，也就真的行动了。
走到楼梯口，她看到一个黑黝黝的身影，她看不清她的脸，一双白得反光的手臂从黑暗中伸过来，泛白的五指抓住她的手。来人从阴影里踏出来，长发飘飘，咧开嘴唇笑。
“我找到你了，顾楠。”
嘭嘭嘭……
天台的斜对面，一朵朵烟花争先恐后消逝在夜空中。
傅潇的头发尖蹭着她手臂，深邃的眼里印着五彩缤纷，
以及满脸惊疑的自己。
72被逼迫的小兔子
◎专心点，顾楠◎
“傅、傅潇……”
突然见到，居然连说一句话都结巴，“你怎么……”
和林畅出来的事她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顾楠心跳得老快，隐隐有些害怕，但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语无伦次的，也不知道到底害怕什么。
“我来找你你不开心吗？”傅潇捏捏她的手，没有生气的意思，可说出来的话跟拿针尖戳人似的，“在跟林畅在这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
“啊，也对，林畅也对你花了不少心思呢。”她看着周围红红绿绿的灯光，脸上略有深意，却笑得更开怀了点，“在这种地方做点什么的话，都不会被发现呢吧。”
“是不是？”
傅潇微微弯腰摸着她的头，宠溺地说，“你太坏了，顾楠。你这样要那些对你真心付出的人怎么办。她们会很伤心难过的。”
“你那个室友也被打得很惨啊，你都忘了吗，她是因为你才受伤的，你这样要怎么对得起她……”
不知道傅潇是从哪里听说了什么，她想傅潇一定是误会她和林畅了，但傅潇一下就戳中她的心思，这么说，她也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
“没有……我没有……”她极力反驳。
“那你会喜欢林畅吗？”
顾楠的脑神经似乎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不……不！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呼吸变得越发急促，双眼睁得似乎要裂开了，盯着傅潇，生怕傅潇不相信她。
“哦。”傅潇周身变得柔软了一点。
楼梯口黑色的阴影里渐渐显出一个轮廓，顾楠看清了。
傅潇和她并排站着，看着那人手里端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蛋糕，那蛋糕模样甚丑，没什么形状，最上边七零八落堆着好些水果，勉强算一个水果蛋糕，甜丝丝的奶油味儿从里边传过来，碰到顾楠鼻尖。
顾楠有一丝错愕。
“听到了吗林畅。”傅潇盯着黑影，“什么时候，你在这种事上还要强人所难。”
“你看起来有点不正常，林畅。”她又说。
明显不对的氛围，阴影里的林畅没动，手上的蛋糕却是微微颤抖的。
啪！蛋糕猛地被拍到墙壁上，顺着往下流，顾楠突然想起来林畅跟她说今天是她妈妈的生日，这个蛋糕……
林畅疾步从阴影里走出来，手上也没闲着，抓住傅潇衣领，一下把她甩出去多远，连带着顾楠也差点被摔到地上。
“你这个疯子，不正常的一直都是你！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你跟踪顾楠？”林畅虚着眼，边说边推她，“顾楠会喜欢你吗？会吗！你做的那些事会让谁喜欢你！傅潇，你到底有什么脸到来这来！！……这里……这里……！”
后面的话到底是没说出来，林畅的反应有点太大了，就算这样，傅潇也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松开。
“林畅…林畅，你别这样……”
上回属实给她造成了阴影，生怕两人又起争执。
她站到傅潇前面挡着她。
林畅欲言又止，眉心紧紧皱着，“……顾楠，你怎么这么蠢，这么笨！”
“她一直都在伪装，你看不出来吗！是她，都是她！把你拖下水的！……我给你说过的，你还是不相信我么？……”林畅狠狠拽了她另条胳膊，“跟我走！”
偏偏傅潇死活不松手。顾楠觉得自己好像个纸人儿，一不小心就会被撕成两半。
林畅目光隐约含着泪光，顾楠有点惊讶。
林畅失控了，顾楠努力地想要收回手，却没法儿，两只手腕都被扯得生疼，有那么一瞬间，她的手臂好像要被扯掉了，随即又惊悚地反应过来，想这恐怕会是林畅做的事情。
“…傅潇，你快松手，好疼……”她只好对着傅潇说。
傅潇愣了愣，有些扭曲的脸重新变成如孩童一般的天真，傅潇真的松开了。林畅措不及防，连连往后退，最后摔到地上去，顾楠跟着砸到她身上去，林畅哼了一声，一张脸全皱起来了。
顾楠忙从她身上起来，力道加惯性，真怕把人压坏了。
“林畅，你没事吧！”
她想拉林畅起来，一股力道拽住她的手臂，猛地把她拉起来，顾楠眼前略过一道黑影。晕头转向的她直接摔到后边地上去。傅潇蹲在林畅面前，林畅像条被惹毛了的大犬，毫无形象拽住她头发。
“神经病…傅潇…神经病……！！”她声音嘶哑，双腿毫无目地乱踢，“王阿姨就该让你在精神病院呆一辈子！！”
“傅潇！”
她的脖子被傅潇掐住了，就像上次一样，顾楠心快要跳出嗓子眼，爬过去拽傅潇的胳膊，不动，她又去抱傅潇的腰往后拉，傅潇就跟座雕塑似的还是纹丝不动。
她的头半歪着。
林畅脸通红，还拽着傅潇头发。
“松手！快松手！！”
顾楠声音抖得厉害，傅潇这样比上次还吓人，林畅在那也死憋着一口气，眼珠子往上翻，却还是盯着顾楠。
“傅潇……她是个疯子……顾楠……”
声音是从喉咙里一点一点挤出来的，顾楠僵住了，她的四肢吓得发软，林畅的脸色越来越红，竟有种林畅真的要被掐死的错觉。她好像是才第一次认识傅潇似的。
惊疑，惶恐，迷茫。
傅潇的身体还是那么凉，一点都不像正常人该有的体温，她好像被什么冷冰冰的东西缠住了，一点都撒不开手，顾楠急喘着气，冷汗顺着她的额头一点点往下滴，炙热的气息洒在傅潇薄薄的脊背上，她使劲把傅潇往后拖，鼻尖一阵酸涩，“傅潇…傅潇！”
傅潇终于被她挪动一点，她侧过头看她，傅潇脸上潮红一片，冷白的脸汗涔涔的，顿了一会，头靠到她的侧脸。
她能感觉到唇触到脸颊，就像什么尾巴轻轻扫过，烫人的气息钻到了脖子里，顾楠一阵战栗，傅潇的气息并不像她身体那么冰冷。
她劫后余生般的松气，一声儿比一声抖得厉害。她根本不敢看傅潇，只僵硬着让傅潇这么靠着她，这样似乎就能安抚到傅潇。
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傅潇变得太奇怪了，跟她相处的傅潇怎么变成了这样。
林畅似乎晕过去了，顾楠真怕她被傅潇掐死了，可是她的胸腔还微微起伏着。
顾楠慢慢松开手，站起身，她得离开这。
这里的谁她都惹不起。
刚动了一下，傅潇的手就从背后绕过来。她挺挺身，没躲开，傅潇的胸怀贴着她的脊背，下巴就抵在她的肩头上，缩缩身体，脊背微躬着，这样反而显得自己更弱小几分。
傅潇在她肩头蹭啊蹭。
傅潇把什么东西递给她，然后握住她的手，她被吓得太厉害了，瞳孔一片涣散，看不清。
她的手被慢慢移动着，眼睫微动，眼睛半垂着。
傅潇轻飘飘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嗓音柔和，就像第一次见面傅潇对她说话那样，“顾楠，我记得你说过林畅恶心，她把你害成这样，你是不是很恨她？”
眼前是一把小刀，她看到自己与傅潇手中共同握着那把小刀，刀尖正对着林畅脖子，那里有一圈泛红的印子。
“来，插下去，她永远都不会欺负你了。”
“啊！！”顾楠惊叫出声，手在傅潇用力的那刻折回来，她从来都没有把这种东西对准过一个人，小刀最终没落到林畅身上，顾楠急切地想要甩开刀，傅潇的手根本怎么没用力。
只有顾楠认真了。小刀滑到了她手背上。
一条细窄的伤口冒着血珠。
啪，小刀应声落地。
顾楠感到丝丝缕缕的疼，手抖得厉害，发毛的感觉油然而生，傅潇整个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傅潇身体在发颤。
如果有面镜子，她一定能发现自己死白的脸，傅潇露出眼睛盯着她眯着笑。不知是被吓住还是什么其她原因，她连哭得哭不出来，只眼睛涩得厉害，呼吸也不敢太大幅度了。
她只能看林畅，毫无征兆对上一双含着戾气的眼，林畅醒过来了，又或者她是装的。她第一次这么期盼林畅能清醒过来。
她开始挣扎，傅潇的手紧紧缠住她的腰。林畅的眼睛慢慢聚焦，咬牙切齿看着她们，一翻身，她就起来了，狠狠踢了傅潇一脚。傅潇手终于松开了，林畅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拽着她往楼梯口跑。
后边的傅潇不声不响，静悄悄的。
顾楠想着跑，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黑黢黢的楼道遮住了林畅难看至极的脸，她的声音也有点后怕，“靠！傅潇是真又犯病了！”
一路跑到楼下，顾楠才稍微松了口气，一放松，身体软趴趴的，控制不往地下栽。
林畅及时稳住她。
两人默契地没说话。
楼道里不知谁又喊了句，“天哪，谁家小孩要跳楼啊！就在那个天台边上坐着！”
“谁去管管啊！！”
“……”
冷清的老小区变得闹哄哄起来，居民户都亮了灯，零零散散的，还是显得落寞。深蓝色的夜空变浅了点，缀着稀稀拉拉几颗星星。
林畅的小跟班们早就离开了，楼下安静得像没人来过，顾楠心跳骤快，不可置信抬头看，夜空下，有道身影坐在天台边。她双手撑着两边，双腿悬在半空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晃。
夜风像一只大手托起她的发。
顾楠踉跄后退，整个人也像被一只大手攥住，压得她喘不过气，脚怎么都抬不出去，只有机械地往回走，脚才听使唤。
她听到林畅急切又烦躁的脚步声，林畅挡在她面前，声音还是哑的，“……顾楠，她都是装的！她就是等着你回去的！！她不会跳的！！你别回去啊！”
顾楠什么都听不清了，周围的喧嚣声更大了。
她绕过林畅。
“顾楠！！”
林畅又挡在她身前。
林畅乱糟糟的头发在昏暗的灯光下发着光，脏兮兮的脸，身上的衣服也松松垮垮的。
她脑袋有些发晕，怔忪道，“…要是她真跳了怎么办？”
“怎……”林畅想说怎么可能，可惜她就像个结巴，没办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跟傅潇相处这么久，她都不知道傅潇还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顾楠没再理她，一步两步，上楼梯的动作先还很慢，心里想着傅潇怎么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步子却不可控制地变快。
楼道灯时暗时亮，林畅也跟在她后边，她听到林畅的喘息声。
转了不少楼层，顶楼被拍在地上的蛋糕还留在那，味道丝丝缕缕进入顾楠鼻腔，滋啦，几只老鼠围着蛋糕打转。
顾楠往后跳开，一只硕大的老鼠窜到天台去。老鼠这种东西顾楠见得多了，除了略微被吓一跳也还好，倒是身后林畅就跟见到鬼，哇哇嚎了两声，白着脸爆了两句粗口，要跳到顾楠身上去了。
林畅冲出来撞到顾楠后背，顾楠却没心思再管她。她快着步子往傅潇坐的那地方跑。尽管心底存有渺茫的侥幸，但看到坐在天台边上的人，顾楠的心像被狠狠砸过一样。
天台还残留着part的氛围，布置得很精心，围着挂起的彩灯亮着梦幻柔和的光。那种天地颠倒的感觉向顾楠袭来，她好像跌入一场荒诞离奇的梦。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傅潇面前的，本能抬头盯着傅潇被灯光映得影影绰绰的脸。
远处高楼大厦，霓虹灯笼罩在城市上空。
这里只是某个毫不起眼的城市角落，发生什么都无声无息的。
“…傅潇，你下来吧。”她的声音被风吹得发抖，她把手递给她，发丝挡住了傅潇的脸。不过顾楠确定傅潇是看着她的。
不，应该是盯着她的。
眼睛就藏在头发丝后边儿。
傅潇上半身转过来，双腿还悬在空中，她的手迟迟不落下来。顾楠紧张得出了汗，仰着头，她撑着天台边，掂脚，手往上抬了点。
只要抓住傅潇的手就好了。
“……顾楠，你真的令我太失望了。”
风声呼呼，傅潇的声音又嘶又哑。
顾楠努力又把手往上抬了点，“……傅潇，你先下来。”
“……我对你不好吗？”
风终于吹开了傅潇的头发，那双深邃的眼眸比平时更亮人，她脸上满是泪痕，鼻尖微微发红，细长的眉毛拧成一团，活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女孩，短袖被风吹起显得她身体空荡荡，单薄又脆弱，似乎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个，而顾楠就是那个欺负她的人。
顾楠心跳从未有这么快过，她终于看清了傅潇的脸，声音听起来快要哭了，“……对不起…傅潇，都是我的错……你先下来好不好……”
傅潇歪歪脑袋，天真懵懂，刚刚还委屈巴巴的脸上转瞬间换上一个明媚的笑，眼里的水光也化作一团波光漾漾，她的腰弯得更下来了点，凑顾楠更近了，“你是不是紧张我呀，顾楠。”
顾楠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没人能变脸那么快，她眼疾手快抓住了傅潇胳膊，再用力一扯，傅潇就被她完全扯下来，傅潇整个人向她砸过来，顾楠愣是没敢松手，又不能完全支撑傅潇身体重量，不停往后退。步子太急，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尾椎一阵痛，她还是没松开傅潇的手，傅潇跟着倒下来，趴到她身上，脑袋砸到她的肩。
她哼了一声。傅潇抬起头，唇在她鼻尖上擦了一下，她没留心傅潇是故意还是不小心。
傅潇的声音变得又快又轻，“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抛下我的。”
脸上轻轻一触，随即又是鼻尖和…嘴唇。
终于意识到那是什么，顾楠心惊又愤怒，她往后退，眼神有些慌乱，看到林畅模糊僵硬的身体。
她忘了自己双手还抓着傅潇手臂，这样根本就避不开。她说什么都不敢再松手，傅潇一只手绕到她背后，扯住她的头发。
另只手轻而易举地就甩开她的手，从后捧住她的头，她一阵心惊肉跳，头微微仰着，头皮被扯得有些痛。傅潇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架势，虚着眼看她，“顾楠，你喜欢我吧。”
在四片唇贴在一起的那瞬间，顾楠紧紧闭上了眼。几乎一被触碰，全身就软了，扯住她头发的手转而抚住她的背，她的身体无力地往傅潇那边靠。傅潇似乎对她的身体很熟悉，舌尖探进去，不是浅尝辄止。她觉得傅潇身体里的一部分长在她身体里，知道她哪里最舒服，知道她哪里又最妥帖。
这种莫名其妙，了如指掌的掌控感让她生出深深的恐慌感，她推了一下傅潇的身体，又不敢太过使劲儿，她怕傅潇又像刚刚那样。
简直是在威胁她！
这个吻刚开始来势汹汹，她不动，对方的动作慢慢变轻变缓。没想到有一天，她和傅潇也会接吻。还是让她尴尬又不知如何是好。
她全身变得麻麻的，被动承受着。
她再度睁开眼，没有看到林畅的影子。她被傅潇吻得流泪。
傅潇微微拉开距离，唇变得又红又湿，盯着她的眼睛，顾楠怎么都不能适应和她接吻，就连安慰自己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都做不到。
傅潇露出痴迷而沉醉的神情，不像刚才那样一脸怨恨的表情，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傅潇脸颊是病态般的红，连鼻尖也是红的，又变得像刚刚那样委屈的小表情，可是说出来的话又很有压迫感。
“专心点，顾楠。”
“……傅…”她想说不要这样。可傅潇又吻过来。
她僵硬着身体，不敢推拒，心一点点往下沉。
事情似乎变得越发不可控了……
啪嗒啪嗒，豆大的雨珠落到地上，一砸便激起了地上的灰尘，窗外的榕树叶被打得不住点头，顾楠坐在座位上，撑着头望向窗外，有些发神。
这几天温度骤降，几乎天天在下雨。南方的天尽是阴天，闷得人发慌，淅淅沥沥的雨水倒也带来些幽幽的凉意。
雨丝飘到窗上，留下大大小小的雨点儿，啪嗒，一滴滴到顾楠额头，她眨眨眼，目光落回自己的试卷上，她的卷子也变得潮乎乎的。
那天以后，傅潇带她去了她家，第二天又像个正常人一样带她出去玩儿，要是她表现出一点抗拒，傅潇的脸色就会沉下来，再笑着说她哪里做得不对。
她没有反驳，顺着傅潇，晚上她和傅潇一起回了教室，从那以后，傅潇没来找过她，林畅也没来找过她，黎樾看起来还是安然无恙，她在忐忑又紧张的心情中得到一点喘息，在亲眼见过傅潇那种样子后，自欺欺人地想或许傅潇不会再来找她。
可那个时时恐吓她的女生又来烦她了。
小纸条，棒棒糖几乎堆满了她的桌匣子，这几天她递得很频繁，上两次她没听那个女生的话，那个女生今天中午要她再去实验楼。
纸条上边写满那个人对她的窥视，包括她与林畅相处的一点一滴。顾楠从慌张害怕到现在已经能镇定许多。
中午下课，等到所有人离开，她把那些一张一张的小纸条全部拿出来，撕成碎片扔到垃圾桶。上边的字迹有些很陈旧，有些还是新的，有些字写得很工整，有些字写得歪歪扭扭。
顾楠在纸条上边见到最多的，是她的名字。
顾楠，顾楠，顾楠，顾楠，顾楠，顾楠，顾楠……
似乎塞满了她的眼眶。顾楠有点窒息，不过她现在好像也没什么怕的。
恐吓她的人的是个女生，这个女生约她的时间从晚上变成了中午。
那是不是说明这个女生愿意露面了？……
顾楠撕完纸条把桌匣子里的棒棒糖全部扫进*书包里，她背上书包，拉上拉链，犹豫一会，还是往实验楼走去。
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里。
她想和那个女生谈谈。
可顾楠不知道的是，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73身上有香的小兔子
◎想我吗，sweetheart◎
实验楼这边不常有人来，在高三几栋楼的最后边，树林丛丛，周围枝桠遮掩，更显隐蔽。
雨下得小了，地上到处是坑坑洼洼的小水洼，啪嗒啪嗒，什么东西落到里边，荡起一圈浅浅的波纹，水坑里映着顾楠严肃紧张的脸，她走过，水坑里又倒映着她的背影。
实验楼中间修了一座小型喷泉，周围还种了些绿植，下了雨，被水洗过，绿得发亮。
踩上干燥的石板，顾楠一身的潮气，不免沉重，脸上稍有憔悴，她左右望了望，发现周围没有一个人，她捏紧了书包肩带，顺着左边狭窄的楼道往上走，里边有点暗，顾楠安慰自己没什么的，这个点了没人也正常。
现在是白天，她还能对自己做什么。
那个女生要她去四楼，顾楠稳稳心神，神情恍惚，还是走到了安静的走廊上。四楼静悄悄的，还是没有人。
实验楼没有人经常来，各个教室的门都是关闭的，门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空气中浮着尘埃，顾楠打了个喷嚏，足以打破这里的沉默。
“……你在这吗……”
心跳诡异地咚咚咚，一想起那个女生对自己做过的事情，顾楠就没办法镇定下来，她边走，边看，边观察。每道门都是关着的，都没有开着的迹象，走廊长长的，也没人回答她，只有微弱的回声响应她。
走到长廊尽头，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或许那个人只是作弄她，或许那个人只是吓唬她，或许那个人不在这，只是她会傻乎乎地把别人的话当真。
一截不长不短的路走得艰难，顾楠浑身松懈下来才注意到自己满身都是汗，额头，身上，衣服被她的汗水打湿了，黏糊糊的，有点不好受。
尽头也有楼梯，狭窄的楼道同刚刚一样，弯弯曲曲，到拐角处就看不见。顾楠想离开，可一想到那些令人发指，露骨的话语，身体就没法儿动，她今天分明抱了必须见那个女生的决心才来这。
她的呼吸比刚才变得更沉重，一直绷着的身体没办法放松，稍微有一点动静，都足以让她重新绷紧身体。处于高度的精神压力下，顾楠顾得到这，就不可能注意到那。
她下意识靠在离她最近的教室门，有灰尘也不管，平复着过快的心跳。此刻又不得想起黎樾来，只要想到她，她就不会那么紧张与害怕。黎樾说她是胆胆小鬼，还真没说错，她真的是个胆小鬼。
呼吸由快变慢，她站稳了点，把书包取下来，拉开拉链，花花绿绿，全是棒棒糖。
这个人似乎很喜欢棒棒糖，每天都送她好几根，几天功夫，棒棒糖在桌匣子堆成小山丘，装到书包里，也半鼓着。她想把这些东西全都扔进垃圾桶，她不要，她从来都没说过她要。
刚好对面就有垃圾桶。
手刚伸进去，突然，倚靠的后门打开了，里边儿钻出一只白白的手，牢牢扒住她手腕，一扯，她就被拉进去了。
咚。
顾楠陷入一片黑，闷重的关门声，哗啦啦的声音自上而下，书包不知被抛到哪里去，地上全是滚来滚去的棒棒糖。
“呜……”
想叫叫不出声，顾楠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一进来，视线全暗了。厚重的窗帘隔开外边的光，遮得死死的，整个教室就像不开灯的深夜那么黑。这种黑，顾楠只在梨花村见过，那里已经没住多少人。
伸手不见五指，一点光亮都透不进。这人早有预料地捂住她的唇，她呜呜呜，声音都淹没在这人的掌心里。眼镜歪了，对方替她摘掉。她挣扎了一下，对方非但不松手，还捂得更紧，她睁大了眼睛，对方整个人压了过来，她也拥有一头亮丽的长头发，一靠过来，那头发就缠着她的手。
不知什么东西蒙住了她的眼睛，看不见，其她就感受得更清楚，对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理理她头发，指尖顺着头发丝到发尾，最后在末梢停留，勾着她的头发丝绕指尖。
顾楠的头发不长，齐肩下一点，天生带着自然卷，披发时，发尾有点蓬。发圈被扯下，她能感觉到对方的指尖在自己头发丝上滑，每次往下一点，就触碰到她的耳朵。
耳朵是个敏感的地方，轻轻一碰就发红。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拽着对方的衣服往下扯，对方好像明白她是个什么意思，就这么松手了，顾楠大口大口喘气，脸上一片潮红。
对方又像上次那样，指尖在她唇边点了点，这意思是——
要她安静。
不出声，可没办法不喘息，喘息声重了，好像她们正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来时下定决心，亲眼面对着这人，还是吓得腿肚打颤。
眼睛被她蒙住了，这下她眼前才是真正一片黑，不过她闻到了各种化学品的味道，因为不透风，那刺鼻的味道直直朝她鼻腔涌来，憋得慌。
这里应该是个化学实验室。
手慌张地往后缩，整条手臂贴着后边门，才有一点安全感，身体一并贴门上，紧紧的，一点空隙都不愿意留，以为这样离她远一点。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在哪，对方就在哪里，柔软的身体也跟着靠过来，贴着她，那手移到她喉咙，一点一点往下滑，从脖子往下，蹭在衣服上，衣间的褶皱也被她熨平，蹭到她衣服上的纽扣，蹭到她绵软的中间。
慢慢挪移着，最后落到她的腹部，校服够长，对方的手指也够灵活。明明没什么奇怪的大动作，却让顾楠抖得更厉害，隔着衣服，那感觉就像什么东西从身上滑过去，又轻又痒，搞得自己好像也不正常了。
呼吸起伏变大，胸口蹭到对方的，隔着两层布料，还是让顾楠羞愤愈加，她的记忆被染上黑夜，全是那天晚上那种异样的感受。
开始了。
又开始了！
一句话都不说，只知道……
身体扭来扭去，对方的头靠了过来，脖颈挨着头发丝，很痒，却怎么都避不开。
“想我吗，sweetheart？”湿湿的热气包裹着她耳朵。
声音是偏低的女音，顾楠浑身一震，回想身边的每个人，一遍又一遍，都没有记起哪个女生会是这种声音跟她说话。
“……你到底是谁？”
耳廓是比刚才更湿的触感，她偏头，还是躲不开，就是这样炙热的空气，这样熟悉的动作，来得比什么都记忆深刻，耳垂被潮湿温热的口腔包裹着，发出啧的一声响，不多时，耳垂又落回冰凉的空气中，才温柔地包裹过，现在这种凉意更刺激神经。
不仅如此，更让顾楠崩溃的是那声清晰的“啧”。
就这么赤/裸/裸，明目张胆地向她坦诚。
她知道了对方的欲/望，这是跟黎樾接过吻，她才慢慢领悟的，偶尔的这种想法似乎也只对黎樾有过，甚至她都怕自己这样玷污了黎樾。
可这个人强迫她，非要逼她！
/：。
“…我想你。”
低低的声音略微带着缱绻，顾楠好像真的从中体会到那么丁点儿的真情实感。眼泪慢慢氲湿眼前的黑布料，顾楠不仅知道这个人的想法，又还知道要是真的喜欢一个人，绝不会像这样恐吓她，强迫她。
那手慢慢落到她的衣领，又像上次一样，轻而慵懒地解开纽扣，一颗一颗，一点一点探到里边去。
“…不要。”
她抓住那只在衣服上作乱的手，那天的一切都像刀子刻在她脑海里似的。
“……不要…”她求她，“…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
“……不要……那谁可以呢？”
对方好像真的在思考，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如果顾楠此刻能看到傅潇的样子，一定能看到她微笑着，盯着她皱眉的样子。
厚软适中的唇在发颤，傅潇一时间想到在风中萧瑟摇晃的红梅花，那是一种傲然凌霜的花。但顾楠的唇没有那么凉，无论什么时候亲上去，都是温热的。
她迷恋，几乎无法自控，每次光是看着，瞧着，琢磨着，就忍不住。或许顾楠乖乖兔的外表下藏着招蜂引蝶的坏水儿。
真是坏。
勾引她，却一点都不想负责任。
不……
“……是你那个室友？”傅潇依旧解开扣子，一颗两颗，拆礼物似的，光是看着衣服慢慢剥开就有种奇异的兴奋感。
顾楠身上是香的。
“还是那个你最近新交的女朋友？”傅潇故意睁大眼睛，尽管顾楠看不见，她脸上的肌肉还是微微抽搐着，“也难怪你这么朝三暮四。被谁亲吻的感觉更好？……在被我亲的时候，会想起她们吗——”
“住口！住口！”
柔弱的兔子再一次咬人了，身体像案板的鱼儿翻来翻去，门板被她弄得嘭嘭响，弱小的顾楠有一天也会如此强硬地反抗她，她的手起又落下，一股凌厉的掌风落到傅潇脸颊。傅潇及时掐住她手腕，不可置信盯着。
“放手！放手！你这个变态！！”
傅潇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听到变态这个词，小时候，有人说她是小变态。
王琦说，“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小变态！！”
眼眶变得红红的，两滴泪顺着眼尾滑到下巴，她一愣，顾楠狠狠推开她，张牙舞爪地去抓门，连眼罩都忘了揭开。
真傻。她盯着，顾楠根本没推开她，就隔了一拳的距离，顾楠脸上的泪痕她看得很清楚。
门把手似乎要被顾楠掰坏了，被惹毛的兔子力气还真大，她转着，折腾好半天，门终于开了，露出一点缝隙，外边儿稍有凉意的风泄进来。顾楠那够快的动作在她面前不值一提，她只是想看看顾楠是不是真的想离开她。
是的。
顾楠迫不及待，不要和她在一起。
一下就让她生气了，手上力道大得可以，她轻而易举抓住她肩膀，往后掰，顾楠砸到门上，门砰的一声又关上，声音幽幽，绕到很远。傅潇再靠过去，抵着顾楠腿心，轻轻弯腰。
啪嗒，锁上门。
然后好好欣赏顾楠脸上的痛苦。对，应该是痛苦。
她双手压住顾楠的手，抵在门背上，这样可以防止顾楠再打她。
真是胆子大了。
敢打她。
“究竟要怎么样！你还想怎么样！！”
委屈愤怒的声音像控诉，可在傅潇听来，那种声音还是软软的。就像猫跳起来舔耳朵，痒痒的。
真是不可饶恕啊。
到了这种时候，还在勾引她。
“嘘。”她不生气了，面对顾楠的歇斯底里开始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脸蛋红红，鼻尖润着不一样的光，羞涩地往前凑脑袋，蹭蹭顾楠鼻尖，顾楠半遮的脸上全是泪。她想，顾楠这么爱哭，眼罩……
全湿了吧。
“小声点儿，不要把人招来了。”她轻轻说。
顾楠猛地断声了。
傅潇被吵得晕头转向的，头脑里终于有了点方向。
紧闭的嘴巴不停抖，看起来很好亲。傅潇脸上红晕更深了几分，微闭眼眸，一脸虔诚地亲上去。
顾楠让她亲。
她感动得眼眶湿润，拉开距离看看顾楠喘息的样子。
又嘟唇，怼着那柔软的唇瓣吻了吻。
“…顾楠，顾楠。”
尾音调皮地往上卷，“只有我进入过你身体。”
手上力道不减反增，指尖发白。
要拿捏一只小兔子对她来说太容易。
四周充满梦幻的水泡泡，甜蜜的糖糖圈。
顾楠身上充满一股子神秘的甜甜香。
她的身体，她的香。
傅潇吻到她脸颊，咧唇笑。
好想，好想，
吃掉她。
74被遗弃的棒棒糖
◎还学不乖◎
顾楠再醒过来时，眼前不再是一片黑，她猛地抬头，发现自己周边什么人也没有，周围的空气凉飕飕的，她被扶到一把椅子上，自己正趴在桌边，旁边还有把椅子，有人在此停留过。
除了那个女生没有其她人。
身体酸软得不像自己的，顾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倒的，只知道自己一直处在潮湿的水深火热中，熬了好久，有双手始终揽着她。
摸摸身体，衣服是穿在身上，扣子系在最上边，里边的胸衣排扣一个不落的系上，小背心也捋下来，平平整整包裹着腰，除了校服皱巴巴，谁也想不到她的衣服在这里完完全全被人敞开过。
手胡乱在桌上摸了一把，她摸到自己眼镜，慌乱如麻驾到鼻梁上，周围模模糊糊的一切变得清晰，她处于一堆容器之间，到处摆满了瓶瓶罐罐，原本以为宽阔的教室显得很拥挤，不再像刚刚那样黑透了，窗帘被拉开一小半，光线透进来。
出太阳了，雨过天晴，顾楠眯着眼，看到外边一道颜色浅淡的虹桥，就挂在斜斜一方天空。
她找自己书包，桌面上的东西往下掉，哗啦啦，像下雨的声音，顾楠僵硬站起来，发现地上全是棒棒糖。
她用脚踢开，拎了书包往门口跑，在靠门的那面墙壁上，她看到一整面的蛇。
“啊！”
惊叫出声，又忍不住想起那个人提醒自己的话，太大声会引来别人，她捂住唇，往后退，踩到棒棒糖，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光线时时变幻，她才注意到那不是蛇。或者说没有整面墙上都是蛇。
只是一条蛇，那是一条大蛇，金黄的颜色，泛着白，外表的皮肉瘪瘪的，似乎只有一层皮。挂在墙壁上，外边罩着玻璃层，看起来像一幅画。
紧张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缓，一张小纸条慢慢悠悠从胸前的口袋里掉出来，落到地上，顾楠看清了字，上边写着：
【把棒棒糖捡起来，一个都不能扔掉。】
总感觉那个人还没走，顾楠连纸条都不敢撕，僵着身体捡棒棒糖，不能扔掉，不能扔掉，她脑子里唯一的想法是这个，眼眶瞬间漫上眼泪，不断往下掉，她边哭，边捡，边擦眼泪，好一会才把地上的棒棒糖捡完。
站起来时，腿有点麻，不知是不是刚刚摔倒的缘故，左边脚踝一用力就痛，身上汗湿，干了，又湿掉。身体黏糊糊的，难受得紧，一瘸一拐往门口走，顾楠又稍微放下了心，只有她不出现，她就能做好后边的事儿。稳稳握住门把手，再打开，啪嗒一声，开了。
楼道里还是没人，顾楠背上书包，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校服，一条一条细小的皱纹怎么都捋不平，她把衣服往下扯了扯，左右看了看，没发觉任何不妥的地方才继续走。
扶着墙壁下楼梯，人还有些恍惚，脚似乎是扭到了，一直疼，安然无恙到了楼底下，她才敢把那张纸条拿出来，撕掉，扔到垃圾桶里去，同时书包里的那些棒棒糖，她全都不要了，倒出来，几乎是砸到垃圾桶里去的。
又匆匆拉上书包，背在背上。轻飘飘的书包让她重重喘口气，这样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继续往前走，却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或者说黎樾根本不可能想见她。
地面已经被太阳晒干了，只是聚集着水的小水坑里还没干，天边的彩虹消失了，黎樾就站在小喷泉旁边，午后的太阳正烈，又刚刚下过雨，空气蒸发着烫人的水汽，扑到人身上，潮湿闷热。
顾楠的脸红烫起来，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黎樾…怎么会到这里来？
顾楠根本不敢再看她，低着头往旁边走，绕过黎樾，一瘸一拐的样子有些滑稽，越慌就越做不好什么事，哪怕只是走路这种小事情。
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黎樾，陷入无穷无尽的羞赧与自责中，那天晚上她态度再强硬一点，林畅就不会那样做，黎樾也不可能……那么伤心。
或许她在黎樾心目中还是有几分重量的，至少黎樾会记得她，会为她伤心难过。她是不是应该重新思考一下她和黎樾之间的关系？
“你怎么了？”
没想到先说话的居然是黎樾。这个清高瞧不上一切的女孩有一天也会低头。
“为什么中午不回……吃饭了吗？是不是她们又……”
“没有。”可能任何一个人在面对喜欢的人都会把好的地方无限放大，坏的地方一丁点都看不到。冷淡的语气说的是关心的话，也许黎樾只是随便说一句，却还是在顾楠心里掀起不小的波澜来。
她忍不住鼻尖发酸，就在刚刚，她遭遇了那种事，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黎樾没办法，梁安也不会有办法，更无能为力的就是她了，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生活有时候会落下一记重锤，她能做的，就是把那些痛苦全往肚子里吞，爬起来，再继续往前走。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黎樾的声音变得温柔了点，顾楠有点不可置信，让黎樾那么伤心的她居然有本事让黎樾不计前嫌地再拿出称得上和颜悦色的好态度来对她。
她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可怜，头发是乱的，眼眶是红的，眼睛里蒙着层水雾，腿又是瘸的，怎么看，都像是被人欺负了。
“是不是林畅……”黎樾还是走到她面前来，“腿又是怎么回事？”说着，目光垂下去，眉心微蹙，似乎在观察她的腿。
顾楠往后退了退，没忍住疼，身子一晃，一只手臂抓着她胳膊，她的头微微靠到黎樾肩膀。能闻到黎樾身上的香。
“能走吗？”
被黎樾扶着反应也没刚才那么大，要是没有了黎樾，她真不知道谁会来好心扶她。她点点头，跟着黎樾走。
“去医务室？腿好像有点肿了。”
“不用了…我们回教室吧。”
黎樾抿抿唇，也没说什么，眼睫微颤，盯着顾楠脸。她抬手理了理顾楠的头发，那头发乱蓬蓬的，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轻轻拨开，就看到顾楠脸颊下边一点有点青紫的痕迹。
她愣了一下，第一时间想到这会是什么，又撩开头发，后颈侧也有几个红红的浅痕，留的不深，像花瓣。
黎樾有一瞬间僵住身体，她稍有隐忍地说，“顾楠，你的脸被人咬了。”
很显然，那是齿痕。
“……”
顾楠才平和下的心情又被恐慌占据，错愕摸摸脸颊。
“你脖子上也有。”
顾楠眼眶湿润，黎樾深呼吸了口气，还算平稳地说，“你告诉我，是不是林畅让你来这的，她是不是在强迫你？”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当面砸过来，此刻更令她震惊的是那个人居然会在她身上留下这种痕迹。是不是就说明每次和她碰面，她都会……
顾楠脸白了。
黎樾见状也没有再追问她。
上次是她太着急了，连基本的判断力都没了。
走出实验楼，人就多了起来，黎樾将顾楠扶得紧紧的。
还是顾楠呆过的那间实验楼教室，窗门上靠着一个人，她的眼睛像不会眨盯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即便是将她丢到人潮中，她也能立马就找到她。
顾楠啊顾楠。
还学不乖……
走到教室时间刚刚好，还没放英语听力。
两个人顶着大太阳，又靠得那么近，一路走过来两个人身上都汗淋淋的。顾楠还好，出汗多的是黎樾。
教室还没几个人，黎樾把顾楠扶到座位上。顾楠有点不好意思，“可以了……黎樾。”
黎樾没听她说，帮她把板凳推出来，再扶她坐下才作罢。
“就等晚自习下课吧，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脚。”
难得黎樾这么关心她，顾楠心里有点酸，可林畅在身边，随时随地就像个定时炸弹。上次傅潇做那种极端的事情过后，林畅才要安分一点。她可不再把黎樾拉下水了。
“……不用了。”
黎樾眼神冷了下，转瞬即逝，顾楠这么说，她也没理由再说什么，往自己的座位走，还没坐下，门口有个身影急匆匆跑到她面前。
“黎樾你去哪了？”
是陈雅。
陈雅一脸着急。
黎樾声音明显冷淡了许多，但至少还愿意回答陈雅的话。
“没去哪。你去座位上坐着吧，听力要开始了。”
陈雅看她满脸的汗，在黎樾端端正正坐到自己座位上，她又看到隔壁桌的顾楠。都不用多想，黎樾这样肯定又是去找顾楠这个倒霉鬼了。
不管是谁，只要遇上她，准没好事情。
她哼了一声，黎樾都这么说了，她也没办法，往自己座位走去，心中歇下去的火气又慢慢燃起来了。
下午时间还算过得快，顾楠走路不方便，下课后没去吃饭，林畅也没来，顾楠紧张的心又松几分。
她有些累。趴在桌上眯了一会，本想放松一下，听着校园广播，没想到要睡着了。
“顾楠。”
瞌睡很快没了，她抬起头，一脸嘻嘻哈哈的安天天正向她走来，她跟王文婧几乎形影不离，王文婧略微朝她点下头，就回到座位继续学习。
安天天把什么东西放到她课桌上，拍拍她在桌边堆起来的课本，又摸摸她的头发，担心地说，“顾楠，你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呀。脸色好差，嘴巴好像也肿了……”
她嘟着嘴，“黎樾说你脚好像扭到了，呶，这个是黎樾让我拿给你的。她说你喜欢吃包子，哈哈哈。”
果然，放桌上的是个食品袋，里是两个包子，外加一杯小米粥，还在冒热气。
“趁热吃吧，顾楠。”安天天嘟嘟囔囔的，“还要我快点拿回来，真是奇怪，她怎么不自己拿给你……以前怎么没发现黎樾是个这么细心的人……”
顾楠中午没吃饭，确实很饿。她犹豫一会，听安天天说，还是拿出包子吃起来。想着，黎樾到底是不是一个细心的人。
其实没有，黎樾并不是个什么方面都细致的人。比如水杯总喜欢放到桌子边，一不留神就打碎，黎樾已经摔碎了好几个杯子了。又比如黎樾写了字，总会忘记盖笔盖儿，或者洗衣服时也不懂得分类，深的浅的一起洗，浅衣服就会被染色……
类似的事情有很多。
门外，一个将校服穿得特立独行的女生将双手揣在裤兜里，往里探探头，“陈雅在吗？”
“不在！”
安天天被打断了话，烦躁回应了声，那女生灰溜溜地走远了。王文婧不受影响写作业，安天天撇撇嘴“就那人，听说是成娇的小跟班，啧啧啧……”
安天天朝陈雅位置扬扬头，一脸嫌弃道，“顾楠，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就前两天那捕风捉影的事儿，黎樾躺在校门口，还拍了图呢，校园论坛闹得可火热了……顾楠，你也叫黎樾也离她远点，别让黎樾学坏了，陈雅都跟那什么成娇那群人走得近，谁知道她打得坏主意……”
顾楠吃包子的动作愣了下，“拍了照……”
门口正好是黎樾和陈雅走进来，顾楠一眼就看到黎樾了，有些慌，目光定在一处，顾着啃包子，啃了一会，又才反应过来，这包子不就是黎樾给她买的嘛！
她脸又红了。
安天天在一旁乐，“顾楠，你脸怎么又红了啊…”
黎樾没什么表情往自己座位走，陈雅跟着她，她承认，自己只看了一眼顾楠，以及她手里的包子。更多的时间里，在思考安天天刚刚说的话。
想着也就说出来了，偏头说，“你认识成娇？”
安天天翻了白眼，当个捧哏的，“可不是嘛，黎樾你可长点心吧！”
陈雅一副心虚样儿，立在黎樾桌边，“怎么可能？”
黎樾若有所思，让陈雅回座位去。
顾楠却又感受到了某种敌意，稍稍抬眼，就看到陈雅怨恨的眼神，飞快避开，又与黎樾目光对上。
黎樾一愣。
她也就转回头，手里的包子突然不香了。
只有速战速决吃完了好了。
晚自习下课，顾楠指定又是最后一个走，教室里还有几个奋笔疾书的学生，当然，黎樾也是其中一个。陈雅肯定是下课就走了。
顾楠又不是最后一个走了，她收拾好书包，试着站起来，椅子动静弄得太大，她一这样，写卷子的黎樾也丢开笔也站起来，盯着她。
顾楠尽量忽视那有些炙热的目光，艰难挪着脚往前走，她这样似乎黎樾也不能和她说句话。
最后还是她停了下来，站在黎樾课桌前，说了声谢谢。
顾楠不会变，至少现在不会。
黎樾故意装出来的冷意被顾楠那句谢谢融化了，她就知道顾楠不会对她那么绝情。她握了握顾楠的手，头低到顾楠耳边，为了不影响别人，小声说，“……一起走。”
顾楠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中，挣脱黎樾的手，脸色一点一点白下去，“……不用了。”她记得林畅势在必得的眼神，记得她说的恶狠狠的话。虽然好几天没出现，但保不齐出去就会碰到她。
她的心在颤抖，“……有林畅。”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黎樾眼神黯淡，又坐了回去，没吭声。
顾楠继续往门口走，她像个漏气的皮球，每走一步，都摇摇晃晃的。
出了门，她没看到林畅，心里庆幸，就算疼痛难忍也走得很快，好在回到宿舍十分顺利。
打开门，就看到陈雅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位置上，看那样还没洗漱，双手环胸，盯着某个地方，似乎在发神。
听到门口动静立马换了张脸，看到是她，脸上的笑变作鄙夷嫌弃。
顾楠预料得没错，陈雅气势汹汹向她走过来，蛮横推她一把，“说，是不是你告诉黎樾的！”
顾楠莫名其妙，这一推让她失去平衡，拖着条瘸腿，就是不方便，她直接撞到门上，这一撞，门就直接关上了。
“你要我说什么！”她的声音也大起来，气势足了，试图从陈雅身旁经过，陈雅这种人就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训人。
“还装！”陈雅一把抓住她衣服，顾楠处于下风，这么一抓，她就摔地上去了。
“是你告诉黎樾我和成娇的事对不对！哼！就算你告诉黎樾又如何，你还不是被她们打得爬都爬不起来！她们欺负的就是你这种人，谁叫你窝囊还要多管闲事！你凭什么，顾楠！凭什么要黎樾为你费尽心思！！”
陈雅红着眼，站在那里高高在上指责她凭什么。她的眼里好像没有别人。
“是你向成娇说的？……”
顾楠的心一点点变冷。
陈雅面目扭曲，蹲下扯住她衣领，“对啊！是我说的！我找成娇继续欺负你！你越痛苦我就越开心！！你怎么还没退学呀！那么欺负你还不认命吗！！你配不上黎樾，你不能和她在一起！顾楠，你怎么这么没有自知之明！？”
明明她才跟黎樾形影不离，黎樾的注意力却全在顾楠身上。
陈雅红着眼，斥骂顾楠的样子比那些欺负顾楠的人好不到哪里去。
她气得太急了，说出来，心里什么东西像团云烟消散了，她大口大口喘气，盯着顾楠湿润的眼睛，终于能平和说出句话，“……顾楠，你不适合呆在这。”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抡到她脸上。
那样伤痕累累的黎樾，原来都是拜眼前这个自称是黎樾朋友的人所赐。
75等待中的棒棒糖
◎顾楠身边只有我了◎
陈雅从没见过这样的顾楠，三年以来，她都是那一副唯唯诺诺，胆小瑟缩的怂样。每次出事，她都只躲在黎樾身后，而黎樾总是一次一次地替她处理这些麻烦。
脸又疼又麻，陈雅哪是个省油的灯，顾楠扇她一掌，她要十倍还回去！那点微弱的愧疚就像一缕青烟不足为道。像顾楠这种人，没什么好同情的，她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的软弱就是拿给别人欺负的。
幸运的是，她有黎樾陪着她。
不幸的又是，黎樾这么冷静自持的人是被她影响到了吗？
她猛地扑过去，把顾楠扑到地上去，脸已经肿了，有了黎樾，顾楠都敢反抗了。
“这是第二次！顾楠！”她恶狠狠地说，坐到顾楠身上，浑身颤颤的，掐住她脖子。
“就连你也敢来打我！”眼眶绯红，却流下眼泪，两条泪痕在脸上明晃晃的。顾楠也气急，胡乱挥手拽她头发。她越用力，顾楠越用力，那样的小身板有时候也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顾楠把她掀翻在地上，陈雅头一晕。
“咳咳咳……！”顾楠脸憋得通红，终于从地上站起来，腿不稳，她摇摇晃晃指责陈雅是疯子。陈雅不服气，跟着从地上爬起来，顾楠想拉门，砰，她的头撞在了门上。
耳边一阵嗡鸣。
“陈雅…你……”她慢慢滑下去，头晕晕乎乎，好像落进了大海里，周围只有水流的空噪声。有什么从额头流下来，顾楠摸摸额头，指上是血，头更晕了，“陈雅……你真是太过分了……”
她晃晃脑袋，坐到地上，眼镜被她甩歪了点。
陈雅大口大口喘气，她都还没反应过来似的，陈雅却呜呜哭起来了，“都是你啊！要不是你，黎樾根本不会对我这么冷淡，你凭什么要抢走她，我哪点不如你，黎樾凭什么跟你玩都不跟我玩……都是你……都是你！呜呜呜…我付出比你多多了…”
顾楠没想到陈雅会哭，还哭得这么没形象，印象中，这好像是陈雅第一次在她面前哭。从她的只言片语中，顾楠终于知道陈雅为什么这么针对她。是因为黎樾。
她热切地，又渴望与黎樾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顾楠孤独了那么久，还是能体会那种感觉。只是她不知道黎樾究竟遭了多大的罪。
黎樾替她挨了打。
说来说去，罪魁祸首还是她。
她扶扶眼镜，擦擦额头的血。
“……你误会了……我没想和你抢黎樾。”
在点点滴滴，日积月累的相处中，黎樾也没有说不拿陈雅当*朋友。她看得出来的。
陈雅还在抽抽噎噎地哭，顾楠心里的气慢慢都没了，她看着陈雅，有些无可奈何，三年积累下来的怨气似乎都要烟消云散了……
她撑着门站起来，没想到门从外打开了。
侧着身进来一个人，一身夜幕与疲惫的黎樾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堪称血淋淋的场面。
“顾楠！”
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
顾楠感觉到自己被抱住了，一只更温热的手覆盖她额头，周围都是黎樾身上那种清清冷冷的香。
“陈雅，你也太过分了！她脚上还有伤！”
黎樾生气的时候，说话冷得更不近人情，再加上那双变得犀利的眼睛，陈雅就怂了，抹着眼泪往后退，“……不是我…不是我……是她自己撞上去的……”
黎樾才不信，这种事情不知道发什么了多少次。
待要再发作，顾楠扯了扯她的手，眼镜也沾了血，她觉得自己这样子一定很难看，“……我疼…黎樾。”
黎樾自然就闭嘴了，有些着急。她深深地看着她，嘴里没说出句好话，“……活该。”
顾楠眨眨眼，似乎真的听进去了。明明知道黎樾那张嘴总是不饶人，可这事不终归是由她自己造成的吗。
没办法，她爱哭，泪水又从眼眶里滚出来。
陈雅好像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缩缩身体，“……这次是她先动手的，黎樾。”
黎樾冷脸瞪了她一眼，陈雅又往后退了几步，几乎要靠到桌子边上去。黎樾没再理她，然后陈雅就看到黎樾手一抄，就把……就把顾楠抱起来了……还是公主抱的那种。
没想到看着瘦瘦弱弱的黎樾也这么有力气，那顾楠……估计得有八九十斤吧……
陈雅疑惑了。
不，准确来说，她应该是尴尬了。
她和顾楠之间……
有点怪…
不会真像同学说的那样吧……
震惊得都不知道如何反应。
同样震惊的还有顾楠。她了解黎樾，黎樾在某些场合下是不愿意与她这么亲近的。上次在校门口，那个是意外。
那是因为黎樾喝醉了。
现在……保不齐陈雅会往外说？
“……黎樾…”
她双手本能环着黎樾肩，黎樾肩薄薄的，她生怕自己的重量把黎樾压倒了。这么近的距离，黎樾的眉眼印在她眼底，她又一次欣赏了黎樾的美貌，是可以去当明星的程度。
脚晃了两下，黎樾把她抱到自己的椅子上，稳稳当当的，弯腰时，她听到黎樾微微的喘气声，可能是累的，她有点局促了。黎樾的校服蹭到了她的血，星星点点，衣领也歪了。
她垂下头，有些忸怩。黎樾根本没必要这样的，她还能走。
她还把她的衣服弄脏了。
黎樾半弯着腰按了按她的腿，“别动。”
是了，刚刚跟陈雅跟乱打一通，连鞋都飞掉了。
黎樾蹲下，从她书桌下边拿出个小医药箱，站起来时又仔细看她的头。
皱皱眉说，“破了条口子。”
顾楠这样被黎樾盯得不自在，也想站起来。
黎樾口吻稍稍冷了点，“…别动。”
黎樾越凑越近，唇好像要印在她眼睛里，她眯眯眼，没再动，这样容易让她想些别的。但黎樾只是个比较负责的好学生，在认真地看着她的伤。
陈雅脑子能动了，把自己椅子推到黎樾身后，黎樾瞥了她一眼，一只腿移了移椅子腿，陈雅的椅子就被她推开了。
陈雅一愣。
黎樾跑去把顾楠的椅子搬到她面前，一屁股坐下去，什么话也不说。留一个背影给陈雅。
陈雅破防了，“黎樾，你这什么意思？”
黎樾听了又没听，她打开医药箱，拿了棉签，扭开一瓶碘伏，蘸了蘸，凑顾楠更近点，抹到她额头，又叫她别动。
碘伏冰冰凉凉的触感让顾楠分出一点注意力去看陈雅了。陈雅表情有点委屈，一直盯着黎樾背影，眼泪巴巴，一吸鼻子，又拿手抹眼泪，“黎樾，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不相信我。”
顾楠出神地想，看来在这个宿舍，只有黎樾能制住陈雅，陈雅在她面前就不会这个样子。
黎樾还是没说话，她耐耐心心，认认真真给顾楠涂药，顾楠有点疼，注意力又回到黎樾脸上来。这会倒伸手扯住了黎樾的衣服。
好在没流血了，顾楠忍着痛想，应该没有那么严重。
“明天一定要去医务室看看，顺便看看你的腿。”
黎樾把棉签扔到垃圾桶，说着，又从药箱里边拿出纱布来，用医用剪刀剪下一小片，再贴到她额头，弄了好几层，又站起来弯着腰用胶带固定住。
顾楠就完全看不到陈雅了，只能看到黎樾的校服，以及上边的血点子。
“黎樾……”
陈雅走到黎樾旁边，看着黎樾的侧脸，觉得恍惚，过往闹得再凶，黎樾都没有像这样忽视过她。
顾楠额头上的伤处理得差不多了，黎樾坐回去，顿了顿，目光才落到陈雅身上，她想或许陈雅确实跟顾楠犯冲，盯着陈雅好一会，道：“陈雅，你要不考虑换个宿舍吧。其实你不是非得需要我，我看你跟隔壁宿舍处挺好的，要不换到那里去……你不需要我，我也不是你唯一的朋友…”
整个宿舍突然静悄悄的，三个人的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可顾楠是不行的。”黎樾说，“她的身旁就只有我了。”
“……你还是觉得我比不上顾楠……”陈雅有点不知所措，她想发脾气，可她的脾气已经跟顾楠发完了，她伤心地说，“……黎樾，你真的把我当朋友吗？三年来我对你的付出不比顾楠少……”
黎樾觉得陈雅还是在无理取闹，“我只是不想你们再吵架。要高考了，陈雅。再怎么样，总要体谅下她吧。顾楠…她要参加高考的……”
黎樾这么说，陈雅根本找不到地方反驳，她觉得黎樾变了，就连她都能感受到黎樾那种因为压抑却适得其反更加外放的情感。
在她们之间汹涌地流动着。
陈雅觉得好笑，“黎樾，你该不会真的喜欢顾楠吧？”
她跌坐到自己的板凳上，像在对黎樾说，又像在对自己说，“你喜欢她能喜欢到不顾一切吗？”
如果真的喜欢她，那些她看在眼里的厌恶又怎么算呢……
陈雅浑浑噩噩洗脸刷牙，再爬到床上去睡觉，她突然觉得黎樾很荒唐。她的感情总是来得过分鲜明和刻薄。
没人回答陈雅的话，黎樾在那句“你不是真的喜欢顾楠吧”中变得不自然，不过又很快被她遮掩过去。
顾楠识趣地没问，当然她是不敢问。
只是坐了一会，她说要洗澡，黎樾沉默点点头，扶她去卫生间，没想到黎樾还要跟她一起进来。
她慌慌张张推拒着。
“你腿受伤了，不方便。”黎樾说。
顾楠还是拒绝，“不用了。”
黎樾最后妥协了。
她把门关上。
黎樾就靠在门口轻轻说，“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门口。”
她没应声儿，洗完打开门，看到黎樾真的站门口。她似乎有点困了，靠在墙边歪着脑袋，见她出来，又过来扶着她，往床位那边走。她说要上去睡了，黎樾触了触她的额头，又低头看她的脚。
“能爬上去吗？”
她说能，是不知道怎么应对黎樾有些炙热的视线。黎樾变化很大的，从过去讨厌到现在无条件地对她好。
“……那好。”
她费劲千辛万苦爬了一个又一个的台阶，动作肯定很别扭。
看来是自己嘴硬了，没想到这么稍稍使劲都很痛，只得把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到右脚上，这样才勉强爬上床。
等到自己转过头，她才看到黎樾去拿睡衣，往卫生间去。她躺下身子，把头挪到枕头上去，平躺着。陈雅那句话就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打搅她的脑子。
黎樾会……
她翻了一下身体，甚至都不敢去想那样的字眼，一想，心跳就不正常了。
摸摸心口的位置，闭上眼睛。
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告诉自己要睡觉。
过了好一会，她变得迷迷糊糊的，周围变得更暗了。她感觉到床轻轻动了下，接着身旁似乎躺了一个人，有点挤着自己了，她顺从往里边靠靠，她的枕头上又枕了一个脑袋。
沐浴露的香味萦绕在她鼻尖，有双手揽着自己，羽毛般的触感留在眉心，她听到有些惆怅的呢喃，“你真的喜欢林畅吗？”
她皱了下眉，只往那个怀抱里缩了缩，软软的，不知不觉陷入了更深的睡眠中。
【作者有话说】
下章登门入室
小顾：我谢谢你[柠檬]
76包成花的棒棒糖
◎我来跟你一起住好不好◎
陈雅是隔天搬离宿舍的，一声不吭的。
那天上午陈雅没来教室，梁安叫顾楠和黎樾去了趟办公室，梁安看到顾楠头上的纱布，问她怎么回事，她支支吾吾说了几句，梁安又叫她离开，单独留黎樾多说了会话。
后来的时间里，顾楠没留意黎樾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桌匣子里又塞了好多棒棒糖，同时放在里边的，还有几张照片。是那个人昨天拍的，顾楠只看了一眼就哆哆嗦嗦全部装到书包里去，将拉链拉得严严实实的。
唯一不太露骨的照片是：
她躺在地上，脸上一片潮红，校服大大敞开，里边的小背心被卷起来，一只手搭在她腰边，手指抚在细腻的皮肤上，五指摊开，白皙细长，虎口有颗痣。
原来昨天蒙在她眼睛的东西是眼罩，顾楠倒吸一口凉气，一上午浑浑噩噩的。
天气越来越热，她的脊背却冒出一阵一阵的冷汗。
照片背后又写：【乖一点好吗，你也不想被别人发现吧。】
不知道黎樾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神情淡淡地坐回座位。
顾楠看了看她，忽然觉得黎樾有点陌生，她记得没错的话，黎樾手的虎口就有一颗痣，跟照片里很像，至于这么微小的事情都能被顾楠记住，除了她对黎樾很上心以外，就是黎樾每次拿起笔写字的时候，那颗痣就会很明显。
许是注意到她的目光，黎樾也侧着头，有些疑惑地看她，想到什么，又回以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手从桌匣子里去拿要用的卷子，拖出来的还有两根棒棒糖。在卷子上滚，黎樾没来得及接住它，棒棒糖直接滚到地上去了。
黎樾弯腰捡起来，那只好看的手轻而易举就将棒棒糖捡起来，两个，一个不落，黎樾直起身体时，抬手对她晃了晃，明显是有点高兴，眼睛弯弯，“你送我的？”
黎樾的行为既让人心惊又让人疑惑，那只手的虎口确实有颗痣，顾楠盯着看了好一会，觉得眼睛有点花。
黎樾将那两个棒棒糖揣进了裤兜里。
一直到下课，她好像心情都很不错的样子。
一个人一旦有点被怀疑的苗头，那么她做什么都是不断验证对方的猜测。那件事给顾楠的打击太大了。
晚自习下课，顾楠顺着人流出去了，没给黎樾一点搭话的机会。
她先是去了趟医务室包腿。
医生叫她少走路，多休息。
她连宿舍都不敢轻易回去了，慢慢吞吞地在路上磨蹭，书包里背着的那些照片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变得沉甸甸的，快要把她压垮了。
会是黎樾吗？
她会这样恐吓自己吗？
……怎么可能呢。
黎樾是唯一一个帮了她的人。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宿舍楼的，爬上了五楼，楼道三三两两还有人。
她看到有两个人正盯着她，眼里有些同情和怜悯，她以为是自己哪里出了差错，就像那些照片被公之于众……
全身起了一层冷汗。
那两个女生从她身旁略过。
还没走多远，顾楠听到她们说话。
“真想不到陈雅是这样的人，顾楠被欺负得好惨。”
“也不知道是谁在论坛里爆出来的。……这种欺负肯定不止一次了…”
“她还是幸运的，听说这事都惊动了王校长，陈雅中午就被退学了……整个临市好像都没有学校愿意收她了。”
“啧……谁愿意收留霸凌者啊！”
“我一直以为顾楠是被林畅欺负，没想到她还被室友这么欺负……哎，她晚上肯定连觉都睡不好吧……”
“陈雅也很惨，听安天天说，她爸爸来了，中午在办公室给梁安下跪呢，她就在一旁哭……”
“啊，我还以为她家多有钱呢，原来不过如此嘛！”
“……还好没在我们宿舍住，要不然我俩就被霸凌了…”
顾楠后知后觉地转头，发现那两个说话的人是她们班的，也是前两天陈雅经常去串门的宿舍的女生。她搬宿舍也是往她们那搬。
她们口中的论坛顾楠知道，就是学生交流的地方，视频？…陈雅欺负她的视频？
她和陈雅的矛盾大多是在宿舍发生的，谁发视频？
整个宿舍就三个人。谁发不言而喻……
可怎么可能…
黎樾怎么可能呢……
顾楠反复否认着，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更加相信黎樾了。
宿舍就在眼前，4023的门牌号变得清晰，顾楠在门外站了一会，手心满是汗，心脏因为宿舍就只有她和黎樾两个人的想法加速跳动。
外边儿夜风凉凉的，一股脑卷到顾楠身上，她们宿舍靠窗户，晚上还是很凉快的。
钥匙插进门里那一刻，心跳快得有些诡异了。顾楠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张照片，那手上的痣格外鲜明。
门吱呀一声，屋子里黑黢黢的，看来黎樾还没回来。楼道的微微灯光洒进来了点，模糊了黑暗的边界。顾楠隐约能看到陈雅的床铺空了，那两个女生的话又回荡在脑海里。
陈雅被退学了。
空空的宿舍让人有点恐慌，相处三年的室友说离开就离开，顾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隐约有快感，更多的却跟这宿舍的安静差不多，心底空得慌。
陈雅一收拾，宿舍就空了很多。她认为这个地方是暂时住的，不会带来很多东西，黎樾是个简约的人，她的东西也不多。
在这个小空间里，反而陈雅的东西是最多的……
顾楠有点出神，陈雅走了，她的顾虑彻底没了。
没有人在欺负她，没有人再骂她，她也不必再胆战心惊了。
风悄悄地将门关上，室内一下子变得更暗沉，顾楠的肩头像是扛着两座黑黑的山，那山与周围的黑色融为一体才看不清，她的肩膀被压弯，脊梁骨也弯了点。
在熟悉的空间，即便看不见也不必有太多惶恐，因为宿舍里的摆设住在这里的人都了然于心，顾楠知道哪里是书桌，哪里是衣柜。
门口有个挂衣架，顾楠把自己的书包挂上去，没开灯，摸黑走到自己的座位，颇为垂头丧气地坐下去。一坐下去，她挨着的绝对不是板凳，她的板凳没有垫软垫，可是身下是很柔软的触感。
她听到了呼吸声，顾楠惊了一跳，几乎是弹跳起来。一双手搭在她腰上，把她自己拉了回去，那样白的手，那样的味道，只要看见过傅潇坐在天台上的样子，顾楠是不可能再忘记她的。
“…傅潇…？”
她不确定，可傅潇就是这样经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一想到上次的事，她就心有余悸。
她似乎坐在傅潇腿上。
环在腰间的手紧了紧，傅潇在她胸口蹭啊蹭。
已经能感受到傅潇不同于以往的态度，直到现在她还是很震惊，或者说根本无法相信。
“……你开心吗？”
过了好一会，傅潇说话了。声音里带着讨人喜欢的软，不像那天又嘶又哑。
这么坐着根本就一点不自在，为什么傅潇就这么坦然呢，她僵直了背，听不太明白傅潇说的话。
“嘻嘻～”
傅潇在胸口闷闷地笑。她感受着傅潇身体传到她身上的体温，暖烘烘的，并不像那天晚上是阴森森的冷。可她的笑声又在房间里无限放大。
颈侧有点温热的触感，那是傅潇的唇。
衣料相互摩擦的声音擦在耳边。
傅潇头抬了抬，她脸上的笑还没收回，牙齿和眼睛在黑暗里散发光芒。
“你再也不用见到陈雅啦。”
有那么瞬间，顾楠荒唐地以为是傅潇把陈雅弄走的。她记得了，傅潇的妈妈是临中的校长。但论坛里的视频才是陈雅被退学的原因。
傅潇的手指摸到了她的脸颊。
她偏了偏头。
“…傅……”
说话变得含糊，傅潇的手指滑进了她的唇缝里。舌尖是咸湿的味道，顾楠往后仰头，那手指又蹭到外边来，在腮边滑过一道湿痕，指尖精准无误按到她脸颊，就是被那个人咬到的地方。
一疼，她挣扎得厉害了。
“……你放开我……放手…”
这回傅潇的力气就没大了，她赶忙从傅潇腿上站起来，不知怎的，腿有些软，她急急忙忙到墙那边把灯打开。
傅潇这个人太怪了，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哪，都不喜欢开灯。
灯亮的时候，顾楠总算有了安全感，这世上更多的人，还是向往光明的，就像看着黎明前的第一抹阳光洒向大地。
顾楠闭了下眼睛，适应了下光线，她听到轻轻的哼笑声，像逗弄小动物那样的声音。
睁开眼睛，傅潇也站起来了，她穿一身黑，怪不得顾楠刚才没注意到她。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吸睛的脸变得更苍白了几分，眼下的青黑有些重。
顾楠不自在地侧头，不去看傅潇那直勾勾的目光。傅潇上次那样，什么都没说，她都分不清傅潇到底对她什么意思。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说什么。
傅潇没有半点不自在，伸手来揽住了她，她避之不及，傅潇的手比刚才有力的多，她几乎是被推着走的。
“你应该会很高兴吧。”
她们站在了她的书桌前，一束花立在她的书桌上，占满了整个桌面，可仔细一看，花束里插得是密密麻麻的棒棒糖。就是糖衣是粉红色的那种。
傅潇抽了一颗出来拿在手心里，脸上的笑变得更开怀了。
顾楠瞳孔微缩，站不稳似的。
傅潇牵起她的手，把棒棒糖放到她手心，模样很认真，就像是第一次送礼物给喜欢的人那样天真羞涩。
“顾楠，这个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哦。”她捏了捏顾楠手，瞧着那脖颈边浅浅淡淡的红痕，脸变得更潮红，垂着头，像小孩子那样晃着顾楠的手，她的眼里全都是顾楠。
“我来跟你一起住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真是sorry了，宝宝们，没太注意[求你了][求求你了]
77我把我的全部都送你
◎好看…也好吃◎
她在顾楠眼里看到自己的笑脸。
“这样我们就呆在一起了。”傅潇说。
顾楠眼里有满天星，映得她的脸熠熠生辉，她克制不住地往前凑了凑，薄薄的唇吻在顾楠脸颊上。就是那里被她咬了一下的地方，到现在都意犹未尽。
“朋友都是形影不离的呀。”
顾楠猛地推了她一把。
“不…傅潇你是不是搞错了……！”
顾楠脸色煞白，被亲到的地方微微发疼。
“……你别说这样的话了……你快走吧…要是……要是黎樾回来就不好了…”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大，放柔了些，傅潇非要让她这么为难，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傅潇，只要一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她的心就发颤。
这种恐惧只能让她把傅潇推得远远的，太不可思议了。
傅潇这样温柔的人，会那样威胁她。
“怎么不行呢，陈雅离开了……宿舍本来还有一个位置的。我来和你住不好吗。”
傅潇的声音也变温柔许多，带着循序渐进的意思，“你怎么事事都想着那个黎樾呢，她对你很好吗，好到什么程度了呢……”
傅潇的手又开始不安分抬起来，指尖落到顾楠肩头，慢慢打着圈，“好到了不需要人打搅的地步吗？……你们两个人，会在宿舍里做什么呢？……顾楠呐，你怎么这么傻，那个人不喜欢你的。一开始就不可能喜欢你。”
顾楠愣了愣。
傅潇眼眶红红的，是心疼，唇边却扬着抹淡淡的微笑，“你是不是也发现了呢？你要多留心一下身边的小事嘛……多留一个人在这边，总会让你安心点吧……”
就是这样清清淡淡的语气，顾楠就被说服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顾楠的心脏又噗通噗通跳快了。
她陷入了沉思。她陷入了一张黏腻的网里，一动，网就会紧紧地缠住她。
“…那要怎么办？”
她也不知所措了。
傅潇微微叹口气，轻轻搂着她，手掌在她的脊背慢慢往顺，眼睛盯着白花花的墙面，头微微缩到顾楠颈侧边，眯着眼睛笑。
“我留在这里就好了呀。顾楠，我会保护你的。”
顾楠感觉到了傅潇薄薄身体里传过来的温度，她的手就像妈妈在背后抚着她一样。
“……”她将脸埋到傅潇肩膀，眼睛紧闭，眼睫颤得厉害，回抱住了傅潇的身体。
如果不是傅潇最先开始的帮助。
她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顾楠稀里糊涂就这么让傅潇留下来。
傅潇并没有把自己的床铺带过来，又或许她说要住在这边只是与顾楠开个玩笑。
傅潇借口去洗澡穿她的旧睡衣，顾楠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担心黎樾回来就跟傅潇碰上。
一直胆战心惊等着，傅潇出来自然而然上了她的床，她都还没给傅潇说，傅潇就已经知道哪个是她的床了。
“…傅潇你……”她不自在。
傅潇倒没什么见外的，爬上床，坐在床边，床帘没全部拉开，她从后边儿探出个脑袋来，手撑在床边，有些散漫地对她说，“总不能让我睡到地上吧，顾楠…”
刚洗过澡的她面色清亮又湿润，脸颊的红润驱散了不少冷深深的阴冷感。长长的头发垂在她身后，一件洗得变形的T恤也叫她穿得如此好看，领子松垮，她露出一点瘦削白白的肩膀。
说罢，她侧侧头看对床，目光幽幽的，“或者我去她床上，跟你室友一起睡？……”
留给顾楠的样子似乎还真在思考这个想法可行性呢。
“不……”顾楠声音发虚，“…你就睡我床上吧，傅潇。”
话说出来时连脸颊也有点烫，眼睛不知道该盯哪里，没有目标地乱看，一眼扫过去，什么都记不住，却注意到了傅潇留在地上的拖鞋。
傅潇穿的是她的拖鞋，她洗澡的时候特地向她要的……
她低头，又看到傅潇脱在自己座位边的衣服和鞋子，心跳更快了几分。
脑海里始终回想起傅潇刚刚说的话，她把她的鞋子往自己桌下挪，为了不让人看清，把鞋子藏到桌底下，整个人都趴下去，出来得太着急，头还碰到桌子了，闹出不小的动静。
爬起来晕晕乎乎，傅潇又像刚在那样撑在她床边，探出个小脑袋，逗猫似的，问她，“怎么了？”
顾楠哪会回答她，摇摇头，又把傅潇的衣服全部塞到自己衣柜里去。做完一切，才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她想到什么，交代傅潇，“傅、傅潇，等会黎樾回来你别出声好吗？”话说得结结巴巴的。
傅潇歪头看她，“被她知道又怎么样，她迟早都会知道的。你在害怕吗，顾楠？”她像在思考，顿顿说，“是不是她做了什么让你害怕的事啊？”
“……没。”顾楠支支吾吾，脱了鞋，光脚，费了好半天的劲儿走到楼梯那边去，穿上自己的拖鞋，她不敢看傅潇，这样就显得她更做贼心虚了。
这个要求对傅潇来说是过分了，可她还是说，“求你了……傅潇。这件事明天再给黎樾说好不好？”
傅潇默着声不说话，眼色突然变得沉沉的，眼睛从上往下看人，就显得更有压迫感。
她似笑非笑道：“好。”
顾楠再度松口气。
没想到钥匙扣锁芯的声音一响，门就从外边打开了。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顾楠抬头看了眼傅潇，发现她好像个陶瓷娃娃似的乖乖坐在那，一点都不动。
傅潇说话也会糊弄人吗？……
一点准备都没有，顾楠已经顾不得太多了，黎樾刚进来，她就去迎她。
“黎樾，你回来了……”
声音有些大。
她一瘸一拐的，几乎是用跑的，才怼到黎樾面前去。
手去拉黎樾，黎樾躲开了，眉头微微蹙起，似乎不高兴。不过还是嗯了一声。低头看看她的脚，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
“你让我一下。”这回声音变得稍稍发冷。
顾楠听她的，侧侧身，她也不敢阻拦黎樾什么，就是有种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等她回头，她就死到临头了。
然而等她真的回头，她的床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就像没有人呆在里边儿一样了。
黎樾什么也没发现，她走到自己座位旁边，把书包放在椅子上，有些累，揉揉太阳穴。眯着眼看顾楠似乎在发神的样子，心情更糟糕了点，“洗澡吗？”
她问了句。
顾楠反应慢的可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是。”她点点头。
她僵硬地从黎樾面前踱过去。
“不拿睡衣？”黎樾边说着，烦躁地走到她的衣柜边。
偶尔会有黎樾帮她拿睡衣的时候，毕竟人的记忆不是总能将什么事情都记得很牢。
所以，打开顾楠的衣柜，再从里边挑衣服，对黎樾来说没什么。
偏偏介意的成了顾楠。
只见顾楠一个箭步射过来，不，应该是手舞足蹈单脚跳过来的，真跟兔子有得一拼。
顾楠从她身旁绕过去，抵在自己衣柜前，眼睛睁得很大，“我、我自己来。”这话就生分了。
至少在黎樾听来有些刺耳，她盯了顾楠好一会儿。顾楠就是这样，她总是能感觉顾楠对她忽远忽近的。
哼了一声，声儿不大。
还是让顾楠吓了一跳。
黎樾脾气冲地往自己座位去。
顾楠歪着身，将小柜子翕开一点，从里边拿了要穿的衣服就立马就关上。
黎樾还有点生气地坐在那边。顾楠走一步停一步，黎樾便坐得更直了些。
顾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黎樾这样……是要她主动去给她认错。
眼下这种情形，她怎么可能去认错。一想到自己床上还躺着个人，顾楠脸就烫得慌。她小心翼翼从黎樾身旁经过，只祈祷傅潇不要突然掀开帘子让黎樾看到。
现在想起来，傅潇坐在床边笑眯眯向黎樾打招呼这种画面也不是不会有。她打了个哆嗦，快速走到卫生间，打算速战速决，也有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而黎樾没等来顾楠的道歉，就更郁闷了。
怔怔地想了老半天，想着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现在她可长进了，知道什么错处都不能往顾楠身上推。就算不承认也没法儿，她喜欢顾楠，越喜欢，越纵容。
本着这样的想法，黎樾的气又消下去很多，又巴巴地走到卫生间门口去，敲敲门。
磨砂玻璃的门上映着顾楠模模糊糊的人影。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吞咽了一下，又为挡不住自己那种想法感到烦躁。
她垂垂眼，还是说了，“顾楠，我进来帮你吧。你脚才包扎，那样要怎么洗……”声音闷闷的。
里边的顾楠站不稳，手一碰，墙上的蓬蓬头差点摔到地上去……
她现在肯定是面色一片潮红。
“……不用了。”
“…我不会乱看的。”黎樾还在眼巴巴望着。
顾楠将热水打开，闭上了眼睛。
“…不用了…”
她快哭了，哗啦啦的水声遮住了她声音里的颤抖。
“…你不相信我。”
“……”
顾楠干脆不出声儿。
外边就没什么声音了。
好不容易洗完，中途还要担心床上的傅潇。洗个澡也是胆战心惊的，这种做贼心虚的偷偷摸摸感，有一天也会被顾楠体会到。
就跟电视剧里说的专勾人的狐狸精一样。不过她可不是什么狐狸精，充其量是只不起眼的兔子，还是毛色灰灰的那种。
顾楠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套上衣服她就出来了。
宿舍静悄悄的。黎樾已经先洗漱好，看样子是在等她出来。
她瞥瞥她的床，没什么动静。
黎樾略过她的时候，颇为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陈雅不在了。”她冷不防说。
“……”
黎樾不发一言地走到卫生间去洗澡。
顾楠一刻都不敢多耽搁，赶在黎樾出来前洗漱好，内衣裤也洗干净晾好，就是今天穿的校服来不及洗。
顾楠想着明天再洗好了。
爬楼梯都不太能感觉到脚踝的疼痛，顾楠掀开自己床帘的时候发现傅潇还没睡，她侧身躺在靠里边一点，手撑着头，特地给她留了位置。
看样子是发困，打了个哈欠，不过好像又没有。看到她，眼睛亮盈盈的，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
“上来啦……到这来。”声音又苏又软。
自己的床单被套都是奶奶亲手缝的，是那种老式的蓝碎花布料，其实没有陈雅说的那么丑和夸张。只是被洗了很多次，洗褪色了。
床单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相比于她睡过的傅潇的床，再让傅潇睡在自己的床上，顾楠心里多少还是会有愧疚感，而且她的床没有铺软垫，床单下只铺了一床棉花。
也不知道傅潇会不会睡得习惯。
顾楠是爬过去的，脚上的伤让她爬得很慢。
傅潇有时候还是善解人意的，比如像现在，明明不是很大的床，倒给她留了不少空。如果是黎樾的话，就不会这样，通常黎樾睡过来，她都没地方放腿。
这么磨蹭着，她的手突然被拉了下。
身体一歪，头摔在枕头上。
是傅潇。
眼镜一并甩下来，傅潇拿过她的眼镜，手一伸，从她身上绕过去，将眼镜放到床边的置物架里。动作熟稔又自然，就好像她才是这身床的主人。
长长的发丝扫到她的脸，傅潇柔软的身体擦过她的，当然更柔软的就是那种绵软。
她怕黎樾出来，一出来就能看到。她抓住了傅潇的手臂。
指尖*只是探到床帘外一点，即便黎樾出来又能看见什么呢。
顾楠只是太紧张了，害怕傅潇的偏执伤害到黎樾。
傅潇和林畅都会有矛盾，如果是黎樾……
傅潇也躺下来，脑袋挨到枕头上。
两个人睡在一起，头挨着头，空间就变得很局促。被她抓住的那条胳膊顺着往下搭到她肩上。手指却一刻都没闲着，插入她的发间，一遍遍捋顺。
两具身体似有若无地碰到。
顾楠缩了缩。
“看来你很怕她，顾楠。”傅潇侧躺着还是很好看，脸颊被挤得微微嘟起来，有点可爱。
顾楠感觉傅潇生气了。
“她会吃了你？……还是会吃了我？”
热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脸颊上。
傅潇像在思考：“刚刚有听到她要帮你洗澡……看来你们关系真的很亲密嘛。”
“不是…我腿…”
后脑勺被重重按压着。
“不方便…”她说，声音越发地小。
距离拉近了，眼里瞪大，她看到傅潇的脸泛着病态的红，眼里流动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烫烫的。
她闭上眼睛，眼睫颤颤。
“那下次我帮你洗好不好？”
湿湿柔柔的触感覆在眼睫上。
“…没、没有…黎樾没有帮我洗……”
又来了。
她发现傅潇喜欢亲人。
明明她都说了这样不对。
她微微抗拒着，床帘轻轻晃。
就这么大点地方，她能躲到哪里去？
“顾楠，你怎么了？”
询问的声音自下传上来。顾楠猛地睁开眼。
眼里确实是害怕。
许是三年以来的习惯。
顾楠甚至能想象黎樾面朝她床铺，微微仰着头，一边问她一边用毛巾擦头发的样子。
那样她就会掀开床帘对黎樾说没事。
但现在她一点都不敢动弹。她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总想着事情再缓缓，就会有回圜的余地。可傅潇现在躺在她床上，她又要跟黎樾怎么说？……
傅潇身体都倾压过来了，她不敢动，只眼睛随傅潇动，傅潇的手指像片羽毛似的搭在她唇边。
“嘘。”
莫名的，她就想起了那个人。
傅潇做了个嘟嘴的动作。她的头发睡乱了，却并不妨碍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她的脸。
她紧张手里总要抓点东西，她抓住傅潇的衣服。傅潇头低下来。她们之间的距离近得她看不清傅潇的脸了。
傅潇挺翘的鼻尖蹭了蹭她的。
傅潇的头发落到她脸上。黑黑的头发遮住她的脸，顾楠脑子里将傅潇的脸和那个人慢慢重合，脸色变得越来越白。
傅潇的唇就这么贴到她唇上。
她连呼吸都不敢放太大，身体隐约颤抖。
傅潇闭着眼睛，睫毛好长。
唇上的亲吻由轻变重，她抖着手推了下傅潇的身体，同样颤抖的还有她的呼吸。舒舒服服的感觉很好，很陌生。
就像落在山巅一片雪，只有冬天才能感受到她的奥秘。雪花飘落到地上，轻轻扬扬，顾楠脸上也被雪花扑了个满怀，到处都是这种感觉，冷冷的，但被她的体温融化了。
顾楠脸又红又烫，推拒的手又转为捏住傅潇的衣服。
还好唇被堵着了，要不然她会哼出声。
她泪光潋滟，无助地瞧着她。
傅潇只晓得撑开她的唇。
她的身体里藏着一团云朵，轻轻的，软软的，没多久，云朵又被刚升起的太阳照散了。
她微微扭动着身体，那只手顺着细腻的机理抚过。
傅潇亲她，吻吻也变得更深了。
她的意识有些涣散。
傅潇慢慢坐起身体，手捧住她的脸，指尖在她唇角摩挲。
傅潇的唇变得又红又湿润。
傅潇眼里是更滚烫的东西，落到她身上，似乎要溅起火星子，头低着，又在她眼睛上吻了吻。
“好看…”她用气音说，“……”
“你的眼睛不能看向别人。”
“你的一切是我的。”
“这样，我们就是最亲密的。”
傅潇笑嘻嘻的。
手却轻轻落住她脖子上。
傅潇越来越不一样了。
顾楠眉紧紧蹙着，有些疼。
一切变得好奇怪，好奇怪……
拖鞋拍打地面的声音刺激她耳膜。
黎樾的声音又近了，幽幽说：
“顾楠…今晚我们可以一起睡吗。”
【作者有话说】
迈入我们的完结之路[加油]
[愤怒][愤怒]
78开始发现秘密的小兔子2
◎你能让她离开我们宿舍吗◎
黎樾在下边等了一会，没听见顾楠声。以为顾楠默认了，吐出点郁气，快速说，“那我上来了……”
“……别！”
顾楠掀开床帘，露出个脑袋，除了脑袋哪里也不露出来，手将床帘拽得紧紧的，这样才能挡着傅潇乱动的手，傅潇就在她的身后，脑袋趴在她的后背，一双手揽着她的腰。手是放在衣服里边的。
脸在她后背微微蹭着，像家里求摸摸的圈圈。一边蹭还要一边叫。
顾楠觉得自己后背也烫起来了，傅潇的手慢慢往上移，她微微弓起身子，连唇瓣都在颤抖，更令人心惊的是唇上还留有傅潇的味道。
“你怎么了？”黎樾皱皱眉，觉着她不太对劲儿，“你脸好红……”
黎樾顿了下，想起什么似的，微微抿唇，又不自然道，“我不做什么…就是、就是一起睡个觉……你腿成了那个样子，我还能做什么…”
有什么理由拒绝，她和顾楠又不是第一次睡在一块儿，她只是累，想找回那种由她掌控一切的感觉。距离近一点，再近一点，这样她就能确定顾楠还在身边吧……
顾楠向来是心软的，何况她都表现得这么诚恳了。
“……不…”
身后哪里疼了一下，顾楠一晃神的功夫，感觉到后肩的位置被咬了。宽大的短T还被扯了下，她将脊背挺得更直了几分，有些僵硬。
黎樾肉眼可见有几分失落。
顾楠眼眶湿润，她木愣愣地说，“我想自己一个人睡…”
黎樾没再说话了，立马去关了灯。宿舍暗下来，顾楠连黎樾的脸色都没看清。
一定很失望吧。
黎樾动作很快地上楼梯，爬到床上又将自己床帘上的拉链狠狠拉起来。
又快又急。
顾楠耳边闪过一道尖锐刺耳的刺啦声。
她紧绷绷的身体忽然都松懈下来了。
傅潇将她的脸掰过去面向着自己。
顾楠感觉到自己的唇被碰了一下。
“真乖。”
傅潇在她耳边拂气说。
她偏偏头，顺势倒下去，鼻尖发酸。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傅潇。
都怪傅潇逼她。
可是……
她流出眼泪。
可是最该怪的还是自己。
她蜷着身体尽量把自己缩小，傅潇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她发脾气，又凑过来，身体贴着她的后背。
她听到了轻轻的哼笑声。
“睡吧。”
傅潇抱紧了她。
顾楠被她这样抱着哪会睡得着，哼笑的声音不断回响在她脑子里，扰她的清净。她不敢动，眼皮又累又重，始终都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才变得模糊了，却不断梦见那个黑影。
她有一头长长的头发，单薄纤细的影子。
那个人把什么东西系在她脖子上，手轻轻一扯，系在脖子上的东西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像小猫或小狗的项圈。
一个模糊的脸蛋出现在她眼前，这下比那个黑影要清楚点，不过还是看不清。她全身累得很，腰也有点儿酸。
醒过来时，身旁空了大半，也是凉的。
那种让人窒息的感觉终于要好点。
“你怎么会在这！？”
这毫不遮掩的带着愤怒的声音让顾楠彻底清醒了。她几乎是从床上弹跳起来的，忘了自己腿还受着伤，身子坐起来那瞬间，脚踝骨钻心窝地疼。
掀开床帘一看，就看到傅潇翘着二郎腿坐在她的椅子上，脊背靠着椅子也是挺拔的。
从床上下来的黎樾就看到傅潇坐在那儿。
外边儿还没大亮，只是广播响了。黎樾可以说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一直在想昨晚上那件事儿，想了一晚上也想不明白顾楠哪根筋搭错了，会拒绝她。
结果她一下来就让她看到这么诡异的一幕。
傅潇那么个大活人就坐在顾楠座位上，面前还摆了一个像花束的东西。
她手里拿着根棒棒糖，转过头来，盯着她，莫名其妙笑了下，眼里带着敌意，将糖往嘴里送。
桌上放着好几张撕开的糖纸。
空气里有股黏乎乎又甜甜的糖味。
“昨天晚上我就在这。”傅潇轻轻说着，一点都不像黎樾那样语气惊悚又气愤，“顾楠说让我不要告诉你，可是我们以后是住在一起的呀。顾楠不告诉你……那我跟你说？…我搬过来了。昨天晚上——”
“傅潇！”
顾楠浑身颤抖又震惊地制止住她。她的表情太急了，快要哭了，傅潇最喜欢看她这样了。
床板一阵咚咚响，顾楠心惊胆颤地从楼梯上下来，黎樾后退了两步，顾楠踩空了两个梯子，正好是受伤的那只脚，眼见着就要落下去。她的胳膊还是被扶了一把。
清冷清冷的香往她鼻子里钻，顾楠直接抓住了黎樾的手。
“不是你想的那样……”
“……”
黎樾的目光在顾楠和傅潇之间来回扫着，一股气堵在心口，脑袋有些发晕。
顾楠抱住了她，声音哽咽，呜呜小声哭，“…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黎樾任她抱住，身体太过僵硬，她极力平复着自己的怒气，联想到自己昨晚上的一系列举动，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不是哪样呀……”傅潇低低笑了出来，她把棒棒糖扔到垃圾桶里，慢悠悠走过来，眼睛里的光时时变幻。
黎樾在其中看到一点恶毒与嫌恶来。
“昨天晚上我就躺在她床上，顾楠她……”她盯着黎樾眼睛，手却抱住顾楠的腰把她往自己这边拉。
“她拒绝你了。”
“啪！”
黎樾手臂颤颤的，手心又痛又麻，眼里的泪水从没有这么快聚集起来过。
她从来没有用这么大的力气打过人。
顾楠懵了，因为黎樾打的是傅潇。
黎樾逆着光站在她面前，脸上覆着淡淡的阴影，眼里却泪光闪闪，她第一次觉得她这样做是伤害到黎樾了。心脏也跟着黎樾痛苦的表情抽痛起来。
黎樾不管不顾推了她一把，竟然光着脚往外冲。
顾楠跟着冲出去，“黎樾！黎樾！”
傅潇远远地被她甩在身后。
楼道还没什么人，广播的声音盖住了她的声音。
黎樾下楼梯极快，顾楠根本跟不上，只能硬撑着往下跑，一边跑，一边叫黎樾等等她，黎樾反而更快了。
“呜……”顾楠还是跌倒了，她额头全是汗。
“黎樾，你等等我……”声音带着哭腔。
黎樾速度慢了，一阶一阶往下，最后是彻底停下来。
她僵硬地转身，顿了一会，还是认命地回去把顾楠扶起来。
她们在二楼的楼梯口，黎樾比顾楠矮了一个阶梯，她站在下边给顾楠借力让她站起来。
顾楠一点都不敢松开黎樾的手，脸上横着歪来扭去的泪痕，头发也乱成一团，她来不及抹还没干掉的眼泪，眼睛红红的，眼泪将睫毛也打湿了。
“我没有让傅潇来我床上睡觉……我也没有让她来我们宿舍……黎樾…你相信我……除了你，我没有同意让任何人睡过我的床……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顾楠一边解释，声音还有些颤。
黎樾没说话也没动。
顾楠感觉到黎樾慢慢平息下来了。她大着胆子抱住黎樾，头轻轻靠到她肩膀，“…我错了，黎樾。以后有什么事，我一定第一时间跟你说……”
又静默了一会，顾楠听到黎樾长长的一声喘息声，她感觉到黎樾回抱住了她。
“如果、如果再有下次，我绝不会原谅你……！”
她原谅了顾楠好多次。
……好多次。
可是不原谅又有什么办法……
顾楠终于松了口气，她松开怀抱，看到黎樾的鼻尖有些红。黎樾还是谨慎地盯着她眼睛。
顾楠避开了目光，拉住她的手。
“黎樾，我们先回去吧。”
“……顾楠，你能让她离开我们宿舍吗？”黎樾说。
“……我不知道…”顾楠不确定，“…不过我会试试的。”
“……”黎樾皱了下眉，又不动了，“她在宿舍，我不想回去。”
“…不行的。”顾楠着急起来，“你要回去……你打了她…至少得回去跟她道个歉。”
一想到傅潇是怎么威胁她的，她就忍不住浑身发冷。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了。
“要去道歉……道歉…要…”
黎樾眉心紧紧一拧，猛地甩开她的手，脾气到底没压住，胸口剧烈起伏着，“顾楠，你还替她想……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看不出来吗？傅潇她对你不一样！她总是围着你转！她想你离不开她！她……”她捏住了顾楠的肩，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她眼神恨恨，“……顾楠，我死也不会向她道歉！”
顾楠脸变白了，有些发愣。
不亮的楼道灯有好的或者是坏的。有些灯就鉴于好和坏之间。啪嗒啪嗒的灯光就亮在她们头顶，隐隐有电流的刺啦声响过。
这栋修了好多年的女生宿舍楼周围长着又绿又大的树木，枝繁叶茂为楼道增添了一层阴翳。
二楼凉幽幽的，光线也变得更暗了。
顾楠的脸在灯光的闪烁下变得更模糊不清。黎樾眼睛有点刺痛，她抬抬头，在上层楼梯缝隙中间见到一张脸，那脸被扶梯遮住大半，微微一动，黎樾就只能看到那双黑得吓人的眼睛了。
那人长得很白，灯光一照在她身上就更惨白了。黎樾眼睛花，闭上复又睁开。
顾楠还拉着她的手，直直把她往楼梯上带，嘴里发出轻微的哽咽声。
那脸晃了晃，那人的目光紧紧定在顾楠身上，像是要黏在她身上似的，样子实在痴迷。
不过那双眼睛的主人好像又发现了她的存在，咕噜噜一转，与她对上。她看到她脸上红肿的五指印。
那人露出白牙，森森地对她笑。
“顾……”黎樾后背一凉，本想叫顾楠抬头看，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哽在喉咙里，脚下意识往后退。
她踩空了。
身体直直往下坠。
那个人动了动，踩着楼梯往下。
“黎樾！…黎樾！”
她听到顾楠的惊呼声。
血腥味弥漫得到处都是，她感觉脑袋像被打了一拳那样痛。
那个人离顾楠越来越近，双手扶住顾楠的胳膊，“冷静点，冷静点，顾楠…她没出什么大事……”
顾楠跪在她身旁抱着她的头，她抓住顾楠的衣服，企图把顾楠拽过来，那人却不松手。顾楠往哪，她就往哪走。
脸上敞着明媚的笑。
她面目扭曲着，竭尽全力说：“顾楠，离傅潇远点啊！”
阴沉潮湿的雨天，风里带来微微凉意。
黎樾跌下楼梯，摔到脑袋，也扭到了腿。黎樾的扭伤和顾楠不是一个级别的。她这两天在医务室，伤得有些严重了，被送到傅潇之前带顾楠去的那个医务室。
梁安也为此担忧，这个节骨眼上，黎樾出了这种事。这可是三十班唯一的好苗子，考出去，脸上有面儿的也是她。因此愣是为这个学生忙前忙后。
不说别的，光是到医务室就去看了黎樾好多次。黎樾状态还好，梁安放下心来，后边再去就告诉黎樾不要担心，别想太多，到时候好好高考就行。
黎樾一一应下，特地求梁安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父母，尤其是她妈妈。梁安面上答应了她，过了两天还是将事情告诉了她妈妈。
宋洁请了两天假，连夜赶过来。
当然黎樾还不知道。
顾楠接到梁安要她帮忙收拾黎樾东西那会儿，正在座位上费尽心思做一道数学大题。
梁安说黎樾妈妈要接她回去，到时候直接去参加高考。顾楠的思路就被打断了。她只见过黎樾妈妈一面，却还是一下子就想起了黎樾妈妈的样子。
长头发，跟黎樾很像，脸上带着淡妆。
不知道为什么，顾楠怕她妈妈。下午下课，她帮忙整理黎樾的书本。其实黎樾的课本都码得整整齐齐的，本子卷子也分门别类地放在箱子里，她根本就不用收拾，只需要将那些书装到箱子里就可以了。
顾楠动作有些机械，边收拾，边想这次会不会是和黎樾的最后一次见面。这么想，心情变得复杂和酸楚。
天气灰蒙蒙的，好几天没个晴。
她似乎能意识到黎樾对她的感情……
高三的书本太多，顾楠装满了黎樾的两个箱子还剩下课桌上一摞书实在没地方放。
安天天和王文婧饭吃得早又快，回来就看到她在帮黎樾收书。
“顾楠，黎樾真要回家吗？那我们岂不是就不能见到她啦……”
“…嗯。”顾楠顿了下，“回去的话，她妈妈会把她照顾得好一点。”
安天天惆怅地叹口气，“哎，顾楠，你和黎樾可是我磕的第一对CP呢……你说你俩以后还会见面吗？”
顾楠脸红了下，“……天天，你别这么说…”
安天天打趣她还这么害羞，又说，“这事黎樾都没吭过声，倒是你一直反驳我…顾楠，我不是眼瞎哈……”
“……”
王文婧从自己座位拿了根自己攒的布口袋，递给顾楠叫她装书。
顾楠接过，不自觉想起安天天的话来。
桌上的书她分两次装到布带里，压在中间的是个A4纸大小的笔记本。顾楠打算最后装，就将笔记本放在一旁。等她把书全部装好，她也热了，抬手擦擦额头的汗，坐在黎樾位置上休息了一会。
笔记本被她碰到地上，她把笔记本捡起来时发现卡在中间的小纸条掉出来了一点。上边全是黎樾写的物理题目，工工整整，统共就黑色和红色两种颜色的笔迹。
翻到小纸条掉出来那一页，顾楠打算把小纸条卡好。却看到了“实验楼”三个字。
纸条方方正正，是用尺子从作业本上裁下来的。
实验楼三个字写得端端正正，笔画有些凝滞。
顾楠愣了愣。
翻开新的一页，里边还夹着小纸条，写的还是“实验楼”三个字，这次小纸条多了几张，全部夹在纸页里。
顾楠大脑慢慢变得一片空白，眼前越来越模糊，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每翻过几页，里边就会夹着几张。她的呼吸都放慢了不少。
直到最后一页，卡在透明封壳里的是一张她撕得稀碎的小纸条，上边的字迹她见过很多次，就是那个人给她的纸条。
同时里边还卡着一张照片。
照片不是完整的，四方有缺口，皱巴巴的相纸泛出白痕，撕成一点一点的碎纸屑拼凑得很完整，甚至能想象捡到她的人是怎样尽心尽力地把它黏好的。
黏出来的照片上有一张潮红的脸，头往后仰着，闭起眼睛，光滑的脖颈以下部看不到，却可以想象往下那是怎样一副光景……
顾楠猛地把本子合上，双眸大大睁着，呼吸变得急促，全身像是摊在椅子上发软。她的手是抖的，心是颤的，眼泪毫无征兆流出眼眶。
手颤得拿起本子的力气都没有。
照片上的脸是她。
纸条也是写给她的。
那……在实验楼里那样对她的人又是谁……！
79开始发现秘密的小兔子3
◎跟我回家吧◎
顾楠处于恍神之际，黎樾妈妈不太喜欢顾楠——宋洁带黎樾走，黎樾想让顾楠挽留她，顾楠害怕，宋洁扇了黎樾巴掌，黎樾愤恨，来不及，顾楠，你一辈子都别想摆脱我！——傅潇让顾楠跟她走，傅潇跟她说好啊。
顾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黎樾座位上起来的脑子里不断回想傅潇说过的话。
她叫自己要留心，看看身边的人。
那个本子她还是放回了布袋里，压在书本最下边。
哒哒哒——
高跟鞋磨擦在地面上的声音。
“你就是樾樾的那个室友吧。”成熟的女音。
顾楠鼻尖飘过一阵香，跟黎樾身上的很相似，只不过眼前这个女人身上还有淡淡的脂粉香。
女人一脸疲态，眼里有红血丝，她穿了件风衣，雨水在她领子上留下大大小小的湿痕。她的头发也被打湿了。
女人眉心微蹙地打量她许久，脸色有些怪异。
顾楠的肩膀被撞了下，发现是安天天拉了拉她的手臂，用眼神示意她。
眼里的光慢慢聚焦到女人身上。
女人收起那有些怪异的表情，礼貌笑笑，笑起来，眼尾就有几条细纹，却无伤大雅。
“顾楠？”女人似在回想，“我听樾樾提过你。”
“……阿姨好。”顾楠被她的眼神盯得不自在，她感觉自己在她面前无所遁形似的，低头让开了一下，“这、这些都是黎樾的书……我都装好了…阿姨。”
“…嗯。”宋洁看了看自己女儿已经被清空的桌匣子，对顾楠道了声谢。
安天天在旁笑呵呵的，打圆场，“……应该的，应该的……阿姨。我们都是黎樾的同学嘛……啊，阿姨这个箱子是不是要搬到哪里去啊？”
“搬我车上，我开车来的，就停在楼下呢。”
安天天有股子机灵劲儿，宋洁这么说，她就把王文婧也招过来，“那我们帮你吧，阿姨…”
宋洁客气了两下，就不推脱了。
王文婧和安天天搬了个箱子，顾楠和宋洁一起搬一个箱子，箱子上边放了个布口袋。
靠近临中大道那边有个室外停车场，她们需要把东西搬到那儿去。
一路无言，何况顾楠也腾不出多余的力气说话。宋洁车停得还算近，就是天还在下雨，不可避免被淋湿。
把后备箱关上的时候，宋洁又多瞧了她一眼，“谢谢你了，小姑娘。”
她不免受宠若惊，“没、没事的，阿姨。”
有些紧张，可能因为这个女人是黎樾的妈妈，也有可能她还没从刚才的浑浑噩噩中回过神。
心情既复杂难受。
“不过，现在你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学习。小姑娘……你还是跟我们家樾樾少来往吧。”
宋洁皱皱眉，把话说得委婉极了。
顾楠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
宋洁已经开车走了。
安天天和王文婧向她走过来。王文婧手上还拿着把伞。
两个人打一把有点勉强，现在还要再挤个顾楠。
安天天甩了甩胳膊，小脸皱成个小苦瓜，“好重…”
王文婧拍拍她肩膀。
安天天笑了下，向王文婧表示没事儿。她们没有听到宋洁刚刚和顾楠的谈话。
安天天挽了挽顾楠的胳膊，“顾楠，我们快回去吧。雨好像又大了点儿。”
“…好。”
走到楼梯口，王文婧收了伞。
雨果然大了，顺着粉过的墙哗啦啦流。
雨水打在地上，又溅起来小水珠。安天天跳跳，抖抖脚，抱怨说，“裤脚都湿了。”看到顾楠半边肩膀也湿了，又道：“顾楠，你比我还湿，哈哈哈。”
顾楠却怎么都笑不起来，她说了句没事的，往楼梯上走。
安天天又跑过来和她并排上楼梯，“……顾楠，黎樾妈妈看起来还很年轻呀。她们长得也好像…你可得跟黎樾妈妈打好关系呀……”撞了下顾楠又说，“对哦，她肯定是要去看黎樾的，等会你还去医务室接黎樾吗，顾楠？”
黎樾出了事，照顾她的重担就落在了顾楠肩上，晚上最后一节晚自习不上，去医务室看黎樾，她会把课上发的卷子，课上做的笔记都拿给黎樾，不至于让黎樾落下进度。
黎樾还会嫌弃她写的笔记丑，当天的卷子黎樾都会赶在当天做完，一个晚上的时间要赶上一天的课程，可以想象黎樾会做到很晚。
她有时候会去小卖部给黎樾买点吃的什么。
边吃边做或许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黎樾这几天住在医务室，那里有两栋小型的住院楼，很方便。
黎樾每天晚上都说要回宿舍去，自己根本没出多大问题。
她沉默，陪着她。
黎樾腿扭得比她严重多了，她回去宿舍连楼梯都爬不上去。
而且……
傅潇真的搬过来了，晚上都跟她睡在一起。通常她上床的时候就能看见傅潇已经躺在她床上了。
她求了傅潇好几次，傅潇面上答应，晚上又一如常态。
顾楠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去睡陈雅那床的床板。
这样，傅潇就有些生气了……不过她也不逼她，这么僵持，就看谁会先服软了。
上次黎樾反应那么大，她怎么敢跟黎樾说实话。每次黎樾问起傅潇有没有在她们宿舍时，顾楠支支吾吾说没有。
“……今天就不去了。”顾楠有些失神，对安天天道，“黎樾妈妈会帮她。”
“啊，那你不去和黎樾告个别吗？”
告别……是该告个别吧。
晚上顾楠磨蹭好半天才回宿舍，黎樾那个样子肯定上不了楼，又想或者她跟她妈妈已经离开了。
她妈妈的那句话也深深地印在了她脑海里。
打开门，宿舍里亮堂堂的，首先看到的就是黎樾坐在自己板凳上，正对她，看到她就拿恨恨的眼神盯着她，脸上阴沉，又有被背叛的表情。
她扭的是右腿，打了石膏，额头也缠了一圈绷带。
旁边站着的人头微微仰着，双手环胸，白色的灯光落到她的肩膀上，地上映着她的影子。
“宋阿姨，要我帮你吗？”
黎樾床铺上，宋洁正在拆卸床帘。她把一根撑杆递给傅潇，傅潇拿过来放到旁边，像是才发觉她回来似的，略为惊讶道：“回来啦，顾楠。外边下雨了，有淋湿吗？”
一边用很平常的语气说着，一边向她走过来，看着她打湿的校服，目光意味深长：“去洗个热水澡，都湿透了。”
傅潇理了理她的头发。
她看到黎樾变得有些渗人的眼神，惊了一跳。眨了下眼，傅潇就把黎樾挡住了。她只能看到傅潇的脸。
她往后退了两步，平复着心里的惊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听到她有点急的喘息声。
宋洁又叫傅潇帮忙拿下撑杆。拆完以后，她下来，拿着那些东西对黎樾说，“樾樾，走了。”
黎樾垂下头，不去看宋洁的眼神，也不做声，没有在顾楠面前的狠样，她双手搅缠在一起，肩膀隐隐发颤。
宋洁的脸色沉了几分。
黎樾的东西已经全部搬空了，书桌，床铺。顾楠的对床现在只剩下个光秃秃的床板。
顾楠有些恍惚。
傅潇打破僵直的气氛，“我扶她下去吧，宋阿姨。”
宋洁对她说了声谢谢。
黎樾突然抬起头，“谁要你帮忙！”她朝傅潇吼，脸也涨红起来。
宋洁一愣，黎樾苦巴巴对她说，“妈妈……我不回家，我就在学校…就在学校……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我的脚快好了，不会耽误高考的……”
宋洁脸色越来越难看，表情有些隐忍，“听话，樾樾！”
黎樾盯着宋洁，眼眶发红，那样子着实算不上听话。
宋洁气得心口发疼，连夜开车赶过来，帮女儿收拾东西，结果从来不跟她唱反调的女儿头次违背她意愿，从刚刚非要跟着上楼来，她就一肚子火气！
“樾樾！妈一晚上没合眼了，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黎樾一脸坚持的表情裂开了。
顾楠压着心跳走到黎樾身边来，挽住她胳膊，小声道：“……黎樾，我扶你下去吧。”
宋洁似看不惯她们这样，重重哼了一声，快速往前走，高跟鞋在地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顾楠松了口气，把拐杖递给黎樾。
宋洁一走，黎樾忍着的怒气就全外显出来了。她甩开了顾楠的手，看看顾楠，又更厌恶地盯着傅潇。双眸狠狠瞪着她，像是要在她脸上盯出个洞来。
“你敢在顾楠面前表现出你真实的样子吗？”
冷不防，黎樾说出这么一句话。
傅潇也不搭腔，任她说。
顾楠又抓着她胳膊，死死不松手，“……别说了，黎樾……想想你妈妈吧。”
黎樾喉间一哽，看着傅潇一脸看她们好戏的神情，突然不知道要该怎么对顾楠说出她的伪装。
顾楠总是这样，她太懂得说服一个人，光是看着她那样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火气就歇了，全然发作不出来。
究竟这个人在顾楠心中占据多大的分量她也不得而知。顾楠对傅潇确实要比其她人上心得多。不然也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让她去给傅潇道歉。
说不出口，茫然又害怕。怕看到顾楠伤心难过。唇色发白，推开顾楠远不如拉紧顾楠的意愿来得强烈，她转而抓住了顾楠的手。
傅潇垂下眼看，眉头微皱。她脸上的表情总是淡淡的，比黎樾不做表情的时候还要淡。
就跟顾楠看到的瓷娃娃一样，不像个活人。
因着黎樾稍微好点的态度，顾楠硬着头皮带黎樾下去，还好傅潇没阻拦她，也没说什么不恰当的话。
傅潇像特别针对黎樾似的。
一步一步往下，顾楠对黎樾的跌倒心有余悸，甚至她身上的伤害有种是她造成的错觉。她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额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慢一点。”她拿着黎樾的另一只拐杖，搀扶她，黎樾有一半的力量压到她身上，她强撑着自己站稳，至少要让黎樾觉得可靠似的。
黎樾另只手杵着拐杖。这样往下走，她们就会稳当一些。
除了必要的提醒，顾楠没说话。支架的声音在两个人之间变得越发刺耳。下了最后一道楼梯，黎樾突然抓住她的手。
“……你没什么别的要对我说吗…”黎樾的目光变得有些留恋，“……我要走了，顾楠。”
出宿舍还要穿过一小截走廊，她们隐在转角的阴影里，靠一楼的窗口没关严，雨顺着风飘进来，扑到她们脸颊。顾楠脸上都一阵潮湿。
昏暗的灯光柔柔地落在黎樾脸上，风将她的头发轻轻托起，拂到顾楠脸上。顾楠感觉风好像灌进了她的衣服里，黏腻的身体一点点变得干燥。
黎樾眼睫上沾了蒙蒙的水雾，表情苦涩。
她在黎樾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怔然的脸，莫名地想到第一次和黎樾见面的情景。
那是个艳阳高照的晴天，风将一排榕树吹得一遍倒。*亮丽的绿色映满了她的眼。嘈嘈杂杂的人群中，黎樾是人们关注的焦点。
她想说以后她们一定要再见面。她不想跟她断了联系。她想黎樾高考能够如愿以偿。
她想问……
可是所有的话都被那残缺的照片堵得死死的。
她不懂黎樾真正的样子是什么样。
她只记得每次收到纸条时深深的恐惧与彷徨。
她总感觉背后有人盯着她，几乎有些神经质。
“…你走吧。”她往后退了两步，看到黎樾脸上微弱的光在跳跃，她的脸大部分都隐在了黑暗里。从眉毛到鼻子再到嘴巴。
一团模糊。
顾楠睁大了眼睛，想将黎樾再看得更清楚点，却发现她怎么也看不清。黎樾唇角隐隐勾着笑，一阵毛骨悚然席卷全身，眼前的黎樾和那个黑影那么相似，她拼命告诫自己眼前这个人不是黎樾。
是会对她好的黎樾……
皱巴巴的照片却始终在她脑海里浮现。
她呼吸变得又乱又急，忍住了要跑开的冲动，“……你走吧，黎樾……你妈妈在等你。”她白着脸说。
啪嗒——
拐杖掉在地上，她的双肩被黎樾狠狠抓住，这样大的力气让她想起了那个人。
黎樾的脸从阴影里落到光亮里，她的唇在轻轻颤抖。
“顾楠……！”
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睛此刻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眼睛周围布满了了红血丝，眼泪源源不断地从她眼睛里流出来，红血丝沾了水，就像血顺着流下来。
“……你想着她…还想着她！我们三年的情意比不上你跟她呆在一起的一个月？！…”
黎樾的声音变得颤抖，说话时的哭腔震到了她的耳膜。
“顾楠…”黎樾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极力忍耐才忍住决堤的哭声，“…傅潇有问题。她不是个正常人，你不能跟她呆在一起。只要…只要我留下来，就不会出事的……只要、只要你说不想让我走……我就会留下来的……呜……顾楠，你不会喜欢她的对不对……”
不正常……她盯着黎樾这样一副泪流满脸，又满眼空洞的神情，都不知道谁不正常。
她不想看到这样的黎樾。
黎樾失控了，黎樾崩溃了。
她…会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你不能这样对我…顾楠……”
黎樾还是哭出来了，“我们一起睡过觉，我们接过吻……你还不明白吗……”
对啊，顾楠突然想起来了。她跟黎樾一起睡过觉，接过吻。那些照片、那些照片会不会是黎樾趁她睡着的时候拍的呢。纸条会不会是黎樾写的呢，棒棒糖会不是黎樾送的呢……
看着她总是一副神经兮兮，被逼到绝路只能求她的样子是不是很满意呢……
顾楠头晕，她有些想吐，犯恶心。
黎樾会是这样吗……
三年住在同一个房间的人，她怎么能这样对她呢？明明她是喜欢她的呀……
是不是黎樾也觉得怎样对她都无所谓啊……
“……顾楠，我喜欢你。……我很早就喜欢你了……”
心跳快得快要炸出身体了。
黎樾说喜欢她，她以为黎樾不会喜欢她。
她是黎樾口中被随意贬低瞧不起的那种人。
可是黎樾说喜欢她。
湿热的唇覆盖上来，黎樾把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她身上了。她本能的，习惯性地抱住黎樾。
明明她该是高兴的，明明她也想说她喜欢黎樾的……
但她在不停地流泪，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她只能任由黎樾怎么对她，这些亲密的接触都让她想起了那个人的手在她身上如何地游走。那个人也喜欢亲她，那个人也说喜欢她。
那个人对她哪里都很熟悉……
顾楠猛地推开她，她怕黎樾变成那个人。
眼睛无神地盯着某个黑黑的地方。窗户外的雨丝飘进来，让她留了几分清醒。
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朝她们走过来，高跟鞋哒哒声混着窗外雨水滴到地上的声音。
那个女人有双经过岁月沉淀的眼睛，有着与黎樾相似的面孔。
她与她对视。
身前一空。
“啪——！”
那个女人脸上的神情又悲又愤，“樾樾，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成绩下降，喝酒，还……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听话了，你让妈妈省点心好吗？！你知道妈妈得知你摔倒了多担心！……妈妈已经很累了…樾樾…”宋洁说着说着，眼眶就湿了。
黎樾脸上的五指印分外明显，她踉踉跄跄摔到地上去，不知是不是被宋洁打懵了，紧紧拽住宋洁的衣服，急切道：“妈妈，我喜欢她……我不想离开她……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在这，她会搞不定的……妈妈，求你让我留下来吧……”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宋洁没想到自己女儿居然对她说这种话，嫌恶又恶毒的眼神看向顾楠，“你到底都教了我女儿什么东西！没妈妈的孩子都这么不知廉耻吗！”
“……不…我没有…”顾楠的心跟着抽痛起来。
宋洁盯着眼前这个不像样子的女儿，很快平复心情，只是不停喘气，“樾樾，妈妈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我走，要么你永远不要再叫我妈妈！”
她抬起黎樾的下巴，“妈妈费尽心思培养你不是要你当一个坏孩子。妈妈要你考一个好大学，将来出人头地。既然你不想当妈妈的怪孩子，妈妈也可以不要你！”
“妈妈只给你十分钟。”
高跟鞋又在地上敲出有节奏的响声。
“妈妈……妈妈…妈……”
黎樾怎么喊，宋洁都没有停下来。
她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就是这样一小会功夫，黎樾收起了所有不适合她的情绪，就跟她妈妈一样冷静。她擦擦眼泪，拿了倒在顾楠脚边的拐杖。
看到顾楠越来越惊恐的神情，她没有来地有些痛快，轻轻启唇，“照片、纸条、棒棒糖……”她满含恶意地凑到顾楠耳边，“还有你不知道针孔摄像头。”
顾楠缩到了角落，蹲了下来，“别说了……”
“来不及了，顾楠。你这一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黎樾歪歪斜斜离开了。
顾楠盯着她模糊的背影，眼里包满了泪水。
“别说了……别说了…”她不停重复。
窗子外边闪过一道闪电，蓝色的光映着她面前站着人的脸。那张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她蹲下来，拍拍顾楠的肩膀，声音温温柔柔的，“顾楠，跟我回家吧，我带你去一个她永远也找不见的地方。”
顾楠微微抬起头，她看到傅潇黯然神伤的表情。
傅潇伸出手，顾楠迟疑地伸过去。
傅潇握住了，紧紧的。
又一道闪电劈进窗户。
冷冷的光映在傅潇脸上，她宠溺地柔柔顾楠的头，眯着眼一脸享受。
【作者有话说】
倒计时threetwoone
80发现了
◎下章墙纸爱（°3°）◎
傅潇拉顾楠回了宿舍，将她安顿到座位上，又替她收拾了几件衣服。如顾楠能看到傅潇的脸，就能发现她脸上的笑。
傅潇微微缩着身体，每拿出一件顾楠的衣服，就会凑在鼻尖闻一下，就像小时候随心所欲摆弄她的娃娃。
她能听见顾楠隐隐约约的抽泣声，心里越来越高兴。
“你别担心，她再怎么能耐，再怎么聪明，都不会知道你会去我家。只要你去我家就可以摆脱她，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傅潇一边细细说着，一边替她把衣服放在口袋里。
“…你家…”顾楠嗫嚅道。
“对啊，我家。”傅潇转过头，表示理解地看着她，“我很抱歉看到那种场面。”
顾楠泪眼朦胧，没再说话，手臂靠到桌边，桌上还是那束棒棒糖，轻轻一碰，就倒了，砸到地上去，花束里的棒棒糖四处溅落。顾楠看到桌上还有个白色的眼镜盒，放在了里边一点，不太能注意到。顾楠吸吸鼻子，把它拿过来，顿了一会儿，还是打开。
盒子里边是一副新眼镜，看起来价格不菲，但跟她现在戴的款式差不多。
顾楠手一颤，不用想就知道是谁送的，差点连着盒子丢到地上去。
傅潇也看到了脸色微沉，走过来，拿掉她手里的眼镜盒，“是她送你的吧。”
顾楠不置可否。
黎樾经常送她东西，从最初的不好意思接受，到后边儿觉得拿了其实也没什么。因为大多数时候送她的东西都是半新不旧的，她的负罪感要少一些。像这样买一个新东西送给她的情况很少。
本来她也打算换个新眼镜，就是得攒钱。
“这个不要了，我送你一副更好的。”
“啪嗒”一声。
眼镜被傅潇随意扔到垃圾桶里，顾楠甚至都来不及去接。
她蹲下把地上的花束竖放到地上，一颗一颗把里边的棒棒糖全部抽出来，拉住顾楠手，往她手心里放，笑笑说，“这个要收好。”
顾楠不想要，她还记着被扔到垃圾桶里的眼镜盒。怎么可能忘记呢，相处三年，她怎么可能忘记黎樾呢。
可傅潇一直把糖往她手里塞，没一会，手里就有好多颗。她为难说，“我拿不下了。”
傅潇顿顿，又将剩余的糖放到装她衣服上的口袋里。她把手里的也递过去，粉红的颜色让顾楠有些头晕。没想到一颗被拆掉糖纸的棒棒糖直接塞到她嘴里。
舌尖化开丝丝缕缕的甜。
“是不是很甜。”傅潇抬头盯着她，目光幽幽的。
她慌慌张张把糖拿出来，嘴唇有点湿，“……你怎么了傅潇……”
傅潇握住了她的手，“…你在想什么？”
“……”
傅潇突然笑了下，她用力把顾楠拿着棒棒糖的手移到自己唇边，
“傅……”
就在顾楠面前，她盯着她，却伸出舌尖舔了下糖，垂在两侧的头发跟着动了动，她一脸餍足地说，“我觉得很甜啊。”
顾楠脸绯红，惊了一下，习惯想甩开她的手，人也很从椅子上站起来，傅潇也跟着站起来，手还拽着她的。顾楠踉踉跄跄往后退，“……傅潇，你到底怎么……”
后背抵到墙上，那颗被舔过的棒棒糖被傅潇大力地塞到她嘴巴里。
“吃呀。”傅潇的脸红红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眶也是红的，看起来像受了委屈，留给她的眼神又热又烫，傅潇的力气却那么大，棒棒糖强硬地往嘴里塞，擦破了她的唇。
“不喜欢吗？我分明看你很喜欢吃这个的呀。不然我也不会买那么多，你快吃吧。”她微微张唇，目光落到她的唇上，像是着魔了般非要让她吃掉。
“啊……”她像哄小孩子那样轻轻呢喃着，“我买了了很多的，你不用担心吃就没有。……”她笑了下，“…对，你还可以拿回去给你妹妹吃。”
瞳孔微缩，心脏跳个不停。傅潇在说什么，她在说什么……她浑身颤抖地挣扎，偏头躲开棒棒糖，“放手。傅潇，你放手！”
棒棒糖怼到唇角。
傅潇却低低哭了，“不喜欢吃吗。你不喜欢吃啊…”她好像思考了一会说，“哦……如果是她拿给你的话，你就会吃吧…”晶莹的眼泪从她眼角滑落，她又哭又笑，“…没关系，我会让你吃的。我会用尽一切办法让你吃的……”
猛地，傅潇掐住了她脖子，顾楠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傅潇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体上，唇微微张开，棒棒糖轻而易举探进去，她失去了推开傅潇的力量，一股窒息感涌上来，只能紧紧抓住傅潇的手。
“……傅…”微弱的声音似乎并不能唤醒傅潇，她无声无息流泪，尽力抬头吸入氧气，头顶的灯光泛出一圈柔和，顾楠眼睛半垂着，就看到傅潇手上有颗痣，也是在虎口，跟黎樾不一样，黎樾在右手，她的在左手。
舌尖甜滋滋又血腥的味道让她清醒了几分，顾楠睁了睁眼，想看得更清楚点。她以为自己真的快死了，傅潇却松开了她的手，似是回过神，她哭得比顾楠还要凶，在猛个瞬间就止住了自己的眼泪，抽抽搭搭吸鼻子，胡乱擦擦眼泪，用一种爱怜又痴迷的目光注视着顾楠，那只掐了顾楠脖子的手轻轻理着顾楠脸庞的头发丝。
满脸潮红的她笑起来就像含羞带怯的少女，“顾楠，我们走吧。”
她把手递给顾楠，等着她来拉自己。
又把棒棒糖放到自己嘴巴里，抿着，发出啧啧的声音。
“嘻嘻。”
氧气全部吸入肺里才让顾楠恢复点力气，“等、等下……”她的声音有些发颤，防备地擦着墙退了几步，她根本不敢看傅潇的眼睛，目光有些涣散，“我、我还要拿个东西。”
“……”傅潇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不过下一刻，顾楠看到她头微微歪着，盯着她，眼睛弯弯的，微笑起来，似乎脾气很好的样子，“那快点哦。我等你。”
为了让顾楠相信她，她主动走到门口去了。
顾楠紧绷的身体松了一点，由里而外散发出一阵寒意。
“…好。”她僵硬扯扯唇角，在心脏狂跳的声音中站直身体。顾楠背对傅潇，身后有道强烈的目光在审视她。
脑子一片混乱，她又不确定了，怎么会那么巧呢？
她和黎樾手上都有痣。她得好好想想……
一直用余光注意着傅潇，傅潇就在门口等她。抿着糖的样子天真可爱。
顾楠碰倒了自己的水杯，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又把自己的水杯放好。
傅潇目光幽幽的，从上到下，像是把她的衣服给拨开了似的。
“要找什么，不如我帮你。”傅潇突然懒懒说道，又要进到宿舍来。
砰——
顾楠狠狠把门关上。巨大的声音似乎让整个楼道都颤了下，有人吼了两句是不是有病。
顾楠呼吸急喘，她懵了一瞬，浑身战栗，死死抵着门。
“…傅潇，我不跟你走了……”她大着胆子，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呼吸一下一下拍打在门上。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呼之欲出，可又不相信。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
顾楠惊恐不疑着。
外边没声音，除了那一道震天响的关门声，到处都是静悄悄的。
顾楠几乎是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门外的动静，如果傅潇说一句顾楠，你到底怎么了，哪怕是装的也好，她的一切疑虑都会烟消云散。但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顾楠贴着门站了许久，淅淅沥沥的微弱的雨声安抚着她的心灵，过了好久，她才敢往后退一步，望着黑黝黝的门。
心里甚至有点愧疚，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耳里有尖锐的耳鸣声，她马不停蹄跑到自己书桌旁，身体无力地靠在桌沿，缓了一会，蹲下从垃圾桶里把丢掉的眼镜盒捡起来，擦了擦，放到一边，又打开桌底下的小柜子，把那个方方正正的小纸箱拿出来。
她瘫软在地上坐了一会，又把箱子打开。
里边是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和纸条，还有没被扔掉的棒棒糖。顾楠颤着手去翻里边的照片，找了好一会儿，颤颤巍巍拿出来一张照片。
就是那张，唯一的，有那个人手部特写的照片。
上百张的照片里，只有这一张透露出有关于那个人的信息。虎口有痣。
顾楠根本不能看清照片，她只是早已将里边的每一张照片都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这张照片是在实验楼拍的，她躺在地上，那个人应该是坐在她旁边……她模拟着那样的画面，想象着那个人是怎么坐的，那个人坐在她的左边还是右边……
那个人触碰到的是她左腰，坐的是她左边，手轻轻搭在腰上，右手的话不会是那样的姿势。
越冷静，就思考得越多。
她慢慢，迟疑，惊恐地抬了抬左手。
“……左手……！”
啪嗒——
门从外边打开，泄进来一丝光亮。
黑黑的影子走进来，门顺手被她关上。
啪，宿舍的灯被她打开了。
她笑着，露出白白的牙。
“顾楠，你是不是忘了我有钥匙呀～”
“啊！！”
顾楠不管不顾站起来，她从没觉得自己能跑得那么快，像一阵风，撞开傅潇，去拉门把手，腰上一痛，没想到傅潇还能抱住她，她拼命挣扎，声音又悲又愤，“是你！一直都是你！”
傅潇似乎也不能完全控制她，只死死抱住她，两人踉踉跄跄，顾楠重重撞在墙壁上。
傅潇这才有机会捂住了她的嘴，截断了她的惊叫声。
“嘘。”
傅潇压了过来，眉头紧紧皱着，却像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小动物似的，亲了亲她的眼角，“sweetheart。”
顾楠浑身颤抖，似乎还不敢相信，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后知后觉的心痛像潮水蔓延至全身。
“…为什么……为什么……！”
黎樾苦苦哀求的样子还在浮现在她眼前。
黎樾说喜欢她，喜欢她啊……！
愤怒，委屈，愧疚，全都化作伤心的眼泪，“……呜呜呜……放手！你放手啊！”她无形象地嚎啕大哭，挣扎地几乎快要跳起来了，“……我要去给黎樾解释清楚！你放手……快放手啊呜呜呜……啊啊！…啊……！！”
眼泪鼻涕糊满一脸的样子肯定很难看。但是傅潇看起来一点都不嫌弃她，脸凑她凑得极近。傅潇的样子在她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
明明会笑得那样好看，第一个给予她温柔的人居然会这样对她！
她的心脏好像被人插了一刀。
“呜呜呜……”怎么挣扎都挣不脱，哭声渐渐小了下来，更像某种小动物的呜咽，她无力地靠在墙上，全身像是沉入海底再被捞起来，一身沉重的湿，泪水止不住地流。
她的唇被大力碾了一下，傅潇似乎觉得还不够，又用手指反复擦拭，用一种小孩子最喜欢的东西被抢走了的语气恶狠狠地说，“你跟她在一起脏死了，如果你不听话，我就砍掉你的手！…或者我让她参加不了高考？……你知道我应该有这个能力的吧。”
究竟是怎样才能轻飘飘说出这么令人惊悚的话，但跟纸条上的话都对上了，这像现在傅潇会说的话，顾楠想扇傅潇巴掌，她的唇好痛……她感觉自己要被傅潇身上的火热烫化了。
手指从她唇上拿开，傅潇低头，温热的唇贴在她的唇瓣上，一触碰到，傅潇的舌尖探进她的嘴巴里。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大。
“顾楠，你哭起来很好看。”傅潇说。
…顾楠从来没有想过要发现傅潇的秘密，傅潇是神经病！傅潇是疯子！！她痛苦地慢慢闭上眼，陷入一片黑暗中。
“怎么回事啊，走了一个黎樾，又走一个顾楠，不是她也生了什么病吗？”刚下早自习，安安天说。
今天难得放个晴天，窗外的绿叶更加醒目，一眼望去青翠的绿色像在眼前流过似的，树枝上的小鸟叽叽喳喳，跳来跳去，将树枝摇得上下晃。
几缕凉风跑进窗户口，落到安天天脸上，她正坐在顾楠座位上，撑着脸，一脸郁闷看着窗外的小鸟，“顾楠真不够意思，就算有急事儿也得跟我们说一声吧。”
王文婧看着顾楠同样光秃秃的桌面眉头也是一皱，桌面上有好多淡淡的划痕，证明顾楠在这里存在过的痕迹。
“梁老师说她好像发烧了，挺严重的。”
“那也不至于桌子都搬空吧，而且你看顾楠会像生病请假的人吗？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呢……”
“可能家里还有其她事吧。”
“……不对啊，黎樾走了，谁帮她收拾东西？这搬得也太快了吧。”
“是三班的傅潇帮她搬的。”接话的是李媛欣，她还吃着早上自己妈妈做的肠粉，没吃完，估计都冷掉了，不过她吃倒很欢，“我早上在校门口看到她的，她上了辆私家车，顾楠也在里边儿。对了……”她吸溜一下勺子，“我还看到梁安了，梁安跟傅潇说些什么，估计就是这事吧。”
安天天震惊道：“顾楠认识傅潇啊，我怎么不知道。不是说那女生很高冷嘛，不跟学校里的人玩吗……”
李媛欣道：“诶，你不知道，她跟顾楠还算好吧。就林畅那事儿，都是她帮了顾楠，那事还是闹得挺大的。你们没发现林畅最近安分多了。……而且我本来都打算帮顾楠的，一直被欺负谁受得了啊，林畅那种人简直就是临中的败类！”
安天天嘲笑，“你怎么帮？林畅家里可有背景了。……不然你还相信小鱼虾对抗大鲨鱼的童话啊。”
李媛欣手一扬，流畅地把纸盒扔到垃圾桶，“不行啊。”她掀起短袖，向两人展示她练出来的肌肉，头微微一扬，一股子自信，“打架呗，林畅不喜欢打架吗，她打不过我的。”
“…吹牛……”
不知道谁挤了下李媛欣，她差点没把脑袋磕在桌沿上。
“啊啊啊，林畅又来了！”有个同学慌慌张张说。
三个人一看，林畅站在后门朝里张望，李媛欣不怕地与她对视。
林畅不耐烦地偏头，脸上是犹犹豫豫的，又有些尴尬的表情。
安天天从顾楠座位上跳起来，一手拉王文婧，一手拉李媛欣，“快走快走，谁碰到林畅谁倒霉，她怎么怎么阴魂不散，非找顾楠麻烦…还好她和傅潇一起离开了…哎…顾楠也太倒霉了……”
安天天一脸晦气。
林畅见几个人都起开了，没想到看到的却是顾楠课桌都空了的场面。进来的脚步收回去。她咬咬牙，以为自己很潇洒，结果像条主人不要的狗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那件事以后，傅潇警告过她，她也想也是，何必跟傅潇争，她喜欢的又不差那一个，明明都想通了，结果她还是打算告诫顾楠要小心傅潇。
亏得她思前虑后，原来顾楠走了都没告诉她。
郁闷地踢了踢路边石子，现在她可不敢干些强迫顾楠的事儿，顾楠一哭吧，她心里就好像被一只手捏来捏去，酸得慌。
她试着关注顾楠的家庭情况，人际关系，学习情况等等，她想顾楠的家会在哪儿。她连桌子都搬空了，是回家去了吗。家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顾楠和她的奶奶妹妹住在一起，出了事，她能应付过来吗？……
时不时就冒出来的愧疚感萦绕在她心头，她揉了一把自己没怎么打理的头发，差点扇自己两巴掌，实话实说，她都还记着顾楠打她那两巴掌呢。
当初为什么就不能对顾楠态度好一点呢，这样顾楠就不会那么抗拒她了吧…
顾楠那样的人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会喜欢傅潇吗？
跟傅潇比起来，她确实有点不自信。
【作者有话说】
鉴于有宝宝没看懂，我说说，是小黎发现了小顾在被恐吓，我没有细写发现的过程，但是小黎是能发现的，她只是不知道是哪个人在吓小顾，实验楼是她写的，照片是她黏的，她还没来得及做出行动而已。我们的心机小傅就是想嫁祸给小黎而已，因为她察觉到小顾喜欢小黎了。至于小黎最后放狠话，是因为她被小顾伤到了，没有那么复杂哈[捂脸笑哭]【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