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巴塞罗那
◎WelcometoBarcelona!◎
八月的北京,燥热黏腻,蝉鸣喧嚷。
姜南西结束为期半年的国外拍摄后,终于迎来一个多月的自由假期,半月前她先回了趟重庆陪伴父母,将于明天回到北京。
去接姜南西的前一天,宁朝首要做的事情,就是将张永正送回去。
宁朝回国多久,张永正就在他家待了多久。
其实宁朝也是半个月前才回到北京,之前他忙完手头的工作后,飞往国外陪了姜南西一段时间,两人一起在塞伦盖蒂大草原上看过了动物大迁徙和绝美落日,回国后在大兴机场告别。
比宁朝先到东湖湾的,是张永正和他的蓝色奥特曼书包。
听说要被送走,张永正背着小书包站在门口,神色不情不愿:“我不想回家,家里不好玩。”
宁朝说:“回家可以跟你的朋友一起玩。”
“我没有朋友。”张永正嘴巴翘得能挂起酱油瓶,“我要玩你家的机器人。”
宁朝问:“之前追着要玩你的尼奥的那个朋友呢?”
那位朋友是位暴力选手,对机器人全无爱惜,稍有不顺心便摔打踢踹,张永正非常讨厌这样的行为,因为尼奥是他小舅舅的心血,于是张永正果断与那人绝交。
不过,张永正向来自诩是个小男子汉,在他看来,守护小舅舅的心血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他不愿将这种负重前行的大义故事拿出来标榜自我,只轻描淡写道:“我只跟我喜欢的人一起玩。”
“嗯,你说得没错。”宁朝眉眼淡然,“我也要跟我喜欢的人一起玩。”
张永正欲哭无泪。
小舅舅你当初拿暑假无限畅玩骗我录音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第二天傍晚。
姜南西回到东湖湾时,老炮儿从房间里“嗖”地跑出来,三步并作两步飞到她身上,舌头上了发条般来回舔舐她的下巴。
盛情难却,姜南西笑着昂头想躲,被老炮儿四爪并用拽住她的衣服。
宁朝放开行李箱,揪着老炮儿的后颈将它拎开,一手轻轻捏住姜南西的下巴,眯眼来回瞧了瞧:“创可贴松了,待会儿换一个。”
姜南西挠下脸颊,打了个哈欠:“我能先睡一觉吗?”
“可以。”宁朝弯腰将拖鞋放到她脚边,站起来看见她眼睛里的红血丝,“熬夜了?”
姜南西嗯了声,边换鞋边说:“假期后要去上海见那个投资人,夏老师让我好好准备策划书。”
进入夏犹清团队的第二年,姜南西正式成为一名能够独立带领团队的纪录片导演。
也没什么特别的仪式感,就是一个平常的下午,夏犹清看完她负责的拍摄内容后,欣慰地笑了下,口吻寻常仿佛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南西,明年非洲那边的拍摄,你带组去吧。”
一万多个小时的拍摄,水到渠成,该是出发的时候。
这次的投资人是个上海人,据说早年间他潜心攻读植物学的博士,跟随恩师辗转云南数年,却在毕业前夕,因变故不得已放弃学术梦想,继承家业从商。
也许是心有遗憾,所以当知道夏犹清的团队将赴往云南拍摄自然纪录片,他主动提供了投资。
方向不限,内容不限,唯一要求,立意云南。
夏犹清将此次拍摄全权交给姜南西,让她能够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与此同时,她并非放手不管,而是尽心指导,分享自己的经验和见解,放权和引领并行。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能够相遇弥足珍贵,乃人生一大幸事。
因此姜南西无比重视此次机会,不仅是为自己,也是为了夏犹清的信任,回家后几乎没有休息,一头扎进资料堆里,反复研究和学习。
简单收拾后,姜南西回卧室里睡觉,宁朝将闹腾不已的老炮儿拎出来,让尼奥陪着它玩儿。
尼奥眼睛变换几番,划弄着四条小短腿凑到老炮儿身边,被老炮儿嫌弃似地躲开,尼奥转身继续去追,来回几次家里闹出不小的动静。
最终尼奥因为速度太快栽倒仰躺过来,老炮儿趁机一个喵喵拳挥过去。
世界安静了。
姜南西睡后半小时,宁朝拎着医药箱走进卧室。
他先是给姜南西换好新的创可贴,然后掀开被子的一角,卷起姜南西的睡衣裤子,拿出药箱里的药酒,倒在手心抹开了揉在姜南西小腿红肿的地方。
揉到胳膊上的伤口时,姜南西转醒,睡眼惺忪看向坐在床尾的宁朝,迷迷糊糊笑了下:“是不是每次见面你都要给我处理伤口?”
“那你别给我机会啊。”宁朝叹息一声,带着心疼。
姜南西脸上的伤是在非洲受的,架触发摄像机时,突然碰到落单的野犀牛,唯一持枪的当地向导在另一处小分队那里,形势严峻,团队紧急撤离,撤离时姜南西为了保护队里年纪小的同事,下颌被路边的尖毛草割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好在不长,只用缝三针。
宁朝见到人时,姜南西脸上包着厚厚的纱布,站在烈日底下,聚精会神地操纵无人机。
除此之外,还有数不尽数的磕碰。
为了一条完整的捕猎故事线,为了拍到深夜发光的真菌,又或是为了追一只在丛林里荡来荡去的猴子,摄制组往往要涉山下水攀山过海,有时还要进入几十米深的洞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破一处碰一处的,于姜南西而言,甚至于整个摄制组,都是家常便饭。
所以每次宁朝去看她,不仅给姜南西准备药物,也连带着摄制组其他人的那份。
组里有人开玩笑:“姜导,要不把宁哥直接招进来得了,我们就缺个随队医生。”
“我也想啊。”姜南西笑着应,“但我请不起他啊。”
自从AI户外极限项目成功后,宁朝的公司顺利上市,其身价随之直线上升,让他来给整个团队做医疗服务,那可真是大材小用。
再说了,姜南西哪真舍得啊,她只想让宁朝当她的私人医生。
宁朝把药酒放回医药箱,姜南西闭着眼闷声说:“等我拿到泰利奖再说吧。”想不受这些伤,除非有一天拿到行业最高奖项功成身退。
“行。”宁朝将姜南西卷起的睡裤放回去,接着给她盖好被子,一边忙活一边嘴里悠悠道:“我家姜导,人中英豪。”
说完他看着向床上的人,笑了声,随即俯身低头,嘴唇轻轻碰下姜南西湿润的眼睛:“睡吧。”
药酒的味道浓了又淡,姜南西捞过一只枕头,抱在怀里沉沉睡去。
给姜南西擦完药酒,外卖的菜品也都到了,宁朝着手准备做饭。
老炮儿和尼奥一个冷脸战神,一个热情满满,在客厅里闹得天翻地覆,宁朝将家里房门大开,随它们闹,唯有俩地儿不能进,一是姜南西睡觉的卧室,二是重新装修后的工作间,里头放着宁朝的登山设备和姜南西的摄影器材。
晚饭吃完,姜南西接着写策划案,宁朝有公司事务要处理,除了呼呼大睡的老炮儿,和正在墙角安静充电的尼奥,一点没有刚放假的轻松感。
这就是两人在一起后的相处模式,可能和别人不太一样,自成一派,约会是恋爱,旅游是恋爱,一起工作也是恋爱。
忙完已近深夜,睡够了的姜南西精神大作,想要看电影,随便点开首页推荐里的一部。
电影名缓缓浮现在屏幕上时,宁朝不动声色弯下唇角,好巧不巧,《机器人之梦》。
当电视机里传出熟悉的《September》,尼奥登时竖起耳朵,跟着音乐一起在空地上欢快舞蹈,老炮儿窝在姜南西的怀里,懒懒眯起眼睛。
“原来它唱的歌是从这里来的。”姜南西看着屏幕恍然大悟。
时隔两年才被发现,宁朝同样意外:“你没试着搜过?”
姜南西说:“没有啊,我一直以为是《魔发精灵》的主题曲。”
宁朝笑笑没有说话。
这首歌曲曾被用作多部电影的插曲,无论说来自哪部电影都可以,但对宁朝来说,他将这首歌放进尼奥的程序里,是因为他们刚认识的那一年,九月确实是个特殊的月份,寓意着既定的离别。
只不过后来因为姜南西提前离京,所以离别其实发生在八月。
如今已不用过多解释,静静享受电影就好,所以姜南西永远也不会知道,宁朝在和她认识以前,就将这部电影看过无数遍。
但这不妨碍姜南西从中得出自己的感悟,当看见机器人躺在孤独地沙滩上时,她悲从中来:“宁朝,我觉得你跟它一样可怜。”
她转过来,心疼地看着宁朝的眼睛:“我躲着你的时候。”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人都觉得对方是亟待拯救的可怜机器人。
宁朝也曾这么看待在街头默默流泪的姜南西。
他靠在沙发上,修长手指勾起姜南西散在背后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玩儿:“那要不要,我现在也给你跳个《September》?”
“不要。”姜南西放下老炮儿,站起来穿好拖鞋,声色盎然:“我要给你做个热狗!”
浣熊先生就是用一个又一个的热狗哄好机器人的。
实际上姜南西并不会做热狗,她会做烩面片,在青海拍摄时跟当地人学的,用晚上吃剩的牛肉汤底搭配红椒调味,放入番茄平菇青菜这些食材,待配菜八成熟后,加热水慢炖。
最后将煮好的揪面片沥水下锅,搅棒均匀裹满汤汁后即可出锅,热气氤氲,香气四溢。
姜南西做夜宵时,宁朝和一猫一狗蹲在厨房门口,灯影柔和照着齐齐一排。
尼奥大眼茫然又担心:“我妈不会把家炸了吧。”
宁朝手托侧脸,眼里笑意温柔:“不知道啊。”
体型最小的老炮儿表情则最兴奋:“炸了我就带你们出去抢地盘!我打架老猛了!”
吃夜宵时,宁朝冷不丁问姜南西:“你想去巴塞罗那玩儿吗?”
“嗯?”姜南西吸溜一口面片,眼神诧异不解,“好好的怎么要去巴塞罗那?”
刚看电影时,鸭子小姐说要搬到巴塞罗那,姜南西看见那个片段时神情明显不一样,但宁朝不想显得太刻意,便随口道:“你之前不是说没吃到padronpepper,趁放假我们去西班牙吃。”之前因为工作和旅游两人办过签证,出国就买个机票的事儿。
“行啊。”姜南西一口应下,策划已经收尾,闲着也是闲着。
况且,她现在也不缺说走就走的勇气。
“那你洗碗,我去收东西。”姜南西分配好任务,随后站起来,抬脚就要往房间走。
哪知宁朝突然跳起来,高大身影横在姜南西面前,拦住她的去路:“你洗碗,我去收东西。”
姜南西一听,立刻眉头深皱,不满道:“为什么?我做的饭,当然你洗碗。”
要放平时,这都不是无需讨论的问题,宁朝向来大包大揽,但今天宁朝像铁了心一般,坚持要自己去收拾行李。
当然了,之前有几次两人出去旅游,行李都是宁朝帮忙操办的,甚至有好几回姜南西单独出差的行李,也是宁朝亲力亲为,他对她需要带什么东西都了如指掌,姜南西呢,就徒个省心。
然而今天的宁朝怎么看怎么反常,姜南西半眯起眼,余下的黑眸里满是狐疑,视线钉在宁朝的脸上:“宁朝,你不对劲啊。”
宁朝说:“没有。”
“没有你拦我?”姜南西问,“厨房归你,房间归我。”
宁朝脸不红心不跳:“那晚上也是我做的饭,我洗的碗,厨房归你,房间归我。”
“你跟我算这个?”姜南西语气拔高,眼睛瞪大不可相信地看着他,那眼神活脱脱像在看一负心汉。
“”宁朝无可奈何,双手一摊保证:“反正过了今晚,以后所有的碗都由我来洗,成吗?”
“那也成。”姜南西满意地点点头,她转身走回餐桌,几步路也不忘嘱咐,“去年生日你送我的那个相机给我带上啊,那个拍风景好看。”
“记着呢。”宁朝暗暗松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姜南西蓦然毫无预兆地转过身体,拔腿冲向宁朝身后的房间,对此宁朝早有预料,眼疾手快地长臂一伸将她抱住:“姜橙子我就知道!”
随着这股冲劲儿,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转了半圈,姜南西在他怀里不断挣扎,扬声嚷嚷起来:“宁朝,你肯定背着我干坏事了!”
“谁现在在干坏事!”宁朝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双手紧紧箍着她,说什么也不让她往房间里去。
姜南西靠在他怀里,扭过脸,目光直直地看向他:“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看?”
就着这个姿势,宁朝敛眉看她两秒,突然勾唇意味深长地笑一下:“要不都别管厨房了。”
“?”姜南西本能地想要挣开宁朝的怀抱。
宁朝没给她逃脱的机会。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尼奥被拍过来的房门扇一鼻子灰,它眼神悻悻,拨动着小短腿滑倒阳台上老炮儿的身边。
老炮儿四腿攒在一起,眼神深长望着窗外的北京城,表情说不上来的悲怆。
“愚蠢的人类啊,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竟然还要打架抢地盘。愚蠢!愚蠢至极!”
巴塞罗那,天气晴朗。
街道上,一群穿着当地艳丽服装的人拉着手风琴载歌载舞,周围人走走停停,姜南西张开双臂迎着太阳,闭眼幽幽感叹:“阳光啊,照进每个人心里的巴塞罗那!”
戴着墨镜的宁朝走在她身后,身上斜挎的相机棱角泛起璀光。
“姜橙子。”宁朝叫了声。
姜南西回头:“啊?”
宁朝用相机拍下她回头的画面,拍完,姜南西扬手指向前方标志性的巴特罗之家:“我想去那儿拍!”话落,她脚步欢快地向前跑去。
“来了。”宁朝跟过去。
姜南西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padronpepper,炸的恰到好处小青椒,外衣酥脆,椒体多汁软糯,入口不辣,反而有股淡淡的清香。
这青椒特殊就特殊在国内的品种都差点儿意思,姜南西将炸辣椒的照片发给国内的宁衡远:【大哥,您能想办法种出这样的辣椒吗?】
宁衡远正拾掇墙角的葡萄架,今年北京雨水多,葡萄长得不好,藤叶儿都被泡得蔫头耷脑的,他把这些一股脑清理干净后,正叉腰寻思接下来种点什么呢,这就收到了姜南西的信息。
正好省得再费脑筋琢磨,宁衡远拿起老花镜,开始端着手机研究padronpepper是个什么玩意儿。
晚上去Sips喝酒,这家曾连续两年排名世界第一的酒吧,引来各国游客品尝打开。
走进店里时,姜南西抱着相机走在前面,宁朝寸步不离地跟着,服务生过来招待,姜南西笑着挥手让他跟身后的宁朝说,宁朝边听服务生的介绍,边往前头走。
店里一桌客人喝得正兴,举杯相碰,狂欢舞蹈,两个年轻男人半推半抱地朝着门口方向撞过来,为了避开他们,姜南西往后退了一步。
还在跟服务生说话的宁朝下意识将姜南西扣进怀里。
姜南西转头,发顶轻轻擦过宁朝的下巴:“怎么了?”
宁朝伸出胳膊格开两个年轻男人,搂着姜南西的手臂力度收紧,将人往安全的旁边带了带,在服务生的提醒下,对方这才如梦初醒般,赶忙笑着用西语向二人道歉。
宁朝朝对方颔首,转而还是问姜南西:“慢点走,手机还在吗?”
姜南西摸了摸衣服口袋:“在呢。”
“没事儿。”宁朝说,“你拿好手机,相机挂我脖子上。”
刚那两个人朝姜南西冲过来时,宁朝以为是组团过来偷东西的。
后面坐在吧台边,宁朝没再看手机,他微微侧身,一只手臂绕过姜南西的后背,稳稳撑在吧台上,用手臂和后背将姜南西圈在自己怀里,极具保护性的姿势,以防姜南西再被什么横冲直撞的人碰到。
姜南西点的酒叫MILFULLS,伏加特为底搭配苏打水,九层冰块里都夹着柠檬叶,口感微酸但清爽,后调带有坚果的香味,草本香气绵长。
她边喝酒,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调酒师的表演,眼中满是好奇和欣赏。
两人边喝酒边聊天,说说笑笑。
有服务生过来,弯腰跟宁朝说了几句什么,话间,服务生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朝姜南西这边瞟了一眼,宁朝不知道说了什么,服务生表情欣喜一刹,再看向姜南西的眼神变得别有深意,仿佛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等到服务生离开,姜南西凑过去问宁朝:“他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环境太吵,纵然距离很近,她也听不到两人的对话。
震耳欲聋的音乐里,宁朝身体靠得更近,嘴唇贴着姜南西的耳朵:“这家酒吧有个隐藏的Esencia服务,他邀请我们进去体验。”他下巴微抬示意姜南西看向另一侧。
层层叠叠的珠帘后面别有洞天,可容纳十几人的吧台静待来宾,根据特定的tastingmenu调制十款酒,不仅有专门的调酒师一对一服务,而且会为客人细致地介绍每款酒的创意和做法。
“去吗?”姜南西收回目光,转头问宁朝。
宁朝反问:“你想去吗?”刚刚服务生问起,宁朝回答了两句话,第二句话是要问下女朋友的意见。
以为“来都来了”的姜南西会想去试试,但出乎宁朝的意外,她摇了摇头:“不了。”
宁朝低眸看她侧脸:“累了?”
姜南西揉揉发胀的耳朵:“太吵了。”
宁朝站起来,拿过她的相机和包:“那走吧。”
夏天,夜晚,微风轻拂,带着地中海特有的咸湿气息,街边哥特式建筑尖顶直插云霄,轮廓隐没在夜幕,宛如沉默而神秘的巨人。
漫步在异国的街头,姜南西脚步轻盈,牵着宁朝的手悠来悠去。
宁朝问她:“还想不想去海边?”
“白天不是去过了吗?”姜南西不解。
不仅去了,甚至去之前宁朝还特意问她要不要化个妆,说要在海边给她拍照。
姜南西记录自然,宁朝偏爱记录姜南西,姜南西用相机看这个盛大的世界,宁朝从相机里望向姜南西认真工作时发光的模样。
宁朝状似无意地抠下眉心:“晚上的海边可能不一样。”
“不去了。”姜南西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自顾自牵着他继续朝前走。
街道两旁的酒吧和咖啡馆里,传出热闹的音乐和人们的交谈声,街头艺人用吉他弹奏弗朗明戈的旋律,流浪狗在路灯的柱子下敞怀呼呼大睡。
姜南西掏出包里的零钱,放到那人脚边的帽子里,对方绅士而和善地一笑:“WelcometoBarcelona!”
姜南西笑着回应:“Thankyou!”
就这么在街上游荡了快一个多小时,穿梭在各种当地风情的原创设计小店里,姜南西逛得兴致盎然,她按着自己的想法,给陈笛和何星屿分别挑了几份礼物。
接着又举手问宁朝,她示意试戴的戒指:“这个好看吗?”
宁朝眼里划过别样的情绪,只是建议的语气:“换个别的?”而后挪开视线看向别处。
姜南西取下戒指放回去,趁宁朝不注意,她压低声音和售货员说话,话里好似隐隐遗憾:“不好意思啊,我男朋友刚给我买了一个。”
话是这么说,可售货员看她笑得一脸璀璨,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姜南西尽情逛街,宁朝的视线掠过一个又一个街角,海边是去不成了,想找个人少但又风景好看的地方不容易,但他私心一定要找个最浪漫的地方。
终于在姜南西说要回酒店的时候,宁朝想方设法地带她绕路,长期的野外拍摄锻炼出姜南西的方向感,她拉着宁朝的手不再向前:“好像不是这条路回去的。”
“没走错。”宁朝说。
姜南西仍旧站在原地:“我记得要从圣家堂的另一边绕过去。”
顿两秒,宁朝环伺一圈周围,他取下脖子上的相机:“再拍两张照片。”
姜南西淡淡哦了声,接过来:“在哪儿拍?”
宁朝扶着姜南西的肩膀,将她带到盛开的蓝花楹下:“你选个角度。”
路灯倾泻一片光晕,照着姜南西的发顶,她驻足在街角,先用肉眼观察了一番,然后举起相机,将镜头对准此处能看见的最佳角度。
从这个角度看去,深蓝夜幕下的圣家堂庄严而神圣,门楣上浮雕栩栩如生,灯光映着窗户,五彩斑斓,仿佛上帝往人间撒下的一把糖果。
在她的身后,宁朝手里握着深蓝色的戒指盒,久久没有动作。
“我觉得我选的还不错,你觉得呢?”姜南西笑容明媚,转过身看向怔在原地的宁朝。
她说的是盒子里的另一枚男戒,出门前她偷偷放进去的。
宁朝很聪明也很浪漫,但他的浪漫总带着可爱的小破绽。
每次他想要给姜南西什么惊喜,总会因为不自觉的紧张,而显得有些拙劣。
比如他煞费苦心不让姜南西收拾行李,实际上是为了不让姜南西发现求婚的戒指,却忘了要把它藏得更深一点——老炮儿屁颠儿屁颠儿把戒指盒叼给姜南西的时候,尾巴摇得跟一阵小旋风似的。
姜南西用最快的速度,按宁朝的指围,买了一枚精致的男戒放进去。
这一路,他穿越人海,朝她走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她要走过去拥抱他。
宁朝低头看向静静依偎在盒子里的两枚戒指,路灯穿过蓝花楹,光影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侧脸线条深邃,藏匿着许多说不尽的温柔。
知道他的精心策划被识破,宁朝嘴角微微上扬,无声轻笑了下。
送惊喜这事儿,他真的比不过姜南西。
但宁朝心里溢满无尽的酸胀和幸福。
然而姜南西没想到宁朝反应这么强烈,她一抬眼,发现宁朝眼眶潮红,竟然在哭。
被感动的。
这是宁朝第一次在姜南西面前哭,她顿时慌了神,收起相机走过去,声音都在抖:“不是,我不是故意拆穿你”
“姜橙子。”宁朝缓缓抬起头,目光紧紧锁住她,流泪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啊?”姜南西心虚瞥他一眼。
宁朝叹了口气,带着笑意:“你知道我很爱你。”
“我知道啊。”姜南西看着宁朝湿漉漉的眼睛,想笑又没敢,自家男朋友太娇气了,只能哄着:“所以,我也想给你个惊喜嘛。”
话音未落,宁朝牵着她的手的单膝跪地:“别的都好说,求婚这事儿,能不能先让让我?”
这也是他刚刚跟那个服务生说的第一句话。
“我待会儿要跟这位美丽的女士求婚。”
纵然被看破,宁朝还要继续他的仪式感。
纵然没去成海边,但这个街角刚刚好,人迹寥寥,偶尔经过的行人脚步匆忙,不会让姜南西感到拘束困扰,也好看,抬头望去,灯影朦胧,充满艺术风情的百年建筑在夜色里蜿蜒,远处尖顶大教堂静默矗立,为眼前的一刻赋予几分神性的永恒。
一切都刚刚好,正好是姜南西喜欢的那种氛围。
宁朝也觉得好,这样含蓄又庄重的感觉,确实最配他浪漫的大导演。
准备开口说话时,宁朝忽然牵动嘴角又笑一下,他眉头微微一蹙,积攒的情绪倏然爆发,眼尾泪珠便滚滚滑落,要求婚的人看上去比被求婚的人还要激动。
姜南西抹掉他脸颊的泪水,心疼地说:“我答应你,不哭了好不好?”
宁朝轻轻摇头,他努力眨下眼睛试图平复情绪,而后抬起湿润的眼睛,重新看向笑眼灿烂如星的姜南西,终于开口叫她的名字:“姜南西。”
“嗯。”姜南西眼眸弯弯。
“让你化妆只是不想让你以后想起来有遗憾,你知道,我爱你所有的样子。”宁朝看着她认真解释。
姜南西借机商量:“那你以后能不能少偷拍点我熬夜后灰头土脸的样子呀?”
宁朝表情浮现几分委屈:“你总出差,不在的时候,我就靠那些照片睹物思人。”
哭过的眼睛让他的表情更加可怜,姜南西瞬间没了办法:“那行吧。”*
这大概是世间最随意的求婚,两人恍若一切没有发生般的闲聊,说着生活里最平凡最普通的对话。
也是世间最用心的求婚,此刻浓郁的爱意,每一分都源于生活的点点滴滴。
“姜南西。”宁朝叫她的名字。
姜南西俏皮回应:“我在呢。”
凌晨的夜色里,蓝花楹在微风中悠悠摇曳,枝影抚过他们相牵的双手。
宁朝的嗓音低缓而笃定:“我一直在想,怎么跟你形容爱上你这件事的感受,后来发现无论怎么形容都不准确,因为爱上你这件事对我来说,似乎就是命中注定,当我发现自己爱上你时,已经在爱你这条路上走了很远。”
姜南西微笑地注视着宁朝,睫毛轻轻颤动,感觉眼里闪过一星细光,也许是他眼里的泪水,也许是她的。
宁朝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姜南西,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是脚步停不下来的人,你追逐梦想,那我就追逐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在想象几十年后我和你的模样,想到我们老得满头白发走不动的那一天,我就推着你的轮椅去世界各地,只要你开心,想去乔戈里峰也可以,你继续记录世界,我继续记录你的背影,不仅当你的私人医生,也当你人生纪录片的私人场记,然后在你的场记本上写,‘今天姜导又熬夜了,但是笑起来和年轻一样好看。’”
姜南西被他的话逗乐,笑着别开眼睛,眼底流光熠熠。
“也请你永远不要吝啬表达,因为你的每个碎碎念我都喜欢听,想听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宁朝深深望进姜南西的眼睛,光影在他眸中流转,“我也知道婚姻需要很大的勇气,所以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但我希望你能郑重考虑一下,姜南西,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宁朝说完,空气陷入寂静,晚风吹拂蓝花楹的沙沙声清晰可闻,姜南西迟迟没有说话,时间久到宁朝听到自己的心跳逐渐急促。
沉默中,姜南西突然问:“你记得在禾木的那场大雪吗?”
关于那天的记忆宁朝毕生难忘,他缓缓回答:“记得。”
姜南西甜甜一笑:“宁朝,我那天就答应你啦。”
宁朝说:“那天不够正式,今天要给你个正式的求婚。”
“那我正式地回答你。”姜南西笑,声音轻而坚定,“我愿意。”
“姜导儿。”宁朝终于如释重负地笑出来,笑容恍如朗月清风,“我们不用一条过,可以NG很多次的。”
姜南西的笑意已然再止不住,绽开在夜色里:“不用NG,我愿意。”
暖橘色灯光在树冠间流淌,花影缱绻绵长,宁静祥和的街角,爱意悄然蔓延。
宁朝为姜南西戴上戒指的一刻,她幸福地仰起头,笑着望向此刻的天空,更多蓝花楹穿过光晕坠落,轻柔地掉在她的脸上,令她的笑容愈加鲜活。
依旧保持跪地姿势的宁朝,嘴角噙着一抹笑,戴戒指时眼神专注认真,却又带着化不开的宠溺和圆满。
姜南西将宁朝拉起来,用力抱紧他,宁朝收紧胳膊,将姜南西整个人深深拥入怀中,他俯身埋首在她颈间,温热的眼泪顺着鼻梁滑进她肩颈的肌肤。
姜南西感受到湿意,她仰起头笑,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最后要为这值得纪念的一刻拍下照片。
放好相机,设置定时,一切准备就绪,姜南西一路小跑回到宁朝身边,这一举动像是触发了某个欢快而隐秘的机关,原本匆匆路过的外国友人,突然纷纷涌入镜头,他们热情满满,活力四射,在快门滴答地倒计时中,大笑着摆出各种新奇有趣的拍照姿势,将姜南西和宁朝围在最中央。
姜南西温和恬静地站立在人群里,宁朝的手掌稳稳搂着她的肩膀,是爱意,更是保护。两人置身一片欢快的海洋,被温暖和快乐紧紧环绕,脸上洋溢着幸福到极致的笑容。
意外的画面美好而绚烂,如一缕暖阳,照亮了深夜寂静的街角。
就在相机快门按下的那一秒,漫天花瓣中,姜南西蓦然改变主意,她转头,用沾着花香的双手捧起宁朝的脸,凑上去亲下他的脸颊。
镜头记录下她得逞的漂亮笑靥,和宁朝喜悦又无奈的笑容。
得。
又欠姜南西一个惊喜。
不过没关系。
他有一生的时间慢慢还给她。
北京,去机场接姜南西之前,宁朝拉着尼奥和老炮儿召开家庭会议。
两只灰不溜丢的小家伙排排坐在沙发上,瞪着四个圆溜溜大眼睛,两脸懵比。
宁朝拿出手机,指指上面姜南西的照片,又拿出深蓝色丝绒盒,举了举向它们示意。
“这次去国外,带不了你们,但鉴于你们妈妈曾经说想要让小猫小狗知道这件事,因为这样你们也会高兴,所以呢,我提前来告诉你们一声。”他语气认真而严肃,屈起食指轻叩盒盖,“听好了,我要用这个跟姜南西求婚。”
说完,尼奥和老炮儿眼睛同时忽闪忽闪,巴巴望着宁朝的脸,一副完全没听懂的样子。
望着俩傻孩子,宁朝忽然觉得这行为有点幼稚,他站在客厅里,拿着戒指盒笑出了声。
而后,他挨个摸下猫猫狗狗的头:“好了,高兴去吧。”
等宁朝转身离开,尼奥的眼睛继续忽闪忽闪。
老炮儿黑眸转动紧跟宁朝的身影,盯着他手里的深蓝色丝绒盒不放。
“那是给妈妈的,等妈妈回来,我就要叼出来送给她!!!”
【作者有话说】
一个隐藏联动,这位上海的投资人是云既白,就是《吻青》云青山同父异母的哥哥。
[让我康康]大家好呀,你们给我的留言我都看见啦,看完浑身打满鸡血(而且是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哎呀像珍贵的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爱不释手[害羞])
刚好最近我看到一句话,“创作者的心总是参半,一半是热爱本身,一半由读者赋予,作者和读者是一条河的两岸,无论从哪一端流向哪一端,其间都是脉脉涌动的温情。”
我有一个巨大的创作笔记本(是的我是个不习惯用电脑写大纲,坚持用手写梳理剧情的人哈哈),里面记录着我所有已创作的、正在创作的和还未创作的故事,记录着我的灵光乍现和大纲细纲,然后,我把所有大家给我的鼓励、认同和喜欢的留言,都打印下来,粘在了第一页,并且以后每换一个新的笔记本,我都会这么做。
——它们会长长久久地陪伴我,鼓励我,支持我,鞭笞我,成为我每本故事的启明星。
也请大家把对我的鼓励和认同,更温柔更用力地用在自己身上。
我还会继续写作,也许写得慢,也许痛苦,也许成绩依旧不尽如人意,但是没关系,我会不停努力不断尝试,人生路长,去爱,去勇敢,去生活。
最后的最后,还是那句老话,感谢相遇,祝你身体健康生活愉快!
不勇敢也没关系,因为世界盛大,你只要玩得开心[抱抱]
那么我们完结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让我康康]按惯例放个预收~
写过了云南山野、贵州细雨和北京胡同,接下来让我们去大西北的戈壁滩,看看祁连山脉上的风沙雪月,看看朝阳升起时的万里天黎吧!
《问天》破镜重圆,航天爱情。
赵黎这次到大西北,只干两件事。
一、放卫星。
二、扇放鸽子的前男友大嘴巴子。
星海远征,问天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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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和邮差》清醒丧系心机girlx恋爱脑快乐小狗
分开时。
肖靳给自己写墓志铭:27岁,遇见个女人,被她干了,钱没了。
李楚的毕业论文致谢:感谢我的爱情,为我付了这笔学费-
重逢后。
深夜,漫天大雪。
李楚刚在酒局上受尽冷眼,被人撬单,工作难保,回家路上又出车祸。
她意冷心灰地坐在地上,看着跑前跑后买醒酒药、着急忙慌给她上药的男人,眼眶一红。
“肖靳,你还爱我吗?”
肖靳看她像看个仇家:“李楚,利用我上瘾是吗?”
“你想我上瘾吗?”
“……你真是有病。”
两小时后,李楚业绩暴涨两千万。
开户人,姓肖。
后来,肖靳想通了。
他满脸被追求的矜持和傲娇:“鉴于你最近表现不错,我打算给你个重修旧好的机会。”
李楚:“你说得很好,但你能不能先从我床上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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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还有《伪恨半衰期》这个脑洞,青梅竹马相爱相杀校园群像,大家感兴趣也可以看看哦[加油]【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