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叛神之徒(六) “那姐姐要不要奖励我……
“那姐姐要不要奖励我?”
白岐低头凝视着他, 发丝垂在颊边,在听到他这话时,呼吸重了几分。
人在情绪波动大时, 很难控制自己的行为, 以及眼神, 白岐也一样。
她情难自禁地俯下身, 将人压在榻前,因用力过猛,强烈震感从相触的位置传至手臂,她眸光凶狠:“很好玩?”
她很难想象,这人是抱着哪种心态, 说出这种话, 做出这些暧昧的行为。
这举动,无疑取悦了她。
楼烬雪仰面望着她, 面对咄咄逼人的白岐,脸上多了丝隐秘的愉悦。
“这么凶,是想办了我?”分明处于被人压制的弱势位置,他语调却极为惬意,“要我自己脱, 还是你帮我?”
乘白岐走神刹那, 楼烬雪单手搭上她肩, 翻身将人按在榻上, 另只手强势钳住她双手,压在她头顶。
白岐懵了一瞬, 很快反应过来,挣扎起身,却被他牢牢按住, 动弹不得。
楼烬雪长发垂在她颊边,向她凑近,嘴唇似有若无地碰着她耳尖,轻声嗤笑:“才几岁,没做好准备,学什么调情?”
他松开手,悠哉起身:“你该回去了,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更适合……”
剩下的话,被人堵在了唇齿间。
白岐狠狠碾着他的唇,不太熟练的动作中,满是横冲直撞的凶狠,热烈、青涩,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生命力。
楼烬雪一时失去动作,直到被人报复性地咬破唇瓣,浅淡的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他才缓慢拉回神智。
“别小看人。”白岐推开他,唇瓣上还残留着他的血迹,眸中满是讥讽的嘲意,“你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装什么装?”
话落,她指尖掐诀,命石总算有了反应。在眼前光景消失刹那,恰看到这厮怔愣之后,竟倒在榻上捧腹大笑。
神经。简直有病。
白岐再睁眼,已回到塔顶天台。她第一时间,暗自打量对方。
楼烬雪茫然眨眼,抬手抚上唇角,困惑问她:“你为什么要咬我?”
白岐眯眼:“喜欢你,才咬你。”
楼烬雪抿唇,盯她。
耳根却悄悄红了。
“你身上味道,好奇怪,像是……”
“不准乱闻!”确认不是那狗东西,白岐松下口气,可想到什么,又开始头疼,眼前这祖宗也不好应付。
眼前这个楼烬雪,可没答应她,不会随便读她的心。
“味道自己飘进来。”楼烬雪撇嘴,看起来挺委屈,“控制不住。”
他舔舔唇,试探问:“那我现在也喜欢你,可不可以,也咬你?”
眼中没有丝毫情欲。
全是对食物的渴望。
“不可以。”白岐心情复杂,推开他跃跃欲试的脸,木着脸往楼下走。
她得好好做个计划。
半年,要让一个疯子爱上她,简直无稽之谈,完全不能用常理去揣测他的想法,否则,她迟早完蛋。
可她对情爱的认知,匮乏得可怜。
唯一接触的,就是白绾那病态又可怜的爱情观,白绾应该是爱她爹的。
但也怨恨他。
白岐自小,就一遍又一遍听白绾说着他的好,说他如何风光霁月,如何讨人欢心,说完,又痛骂他的负心。
骂他不愿带她回巫族,不愿承认二人关系,早死得好,活该。
白岐想,白绾应更爱她想象中那人,爱她自己,而不是那已死之人。
总之,毫无参考价值。
白岐也不信,人能完全爱上另一人,甚至甘愿为对方献出生命。
这观念于她而言,匪夷所思。
她不信,却必须逼迫自己去相信这点,甚至骗过自己。
只这样,她才能挣出一线生机。
即便他说,对外面这个他没用,但不论怎么说,都是同一个人。
白岐才不信他鬼话。
她独自呆了两天,直接去顶层,找到在幻骨花丛中沉睡的楼烬雪,叫醒他,直截了当对他道:“我想出塔。”
那些邪魔受塔限制,但经她逼问,在喝过楼烬雪的血后,它们能短暂出去。
她怀疑,楼烬雪其实并不完全受塔控制,而是在控制塔。准确的说,他是在控制塔中的邪魔,与此同时,塔也反向影响他,他们是种相互制衡的关系。
闻言,楼烬雪那双睡意尚存的眸子,立即笼上层暗色,他冷冷盯着白岐,像毒蛇锁定自己的猎物:“你想离开。”
彷佛在说,她敢答一句“嗯”,那下刻,他便会毫不留情绞断她的脖子。
白岐深吸口气,尽可能柔和笑道:“你能出去吧?我想去山下镇子走走。”
她继续道:“你也知道,我是个人族,还是个女修,自进来后,我已经很久没吃过好吃的食物,也没漂亮新衣服穿,再继续吃辟谷丹,我怕我会疯掉。”
无声的视线落在白岐脸上,像在观察她,是不是在说谎。
白岐嘴角带着笑意,无比柔顺地主动拉起楼烬雪的手:“你和我一起。”
楼烬雪垂眼,看着两人双手相触的位置,浓睫在眼睑下,投下片晦暗阴影。
“你会偷偷跑掉吗?”他道。
白岐弯唇:“不会。”
“你别骗我。”楼烬雪绷紧嘴角,没看白岐,只抽出手,兀自蜷缩成一团,窝在幻骨花的藤蔓中,明显心情欠佳。
“我困了,明日再说。”
他闭上眼,不想理这个看起来就像个骗子的人族,他感觉她在说谎,但他没有闻到说谎的气息,只能和自己生闷气。
有些温热的触感在眉心点了点,楼烬雪睁眼,正对上白岐盈满柔色的眸。
她轻声道:“我想明白了,不管回巫族还是白家,我都没什么好日子过,还不如安心在这待着,好好修炼过日子。”
顿了顿,她蹙眉:“但我总得给自己置办些东西吧?塔里空荡荡的,一片漆黑,半点也没活人气,我不喜欢。”
还是没有说谎的气息。
她愿意留下来,可听到她说不喜欢塔,他又不高兴,连带看塔也不顺眼。
是有些黑,他现在不喜欢。
他迟疑开口:“买完就立刻回来。”
“嗯嗯。”白岐又亲了亲他眉心,主动问,“你今天想要吗?”
楼烬雪喉间下意识滚动,可不知为何,他忽地开始抵触这种本能。
脑中似有道意识在说,你在她眼中,就像只摇尾乞怜,只余吞噬欲望的狗。
他讨厌这种感觉。
“不要。”他翻过身,暂时不想看到她,声音闷闷传来,“你走。”
白岐本做好准备,哪知这祖宗像是变了人,瞧着和被他压塌的藤蔓没两样。
焉了吧唧,怪没精神的。
她莫名升起些逗弄他的心思,戳戳他背:“你说让我走,那我真走了?”
脊背僵了僵,又弓得更紧。
“唉,塔主人似乎不太欢迎我,我还是再考虑下,要不要继续留下吧。”
说着,她便起身,作势要走。
衣摆却被拉住,而后一股巨力传来,白岐被人猛地扑倒在花丛中。
“不准考虑。”
他的眸是纯粹的黑,紧紧盯着她时,总给她一种要对方被吞噬殆尽的错觉。
她心底战栗,却抬手,按住他后脑勺,将人往下压,冰凉的唇贴上她脖颈。
“别客气,这是我的报酬。”
光是闻到她的气息,楼烬雪便压抑不住那汹涌而来的欲望,他睫毛剧烈抖动,再控制不住,缓慢而虔诚地张开嘴。
“……嗯……真乖。”
她抚着他的发丝,意识逐渐混乱,目光毫无焦距地,看向布满浓雾的天空。
眸底同布阴霾。
翌日。
楼烬雪敲门时,比白岐预想更早。
她打开门,正对上只花枝招展的漂亮小孔雀。白岐忍了又忍,接连扯掉他腰间好几条链子,在对方控诉的眼神中,只留下一把怎么也愿取下的佩剑。
白岐:看起来比她还期待出门。
但他那头几乎垂地的头发,就算扎起来,也同样招眼,又对上那张脸……
算了,爱怎样就怎样吧。
雪山下小镇不大,因临近邪魔起源之地,敢住在这里的人,都是些没能力迁走,以及那些胆子大,想乘机发财的人。
毕竟,有不少修士刻意来这方寻邪魔踪迹,想抓回宗门研究。
他们不熟悉雪山的路,便会找当地人引路,出手阔绰,颇受欢迎。
前些日子的储物袋,便是从那些修士身上打劫来的。
白岐两人刚进镇,就引来四面八方的视线。主要在她身侧那人,他身上那种格格不入的气息,太过惹眼。
许多本想上前招揽生意的人,对上楼烬雪黑沉沉的目光,又默默咽了声,只敢缩着身子,躲在角落处暗暗观察。
这种眼神,楼烬雪蹙眉。
白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手,低声道:“我们出门前说好的,不能随意动手,他们只是好奇,没有恶意。”
她生怕这祖宗一个不高兴,就像捏死邪魔般,将这些人也顺手灭了。
“报酬。”白岐提醒他。
想到昨日没控制住,楼烬雪脸上闪过丝心虚,再没心思关注那些人,只偷偷瞄眼白岐,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白岐紧紧手心,拉着他,欢快向前:“走,带你去见识下世面。”
第62章 叛神之徒(七)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久违的热闹扑面而来。
这里只是西洲边陲之地, 镇上称不上多繁荣,商铺也不像大部分修仙城镇那般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路过家刚出炉的糕点铺,米香扑鼻, 白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白岐:“难得出来, 我应该多买些糕点, 放储物袋中, 想吃就吃。”
楼烬雪轻飘飘看了眼,不感兴趣:“闻着没灵力,你为什么喜欢?”
在蒸笼背后忙活的伙计闻言,没空侧身出来看人,权当来是找事儿的, 顿时不乐意了:“民以食为天, 咱只是些凡夫俗子,怎还学那些个修仙之人, 讲究什么灵力辟谷……”
白岐赞同道:“你说得对!”
“那可不!”伙计又乐呵了,将蒸笼一屉屉端下来摆好,这才抬眼。
霎时吓得一哆嗦。
他不敢看那冷若冰霜的道长,只尴尬对着笑眯眯的白岐拱了拱手:“道长,方才口不择言, 请勿见怪哈!”
“无碍。”白岐无所谓地摆摆手, 摸出两灵石, “每样都来点。”
“好勒!”伙计大喜, 急忙应声。
毕竟这里凡人为主,通用银两, 灵石可遇不可求。对修士来说,两灵石不过随手可得,但对凡人而言, 长久放身上,却能起到强健身体、延年益寿的功效。
镇里虽然偶有修士来,他们却不会用灵石付账,只有那些愿冒着风险带路雪山的,一次才能得到一块灵石。
可近来山上升起大雾,那些修士不知为何,突然来得少了。
这两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伙计心中后怕,暗暗感叹运气不错,好在遇到的,是这般阔绰又和气的道长。
伙计手下动作飞快,几乎快把刚出炉的这些糕点全装上。
白岐给完灵石,心思都在楼烬雪身上,待回神,急忙拦住伙计:“够了够了。”再不阻止,摆外面的糕点都得搬空。
最后又让伙计拿出去大半,剩下的糕点,也足够她吃大半月。
她也有些小心思,若一次性买太多,下次还得找新理由出来。
手中拎一袋,其余全扔储物袋。
白岐边走边吃,余光瞥着楼烬雪,见他始终神色淡淡,看起来兴致缺缺。
“楼烬雪。”见人瞧来,她将手中咬了一口的糕点递过去,“尝尝?”
楼烬雪垂眸,目光错开糕点,落在那纤长的指节上,缓慢开口:“你看起来,比在塔里开心,但我不会放你走。”
白岐唇边笑意淡去,索性收回手,兀自吃起糕点来:“我当然开心。”
楼烬雪眸色瞬间阴沉。
他紧紧跟在越走越快的白岐身后,牢牢锁定他的所有物:“你最好……”
脸上一凉,楼烬雪话音顿住,他烦躁推开被人盖在脸上的东西,抬眸,正对上一张弯起唇大笑的狐狸面具。
面具后清亮的女声传来:“哎呀,这位俊俏的小郎君,居然不领本姑娘的情。”
刚刚推开对方的手不禁颤了颤,楼烬雪移开眼,闷声道:“我想回去。”
那张面具又重新覆上他的脸,这次他没再阻止,任由这狡猾的人族动作,心中决定,等她戴完就走,若她不愿,他就强制带走她,就算讨厌他也没关系。
“我很开心。”面具的丝带被绑紧,狐狸面后的声音似隔着层纱,显得温柔又朦胧,“我第一次和喜欢的人出来逛街,自然开心,我只是想要,我们在一起的回忆,更丰富更有趣些。”
脸被面具束缚,楼烬雪不太适应地眨了眨眼,长睫刮蹭在面具孔洞上。
他透过眼洞,观察着那张狐狸面后的眸,迟疑开口:“喜欢的人,是我?”
面具后那双狭长微挑的眸子弯起来,亮亮的,像只小狐狸:“对啊。”
“为什么是我?”他问。
“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狐狸面具左右晃了晃,而后一只手放在他眼前。
楼烬雪盯着她的手:“做什么?”
白岐:“给钱,结账。”
一只储物袋自虚空出现,落在面具摊位上,老板愣住,没敢动。
忘了这祖宗对物价没任何概念。
白岐叹气,拿起储物袋,探入神识翻出些灵石,扔给老板一块:“多谢。”
老板大喜,心神荡漾、满面红光,恭维话如流水般源源不绝。
没过多久,有俩败家冤大头要买东西的事迹,传遍整个镇子。
总有人手中提着个小篮子,或是推着板车,若有若无地朝白岐两人凑。可又碍于对方修士身份,不敢凑太近。
他们都暗戳戳观察那狐狸面女修的动作,但凡她眼神朝他们摊位看一眼,旁边那无脸面具之人便会买下来。
白岐知道这些人的小心思,但身旁人瞧着颇有兴致,暗自笑了下,没阻止。
反正不花她的灵石,不心疼。
她也是穷惯了,突然变得如此挥霍,还有些不适应,几乎是来者不拒。
直到七零八碎的东西塞了大半储物袋,手中零嘴也快拿不下,她才装模作样地问:“买这么多,会不会不太好?”
楼烬雪看她一眼,手中东西就被雾气托起,像云朵般飘在她身侧,方便取用。
“你是不是还想买新衣裳?”
白岐:“……是。”
求这祖宗别这么招摇!
没看到那些人的眼神吗?
尽管修士的灵力可极大限度方便生活,但出门在外,灵力用一些就少一些,空气中灵力稀薄,大都需要用灵石补充,自然也舍不得如此浪费灵力。
他这做法,遑论修士,在对修仙不了解的凡人眼中,也是种极大的挥霍。
换句话说,也只有大宗或大家族的子弟,才敢如此浪费。
弱肉强食,白岐想到她以前过的那些苦日子,莫名心酸。
她必须变强,比所有人都强,才不会受制于人,不论巫族、白家,还是眼前人。
忽地,她感受到股强烈的注视感。
这种感觉……
顺着望去,却只来得及看到小巷中,闪过片青色衣角,她下意识想追,却被人扯住手,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要去哪儿?”
经此耽搁,那身影彻底消失。白岐压下心底不安,回握他的手:“没事。”
他固执道:“你情绪波动很大。”
她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他这种什么过于直白行为,但一想到那个疯子,又觉眼前这人也不是那么令人厌恶。
“似乎看到个熟人。”白岐笑,“应该是我看错了,走吧,买衣裳去。”
离开这片街道,楼烬雪才平静开口:“买完就回去,你不该留在这里。”
他说的是“不该”,而非“不能”。
白岐迟疑看他一眼,刚才那瞬间,他身上气质是不是也有些变化?
可面具掩去他的面容,也将他的所有微表情尽数遮盖,白岐难以分辨。
她问:“你知道什么?”
楼烬雪抬头,望向虚空,语气平淡无波:“你这次,依旧在说谎。”
白岐:“什么?”他在对谁说话?
楼烬雪似乎这才回过神:“嗯?”
嗯什么嗯?
该疑惑的是她才对吧!
刚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眼下情况似乎不太对劲,白岐也没太多心思继续逛下去,去成衣铺胡乱挑了些,就拉着楼烬雪,迅速往回走。
自然也没看到,被她拉着的人,掩在面具下的唇,微妙弯了起来。
回到塔后。
白岐迫不及待将人拉近,掀开他面具,质问:“你刚才,在对谁说话?”
“刚才?”楼烬雪困惑眨眼,像在告知,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
白岐狠狠皱了下眉。
老实说,现在她不是很想去见他,但情况不明,她必须搞清楚一件事。
她拉住他的手,从储物袋中拿出块话本玉简,忽略掉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片段,挑了个相对正常的双人场面。
如今,她还没法自创世界,只能依托这些已有基础世界框架的话本,进入那个奇异的话本空间,见到那个人。
下一瞬,光景转换。
有过经验,这次白岐适应良好。
她似乎处于间光线昏暗的屋子内,不待看清,叮当的锁链碰撞声率先响起。
同时响起的,还有道懒散的男音:“我说,你能不能有点正常的癖好?”
白岐轻咳一声,她只顾看话本片段中,写着:[木门推开,再合上。她脚步点在地面上,漫不经心……]
剩下的,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
刚才囫囵看过,只保证她不在什么床上、榻上、或什么酱酱醸酿的场景中。
没想,另一人,正被锁链锁住脚踝,桎梏在墙角处,身上衣衫褪得只剩件半透薄衫,却在身下特意垫了张毛毯。
还怪贴心的。
她老神在在道:“先将就吧,鄙人能力不足,大部分场景我也进不来。”
那人冷笑:“那可不,太正常的没法引起你的共鸣,你自然进不去。”
变相骂她变态。
白岐无话可说,她也不知怎么回事,只能归结于自己也许大概真是个变态。
“你自己扯开就是,装什么柔弱?”白岐朝他走近,还颇有兴致地踢了踢垂地上的链条,啧啧两声,“挺有情趣。”
“那我下次给你试试。”他大剌剌坐垫子上,没挣脱的意思,也不管身上那若隐若现的弧度,活脱一副祖宗样。
“大可不必。”她移开眼,开门见山道,“今天你那话,什么意思?”
楼烬雪缓慢笑了。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第63章 叛神之徒(八) “最契合神山人的养料……
白岐敛起笑:“那求你。”
他想做什么?她想不到, 自己身上,能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血液、身体、还是她?
楼烬雪眸中闪过丝诧异,收回长腿, 锁链碰撞声在他动作间接连不断。
叮叮当当的声音落进白岐耳中, 宛如催命的铃音, 她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她垂在身侧的手, 被另只冰凉的手掌碰了碰,凉意顺着上滑,落在手腕处,而后巨大的拉力,自下而上传来。
跌进同样冰凉的怀中。
衣衫布料被撕碎的声音响起。
那瞬间, 杀意实质般, 自白岐身上传出,又因背心那只手的动作, 生生停住。
血腥气在空气中蔓延,白岐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那这味道的来源……
他这是在,做什么?
似乎察觉到她的抗拒与困惑,楼烬雪压住她的力气变大, 语调轻慢:“别乱动, 先把这不入流的小玩意儿处理掉。”
“什么……痛……”
一阵阴冷的蚀骨之痛, 从后心脊骨处传来, 冰凉指尖点在上面,被碰过的位置, 如同烈火灼烧,不断缩小。
冷汗自额角滑落,白岐感觉自己就像被巨石碾过, 浑身都酸软得厉害。
她不受控地往下倒,又在快与人紧密相贴时,撑起双臂与他保持些微距离,死死盯着他:“……你对我,做了什么?”
楼烬雪收回手,莫测笑了下。
在白岐震惊的目光中,他将还残留金色血渍的手指,伸进她嘴中,随意搅了搅。
她反应过来,想报复咬他,那手又恰到好处地抽离出来,贱得慌。
血腥味在口腔中溢开,白岐想吐,又被人钳住下颌,逼迫她咽了下去。
霸道的烫意自喉间滑下,落入灵府,将方才那些残余的阴冷痛意彻底殆尽。
白岐再不明白,也知道自己身上估摸有什么东西。方才,他是在,帮她?
迟疑片刻,她道:“多谢。”
“要怎么谢?”楼烬雪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你有什么能报答我的?”
白岐抿唇,转移话题:“刚才什么情况?”
“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
楼烬雪似笑非笑:“你身上,被人种下了用幻骨花炼制的蛊。”
中蛊?开什么玩笑?
“不可能!”白岐想也不想地反驳,“我从小就没有……”
不对,声音戛然而止。
当年进巫族时,长老说,族内不留外姓血脉,除非经过族地洗礼。
她没有选择,只记得进去后,意识昏迷,再醒来,已在给她安排的房内。
难道是那时候?
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幻骨花,楼烬雪曾说,是神山人死后骨珠所化。想到初时懵懂的楼烬雪对她血液的渴望,那些藤曼对自己的亲近……
瞬间,如坠冰窟。
她说出那个,似乎已经有了模糊答案的问腿,嗓音带着自己也没意识到的颤意:“这个蛊,有什么用?”
“这个嘛。”楼烬雪唇角诡异弯了弯,眸中淬满冰凉的寒意,“最大限度提升中蛊之人的天赋,让她成为——”
“最契合神山人的养料。”
白岐脸色蓦地煞白,难以抑制的恶心感自胃中传来,像毒蛇般啃噬着她的神经。
这就是她存在的意义?
她引以为豪的天赋,原来只是为了成为所谓的“养料”?她早该想到,为何巫族如此自信,她能引起叛神者的兴趣,从而按“预言”杀死他。
天命,哈,天命。
天命又是个什么东西?
她抬眼,看向楼烬雪:“所以,这就是你把我留在这里的原因?”
楼烬雪:“你猜?”
“噢。”白岐转开脸,看起来,已从那种痛苦状态抽离,“那就不是。”
楼烬雪脸上笑意更甚,像观察什么新奇之物般,眸中闪动着奇异的光。
“没意思。”他缓声道,“你看起来,对此似乎毫不在意,就不怕我,哪天兴致上来,直接把你吃了?”
白岐冷笑:“看起来,你比我更厌恶。”
楼烬雪往后靠了靠,舒展身体:“我挺好奇,你是从什么环境下长大的。”
“我有什么意思,你不如先说说你,我好奇心可比你强。”
“我?”楼烬雪眯了眯眼,轻笑出声,“你这是,想关心我?”
“你也可以这样想。”
“我是不是对你说过,太聪明,并不是一件好事。”
极其恐怖的气息自身前传来,白岐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起来,头皮麻了大半,可她神色看上去依旧相当镇定。
她从喉间挤出两个字:“半年。”
“哦,差点忘了。”那恐怖气息又如潮水般迅速退去,仿若从未存在过般。
楼烬雪:“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白岐:“不是想让我攻略你,让你爱上我吗?不了解你,谈何其他?”
“就当我一时冲动好了。”楼烬雪突然凑到她耳边,用气音拖长声调道,“那我现在就放你离开,怎么样?”
呵呵,骗鬼呢。
“不怎么样。”白岐垂首,兀自扯开他脚踝处的锁链,“但凡我说句好,估摸我连明日的太阳都见不到,但你这塔也是鬼气森森,我身上迟早长蘑菇。”
听到这话,楼烬雪直勾勾看了她一会儿,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屋内一时,落针可闻,只余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在室内不断放大。
白岐总觉,这厮看自己的眼神太过奇妙,难以形容,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抿抿唇,率先开口:“你还没说,今日去镇上那事儿,是怎么回事?”
他当时,在和谁说话?
什么说谎?
哪知,这祖宗打了个哈欠,懒散又欠揍道:“被你打岔,忘记了。”
“???”怎还带甩锅的?
白岐破防:“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楼烬雪懒懒闭眼,一副本大爷困了,闲人勿扰之态:“我答应你什么了?”
“……”好像的确没有。
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她试探问:“那我走啦?”
回应她的,是双勾住她肩背的手,那手稍稍用力,她便不由自主往前倒。
她僵在楼烬雪怀中,不知道这祖宗又想耍什么花样,只觉脸颊靠着的胸膛,从里面传来的心跳声极其缓慢。
“让我休息一会儿。”
那也不用抱着她休息吧!
白岐碍于实力,不太好反抗,只能悄悄将人祖宗上上下下骂了八百遍。
“别骂了,打不过,就忍着。”
啊啊啊啊真的好欠。
却没敢动作。
时间推移,洒落在头顶的呼吸,似乎也变得浅了,不会真睡了吧?
白岐抬眼,悄摸摸观察这人。
动作限制,她的视线最多只能够到他的鼻尖,再往下,是弧度优越的唇线。
只是,唇色看起来太过苍白。
是因帮她解决体内的蛊吗?
当时他在她后心写写画画,似乎耗费不少精血,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精血可不像他喂给那些邪魔的普通血液,每滴都极其珍贵,他这举动……
总不至于,真对她有了好感吧。
可笑,无稽之谈。
她再没多余动作,跟着睡了过去。
待回塔中,已是深夜。
将人送走,白岐随意挑间大殿,又顺手抓几只邪魔,门在背后沉沉关上。
几只邪魔瑟缩挤在一团,惊恐看着她,生怕她将它们喂那些恐怖空间。
这些邪魔身上笼着层黑雾,白岐辨不清它们形态,只能按照它们各自的能力,简单给它们取了名字。
她抓它们,倒不是无事找乐子,而是想通过它们,研究下自己为何能压制它们。
按理说,这些邪魔既是神山人死后怨气所化,她不过一个普通人,最多被幻骨花的蛊养了三年,有了些神山人的能力,却也不至于有如此离奇的天赋。
她将每只邪魔都单拎出来试验,观察它们的能力,和对自己能力的反应。
这个能构建梦境的,便叫蚀梦;那个能传播恶疾,就叫蔓延……至于还有个经常被邪魔群欺负的小可怜,她还不知道它的能力,只是顺手一块儿抓了。
她和这团比她还高的黑影面面相觑,问:“你有什么能力?”
那黑雾只是瑟缩炸了下,又很快聚拢,奇怪的是,它的思维,竟比其它邪魔更为清晰:“不知道,大家都讨厌我,我总是不小心惊扰它们沉眠。”
随它说话,白岐便察觉,有股似有若无的意识,在尝试探入她的识海,似乎想窃取她的想法,甚至想,控制她的意识。
虚空中瞬间出现道空间牢笼,将它牢牢锁住,她语气不善:“敢对我下手?”
“没有没有,我真的控制不住呜呜呜呜……”它缩在牢笼中,瞧着就是副窝窝囊囊的委屈模样,的确没说谎。
这与楼烬雪那种读心能力,有些异曲同工之处,但它明显控制能力欠缺,又碍于本身实力弱小,难怪被欺负。
白岐放开它:“你这能力挺有意思,若以后能好好练练,简直是杀人无形的利器。你和楼烬雪,是什么关系?”
黑影不敢说谎,趴伏在地上:“以前偷偷喝过他掉在地上的一滴精血。”
难怪。
白岐失去兴趣:“那你就叫摄魂吧,自己学会控制下,也少受点欺负。”
“感谢您的宽恕。”
经过试验,白岐总结,她身上那骨珠主人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创世,只有神才能创世吧。
就算她现在还做不到,但她有预感,若能成长起来,这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这些事被她抛在脑后,日子就在日常刻苦修炼,偶尔下山,偶尔应付外面的楼烬雪,偶尔应付话本世界的楼烬雪中度过。
若不考虑半年之约,可以说,这真是她度过的条件最好的一段日子。
渐渐地,塔外浓雾有了消散的趋势。随之而来,是楼烬雪在话本世界中,停留时间越来越短,在外清醒时间,也愈发多起来。
而同样的,伴随时间流逝,她发现,她对楼烬雪警惕心日渐消减,这种情感上不受控的变化,让她对此感到……
极其不安。
对囚禁者产生好感,简直荒谬得可笑,甚至令她对自己产生厌恶。
直到某个午后。
从话本世界出来,楼烬雪没像往常一样离开,反而停下脚步。
白岐也知情识趣停下。
楼烬雪:“我会出门一趟。”
第64章 叛神之徒(九) “你怎么不挣扎、不害……
出门?去哪儿?那她呢?
白岐张了张嘴, 没多问,只稍稍点头,淡淡“嗯”了声。
怎不多问几句?
楼烬雪缓步朝她逼近, 想触碰她, 却被她偏过脸躲开。
手在僵在半空, 片刻, 又不容置喙按住她后脑勺,将人往身前带。
“你在躲我?”他道。
白岐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紧抿唇,推他,没推动, 反被桎梏得更紧。
她开口:“放开。”
语气不高不低, 仿若一切无关紧要,就像在说与自己无关之事。
楼烬雪眉梢狠狠皱起。
她最近, 似乎不太对劲,总在下意识避开与他接触,她……
“半年之期将至。”
他提醒她,话中带着自己也不确定的迟疑:“你这模样,是准备提前摆烂, 还是太过自信, 以为我真爱上了你?”
“是不是我近来对你太宽容, 让你产生了我不会杀你的错觉?”
白岐垂下的眼睫颤了颤, 她自嘲笑笑,冷声重复道:“我说, 放开。”
按在后脑的手顿了下,终是松开。
下一瞬,手掌又顺着耳廓, 滑至她下颌,强势抬起,逼迫她与之对视。
那双黑沉的眸压得极低,似笑非笑,含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白岐不躲不避,回望过去。
“你……”
楼烬雪还想说什么,对上她眸中毫不遮掩的直白,又哑了声。
他眸底闪过丝惊愕,又被漫不经心的调侃遮掩:“别用这么火辣的眼神看我,装这么像,我会误会你对我动了情。”
白岐平静道:“若我说是呢?”
她在说什么?
脸上慌乱一闪而过,楼烬雪手猛地抽回,他像听到笑话般,低声提醒她:“你是不是忘了你的立场?”
“我可是你们口中的叛神者,仙门可容不下我这种异类,你不想出去了?你的族人,你娘,你都不管了?”
分明是警告之语,字字句句却含试探,或说,更像某种确认。
“你怎不继续说要杀我的事?”
白岐盯着他,看他移开眼,不敢与自己对视,心中蓦地生起股混杂着强烈自厌与痛快的情绪,让她不禁笑出声。
“楼烬雪。”她主动抚上他的脸,“爱上你,和想杀你,并不冲突,但你比我可悲多了,你连想都不敢想,只敢嘴上说说。”
“这段日子我总在想,叛神者,到底是怎样的存在。神山之人出身高贵,又怎会养出你这样一个,阴暗自卑、狂妄厌世,又充满自毁倾向的异类,或许你没说错,你不是神山之人,而是——”
“和我一样的养料,对吧?”
楼烬雪脊背弓紧,剧烈颤抖起来。
他垂着头,发丝在抖动间滑落,遮掩面容。整个人似被裹挟入某种阴郁惊惧的情绪中,看起来脆弱得可怜。
她自己那些奇怪的情绪,尚难以平复,自然也没心思宽慰他。
心中已有答案,白岐抽手,落到一半,冷不丁被抓住,突兀的低笑声从对方喉间发出,听得她头发发麻。
白岐:“你要做什么?”
难道被她戳破真相,恼羞成怒了?
不至于这般小心眼吧?
“真遗憾。”楼烬雪缓慢抬头,露出那双黑沉的眸,眸中哪有什么惊惧之色,全是肆无忌惮的恶意,“你猜错了。”
怎么可能?
白岐刚想反驳他,眼前一花,身体被带着转了个弯,从身后紧紧钳住。
冰凉的唇,蛇信般游移在她耳垂周围,激得她瞳孔猛地缩紧,手臂汗毛竖起,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
他声音落入耳中:“也没完全说错。”
白岐惊疑:“什么?”
“真聪明,还是瞒不过你,不过,他们更倾向称呼我为——”
楼烬雪伸出舌尖,沿着她的耳廓缓慢舔舐,低哑的声音犹惊雷炸起。
“神子。”
神子,听着分明是个蕴含诸多祝愿与期待的称呼,但从他口中说出,却变了味。
脖颈间传来刺痛,打断她的思绪。
白岐想不通,他为何突然如此,自两个月前,他神智彻底清醒,再未咬过她,甚至对此事极为抗拒。
他这是,又怎么了?
“不要。”不安的情绪,比可能被吸食殆尽的恐惧,来得更为汹涌,白岐抖着声音重复道,“不要这样。”
冰凉的手掌攀爬而上,捂住她的嘴,让她再发不出声音,只能睁大双眸,听着那近在咫尺的吞咽声。
“你怎么不挣扎、不害怕了?”
那手捂得更紧,似乎比起听到答案,他更衷于保持这种自认安全的状态。
浓烈的自厌情绪自他身上传来。
白岐眨了眨眼,抬起手,摸索着探向对方的脸,刚触到,指尖一片湿意。
明明该痛的是她,这人怎么先哭了?连贴在脖颈的唇,也颤起来。
她指尖跟着颤了颤,身体却在放松,慢慢垂头,以便他咬得更深。
白岐恹恹想,自己真是活该,怎就活成这副,送上门给人吃的卑微样。
这人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蛊。
难不成,就只是因为,这么多年,只这一个人对她好些,她就恋爱脑上头,死心塌地爱上他,连死也不在乎?
但是,他长得合她心意。
若不犯病,行事也合她心意。
不信他会爱上她,早知死亡必然到来,她反彻底放松心态。
在这里,成了她人生中度过最安稳、舒适、不用提心吊胆度日的时光。
她其实挺喜欢这儿的。
得知他要离开,她第一反应不是计划逃跑,而是,那她呢?
从那刻起,她就知道。
她再没办法对他下手。
大脑意识逐渐昏沉。
奇异的是,不知是不是身后之人情绪太过浓烈,与识海产生共鸣,她脑中似出现一幕幕光怪陆离的陌生画面。
似是数万年前的光景。
伴随一声婴孩的啼哭,天门大开,祥云漫天,白雾霭霭的仙山之上,身着白衣的祭司敲响金钟,底下跪倒一片。
“神山,终于迎来神的血脉。”
刚出生的婴孩被抱上高台,人们振声欢呼:“神子,这是我们的神子!”
从婴儿,到蹒跚学步的孩童,再到不苟言笑的少年,他始终被人供奉在神殿之中,焚香贡拜,从未踏出大殿半步。
直到他十六那年,祭司降下神谕,神山将迎毁灭,只有神子才能拯救神山。
离奇的病疫在神山之人身上蔓延,他们如同支脆弱的花,迅速枯萎,化为骨珠,落在神山四处,开出一朵朵银色的花。
恐慌不断蔓延,神山迅速分裂为新旧两派。
守旧派坚定守护神子,不让任何人生出亵渎之心。而以祭司为首的新派,则对神子虎视眈眈。
两派僵持之下,为自救,有人意外将骨珠炼化进普通修士体内,吸食血肉,竟能减缓枯萎迹象,一时人心惶惶,不断有不知情的修士被“供奉”入神山。
可这种消亡迹象仍在继续。
有流言渐起,说若生食神子血肉,便能彻底根除枯萎之症,新派之人日日跪于殿外,要神子出来,给个说法。
“神子!”
“神子!!”
“神子!!!”
从一开始的卑微恳求,最后变为声嘶力竭的怨恨。他不是神子吗?为何不救他们,那神子存在的意义,又该是什么?
银色的花,几乎绕满神殿四周。
直到最后一个守旧派的心脏被洞穿,骨珠落入族人手中,神殿的门,终于推开。
神圣辉光之下,身着繁复衣衫的少年缓慢回头,那双澄澈的眸,还没来得及看眼殿外天空的颜色,便被重重推倒在地。
祭司说,神子不会死亡。
神山之人却怕他的震怒。
初时的迟疑、不忍,待到后面,发现的确有效,匕首便毫不留情洞穿他的四肢、喉咙、脊骨、心脏……
利器不断刺入又拔出,少年被锁链缚于神殿高台之上,似陷入无尽的沉眠,只有接连不断的泪水滚滚落下,化为他心底无声的呐喊。
好痛啊。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真的好痛啊,为什么不能死掉。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想用最激烈的声音质问,可他的声带,只能发出沙哑难堪的嘶鸣。
垂首在他身上割下小臂血肉的人,顿了顿,对身旁同伴笑道:“他又在做梦呢。”
同伴回笑:“这才是神子,就算被这样对待,他依旧不会生气,但这本就是他存在的意义,那些守旧派还是太蠢。”
他们用大笑声,遮掩眸底惊疑。
神子的喉咙,早就被锁链贯穿,毕竟,神子不应对“神谕”,有任何异议。
他们端着盛满神子血肉的金碟,结伴离去,欢笑声回荡大殿之中。
而他们身后,被锁链束缚的少年,似被这声音吵醒,睫毛颤动,缓缓睁眼。
那双眼,一片黑沉,像在透过数万年的光景,呼唤另一个沉睡的灵魂。
白岐猛地睁开眼。
与那双熟悉的眸四目相对。
她没死?她下意识摸向脖颈,发现被咬过的地方细腻光滑,哪有什么伤口。
口中似还萦绕淡淡血腥气,她蓦地联想到那些画面中,所谓神子的血肉。
她猛地弯身,控住不住干呕,却被人强势揽进怀中,唇被只清瘦手掌捂住。
“别浪费呀。”低哑的声音响起,带着肆意的调笑,“偷看我的记忆,醒来不负责不说,怎还嫌弃起来了?”
白岐瞪眼,疯狂呐喊,你有本事先把手拿开!捂住人嘴不让说话,要不要脸!
“我当然不要脸。”
这般说着,楼烬雪却是松开手,黑沉沉的眸紧紧锁住她:“你情绪太激烈了,不用读心,我都能感知到你在想什么。”
白岐骂:“你这是犯规!”
“这算哪门子犯规,但我现在察觉到,”楼烬雪顿了顿,唇边笑意扩大,“你看我的眼神,似乎很想吻我?”
白岐犟着脸:“是又怎么样?”
长这么好看,还故意说这种话,他自己不也在暗戳戳勾引,装什么装!
“那我这次就允许你……”剩下的话,楼烬雪再没有机会说出。
白岐咬着他的唇,心中恶狠狠地想,要什么允许,滚他爹的天命。
她才不做什么选择。
既被她看上,那她全都要!
第65章 叛神之徒(十) “我现在就干死你。”……
至于是如何亲着亲着, 滚到榻上,又从榻上移至花海,暂且不提。
总之, 说着明日要出门的人, 还黏在白岐身上不肯离开。
从初次的生涩, 到食髓知味后的熟练。这人就像只不知餍足的怪物, 未曾尝过荤腥,稍加尝试,便一发不可收。
月色破开浓雾,又在浅唱轻吟的曲调间陷入沉睡,直到新月缓缓升空, 这唱曲之人才暂且停下, 缓了声。
爽完之后,白岐浑身瘫软得厉害, 抬脚都费劲,想踹人的心思落空,她只能言语威胁:“够了吧?从我身上滚下去!”
“不够。”楼烬雪抵住她,尚且疲软的物件又有了抬头的趋势,“你这人怎么这样?爽够了, 就开始翻脸不认人?”
他这人怎么这样?
简直倒反天罡!
他还在委委屈屈念念叨叨:“明明是你自己玩累了, 才让我来, 我按你要求勤勤恳恳这般久, 没功劳也有苦劳……”
“闭、嘴。”话从白岐口中挤出。
她也是被美色冲昏了头。
本来只是亲一下,结果这厮竟极其不要脸, 莫名脱去半边衣裳不说,还勾搭着她的手,让她帮忙牵一下。
最终衣裳是怎么从往上牵, 变成朝下扯,她也是懵的。
反应过来,人已坐在对方腰间,那眸子欲语还休地望着她,问:“做吗?”
理智什么的,彻底没了影儿。
果真是活了上万年的老妖精,做这档子事儿半点不含蓄。
从唇枪舌战到赤壁之战,整套动作极其连贯,行云流水。
当他再次抬起头,那张美艳的脸上盈满水意时,白岐就明白,她着道了。
但这也不是任他予取予求的理由,直到后面,她都开始晕乎乎恍恍然不知天地,对方还在边和她算账边干。
一会儿骂她不安好心,色胆包天。隔会儿又控诉她,在他理智不清时,乘虚而入。等到最后,只会一遍又一遍问她:
“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
……
“你会不会骗我?”楼烬雪紧紧盯着她,“敢骗我,就杀了你。”
白岐翻个白眼:“那你赶紧。”
“那行。”楼烬雪弯唇,俯下身,厮磨她的唇,“我现在就干死你。”
祖宗,这话也过于糙了。
等到洗干净,又被这人给另张“嘴”强制喂过血,白岐只觉自己如获新生,神清气爽,修为蹭蹭往上冒。
她现在去巫族,能一个打百个。
她阴暗想,这厮做那事儿如此熟稔,很难让她不怀疑。
“你老实交代。”白岐眯了眯眼,“我没看到你后面的记忆,你活了这么久,以前是不是和别人也做过?”
大有一种,他有的话,下刻就得和他反目成仇的架势。
“喂?”楼烬雪简直服了她的脑回路,“卸磨杀驴这事儿你干几次了?”
“再说,我早就……”
楼烬雪话顿住,瞄白岐一眼,见她没注意听,才道:“你若被人锁着,看人常在你跟前做这事儿,你也能熟练。”
想到这,他恶劣一笑:“他们说,在神子身前行云雨之事,可以赐福。”
“怎么样?被神子亲自服务,有没有感觉到福泽降临?”
“要点脸吧。”白岐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不嫌你年纪大,你就该偷着乐。”
楼烬雪破防:“你怎么这样?”
他在心底偷偷算来算去,若按现在这身体的实际年龄,也没大多少吧……
这般想着,头发被人扯了扯,他顺势垂头,看向靠在怀中的人,眸光中,带着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暖意。
“怎么?我说错了?”他问。
“你是说错了。”白岐没看他,语气平淡,“你是不是,死过一次?”
气氛霎时凝滞。
半晌,楼烬雪语调悠然开口:“这时候,就别说这种煞风景的话,我……”
白岐打断他:“你其实早就不想活了吧,为什么,还是活了下来?”
他调侃:“就当是为了遇见你?”
“楼烬雪。”白岐声音冷下来,“你这次要出去,又是为了什么?”
“……”
“唉,瞒不过你。”无奈的叹息响起,白岐感觉头顶被人碰了碰。
“我杀了神山所有人。”漫不经心的语调,说出的话却是惊心动魄,“后来我又用本命精血做引,在神山放了把火,将自己和那些幻骨花烧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我命大,死了上万年,这不又活了。”楼烬雪笑了下,“你看到的那些幻骨花,是曾在神殿前守护我的族人,至于那些邪魔,当然是被我杀死的叛徒。”
所以他对两者态度,截然相反。
“这些曾吸食过养料的神山人,魂灵不死不灭,它们生来对生灵血肉有着极度渴望,塔的存在,也是为控制它们。”
“但它们也该安息了。”
他锁在这里上万年,曾守护他的族人用最后的力量唤醒他,而那些早已疯魔之人,则化为邪魔,日夜不得安息。
“所以神子大人这是要出去救世?”白岐望向塔外愈发浅淡的雾气,“我最近,发现塔里的邪魔似乎少了些。”
“救世?”楼烬雪眸底闪过丝嘲讽,“他们要杀我,救什么世?”
白岐:“那你这是?”
“当然,是去帮他们应验所谓的预言。”他叹气,“太血腥了,有损我伟岸的形象,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
白岐:“……”伟岸?
阴暗还差不多。
想到巫族预言中灭世的天罚,白岐虽对救世没什么想法,但身为人族,也不是所有人都该死,她难得沉默下来。
阻止他?她有什么立场?
不阻止?那巫青、白绾她们……
脸被人包住下颌捏了捏,懒散的嗓音响起:“我既和你说了,自也愿意给你放点水。毕竟,像我这般通情达理的好人,世间你再也寻不到第二个。”
白岐:“???”
她试探:“灭世什么的,是不是有点激进?以后我想吃糕点怎么办?”
楼烬雪诧异:“什么灭世?”
白岐更诧异:“预言中,不是说天罚降临,整个修真界都逃不过去……”
低笑声从他喉间溢出,带着莫名的意味:“那些人,是这样给你说的?”
白岐沉默。
她从未想过,所谓的天命,也有可能是个巨大的谎言。
毕竟,巫族的预言,从未有过错,所有人都默认,巫族,便代表着天道。
“半年前在镇子里,你说的谎言,就是这个?”白岐想到什么,语气不善,“你知道预言是假的,还同我做半年之约,你故意的?”
“哎呀,真聪明。”
聪明个鬼!她就说,当时这厮怎么死活都不肯说,果然是早有预谋!
她蹭起身,想同他算账,又因他紧接而来的话顿住。
“巫族之人,是祭司那脉的后人。”
楼烬雪冷笑:“当年他妄图成神,吃了我不少血肉,没想竟还没死,伪装成天道,想用你这颗引子,来杀我。”
所以最开始,他的确对她起了杀心,又因她那不情不愿的摆烂态度,反升起兴致,只想看她还能做什么。
没想,最后竟把自己赔了进去。
“你要不要猜猜看,之前你身上的蛊,是用谁的骨珠练的?”
白岐愣住,突兀想到,那些邪魔是祭司的走狗,却极度惧怕她的能力,她曾猜想,那骨珠主人身份定然不一般。
他吃了楼烬雪太多血肉,或已半步神境,才能在那场杀戮中,活下来。
再时隔上万年,他伪装成天道,又成长了多少?
冷汗自背心滑下,伴随强烈的恶心感。在她意识到蛊还存在那刻,灵府开始隐隐作痛,阴冷的刺痛感再次袭来。
她脸色蓦地煞白。
楼烬雪敛起调笑之色,握住她手,灵光溢出,覆盖她身体,眸光瞬间沉下。
不待白岐开口,他手心灵力化剑,毫不迟疑刺入自己的心脏。
蕴含浓烈灵气的金色血液溢出,被他牵引,一点点融入白岐体内。
意外发生得猝不及防。
白岐尚无余力阻止,便被动接受一切,待到那阴冷之气重新蛰伏,她才有了力气,第一时间拦住楼烬雪动作。
“不要命了?”
心脏处的精血,几乎不可再生,白岐冷声提醒:“这是他的阴谋。”
她总算明白,预言钟,所谓的:[爱上她,让他甘愿献出生命,亲手挖出他的心脏,献祭给天道]是怎么回事。
“有时候你不用太清醒。”楼烬雪紧紧圈住她,像在宣告主权:“放心,只要我在,你不会有事。”
白岐压下不安,故作轻松:“那还真是荣幸,不过……”
她语调变低:“我担心他在我身上,还做了其它手脚,注意提防我。”
“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你要去哪儿杀?”白岐抓住他头发,绕在指间把玩,“神子大人?”
楼烬雪顿住:“先把巫族灭了。”
白岐不反对:“可以,但我有个朋友,她叫巫青,是我唯一的朋友,她爹虽严厉古板了些,却偷偷给我塞过不少灵石。”
“我给你的灵石少了?”他语调有些酸,“他才给几颗,你就记上了?”
“醋精。”白岐面无表情,“别闹。”
“你敢说我醋精?”楼烬雪不可置信,“你觉得我无理取闹?”
白岐:“鄙人不敢。”
本还压抑的氛围,被插科打诨过去。楼烬雪最终也没说,到底杀不杀,是灭族还是怎样,这些都不在白岐考虑之内。
她对巫族大部分人,本就没好感,在得知是祭司一脉后,更是厌恶。
高傲、伪善、自私……这是她对巫族之人的全部印象。
若非这些年,还有同样被排挤的巫青陪她,她或许早选择鱼死网破。
不过,她朝身后窝了窝,让自己处于一个舒服的状态。
也不是所有事,都那么糟糕。
第66章 叛神之徒(十一) 她这样做,一定有她……
楼烬雪的血, 能压制白岐体内蛊毒,却无法彻底根除。
他看起来比白岐还焦躁,拖了几日, 出门这事提上日程。
萦绕塔周的浓雾渐散, 日光之下, 露出原本烧得漆黑的地面。四周邪魔大都随域消散, 也有小部分乘机逃窜。
楼烬雪冷淡看过去,那些邪魔,便被空中突兀出现的白色火焰殆尽。
白岐纳闷:“你到底什么灵根?”
摸着体温冰凉,灵气也凉,明显冰灵根特征, 但谁家冰灵根, 还带火的?
楼烬雪弯唇:“灵根是你们这些修士的东西,我不需要。”
白岐:“……”打扰了。
她忘记, 这厮根本无法确切划分出来,到底属于怎样的存在,修炼方式似也不同。万年都没死,这就是神的后裔?
神,真的存在?
连那祭司都能伪装成天道骗人, 看起来, 修真界似乎也不太靠谱, 传说中的神过于接地气, 不如换她来当当。
“在想什么?”楼烬雪环住她,幽幽道。
白岐脱口而出:“想取代你。”
哦豁, 完蛋。
她讪讪补救:“是娶你。”
楼烬雪莫名笑起来:“胆子不小。”
他忽地抬手,朝虚空挥去。破空声炸起,随之而来, 还有好几声闷哼。
白岐肩线紧绷,警惕看去,便见十余道人影凭空出现,将他们团团围住。
看服饰,有巫族、白家,另还有些不认识的宗派世家,白岐稍微眼熟的,只那几个梵音宗的大和尚。
这些人身上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气,面色凛然。让白岐联想到话本中正义之士攻上魔窟,灭杀魔头,为大义赴死的桥段。
相比于他们的如临大敌,要被灭的“魔头”,此刻就显得从容多了。
楼烬雪保持着环抱她的姿势,还有闲心蹭了蹭她发梢,让她放轻松。
在场其余人见状,心中更是没底。他们隐匿气息的法宝,乃梵音宗宗宝,就这么轻易被破,还有几人受了内伤。
他们因巫族预言而来,说邪魔塔消失之际,便是那叛神者最虚弱之时。
可这怎么看,也不像虚弱的样。
甚至方才那能瞬杀邪魔的白色火焰,还停在他们四周,虎视眈眈。
看似是他们在围攻这魔头,实则他们早被这些火焰包围,不宜轻举妄动。
心中有怨,又不敢发作,众人不由看巫族方位,想要个说法。
领头的是个清瘦灰袍老者,他没看其余人,沉声道:“巫岐,还不动手?”
白岐没想这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她迟疑转头,问楼烬雪:“他在和我说话?”
楼烬雪扫她一眼:“巫岐是谁?”
白岐摇头:“不认识。”
“噢。”楼烬雪点头,“那杀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态度,显然激怒了老者。他第一次被人这般下脸面,气得胡子都在抖:“巫岐,别忘了你娘。”
滋啦——
火焰烧焦皮肉的声音混杂无声的嘶吼,不过转瞬,半空中的老者便化为一滩灰烬,从空中簌簌落下。
“魔头,你做什么?”
众人霎时大惊,惊惧后退。
楼烬雪眯着眼,欣赏完这些人五彩纷呈的脸色,才低下头,温温和和问白岐:“我这样做,你会不高兴吗?”
杀完才问,他礼貌吗?
白岐木着脸:“他是巫族族长。”
当年进入巫族,她曾远远见过一次,没想第二次,人就在她面前烧没了。
“怪不得。”楼烬雪弯起眸,语气冰冷,“他身上气息最难闻。”
连巫族族长都死了,其他势力哪儿不明白,这祖宗根本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听他言语,明显在针对巫族之人,如今尚未彻底翻脸,还有转圜余地。
他们纷纷对视,远离巫族几人。
梵音宗站出个和尚,作揖缓声道:“施主,这或许是个误会,我们没有恶意。”
“对呀。”另个不认识的黄袍青年接道,“我们都是受巫族蛊惑,无意与您交恶,一切都能好好谈。”
楼烬雪漫不经心道:“你们刚才谁叫我魔头?魔头可不会讲道理。”
白岐不嫌事大,指向巫族几人:“他们喊得最大声,魔头,快动手。”
楼烬雪:“……”
喊得最欢快的人出现了。
“巫岐!你怎能背信弃义!”
“你竟背叛巫族,不得好死!”
“巫岐,你被这魔头蛊惑,只要你杀了他,巫族就还能接受你这个族人,你别忘了,你娘还在等你回去……”
“好吵。”白岐面无表情抬起脸,不待楼烬雪动手,虚空中陡然出现无数黑洞般的裂缝,如一张无声的大嘴,将那几人瞬间吞没。
“只会用我娘威胁我,没点新意。”
白岐虚虚抬手,缩在众人背后的那个白家人,就被只虚无大手钳住脖子,拎到半空中,瞪大双眸,惊惧挣扎。
“白岐,你之前分明是个废物,怎么会……”白闵正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目光缓缓移到她旁边那人身上,对上那双冷冰冰的眸子,像被攥住喉咙,再发不出半点声。
白岐:“我娘在哪儿?”
“不、不知道。”白闵正目光带着奇异的狂热,“早被巫族带走了。”
这人是白家家主一脉长老,当年就是他提议,软禁白绾逼她就范。
白岐对他没好感,闻言收紧手,打算了结他,没想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顿下动作。
“竟是真的。”他艰难开口,“巫族预言,叛神者血肉可塑神骨,只要杀了他,就能得到无上神力哈哈哈……”
砰!血肉瞬间炸开。
白岐挡在楼烬雪身前,垂下头,低笑出声:“好一个并无恶意。”
看来祭司是真急了,知道她这里行不通,竟把楼烬雪身体的秘密直接宣告出来,是打算重来一次当年的计谋吗?
楼烬雪垂眸看白岐眼神,忍不住弯起眸子,俯身紧紧抱住她的腰,语调委委屈屈:“怎么办,我好害怕。”
戏精,装什么装。
但她还是大度拍拍压在肩上的脑袋,开导他:“放心,你毕竟是魔头,只有别人怕你的份,你怕什么?”
“唉。”楼烬雪轻叹,“你怎不说有你在,这和话本上写的可不一样。”
话落下不到片刻,在场还活着的人,就只有他们两个。
不论他们之前是什么势力、身份,在楼烬雪眼中,都并无区别。既然觊觎他的血肉,就要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
正好,给那些观望之人敲个警钟。
他早明白,一味忍让,只会让人心欲望变本加厉。只有绝对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实力,让他们笼罩在恐惧的阴影之下,生不出半分心思,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手段。
白岐目睹这一切,没多说什么。她牵起楼烬雪的手:“走吧,去巫族。”
这件事得尽快解决。
巫族内氛围一如既往,连路旁的杂草,都在按照既定的规律生长。
学堂今日授课的长老没来,弟子们自觉自习完毕,纷纷鱼贯而出。
巫青又恢复惯常最后出学堂的习惯,慢吞吞往外走,没走几步,被人喊住。
“巫青。”
她缓慢想,大家都只会叫她呆子,愿意认真唤她名字的人,也……
她猛地抬起头。
白岐正坐在墙头上,身体懒洋洋靠在一人身上,双腿垂下来,晃晃悠悠。
“白岐?”巫青缓慢眨了眨眼,尽可能睁大双眸,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她又向前跑几步,举起手,几乎要触到白岐的鞋底,重复道:“白岐。”
似乎这是个只有巫青能看到的空间,其他还未走远的弟子看她神态,还在笑:“瞧,呆子不知看到什么,又在发疯。”
“自她偷养菩提精的事被发现,这大半年她老跑这墙下瞎呆着,估摸不敢回去,怕被她爹又揍一顿哈哈哈。”
巫青对他们的嘲讽充耳不闻,执拗看向白岐,眼眶渐湿,她以为她已经……
白岐受不住,勾着楼烬雪的腰往下跳,一下来,将人揽怀中:“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我哭丧呢。”
“走,带你去瞧个有意思的。”
巫青愣愣跟着白岐走,一会儿抬眼看看白岐,一会儿转头看看那个生得过分好看的青年,半天回不过神。
“不是吧巫青,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老样子,连关心的话都没两句?”
看着方向,巫青呆呆道:“后山,九虞又结了一茬果子,族长命人全收起来。”
白岐顺嘴问:“收起来作何?”
“听说是给外面的人,族里传言,”她悄悄看眼身后那人,“叛神者会带来天罚,焚尽世间生灵,九虞能帮他们洗涤根骨,助长修为,以便对付……”
说着说着,她便说不下去,丧气道:“我偷偷用命石占卜过,根本没什么叛神者,可除开我,其他人都有卜出来。”
“可能我的确没天赋。”巫青总结。
白岐越听,笑意越盛,她搭着巫青的肩,悠悠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的朋友,巫青,你其实才是巫族唯一的天才。”
和她一样,听不到所谓的天命,算不准任何卦象。
造成这样的原因,只一种可能,她根本不是祭司那脉族人,而是守旧派中,偶然存活下来的幸运儿,是真正没被“污染”的神山人。
这段时间,白岐曾同楼烬雪讨论过,她的血脉问题。
她父亲应也是守旧派残留之人,因她是这些年唯一留存在外的孩子,引起祭司注意,这才选中她作为棋子。
守旧派血脉,对尚未彻底恢复的神子,具有天然的亲近与吸引力。
若非白岐见色起意,思路清奇,行事无所顾忌,恐怕还真会对楼烬雪下手,骗得他心甘情愿献上生命。
巫青权当白岐哄她,扯起嘴角笑了下:“我今日谁也没见到,你们还是快走吧,若被发现,就走不了了。”
“谁说我们要走?”
白岐轻车熟路绕着后山走,行至她和巫青从前常去的隐秘小山洞,冲巫青招招手,便率先钻进去。
楼烬雪靠在山洞外,看起来没进去的打算,脸上满是嫌弃。
巫青瞅瞅他,这人气息极为可怕,可不知为何,她却不太怵。
不过,她也不太愿同他单独相处,只能急忙跟着弯腰往里钻。
初时窄小,走至一半便豁然开朗。
自半年前事发后,巫青再没敢来后山,走着走着,便有些难受。那只小菩提精,也不知最后去了哪儿。
她被关在暗室大半月,出来,就听它已被族老带走。她想去问,可一看到她爹,只能作罢,在心里偷偷想。
想到白岐的话,她眸光又亮起些,眸中带着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期待。
可期待还是落空。
最里面,只白岐一人站在那。
她目光四处瞟了瞟,也没见它影子,忍不住问:“你带我到这作何?”
白岐转身,双手背在身后,悠哉游哉:“出来吧,再见不到,她就该和我急了。”
空气肉眼可见扭动起来,一道青白身影缓慢从虚空走出,是个五官精致的少年人,面上带着丝红意,怯生生看向巫青。
巫青迟疑看他:“青衣?”
她那么可爱一只小菩提精,怎突然变成了人?可这气息,是他没错。
青衣微微点头,脸红得厉害,尚不熟练地开口:“巫青,好久不见。”
巫青脸跟着红起来:“好久不见。”
四目相对,却不知能说什么。
白岐在旁看乐子,见两人脸一个比一个红,心中乐得不可开交。
乐够了,她才解围:“我回来路上,遇到个不长眼的巫族人,他强制契约了青衣,把青衣丢出来抵挡攻击。不过放心,他死了,契约已解。”
一段话听得巫青心绪上下起伏,先是担心白岐,后又是巫青,最后才反应过来,她竟然杀了族人,可是……
可她是自己唯一的好朋友。
巫青默了默,上前抱住白岐,声音哽咽:“我不知道你到底被他们带去了哪里,又经历过什么,反正,没事就好。”
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这话听得白岐心中舒坦,不愧是她看中的朋友,该问的不该问的,都拎得清。
短暂叙旧,白岐拉过巫青,认真道:“我或许要做一件对你而言,很难接受的事,但这是解决所有问题的最好办法,不论你信不信,我都不会改变决定。”
看到白岐神神秘秘回来,还带来那人,巫青心中便有了猜测。
她虽不受族人待见,但毕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也不是所有人都讨人厌。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止白岐?
“我信你。”巫青勉强笑笑,“可我也有自己的立场,我不会离开。”
似有若无的叹息响起。
“我当然知道。”白岐弯起唇,温柔抚上巫青的脸,在她难以置信的目光下,直接将人敲晕,扔到青衣怀中。
虚空中空间裂缝陡然出现,青衣抱着巫青,感激看向白岐:“多谢。”
“带她走,越远越好。”
第67章 叛神之徒(十二) 多大年纪,要不要脸……
“好了?”楼烬雪懒洋洋靠在山壁上, 看着从山洞出来的人,“真麻烦。”
嘴上这么说,手已先于话语, 直接将人扯过揽进怀中:“等你好久。”
白岐:“……”进去还不到半时辰。
她拍拍蹭在颈窝的脑袋, 无奈道:“别闹, 赶紧准备准备。”
“……唔……姐姐……”楼烬雪不肯遂她意, 伸出舌头舔她耳垂,语调黏黏糊糊,“我好饿,已经好多天了……”
现在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每次撒娇只会喊姐姐,就没点别的招数?
多大年纪, 要不要脸?
不要脸, 但出奇有效。
白岐耳根发烫,被他撩得心猿意马, 余光瞥过这厮得逞弯起的眸子时,瞬间回神,推开他,言辞正经:“正事要紧。”
楼烬雪不满:“这就是正事。”
空间波动之后,山洞前再无人影。
白岐的住所还是离开前的样子, 不过转瞬, 房内榻上便滚下两个人, 动静不小, 惊得窗外枝干上云雀振翅乱飞。
“我都说了别乱来!”白岐脸红得厉害,一脚踹去, 却被楼烬雪顺势握住脚踝,架在肩上,再度压身吻上来。
从唇瓣到下颌, 一路往下,待到隐秘处,楼烬雪刚埋头,便被白岐抵住脸。
“这里,不行。”
“姐姐,真的不行吗?”
盈盈润润的唇瓣张张合合,白岐垂眸看他,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觉那唇弧度漂亮,那脸我见犹怜,直到接连几声“姐姐”下来,她只能胡乱应声。
果真是诡计多端的老妖精。
爽是真的爽,正事半点没干。
几次之后,白岐实在不想继续纵容这厮荒唐下去,抬膝将那还不知足的人踹下榻,拢着衣衫,面无表情从储物袋掏东西。
这厮半跪榻前,看起来更兴奋了:“姐姐,要开始了吗?那对我温柔点。”
白岐握着鞭子的手抖了抖,心中有些不知滋味:“好啊。”
俯身亲亲楼烬雪眼尾,下一刻,她抬起手,运起灵力,毫不留情往他身上甩。
一鞭又一鞭,鞭鞭入骨。
皮肉绽开的粘腻触感从鞭身传至手心,楼烬雪连闷哼都没发出一声,只是温柔看着白岐,看得她握鞭的手快要拿不住。
“继续。”楼烬雪扯过鞭子将人带至身前,唇边厮磨着她的耳畔,“我又不会死,也不怕疼,你怕什么?”
不怕疼,是因为曾日日夜夜被人抽血剜肉,所以就不怕了对吗?
“我自己下手,可比你这小打小闹严重多了。”楼烬雪双手捧起白岐的手,她手心灵光绽放,缓慢多出一柄匕首。
白岐手抖得更厉害了。
“你来,还是让我自己来?”
没动,良久的僵持。
“这是我们早就说好的,不存在临时变卦的可能。”楼烬雪冷下声,逼着白岐做选择,“你要下不去手,那我就自己来。”
说着,他手心用力,握住白岐的手,毫不迟疑往心脏捅。
白岐脑中一个激灵,威压爆发,迅速毁去灵力所化匕首,猛地推开楼烬雪。
哪料,楼烬雪竟主动撤下全部防御,她的手在碰到对方躯体时,明显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
不仅如此,他还有意无意地将心脏迎上去,让她能击得更准。
白岐陡然滞住,敛起手心灵力放轻力道,可已经迟了。
她身体被拽住失去平衡,手心被人重新凝起把金色匕首,顺着这往前压的力道,噗呲一声,轻而易举刺入楼烬雪心脏。
身下人的气息陡然萎靡。
白岐大脑轰的一声,嗡鸣声在耳畔阵阵作响。不对不对不对,她到底在做什么,她就不该轻易答应他……
“楼烬雪。”她颤抖着手心,覆盖在他心脏处,体内灵力疯狂溢出,却对他的伤势没半点作用,“你这个大骗子。”
他不是说,不会造成多大伤害吗?
不是说,预言都是假的吗?为什么,偏偏要她亲手将匕首送入他的心脏?
“放心,暂时死不了。”楼烬雪脸色惨白得厉害,却还在笑,“别哭啊。”
要是他给她说,预言不全是假的,比如那个杀死叛神者的方法,就是真的,那她肯定不愿配合自己的计划。
祭司活这么多年,普通方式根本骗不了他。只有把他最想要的东西当作诱饵,摆到明面来,他才有可能主动现身。
他吻去白岐眼角的泪:“别浪费时间,你再磨蹭,估摸就得给我守寡了。”
白岐恨恨抱住他:“你要敢死,我就去再找十个八个大美人,日夜寻欢作乐。”
“哎呀,那可不行。”楼烬雪笑,“我死了都得爬起来把那些奸夫杀了。”
“那你最好别有事。”-
巫族今日出了件大事。
白岐用空间牢笼,锁着重伤不醒的叛神者,正式回归巫族。
初时那些族老还不信,直言族长魂灯已灭,近来不少长老都外出寻他尸骨,却不见踪迹,怀疑是白岐下的手。
白岐爽快承认:“没错,我是借着这魔头的手,狠心杀了两位长老。”
“不过,这都是为取得他信任,让他以为我已经彻底背叛巫族,是真心与他相爱,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
她又疑惑:“但你们说族长,我的确没见过他。回来路上,我正巧碰到那两位长老,他们一见面就对我动手,都是为了大义,你们会理解我的吧?”
族老再三探查,确认叛神者气息几近断绝,又验过白岐话语真实性,确认她的确没说谎,这才放下戒备,迎入巫族。
她偷偷传音:“嘿嘿魔头,你怎这么厉害,他们真就半点探查不出来。”
楼烬雪有气无力:“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再说,能不能别拽衣领,难看。”
都这时候了,还在意什么形象。
白岐悄摸摸给他换个姿势,面上半点不显,一副扬眉吐气的小人样。
路上,其他巫族人目露鄙夷,却不敢如从前那般上前嘲讽,只当她小人得志,运气好得了机缘,才能活捉叛神者。
活捉,可比直接杀死他更有价值。
这无疑是场意外之喜。
待到殿内,族老们讨论一番,最终由与白岐接触最多的巫劳来与她交谈。
巫劳摆出惯常的古板姿态:“你这次做得很好,我们讨论后,决定让你将功补过,不再追究你错杀长老之事。”
“另外,族内也是赏罚分明,不日便会开族地,将你正式纳入巫族。”
有关族长之事,半点没提。
白岐面上含笑,冷眼看他们时不时瞥过楼烬雪的热切目光,心中杀意愈盛。
看来,这族长的死活,在叛神者的价值面前,也不过如此。
她目露欣喜:“真的吗?”
巫劳看这弟子总算有点人模狗样,语气不由柔和起来:“没错,届时会有传承洗礼,在族地坚持越久,获得的传承就越完整,你要好好把握机会。”
白岐兴奋点头:“多谢族老!”
“好了。”巫劳含蓄点头,伸出手,“将叛神者交给我们吧,你先回去好好准备准备,等着通知就行。”
白岐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有族老想出声呵斥,又被巫劳眼神拦下,他温和道:“还有什么事?”
白岐:“我娘呢?”
“她自然在白家,巫族不留外姓之人。”巫劳抚着胡子,音调平稳,“你若担心她,待经过传承洗礼,自然就能随意出入巫族,到时也不会有人拦你。”
“这样啊。”白岐松口气,笑起来,“那就好,我还以为我娘在巫族呢。”
此话落下,除开巫劳,另几位族老眸光闪了闪,端是副老神在在之态。
有位佝偻背的族老摆摆手,看着应是这几人中辈分最高的,他道:“没其他事就散了吧,叛神者留下,巫岐,你可以走了。”
见她还是愣着不动,巫劳脸上露出几分恨铁不成钢,低声斥道:“大族老发话了,有什么你等回去私下再和我说,我能为你争取的,不会少你。”
白岐迟疑:“我就这么走了?”
巫劳:“不然呢?”
白岐挠挠头:“哎呀忘说了,现在困住他的,是用我和他精血所凝的空间牢笼,不能离我十步之外,若强制解除,他死不死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会死。”
她委委屈屈抬头:“你们不会想让我死吧?我现在能力不足,不过等洗礼完修为大增,我肯定能彻底压制他!”
“你怎么不早说!”
几位族老变了脸色,外面还有小弟子在偷摸观察,他们本想借机立个明德正理的形象,没料被这小崽子摆了一道。
所谓的预言和叛神者是怎么回事,他们自然清楚,可那些弟子却不知情。
他们本打算将白岐送进族地,献给那位,以便归还她身上的骨珠。
几人对视,看眼那蠢得不知情,还想为她说好话的巫劳,冷冷一笑。
也罢,不过几日而已,只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也不怕她能作出什么妖。
巫劳得了指示,心中有疑,却还是对白岐道:“既如此,族内另给你安排了住处,这几日你看好叛神者,切勿出差池。”
白岐扯过楼烬雪,随意拍拍他脸:“放心,我肯定不会让这魔头好过。”
动作间,又有几滴金色的血液滑落,被白岐毫不在意踩在脚下。
看得几人恨不得推开她,可碍于身份,还得保持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白岐脚下用力,将那些血磨干净,才恭敬问:“那弟子就先带他走了?”
几人眼不见心不烦,摆摆手,让巫劳带她赶紧走,别在这碍眼。
路上,巫劳忍了又忍,还是板着脸道:“你今后行事,别再像从前那般荒唐,巫族虽腐旧,却有它存在的道理。这次进族地,好好珍惜机会,变强了,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和选择。”
白岐没料到巫劳会说出这番话,他是真不知情,还是在和自己打感情牌?
那族地里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她进去,身上就被动了手脚。
她和楼烬雪怀疑,祭司应躲在族地修养,又怕直接动手会打草惊蛇,到时再抓他就难了,才想出这出苦肉计。
心中这般想着,白岐面上却是副感激涕零之态:“弟子知道了。”
巫劳欣慰点头:“知道就好。”
待回到临时住处,白岐关门,转身那瞬,空间波动转换。
在外看来,便是她在蒲团打坐,空间牢笼中,紧紧束缚着叛神者。
虚空中那道隐秘的窥视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无时无刻紧盯这方空间。
而另个刚生成的话本世界中,白岐还未睁眼,就被人拥入怀中。
“姐姐,你刚才弄得我好疼啊。”
第68章 叛神之徒(十三) “你那么聪明,事事……
想推开他的手滞住, 白岐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楼烬雪专注盯着白岐, 舔吻她的耳垂, 甚至长腿微微曲起, 挤进两腿间。
白岐脸瞬间黑下来。
“别闹。”想到他伤势, 白岐放轻力道,将人扒在身上的人扯开。
动作间,她神识外放,打量四周环境。这是她第一次脱离话本,独立构思的新世界, 空间还不太稳, 是片幽深小树林。
这里有些类似巫族后山那片九虞林,相对密集, 上部枝叶连成一片,遮天蔽日,置身其中光线昏暗,犹如黄昏。
空间虽小,但白岐颇有成就感。
她边悠然瞎走, 边啧啧称奇, 只觉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转过身, 扬起嘴角刚想自夸两句, 两肩便被人往后一推,背抵在树干上。
紧接着, 一道冰凉的躯体覆上来。
楼烬雪单手握住她的手腕,举过头顶,另只手撑着树干, 将她拢在臂弯间,不待她开口,便重重堵住她的唇。
“……唔……”这吻来得突然,白岐有些呼吸不畅,拧着眉就要挣开。
在她动作瞬间,对方的手便熟稔探入她衣衫,有恃无恐地在她腰腹间暧昧摩挲。
白岐被他这操作整懵了,这人是有肌肤饥渴症吗?怎无时无刻不在发情!
而且空间不稳,随时都有崩塌的危险,他怎么还能有心思想这些事儿?
楼烬雪舔舐着白岐的唇,直视她的视线,带着毫不遮掩的欲念。
“你能不能别总想着修炼,能不能别总把心思放别人身上,能不能,理理我?”
白岐乘着喘息空当,为自己正名:“你别胡说,这段日子我哪里没理你?”
“再说,我最近天天都和你呆在一起,寸步不离,这还不够?”
近来她只要稍有空闲,他便乘机无度索取,她还不够纵容他?
真是够了!
越想越气。
气性上头,白岐仗着在自己创造的空间内,直接在两人间隔出片虚无结界。
她擦着唇,平静道:“自离开塔,你状态就很不正常,你先冷静下。”
楼烬雪看着那片隔在两人间的结界,脸色沉下来:“冷静?”
瞧他神色不对,白岐动作一滞,缓声安抚他:“还有几天,你本就受了伤,先好好修养下,等一切事了,再谈其他。”
她意思明确,先把祭司灭了,彻底解决隐患,才能安心好好谈感情。
可话落在楼烬雪耳中,却变了意味。
“哈,你说再谈?”
波动突起,结界瞬间破灭。
本就动荡的空间蓦地剧烈摇晃起来,白岐脚下不稳,不知他发什么神经,刚想骂他,身体便被拽得失去平衡。
楼烬雪勾住白岐的腰,身体后仰,两人砰地倒在林间低矮灌木从中。
“你那么聪明,事事算计。”
“现在我还有利用价值,你便对我曲意逢迎,等你身上蛊毒彻底解除,下一个算计的,是不是就该轮到我?”
他唇边笑意扩大,眸子弯起,可看着却极为难堪,就像快哭出来。
他直视白岐:“不管你喜欢也好,厌恶也罢,你现在还是得继续忍受。你是不是觉得,每次和我做,都恶心透了?”
“楼烬雪!”白岐抵着他的肩,被他这些鬼话气得呼吸不稳,“你别得寸进尺,我和你做是因为我愿意,你是不是脑子不好那阵看多了话本,别在这脑补些乌七八糟的鬼玩意儿……啊!你做什么?”
楼烬雪用力在她腰上掐了把,疼得要命,白岐怀疑他是恶意报复。
他冷笑:“你说你愿意我就信?当我是当初那个好哄的傻子?除非你现在证明给我看,让我做够了,我就信你。”
呵呵。
闹这么多,在这等着呢。
借着发疯的名头,半真半假说出真心话。或许离开塔,的确让他不安,但在白岐看来,并不足以让他失态至此。
他们之间的感情,在只有两人存在的塔中,无可置疑,毕竟,这是在他多年来认定的安全范围之内。
可一旦脱离,便显得岌岌可危。
关那么多年,自闭成疯子都正常。
反正她也不是个多正常的人,两个疯子组合在一起,刚刚好。
白岐撑起上半身,跟着他冷笑:“头一次见你这种献心不够,还上赶着献身的傻子,我当然来者不拒。”
楼烬雪表情变了变,却出奇平静下来:“噢,那我后悔了,别压我身上。”
有完没完?
白岐额角太阳穴跳动,又想到这厮那别扭的性格,忍住想揍人的冲动。
于是她改为撕人衣裳。
“这可由不得你。”
初时,楼烬雪还一副拒不配合的模样,可等白岐坐他腰间,盯着他笑起来,那居高临下如看蝼蚁般的眼神,激得他再没半分理智。
他翻了个身,压在白岐身上,低头吻住她,边吻边与她或轻或重的磨蹭:“这是你自找的,事后别赖我头上。”
白岐按住他的腰:“少废话。”
热烈的喘息在灌木丛中摇曳,枝叶交织缠绕,偶有微风拂过,簌簌作响。
身上伤口在动作间再次裂开,疼痛混杂着愉悦直袭识海,让楼烬雪眼前阵阵发黑,他忍到极致,瞪大眸子牢牢盯着身下的人。
白岐半阖着眸,微微侧头,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颊边,咬着唇,没发出半点声音,是一副被动承受的姿态。
她这次,是特意在哄他。
她知道,她全都知道。
他太害怕,她飞出那个牢笼般的黑塔,从此天地间再无东西能够束缚她。
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他便再没法,像以前那样,强制将她关在塔内。
可他又不甘心这样放走她。
动作一次比一次深入,他分明在对她做着这些亲密之事,可看着她的脸,楼烬雪又在心底,不断问自己:她爱我吗?
他颤抖着抚上白岐的脸,泪落在她脸上:“白岐,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你最好不要骗我,我比你想象的,还要……”
说着说着,嗓音渐消,那东西还埋在里面,只是动得极为缓慢。
白岐正想他又在玩什么新花样,就闻到浅淡的血腥气,她蓦地睁开眼。
楼烬雪唇色苍白,瘫倒在她身上。
白岐:“……”无言以对。
她就说,他分明伤那么重,怎还有精力做这档子事儿,原来全靠硬抗。
是个病患就该有病患的自觉,白岐很难想象,能把自己做晕过去,到底需要多大的信念,才能支撑他做到这一步。
白岐等他的玩意儿消下去,才推开他,靠着看那些交错晃荡的枝叶,平下欲念。
算了,心情复杂。
她躲在话本世界中,不断练习创世之力,偶尔分出心神出去看看情况。
等了几日,楼烬雪还没醒,白岐也从他那些行为中,理清思路。
她既看不惯这厮发疯,也见不得他受伤,难不成以后他只要用自己做威胁,她就得去哄他?这什么德行!
他以前也不这样吧?
白岐有种干脆将人丢在话本世界,先跑路避风头的冲动,不然实在扛不住。
就算是修仙者的身体,也经不住他再三折腾,他自己就没点自觉?
“……姐姐。”微弱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你醒了。”白岐没半分好脸色,扭头看他一脸遗憾,脸上表情更是凶狠。
楼烬雪抿唇,含蓄笑起来,睁着眸子湿漉漉看她,也没说话。
“适可而止。”白岐警告他,移开视线,“他们快过来了,准备一下。”
楼烬雪眸中遗憾闪过,撑身坐起,又歪倒靠在白岐肩上:“等这些事情都解决了,救下你娘,我们就结契吧。”
白岐以为听错了:“结契?”
她不是那么讲究的人,情之所至,想做就做了,不在乎这些礼数。
“你不愿?”楼烬雪不满,扭头看她,“我哪里让你不满意了?”
白岐:“倒没有不愿。”
只是,结契关乎天道誓言,楼烬雪身份特殊,很难说他对天道,有没有敌意。
像是看懂白岐的想法,楼烬雪戳她脸蛋:“祭司只是伪装成天道,真正的天道没有意识,它只是存于众生之外的念力,一种由规则演化而成的虚无存在。”
祭司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谎言,将世人蒙在鼓里。让所有人都以为,天命是可以被巫族的命师听到、被预知的,他便能从世人的信仰中,窃夺天道的念力,增强自身。
不得不说,他很聪明。
这的确是一条能成神的路。
可惜……
白岐瞥他:“你信天命?”
“不信。”他音调悠缓,“你猜,为何过了上万年,他还没达到目的?”
白岐看他:“因为你?”
楼烬雪弯唇:“姐姐真是冰雪聪明。”
“天命是存在的,我出生那刻,便被祭司窃听到天命。”
“天命说——”他刻意拉长声音,“神子认可之人,便有成神的契机。”
“我和他理念不合,他便将主意打到我身上,只要彻底取代我,成为神子,那他承认之人,自然也能成神。”
白岐总觉这话有漏洞:“那不是任谁杀了你,吃掉你,就能成取代你?那当年他为何不直接杀你,甚至还等你反杀……”
想到某种可能性,白岐的话再说不下去,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楼烬雪。
“没错。他需要的,是那颗神子甘愿奉上的心脏。若我猜得没错,等你进入族地,他会想办法重新唤醒你体内蛊毒,然后控制你,对我下手。”
楼烬雪直视白岐,一字一顿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把我的心给你。”
“成神的机会就在眼前,你要吗?”
白岐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第69章 叛神之徒(十四) 你真的,舍得吗?……
巫族, 族地门前。
“切记,进去尽可能运转命石,与族地传承共鸣, 坚持越久越好。”巫劳目光复杂, 最终还是没说太多, “进去吧。”
“知道了。”白岐点点头, 扯过被空间牢笼束缚的叛神者,径直推开石门。
巫族族地是座上古存遗的地下石室,入目是条长长的石阶甬道,光线昏暗,只有山壁两侧隔段距离, 点上盏长明灯。
一眼望去, 不见尽头。
她顺着台阶往下走,脸上带着隐隐的期待, 整个人看起来正常极了。
走了约两刻钟,终于又见到一道沉厚的漆黑木门。她脚步不由顿住,当年,她就是进去瞬间,没了意识。
白岐抿了抿唇, 往前迈了一步, 像踩在自己的心脏上。
吱呀——
门缓缓被她推开。
这次没有任何异常。
白岐终于看清里面的模样。
入目一间漆黑的石室, 像是精雕细琢的琉璃洞, 地面铺着黝黑泛金的流光毯,正中摆着个蒲团, 除此再无他物。
有道若有若无的意识传来,像在对她说:“坐上蒲团,就能开始传承。”
她神情不由恍惚起来, 不自觉松开空间牢笼,里面的人便顺着滚落在地,看起来呼吸微弱,意识几近于无。
砸落在地瞬间,那人不自觉蹙起眉,眸子微微睁开,像恢复了些意识。但伤势过于严重,特别是心脏处,衣襟几乎被血染满,连抬手都做不到。
他目光死寂地盯着那道身影,唇张了张,看口型,应在说:“别去。”
这话她已经听不见了。
她没向他投去半分目光,全副心神都被力量的蛊惑填满,一步步朝正中走去,脸上热切之色愈发浓重。
混沌虚空中,一道嘲弄目光缓缓收回,像是颇为满意这样的结果。
神子就算被爱人背叛,依旧爱她,临到死期,都还在担心她出事。
真是,愚蠢。
白岐盘坐在蒲团上,缓慢闭眼。
心神敛起那刻,那道意识便缓缓与她连接起来:“你是谁?”
“巫族弟子,巫岐。”
“你因何而来?”
“我要变强,比所有人都强。”
“狂妄之徒。”那意识这般说着,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情绪,“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通过考验。”
虚空中,缓慢投下片悠古的气息,萦绕在白岐身周。
这气息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与体内命石牵连,白岐便顺着这力量,运转灵力,命石在灵府内发烫,隐有破体而出之兆。
“不要抵抗,去接受它。”
白岐面上犹豫,似难抉择,那意识冷哼一声,她身周气息便有淡去的趋势。
“巫族小辈,看来你想变强的决心还不够,你现在可以走了。”
“不行!”白岐直接完全放开防御,祭出命石,悬于身前,“再来。”
“最后一次机会,下不为例。”
白岐脸上喜色闪过,目光不由虔诚许多:“我定会好好把握,谢谢前辈!”
这次,共鸣极为顺畅,随命石的运转,不断有力量在冲刷她的经脉,洗去体内的浊气,修为节节攀升。
这传承,有些类似佛门灌顶之术,玄妙气韵笼罩在白岐周身。
不知历经多少日夜,白岐身体隐隐发出玉质般的莹润白光,根骨已被提升到极致,修为自之前的化神期,连跨三个大境界,直逼渡劫期。
这哪是传承,分明是……
“最后一步,准备好了吗?”
白岐点头,顺着指示放开识海。
虚空中似传来道轻笑声。
下一瞬,一股强大而恐怖的气息降临石室之中,白岐瞳孔紧缩,意识到不对劲,身体猛地朝后扑去,想要避开。
但一切都晚了。
那气息瞬间席卷而来,撞入她识海,将识海中属于她的意识搅碎。
随这气息在她识海中落下,这具即将跨入渡劫期的身体,再度进阶,只需最后一步,便可渡飞升之劫。
“贪婪的人类。”轻笑声自白岐口中发出,她缓缓撑起身子,像有些不太适应,她低声喃喃道,“喝了神子那么多精血,体质的确不一样。”
已经好久,没感受过身体的存在。
自万年前被那狼崽子毁灭肉身,他便一直以神魂存活在世,偶尔降临到巫族人身上,但这些人根骨太差,他看不上眼。
他当然知道巫岐有小心思,想借着他手,获得力量,但她料错一点。
在她踏入石室那瞬,他改了主意。
本来打算重新唤醒她体内蛊毒,让她为自己所用,哄着神子主动献上心脏。
但是,她身上气息实在美味,已被神子精血,改造成天地间最完美的容器。这身体,隐约与天道应和,用来当作他渡神劫的躯壳,再合适不过。
想来她到死,估计都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真是可笑。
既是算计,那就要做好这个准备。
可惜了,是个女身。
不过……他勾起唇,目光缓缓落下,看着地上那再度昏迷过去的人身上。
楼烬雪被摇醒时,正对上白岐幽深的眸子,她见他醒来,笑了笑。
楼烬雪冷淡开口:“我给你的还不够?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白岐叹气:“你之前在石室,可不是这态度,你还是爱我的,不是吗?”
楼烬雪盯着她,半晌,才道:“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半个时辰前吧。”白岐心有余悸,“我差点失去意识,还好反应快,在蛊毒解除的第一时间,我就带着你跑出来了。”
“你……”楼烬雪像是没想到在生死关头,她还能想到他,不过想到什么,他又自嘲道,“也是,毕竟我还有利用价值,你肯定舍不得丢下我。”
白岐弯唇,抬手想抚上他的脸,又被他避开,她愣了下,手随意放下。
“你之前不是说,愿意把心给我吗?”她歪了歪头,笑,“我想好了。”
听到这话,楼烬雪刚暖些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抬眸,直勾勾盯着她,声音滞涩:“你想好了?给了你,我真会死。”
你真的,舍得吗?
白岐眸光闪了闪,避开他的目光:“我爱你,可我更爱我自己。”
她语气很轻:“谁不想成神呢?”
“连你也……”楼烬雪低低笑出声,那笑声听得她头皮发麻。
白岐正想再说些什么,就被楼烬雪打断,他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
“你现在,是你,还是被控制的你?”
白岐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放在楼烬雪眼前,意味明确:你自己探查。
她体内,已经没有任何蛊毒。
楼烬雪身体僵住,眸中最后那丝自欺欺人的神色淡去,他没再动作。
他的神情已说明所有。
僵持良久。
“好。”他垂下眸,目光平静,“活着的确没什么意思,反正我在万年前就该死了,你既然想要,那我就成全你。”
“只愿你的未来——”
“一切顺遂,大道坦途。”
白岐没说话,温柔抚上他的胸口,眸中带着被遮掩得极好的强烈欲望。
砰砰。
砰砰。
砰砰。
心脏跳动的震感,自他胸口传至她的手心,成神,成神,成神的契机……
上万年啊,他终于等到这一刻。
只需指尖微微用力,便能轻易破开他的胸口,将那颗神之心收入囊中。
“白岐。”楼烬雪唤她名字。
白岐,也就是祭司缓缓抬头,不介意给这可怜蛋最后一点安慰。
他问:“怎么?后悔了?”
“不。”楼烬雪摇头,神色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我只是想对你说。”
“神子的塔,囚不住那只想飞向天空的鸟,但是,神子会永远爱他的飞鸟。”
说完,他缓缓闭上眼。
“是吗?”祭司用白岐的脸笑起来,俯身到他耳侧,“那我将永远记得你。”
他愉悦勾起唇,心神彻底放松,手臂用力,就要刺入他的心脏。
嗡——
识海倏然震荡,祭司还没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花,神魂变得轻起来。
察觉到不对,他想要脱离白岐的身体,待运转灵力,才惊觉,哪里还在她体内,不知从何时起,他已被迫离开她的身体。
他谨慎看向四周,发现他处于片混沌浓雾中,神识无法透过浓雾向外探查。
他再蠢,也反应过来,他中了计,可那人族的神识,不早被他毁了?
到底怎么回事?
想靠这点东西困住他?
指尖勾勒出繁复古老的图腾,与虚空中某种规律遥遥应和,又碍于这道奇怪的结界,共鸣不算太顺畅,但也足够了。
等到图腾臻至圆满,他猛的挥手,浓雾瞬间被划开一道清明的空地,虚空中传来道琉璃碎裂般的清脆声,结界破裂。
不过如此。
在修真界或许这算是道天罗地网,但对他而言,还是太弱了。
他冷笑一声,想抓他?未免太过愚蠢。待出去,再找那两人算账。
祭司缓缓收回手,漫不经心往前走,随他走动,他周身那种特殊的韵律,便将前方浓雾破开,直至走到处泛着金光的门前。
应是这处奇怪空间的阵眼。
经探查,祭司确认整个空间唯独这一道门,按阵卦规律,也指向此处无误。
万年过去,还是没长进,蠢货。
他微微一笑,随手破开。
踏入那瞬,空间再次变换,熟悉的天地灵气,缓慢浸入他的神魂。
眩晕过后,祭司定下心神,虽计划被打破,但还没到最后那刻,一切都是未知。他并不着急,他最多的,便是耐心。
这般想着,他随意抬眼。
唇边的微笑却蓦地凝固。
“你好呀,老东西。”
白岐坐在塔内扶手上,挥手冲他热情打招呼,那模样,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她兴奋朝身旁人凑去,小嘴叭叭个不停:“嘿嘿,我聪明吧,我就说我这个法子有效,你还不信。”
“现在、立刻、马上,夸我!”
楼烬雪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顺她话:“好好好,你真是个大聪明。”
第70章 叛神之徒(十五) “难不成,真要我挖……
真是好算计。
这座塔, 是神山所有死去之人念力所化。那些人,自然也包括曾“死去”的他,还有神子,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自踏进塔那刻起, 他的结局便已注定。
出乎意料, 祭司比想象中还要平静,就像在等这一刻,等了太久。
祭司的视线,安静落在楼烬雪身上,毫不避讳, 与他四目相对。
“你比以前长进不少。”祭司道。
楼烬雪弯了弯唇, 没说话。
祭司也不在意,目光转向白岐, 蹙眉:“我想知道,你怎么做到的?”
他知道中了计,却不明白,他分明已毁去她神魂,为何她现在安然无恙, 甚至, 还能让他的神魂脱离。
“你说这个。”白岐脸上笑意扩大, 举起手指竖在唇边, “不告诉你。”
关于临时更改计划这事,楼烬雪极不赞同, 奈何他犟不过白岐。
在楼烬雪说出那句“成神的机会就在眼前”时,白岐是真的在心动。
成神,谁能拒绝呢?
特别是她这种俗人。
不过……她目光流连在楼烬雪胸口处, 在对方脸色越来越难看,快忍不住质问她时,她才悠然开口:“我在想,祭司他应该无法能拒绝这个诱惑吧。”
楼烬雪:“自然。”
不然这么多年的布局,又算什么?
“那就给他,让他自己来取。”白岐道。
“你在想什么,他又不是我所爱……”楼烬雪话顿住,像在看疯子,“不行!”
“机会难得嘛。”白岐抬手双手,捧住他的脸,捏捏,“他活这么多年,肯定很厉害,帮我提升亿点修为怎么了?”
“难不成,真要我挖你的心?”
“只要你想,我不会拒绝。”楼烬雪不赞同她的想法,“总之不行,风险太大。”
白岐:“但我想变强。”
最终还是妥协,不行变成勉强行,若发现不对劲,他会立刻出手。
白岐的计划很简单,主动作为容器,诱导祭司对她下手。
对于他这种生性多疑的老狐狸,没什么比他自己动手更放心。
让他用她的身体,亲自挖去神子的心脏,这种诱惑,他能忍住吗?
白岐赌的就是这点。
只要他神魂出现,主动进入她识海,那她就有大半把握,能将他拖去话本世界。
待他进去,再借用楼烬雪开的域,让他误以为两人想用话本世界困住他。殊不知,真正目的,藏在话本世界之外。
若直接动手,很容易让他产生警惕,再想寻下次机会,就难了。
只有塔,才能困住他。
再杀了他。
为让他彻底放松警惕,白岐还特意构造了个新世界,和楼烬雪重新上演一次稍微改动后的“我把心给你”戏码。
她又特意挑了些记忆,让祭司以为,他看到的记忆碎片,就是真实存在的。
他这种人,太过自负。
就算白岐让他控制自己,他也会因楼烬雪的存在,对她的行为产生怀疑。
没有什么能比他自己所见所闻,亲自动手,更让他放下戒心。
同时,她也不能“太蠢”,她佯作自己是个有点小聪明,但为变强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而楼烬雪,就是被她骗了,还甘心为她献上生命的痴情种。
这些前置条件,完全符合祭司的预期。毕竟,在他认知中,神子就是个心向苍生,甘愿献祭自己成为塔的蠢货。
曾经的神子,的确是这样的人。
白岐在他降临那刻,将特意筛选过记忆的半缕神魂留在识海,她自己便顺势躲进话本世界,又在祭司对楼烬雪动手,放松警惕那刻,将他的神魂拖进去。
就连世界中的阵法,也是白岐据巫族所学而设。她日常虽招猫逗狗,但该学的东西,一样都没落下。
最后,他破开话本世界,主动推开门踏入“外面”,等着他的,便是塔。
开塔时的波动,隐藏其下。
毕竟,破开空间阵法时产生一点奇怪的波动,不是很正常么?
其中处处风险,好在她赌对了。
事已至此,祭司没什么好说的。
他看着楼梯上两个相依的人,楼烬雪任由白岐扯着他头发盘弄,他目光悠远,像在透过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人,回忆当年的神子。
“神是高于世人的存在,你却自甘堕落。”祭司缓慢开口,“我从不认我做法有错,只要没成神,再高贵的血脉,也会被七情六欲掌控,人的欲望,才是世间最可怕的存在。”
“你生来就该成神,当年被困神山,如今,又被困于个小小的人族,实在太蠢,只有成为那个至高无上的存在,才能……”
白岐打断他,扭头对楼烬雪道:“他废话真的好多,你不觉得烦?”
说得这般高高在上,不过是快遮掩他内心阴暗欲望的遮羞布。伪装了这么多年“天道”,真当自己已断绝七情六欲,彻底脱离了世俗不成?
“烦。”楼烬雪顺着她话,语气平淡,“我只是好奇,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多年想法始终如一,令我佩服。”
祭司被打断也不恼。
他笑了笑,没再多说。
嘭。
四周凭空生出团团白色火焰,邪魔卷着黑雾,自塔四周呼啸而来,直逼祭司。
很快,祭司被包围,他没抵抗,只隔着层层黑雾,看了眼楼烬雪,缓缓闭眼。
他闭眼那瞬,蓦地想:
神子的确变得不一样了。
楼烬雪看着下面的祭司,脸上没什么表情,白岐觑他一眼,也不知说啥。
祭司没那么容易死,只是既然在塔中,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轮不到她动手,白岐看了会儿,实在无聊,想找借口出去溜一圈。
没料,刚开口,她表情瞬间变了。
淦,怎么这么快!
她抬眼看向窗外,天边铅云滚滚,偶有雷电在云中闪动,这是……
来不及多说,她侧身飞快亲了楼烬雪一口,直截了当道:“快让我出去,这身体破境太快,天劫马上来了。”
楼烬雪在她出现异动那刻,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不慌不忙:“怕什么,在塔里,天劫劈不到你。”
最多劈他的塔,他扛得住。
“不行!”白岐语气急切,脸上却带着股隐秘的雀跃,“让我出去,我得去巫族渡劫,光劈我俩,实在太亏。”
楼烬雪表情一言难尽。
她身体被他的精血养过,他倒不担心白岐,他只是,不太想放人离开。
“我看那几个老东西不顺眼多年,再说,巫族没几个好东西,既然他们预言中天罚将至,不给他们吃点苦头,我这些年受的委屈又算什么?”
楼烬雪被称为“魔头”,又不是真魔头。
他们原计划,并非将巫族赶尽杀绝,而是灭杀祭司与他的爪牙。
担心到时打起来波及太广,万一祭司发疯要献祭生灵云云,白岐才第一时间送走巫青,至于她爹,自求多福。
不过更改计划,此行顺利。但白岐自来小心眼,那几个老东西,她不可能放过,留着他们,是想给她添堵吗?
她都这样说了,楼烬雪再执意拦她,就说不过去,肯定得闹。
唉,她想玩就去玩儿吧。
楼烬雪将人揽在怀中,往她身上加上几道护身禁制,想了想,觉得还是不放心,又要求她同自己临时结上命契,若她出事,他能第一时间赶到,这才放人离开。
白岐揉了揉被他用牙咬出来的“契印”,深感不满,这厮定是故意所为。
“咦?天怎突然变暗了?”
“不对,这是劫云!巫族不是有禁制吗?怎可能引动劫云过来?”
“气息好恐怖,是哪位族老在渡劫吗?”
“应该在外面吧,好久没看到这种天象了,正好,我能乘机感悟下。”
巫族弟子一茬接一茬,从各处钻出,对天上的劫云指指点点,神情中带着微妙的兴奋,半点不见惊疑之色。
毕竟,有禁制在,雷劫劈不进来。
又有弟子指着劫云,兴奋道:“快看,劫云朝族地那方飘去了,我猜得果然没错,肯定是咱们族老在渡劫!”
“可是,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咱们巫族,不都是到外面渡劫吗?”
这道质疑的声音,很快被其他弟子的讨论淹没,那弟子内心不安,下意识避开人群,朝远离族地的方向躲去。
有弟子在不断凑近旁观,也有弟子心有所感,学着那名离开的弟子,不顾他人嘲笑的目光,各自远离,做好防备。
天愈发沉了。
雷云的闷声几乎响彻虚空。
这动静,自然也惊扰到在族地周围打坐的十余位族老。他们受祭司命令,知道他已占据巫岐身体,看情况,他应在渡劫。
虚空中的气息极为恐怖,他们惊疑不定,又被大族老镇静的眼神安抚下来。
“大族老,那位是在渡劫?”其中一人问道,“我怎觉得,有些不对劲?”
大族老抚上胡子,缓缓抬眼:“那位不会让我们出事,安心便是。”
“哦哦,好的好的。”
“当然啦,安心哈!”一道清亮的女音,在众人脑海中响起,“你们尽管放心,没有一个人,能完整从这里出去。”
话音落下瞬间,惊雷炸响。
轰——
咯嚓。
巫族存在数千年的禁制,破了。【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