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81章


    ◎更新◎


    邢厂长想让小女儿回城、至少也要当上工人,那么,他用一个尚且不确定真假的消息,来跟韩学礼做交易,分量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好在,韩学礼很快就把整件事情补充完整了——


    他放宽这次招工的门槛儿,甚至在必要的时候给邢家的小女儿放点儿水,而邢厂长,则会在市领导、尤其是他的贵人陈市长面前,极力推韩学礼上位!


    邢厂长和陈市长之间,那可是过命的交情,但这样的交情,无需整天挂在嘴边儿,只要在关键时刻、能够发挥作用,这就够了!


    显而易见,邢厂长觉得,眼下就是关键时刻了!


    反正,他的儿女都没有进食品厂,也没有在官场上混,那么,等他退休,陈市长这个人脉,自然是要继续维系下去的,与其便宜旁人,倒不如便宜了韩学礼!


    他和韩学礼只是就食品厂的发展方向、发展速度等问题有过些许争执,但是,“小插曲不影响主旋律”,他们俩经常较劲儿是真,关系不错亦是真!


    至于他和陈市长之间的兄弟情,同样不掺半点儿水分,可是,谁能说他们俩这么多年过命的交情里,就没有一丝一毫“利益互换”的成分在呢?


    都是成年人,邢厂长可不会这么天真,与其后知后觉、让关系变得不尴不尬起来,倒不如让韩学礼顶上、延续这份关系,而他,则依然会是陈市长的好兄弟!


    当然,内里的这些个门门道道,韩学礼并不是完全清楚。


    可他知道,陈市长主管经济,只要过了这一关,他成为食品厂的厂长,不过是早晚的事儿罢了!


    也正因为心里有把握,他才会提前把事情说出来、好让家里人跟着一块儿高兴高兴,要不然,岂不是让家里人空欢喜一场么?


    只是……


    梁万和韩菁对视,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担心的神色,显然,他们小两口再度“共脑”了!


    “爸,邢伯伯推荐你接任厂长的位子,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可到现在为止,你有收到任何信号、哪怕是小道消息、知道自己要升职了吗?”


    在兴头儿上给人泼一盆冷水,是要顶着莫大压力的,谁都不是圣人,谁都喜欢听好话,眼下,韩菁来开这个口,自然是比梁万要合适的。


    “没有啊!但是,老邢要退下来、食品厂要有新厂长了,这么大的事儿,哪儿能像谁家今天要吃什么似的、没成之前、就先大声嚷嚷出来啊?”


    韩学礼摆摆手,不以为意地道:


    “领导们也是有保密意识的,没事,耐着性子,这厂长的位子,早晚都是我的!”


    韩学礼是真的很有信心,这不仅仅是因为这几年他为食品厂做出的实事儿,也是因为他去市里开会的时候、领导们表露出来的态度。


    如果不是打算要升他当厂长了,领导们的态度又为什么会变得比以前更好了呢?


    韩学礼摆出一条条证据来,试图打消闺女心里那份儿不必要的顾虑。


    然而,他没成功不说,自家媳妇儿竟然还跟着反水了!


    “我觉得,菁菁说的,好像有点儿道理!保密,那是对着你这个当事人来讲的,但是,老邢是厂长,下一任厂长选谁的事情,再怎么着也没法儿绕开他啊!”


    “老邢今儿都跟你交底儿了,要说他对你还是有所隐瞒,我是不相信的!所以,刨除错误答案,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了!”


    “领导们对老邢推荐的接替人选,也就是你,并不满意!他们心里另有打算!”


    说到这儿,向英猛地一惊,道:“他们该不会是想着空降一个新厂长、直接来摘桃子吧?”


    省委领导身边的秘书、家世背景雄厚的大院儿子弟,这些人想来国营大厂锻炼、镀金,仅仅是打声招呼的事儿罢了。


    韩学礼和向英工作几十年,并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事儿,可是,当被摘桃子的人成了自己,即使这人在厂里呆不久,即使领导们会因此而做出些许补偿,可他们依然觉得,这事儿可真够膈应人的!


    “摘桃子”三个字儿一出,韩学礼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沉浸在即将升职的喜悦中,却忽略了这个问题——


    奶粉厂是他的工作成绩,但如果换了新厂长,也可以变成新厂长的工作成绩!


    而且,老百姓对奶粉的需求量很大,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奶粉厂只要能生产出东西,那就不用愁销路的事儿!这也就意味着,谁来担任食品厂的新厂长,迅速做大做强的奶粉厂都会成为他的功劳!


    躺在家里、连动都不需要动、就有功劳主动送上门儿的好事,谁会不想要呢?


    至于他,韩学礼,只用一句“资历浅,还是再历练历练”,就能轻松打发咯!


    正当韩学礼满心不甘、握紧拳头、试图找出破局办法的时候,梁万眼疾手快,把小满塞到了他怀里:


    “爸,小满朝你张手要抱呢!”


    冷不丁地,身子软软小小的孙女被塞到了怀里,韩学礼下意识地接住,随后便是一阵无奈。


    “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太生气,但是,让我抱小满,也不能这么突然吧?万一我没接住、把小满摔了怎么办?”


    梁万好脾气地连连点头:“是是是,我的错!”


    但其实,这可是亲闺女!梁万的手一直都在虚虚托着闺女的屁股呢,老丈人没彻底接住之前,他哪儿敢撒手?


    被梁万“神来一笔”、这么一打岔,家里的气氛顿时就没有那么凝重了!


    韩老爷子之前说过“我这辈子能不能当上厂长他爹,就看你的了”这些话,但这会儿,宽慰儿子的人,同样是他:


    “行了!不就是升职有可能泡汤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当不成厂长,你也还是副厂长!就这么多街坊邻居里,别说副厂长了,能在单位当个小领导的,又有几个人?”


    “大多数,那不都是工人、在车间干活儿吗?那怎么了?都不活了?”


    “你也是当爷爷的人了,知不知道什么叫气大伤身啊?要是不好好保重自个儿、为着些不值得的事儿生气,等你到了我这岁数,身子骨怕是还没我硬朗呢!”


    韩老爷子安慰人的方式别具一格,事实上,他也确实做不出搂着儿子的肩膀、说“一切都有爸在呢”这种煽情的举动。


    不过,韩学礼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被安慰过来的,倒是也已经习惯了。


    当然,习惯归习惯,有些不中听的话,还是要纠正一下的:


    “爸,我虽然当爷爷了,但我还不到五十岁呢,年纪不算大吧?你能不能不要说得好像我已经七老八十了似的?”


    韩学礼吐槽道,神奇的是,在他们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斗嘴的幼稚行为中,他心里的那点儿不平和愤怒,还真的被抚平了许多!


    反正,如果真有摘桃子的人要来,那人家作为大佛,肯定也不会在他们食品厂这样的小庙里“耽误”太长时间啊!


    只要他努力工作、领导们看在眼里,等送走大佛,这厂长的位子,不还是他的吗?


    韩学礼在心里这样宽慰着自己,他不想被情绪左右、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更不愿意让家里人跟着担心。


    然而,都是一家人,谁还能不了解谁呢?要说韩学礼这么快就“劝好”了自个儿,怕是只有还懵懵懂懂的小满才会相信吧!


    晚上,梁万哄闺女睡着后,钻进被窝里,搂着韩菁,小两口不免再次提到了这件事。


    韩菁不想做火上浇油、却没法儿灭火的那个人,但不代表,她心里没有任何想法:


    “你说,怎么总有人脸大如盆、没半点儿真本事、就想靠着关系、直接捡现成的啊?为了食品厂的发展,爸工作有多辛苦多努力,咱们也不是看不见!”


    “还有奶粉厂,去年说要在红旗公社建厂的时候,市里、厂里传出了多少反对的声音?是爸,不嫌麻烦,一到休息时间就往百货大楼跑,做了关于奶粉的市场调查,又摆事实讲道理,一趟趟地跑,最后,领导们才同意建奶粉厂的!”


    “事情这才过去了多久?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吧,领导们的记忆都出现错乱了是吗?无视爸的辛苦,抹杀爸的努力,他们怎么能这样呢?”


    韩菁替韩学礼感到委屈,说着说着,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


    虽然她爸之所以促成奶粉厂建设的事情,初衷也是为了这份儿功劳、为了给自个儿的经历里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是,人无完人,在这样的事情上,论迹不论心,她爸的确做了很多努力,也确实让许多知识青年、许多生产大队的社员看到了当上工人的希望,这就足够了!


    梁万安抚地拍着她的背,不管在六七十年代,还是在二十一世纪,投个好胎、胜过一切,都是一条在绝大多数范围内适用的真理。


    谁都知道,形势比人强,实力不如人的时候,那就是得做好被摘桃子的准备,只是,当这样的事情落到了自家人头上时,就变得格外让人难以接受了!


    “其实,如果当上厂长就满足了、不再想着继续往上升的话,这事儿倒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就是,咱们家人可能会有一阵子、格外受到大家的关注了!”


    梁万来自二十一世纪,思维方式上,受信息时代的影响颇深,要说正儿八经地解决问题,他着实不太擅长,可要说提供一些偏门儿的思路,那对他来说,真的是手拿把掐的事儿!


    82☆、


    第82章


    ◎更新◎


    “绝大多数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顶多看个热闹的,但是,如果这事儿关系到了他们*自个儿的利益呢?”


    “这几年,各个国营厂都减少了招工名额,哪怕要招人,也是尽可能地在职工子弟里面去招,即使要对外招人,那也是必须有城市户口的。”


    “所以,咱爸这回定的招工条件,可以说是最宽松的,谁会不想着去试一试呢?我估计,就算是刚考上高中、还没毕业的人,都会被家里压着去考考,万一考上了呢?这不就省了许多事儿吗?”


    “基于这样的大前提,这场招工考试能否顺利进行下去,肯定会有很多人关心。”


    “但如果在这个时候,有小道消息称,食品厂要换新厂长,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咱爸是副厂长,他定的招工条件,那还能作数吗?”


    “谁都能想明白这里头的关键之处,市领导又不可能在邢伯伯还没退休之前、就为了打消大家伙儿的疑虑、先把谁来担任新厂长的事儿给公开了。”


    “这样一来,为了让大家相信这次奶粉厂的招工考试报名条件不变、彻底安心下来,咱爸当上厂长的可能性就会变高很多了。”


    这是梁万的主意,却也算不上最好的办法,毕竟,有更多人注意到食品厂的副厂长韩学礼,就会有更多人注意到他们家。


    而在这年头儿,跳得太高,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况且,他们家为了给街坊邻居留下“挣得多、花得也多”的印象,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如果引来了更多人的关注,这样做带来的效果,无疑是要大打折扣的。


    韩菁沉默着,慢慢思索这其中的得失,最后,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办法,却也是带了点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性质的办法。


    “算了,明天早上,我跟爸提一嘴吧!想怎么做,还是得爸来决定!早点儿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韩菁是这么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倒不是她不关心亲爹的工作和情绪,只是,事情牵扯到更高的层面,她有心帮忙,那也是无能为力啊!


    比起整天关心事情的新进展、给人一种莫大的压力,韩菁觉得,还是当没事儿人一样,才是最妥当的!


    作为亲闺女,韩菁还是很了解她爸的,要是真把她爸当成那种心理脆弱、因为升职不成就狠狠破防的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事实证明,韩菁的决定是对的,家里人不再追问这件事情,倒是给了韩学礼足够的个人独立思考空间。


    没几天,他就在家里宣布,他,韩学礼,已经想通了!


    “不就是事情有变动、这回可能当不上厂长了吗?这有什么的?老邢当厂长的时候,都已经五十八岁了,我今年还不到五十,年轻着呢,有的是时间,慢慢熬呗!”


    “就算当不上厂长,头顶上又突然压了一座来头不小的大山,但是,我为食品厂、为奶粉厂做了多少事情,大家伙儿心里都是有数的。”


    “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呢!领导们也不能太欺负人、拿资历浅这个理由、压我三次四次吧!”


    要说听到女婿提的主意后,他没有半点儿动心,那肯定是假的。


    不过,韩学礼想当上厂长、带领食品厂更好地发展,这是真的,只是,为公和为私又不一定是完全冲突的,另一方面,他是为了给家里人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


    但如果为了当厂长,让家里人承担不必要的风险,这不就是本末倒置了吗?


    想通了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后,韩学礼再去说服自己,自然就很容易了。


    他都已经放下了这件事,只专心致志地忙奶粉厂招工的事儿,韩家人当然也不会再多分出心思来、陷入无尽内耗之中。


    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那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呗!总不能真去找领导当面锣对锣鼓对鼓地讲道理、抱不平吧!


    说起奶粉厂招工的事情,都没用半天功夫,在安城就彻底传开了!


    一是因为临近毕业、学生们和他们的家里人都在发愁工作的事情呢,二来,也是因为这两年愿意对外招工的厂子里,奶粉厂的条件是放得最宽松的。


    也别说奶粉厂贴出来的招工通知里,哪怕是车间工人,都需要初中学历。


    尽管在车间干活儿,压根儿用不到你在初中学到的任何知识,但这是筛人必备的一关,大家都懂的,也没人不懂事儿地抱怨。


    哦,不对,其实还是有的!


    谁让奶粉厂是建在红旗公社了呢?红旗公社的人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次招工,应该至少有一半儿、都得从他们里面选,最好再直接把名额分配好!


    比如说,某某大队分到三个进厂的名额,某某大队人多,分到五个进厂的名额。


    至于最后到底是大队长指定、还是全体社员不记名投票选出进厂干活儿的人,被选出来的人小学有没有毕业、是不是吃苦耐劳,这你别管!


    谁让奶粉厂占了他们红旗公社的地呢?那给他们一些补偿,也是应该的吧!


    所以,得知他们作为“苦主”、要考试不说、居然还得跟那么多人一块儿竞争,自然就有人很是不满意了!


    负责建厂相关事宜的周明同志被人在背地里骂了个狗血淋头,经常去奶粉厂关心工作进度的韩学礼,也没能逃过这一劫!


    按理说,谁的背后都没有长眼睛,在背后骂人,只要别被当事人知道,那,骂就骂了呗!


    可谁知道,事情偏偏就是这么不凑巧呢?


    这几天,奶粉厂的事情多,韩学礼天天往红旗公社跑,公社领导们看在眼里,不免生出了点儿其他心思!


    “奶粉厂招工在即,看到最近有不少人来咱们这小地方、尤其是去奶粉厂周围参观,说实话,我心里是很欣慰的。”


    “有人好啊!有人,才代表着咱们这地方活起来了!以后去市里,一说我们是红旗公社的人,就再也不会被人问一句,红旗公社在哪儿、是在咱们安城吗!”


    “只是,大家为了能进厂当工人、闷着头复习学过的知识,不管是不是临时抱佛脚,总归,能有这样的劲头,都是值得鼓励的。”


    “但我也希望,大家不要忽略了另一部分人,哪怕他们是极少数!”


    看见大家都是一副迷迷糊糊、一头雾水的样子,高书记在心里叹了口气,还得是我啊!要是没有我,指望着这几个家伙,当时人家食品厂派人来谈合作的时候,这天大的好事儿就已经从指缝里溜走了!


    “我说的,就是各个大队的五保户家庭!他们之所以成了五保户,要么是因为家里的男人丧失了劳动能力,要么是因为老的老、小的小!总之,五保户家庭,其实才是最需要我们想办法去帮助的!”


    “我想,这几天食品厂的韩副厂长经常来,我们是不是能尽快找个合适的时机,跟他谈一谈,给这些个五保户家庭提供一份工作的事情呢?”


    “不管是扫厕所,还是食堂洗菜的杂工,只要有一份儿工作,每个月能够挣十来块钱,这个家庭的日子,就能过下去!而且,这对咱们公社来说,不也是减少了支出吗?”


    高书记列举的这两种工作,都是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勤劳肯干就可以的。


    这样的工作,必须得有人做,但要参加招工考试的人,一开始肯定都是奔着车间或者办公室去的。


    毕竟,像这样的工作,工资固定,没有上升空间,也不够体面,真要论斤两拿出去卖,对于即将下乡、急需一份儿工作的人来说,那也是最最万不得已的选择。


    所以,高书记才用到了“尽快”这个词儿,他怕,等招工考试结束,没考上、又想进厂的人会盯上这些岗位,到时候,他再提五保户家庭的事儿,可就没有多少竞争力了!


    对于高书记的提议,坐在会议室里的人立刻就全票通过了。


    毕竟,他们在红旗公社上班,是为了有一份工作、为了挣钱养家糊口,但要是没有一点儿“为人民服务”的觉悟,那肯定也是进不来的。


    再说,即便奶粉厂招工的事情,他们也都跟家里人、跟亲戚朋友知会过了,但洗菜杂工这样的活儿,可不是他们的目标!


    于是,在整个公社领导班子的全力配合下,很快,高书记就邀请到了韩学礼、去红桥大队参观一番!


    他用的理由是,已经联系好了市报记者,到时候会就红桥大队社员全力准备招工考试时的精神风貌、写一篇文章,能不能上报不好说,但总要试试的嘛!


    韩学礼转念一想,他接替老邢当厂长的事儿,希望怕是不大了,但能在报纸上露露脸,又能加深下在领导心里的印象,这总归不是什么坏事儿。


    然而,高书记安排好了一切,只差经过五保户家庭、让韩学礼看见他们格外破旧的房子、再顺理成章地引出他真正想要说的事儿了,却偏偏没料到,被红桥大队几个碎嘴的老太太给破坏了!


    听着那几个老太太在那儿一边心疼儿子熬夜复习、一边抱怨食品厂的安排不合理,又说奶粉厂应该先把他们红旗公社的人招进去、剩下的岗位再安排考试。


    感受着韩学礼和闻记者诧异的目光,高明鑫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说句毫不夸张的话,他是真的想当场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83☆、


    第83章


    ◎更新◎


    虽然这只是几个老太太在那儿随口一说,就这么一点儿人,怕是有心想闹事,也翻腾不出什么浪花来。


    但是,在红桥大队,就有三五个人这样说,那要是放在整个红旗公社呢?岂不是说明,会这样想的人,也并不是极少数吗?


    高明鑫能猜到韩学礼和闻记者心里的想法,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越发懊恼!


    本来,这些话是完全闹不到他们面前的,但是,他这么一安排,反倒让人撞了个正着,这不就变成,搬起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吗?


    也怪他,担心韩学礼是个聪明人,能一眼看穿他有意为之的安排,反倒因为被算计进去而不肯帮忙,这才没有让红桥大队的大队长提前告知社员,这下可好,事情全都被搞砸了!


    自然,尽管听到了这些话,但他们一行人还不至于当场走上前去、跟这几个老太太在那儿慢慢讲道理。


    一来是没必要,倒显得自个儿斤斤计较了,二来,人的思想观念是很难被彻底改变的。


    再说,会这样想的人又不是一个两个,他们能“说通”这几个老太太变得“明事理”,难道还能在红旗公社、挨家挨户地上门走访一番吗?


    只是,经历过这么一出小插曲,高书记到底是不好意思再提给五保户家庭安排工作的事儿了!


    他和韩学礼打交道的次数不算特别多,在建奶粉厂的这段时间里,更多时候,他是跟周明同志联系的。


    正因为“知人知面不知心”、不太了解韩学礼这个人真实的性格,高书记这才没有贸然开口,否则,万一被拒绝了,下次再想找机会开口,可就很难了!


    最近他们家茶余饭后的话题,几乎都是围绕着奶粉厂展开的,自然而然,在红桥大队遇到的这么一出小插曲,韩学礼也没忘记跟家里人说道一二。


    “是人就有私心,大家都想进厂当工人,但这回的招工条件设置得这么宽松,竞争对手太多,有人心里着急,难免就想找捷径。”


    “但是,奶粉厂建在红旗公社,本身就已经是一件能够惠及到红旗公社所有人的好事儿了,还想靠着户籍优势、轻松进厂,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好事儿、净落在一个人头上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可就算这样,也有人就是不喜欢大团结呢。


    所以,谁都不可能把事情做得面面俱到、得到所有人的一致认可,这是韩学礼自从走上工作岗位、就一直深有体会的一件事情。


    他是把白天遇到的事儿当成个玩笑来讲的,至于说生气,那还真没有!


    毕竟,只是几句话而已,这算什么?甚至几个老太太说话的时候、都没有直接地冲着他这个人开炮。


    韩学礼觉得,要是为这么几句话就生气的话,那他工作这么多年下来,怕是早就被气成偏瘫了!


    “诶,爸,你今天去红桥大队,就是穿这一身衣服去的吗?”


    韩菁心粗,那是在生活上,但是,只要跟工作相关,她就总能立刻发觉旁人尚未意识到的点!


    “对啊!我们是走访参观嘛,我的衣服都不太合适,就这件汗衫儿,还是跟你爷爷借的呢,怎么样,是不是从来没看见我这样穿过,觉得挺新鲜?”


    韩学礼低头看了看自个儿身上的衣服,没发觉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就张开双臂,冲闺女做了个全方位的展示。


    这年头儿,布票不好攒,他们家就算能想办法跟人“换”一些,却也不好太过明目张胆、一家人都年年做新衣服。


    说起来,给老爹做新衣服,都已经是大前年的事儿了,倒是都能穿,补丁也不算多。


    但,韩学礼还是合计着,回头跟媳妇儿商量下,今年夏天的布票,攒一攒,只给爹妈和孙女小满做身新衣服算了!


    “嗯……”韩菁沉默了,随后,从灵魂深处发出了疑问:


    “不是,爸,你真觉得换上我爷的这件汗衫儿,你看着就像经常下地的农民了吗?”


    “而且,农村的生产大队就那么百来户人家,几乎还都是沾亲带故的,谁不认识谁啊?大队里突然来了几个生面孔,就没人逮着你们盘问几句?那几个老太太,怎么就偏偏在你们跟前、提到了奶粉厂招工的事情呢?”


    正所谓,问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别看韩学礼工作时间长、工作经验丰富,但是,论起和社员们打交道的本事,他可比不过韩菁!


    要知道,当时蔬菜公司要扩大蔬菜生产基地规模、好承接国家重点任务、向西部地区“输血”的时候,这项工作的主要负责人就是韩菁,为了顺利完成工作,她可没少往郊区跑!


    被闺女的疑问弄得愣住了,韩学礼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只是,心有迟疑,道:


    “这应该不是刻意安排过的吧?高书记不是那种弄虚作假的人,他说没知会过红桥大队的大队长,那肯定就是没知会过!”


    “再说,我们进红桥大队的时候,在村口那块儿,其实是被拦住盘问了几句的,高书记提前准备好了借口,说我们是粮站的工作人员,来红桥大队是为了估一下今年粮食的产量、好做到心里有数。”


    “我们扮的是粮站的工作人员,好歹是工人、每个月能拿工资呢,看着不像农民、衣服上也没有补丁,这应该很合理吧?”


    韩菁点头道:“听着是挺合理的,我也不是怀疑红旗公社的高书记弄虚作假、故意糊弄你,只是,他作为红旗公社的书记,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只在文件上签字就行的。”


    “保不齐,你们进大队以后、就有人认出高书记了呢!要不然,有任何关于招工的风吹草动,哪怕在城里,大家也都是捂得严严实实的。”


    “那几个老太太,怎么就能心大到当着陌生人的面儿说这个呢?她们难道就不怕被你们听了去、再给自家孩子增加几个竞争对手吗?”


    “所以,我推测,那番话可能是有人故意想让你们听见的,或许是不满高书记在建奶粉厂这件事上的表现过于亮眼、想借这件事情、在你面前给他上点儿眼药吧!”


    听到这儿,梁万又赶忙补充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爸,也有可能,是想试探下你的反应!招工条件设置得这么宽松,抛开背后的利益平衡不提,你在一部分人眼里,已经留下了个心软的印象。”


    “有枣儿没枣儿的,打上两杆子再说呗!万一你的确是个心软的人,听见几个老太太的抱怨、反思了下自个儿的决定,临时改主意、决定设定这次招工至少要招一半儿红旗公社的人出来呢?”


    “退一步来讲,就算事情不成,反正也只是几个老太太在那儿谝闲传、发牢骚,你一个领导,还能跟几个老太太去计较不成?”


    “再退一万步来讲,走访参观红桥大队的事儿,从始至终,都是高书记一手安排的,就算你因为几个老太太的话,不高兴了,那这火气,也都是高书记受着,烧不到他们身上去!”


    韩菁和梁万配合默契,一唱一和的,这么一通分析下来,给韩老爷子和余秀芳直接听傻眼了!


    可算是知道他们俩这辈子为什么没能当上领导了,合着这么一件小事,都能分析出个一二三四五六来。


    如果当领导的,人均都是这么多的心眼子,就他们老两口这样“单纯善良”的人,还不得被人随意捏扁揉圆啊?


    老两口在心里吐槽着,面儿上却是拿出了身为长辈应有的镇定,看上去就是一副“什么大风大浪我没见识过”的样子。


    不过,虽说直到目前,韩菁和梁万也只是推测罢了,但韩学礼心里已经有七八分相信,这才是“真相”了!


    向英皱着眉,道:“如果真是菁菁说的这样,你可得给高书记提个醒儿!”


    “别人家孩子准备招工考试有多么辛苦,别人家的条件有多么艰难、有多么需要这份儿工作,这些我统统都管不着,我就明白一个道理,真心真意想替老百姓做点儿实事儿的人,如果真有好处落在他身上,那也是应该的!”


    别看向英在家里算是脾气最好的人了,但她在妇联工作这么多年,见过的不平事太多,骨子里多少还是带了点儿“嫉恶如仇”的。


    像是这会儿,她就赶忙叮嘱韩学礼道,不想让在背地里耍手段的小人得逞是真,但更多的,也是不希望看到一心为红旗公社谋发展的高书记、被人阴了一手、最后却没个好结局。


    “放心吧,我明个儿去红旗公社,就跟高明鑫说说这事儿,相不相信咱们家闺女的推测,那是他的事儿,反正,咱们提醒过了,问心无愧就行!”


    从这里,其实就能看出夫妻俩性格的不同之处了。


    如果换做是向英,如果高明鑫并不相信她的话,那她只会去想办法找证据、增加自己那番话的说服力,这样,才能帮着好人成功“躲过一劫”!


    当然,世界上有那么多对夫妻,每一对夫妻之间的相处模式都不完全一样。


    旁人不好说,但对韩学礼和向英来说,他们是要踏踏实实过日子的,而不是要在生活里天天“照镜子”、看着另一个自己。


    所以,性格有这么一丁点儿的不同之处,那又怎么了?


    只要最后“殊途同归”,这就足够了!


    84☆、


    第84章


    ◎更新◎


    红旗公社有人想进奶粉厂,却又担心竞争太大、比不过人家,于是把歪心眼儿动到了韩学礼身上。


    韩家固然向着自家人、心里不大高兴的,但其实也能理解。


    毕竟啊,这年头儿,有一份工作,那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对于下乡知青和农村人而言,说是能改变他们一生的命运,那也是丝毫不为过的!


    韩学礼好人当到底,既然在招工报名条件上都没有做限制、不允许知青参加,那么,在考试时间上,自然也要考虑到这一部分人的情况。


    所以,奶粉厂要招工的消息在安城传得沸沸扬扬,也传了整整半个月,大家伙儿这才等到了下文。


    没错,奶粉厂终于要举行招工考试了!


    考试有两场,分别在早上、下午举行,尽管一天就能完事儿,但是,从安城到红旗公社,可是要转车再转车的!


    眼下是什么时候?是决定人生命运的关键时候!


    在这节骨眼儿上,任何因素都有可能影响到他们的考试状态,进而影响到考试结果。


    如果因为转车、耽误时间、甚至连上考场的机会都没有,那他们心里可真的会懊恼一辈子的!


    毫无疑问,谁都不愿意冒着风险、遇到这样的事儿!


    而红旗公社作为一个经济并不怎么发达的公社,食品厂决定将奶粉厂建在这里以前,在县里是完全排不上号儿的!


    之所以还能有一家招待所,也是因为招待所的“必要性”,而非其他。


    早在奶粉厂招工通知贴出来的时候,就有人想到了这一茬儿,自然,等到更多人知道招工消息的时候,这家招待所的房间早就被订完了。


    好在,绞尽脑汁,还是能想到其他办法的!


    于是,红旗公社的人,包括下面这些生产大队的社员,几乎是家家户户,都突然来了几个亲戚。


    “亲戚”暂时借住两天,不好意思给钱,但也不能空着手上门、白吃白住,那么,带点儿东西来,也很合情合理吧?


    一个两个人这么干,或许还得担心被举报,但公社里这么多人,都是这样干的,大势所趋,那他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况且,奶粉厂招工考试在即,谁敢在这个节骨眼儿搞事情?不怕惹众怒吗?


    当然,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前面挡着,在家家户户都能赚上一点儿的时候,红旗公社下面的红桥大队,有几户人家却被大队长完全忽略了、有“亲戚”想借住的时候、根本没问过他们的消息,就被彻底压了下去。


    自以为聪明、有心想把高书记顶在前面挡刀,这事儿是没造成多大杀伤力,但也确实够膈应人的。


    高书记对着韩学礼好声好气,那是因为他有求于人,可不代表,他真是这么个软弱可欺的性格!


    直接动手脚、拿走那几个人的报名表、让他们失去考试资格,高书记觉得,倒也不至于弄到这一步,但是,在一些小事情上,他反膈应回去,这总是没问题的!


    决定算计人的时候,也要做好被人算计回来的思想准备,这难道不是最基本的道理吗?


    韩学礼一大清早就走了,今儿,他是坐着厂里的小轿车去红旗公社的。


    虽说自从开始起风,厂里的小轿车就很少用了,专门开车的王师傅也被“临时”调去其他车组工作了。


    但是,特事特办,大家伙儿心心念念着的,都是招工考试的事儿,谁有闲心思盯着韩学礼用没用小轿车啊?


    再说,今儿的事情这么重要,怕耽误事儿,他坐小轿车过去又怎么了?谁要是捡着这一点挑刺儿,那可就是跟“家有考生”的大部分人过不去了!


    言归正传,奶粉厂招工的事儿,在整个安城,都算得上是近期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对于华洋玻璃厂的职工来说,自然也不例外。


    梁万在档案室上班儿,他们这部门里的,除了临近退休、就想图个清闲、来养老的,剩下的就是关系户了。


    你想想啊,既然是关系户,如果家里适龄的孩子还没有工作,那不是一早就该退下来、让孩子们接班了吗?


    可既然档案室里依然是他们这些人,那就代表着,许婶儿她们的家里人,并不需要工作,自然,这回奶粉厂招工的事儿,也就跟她们扯不上关系了!


    作为局外人,梁万和许婶儿他们可以用平常心来看待这件事情,就算谈论到有关话题,也都是围着“什么时候出成绩”这样的安全牌来打转儿。


    但对于家里有考生的人来说,可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这不,大中午的,他们正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了一阵儿吵闹的声音!


    “你再说一遍!刚刚的话,有本事你就再说一遍!”


    “再说一百遍,我也还是那句话,你儿子从小到大,在班里都是吊车尾,学习那么差,还想逆天改命、考进奶粉厂当工人?做梦去吧!”


    在精神最紧绷的时候、有人在旁边“诅咒”她儿子考不上,这话,谁听了能忍得住?


    最起码,这位大姐不行,只见她一个健步冲上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敢咒我儿子考不上?嘴贱是吧?我让你嘴贱!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有免费的热闹,不看白不看呗!


    梁万和许婶儿、蓉婶儿她们立刻端上饭盒,选择了过来围观。


    玻璃厂的规模虽然跟食品厂没法儿比,但职工人数也不算少,除了天天看着人进出的保卫科,怕是没人能把厂里所有职工的脸给认全!


    自然,梁万他们真的就只是来看个热闹而已!


    但架不住,有认识这两位的“热心人”在旁边科普她们俩的恩怨呐!


    “她们俩啊,我都认识,嘴贱的那个叫张巧,一言不合、直接动手的那个叫陈春花,她们俩都是一车间的,之前还是工位紧挨着的工友呢!”


    “你们想啊,在一个车间干活儿,隔壁位置的工友可是你一天从早到晚都能看见的人,要不是关系好,她们俩的工位能挨得这么近吗?”


    “所以啊,这俩人,之前还是住同一个大院儿的邻居呢!”


    “你说之前?那是发生什么事儿了?看她们俩这副恨不得一战分生死的架势,谁能看出来俩人之前关系好啊?”


    梁万从铁路局来到玻璃厂以后,几乎没怎么冒头过,顶多就是在档案室里陪着许婶儿她们聊八卦的时候,才会展露几分自个儿的真实性格。


    眼下,他突然出声,引得众人看过来,嘿,这张脸不怎么熟啊,难怪连这事儿都不知道呢!


    比起早就知道内情、对俩人又掐起来的事儿已经见怪不怪了的老职工,郑奎刚还是更喜欢愿意接茬儿的梁万一些!


    他这人,也就“好为人师”这么点儿爱好了,可惜,学习一般,还是不去耽误祖国未来的希望了,于是,就进厂当了工人!


    但是,只要被他逮着一点儿机会,郑奎刚还是相当愿意过一把当老师的瘾、给不知道内情的人再科普一回的!


    “说起来,这事儿还是得怪陈春花他们家!她儿子和张巧闺女年纪一般大,两家大人关系好,孩子们从小在一块儿玩,长大以后,也就互相生出了那么点苗头来!”


    “本来都想着到了年纪就跟家里说结婚的事儿呢,谁知道,下乡政策突然出来了?”


    “俩孩子毕业,已经是去年的事儿了,打听不到一点儿招工消息,家里又有兄弟姐妹,没法儿让爹妈提前退休、靠着接班进厂,只能考虑下乡的事儿!”


    “但谁能想到,就在这个档口,张巧她男人救了个人,那人也有点儿门路,知道他闺女的事儿,愿意帮忙、给弄份儿临时工!”


    “虽然是临时工,不一定能干多久,拖到最后,说不定还是得下乡,但这总归是份儿工作,也有可能,自个儿表现好,被领导看在眼里,给她转正了呢!”


    “张巧她闺女是个没心眼儿的,或者说,她是没想到,一块儿长大的朋友,心肠居然能这么狠!”


    “张巧她男人救的那个人跟机械厂打了招呼,要来了一张临时工报名表,人家厂子又不认识脸,也不知道别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那当然是,谁拿着报名表来,就让谁进厂啊!”


    “陈家小子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从张家闺女手里骗走了那张报名表!他倒是进了机械厂、当上了临时工,可张巧她闺女迟迟找不到工作,相亲也没相到合适的人,最后只能下乡!”


    “你们想想,陈春花他们家干出了这样的缺德事儿,两家的关系要是还能像从前一样好,那才奇怪了吧!”


    “要我说,张家闺女吃了这么大的亏,张巧心里有气,眼见着陈家小子要去参加奶粉厂的招工考试、想当正式工,嘴上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虽然刺耳,但你家理亏,被人家说几句、乖乖受着,那也是理所应当的嘛!”


    “这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呢?不像话!这个陈春花,真是太不像话了!”


    郑奎刚离得近,也没收敛过自个儿的音量,陈春花听着,实在没忍住火气,开始“双线作战”:


    “姓郑的,就你长了一张嘴是吧?这儿有你什么事儿啊?你再胡咧咧一句试试!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跟张家老太太是拐着弯儿的亲戚关系!”


    “你个歪屁股的缺德玩意儿,整天败坏我们家的名声,还好意思说我们家缺德!呸,看招!”


    85☆、


    第85章


    ◎更新◎


    陈春花和张巧都在车间上班,虽然不像搬运工那样、需要有很大的力气,但这工作,也确实比不上坐办公室来得轻松。


    常年锻炼下来,陈春花自认为力气不小,压根儿没把身材瘦削的郑奎刚放在眼里。


    这不,一把推开张巧,冲过来以后,伸手就要抓花郑奎刚的脸,让他没脸见人!


    不过,大家伙儿是在围观看热闹不假,甚至还有点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嫌疑,但是吧,最基本的明辨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


    不提真假,只听郑奎刚的那番话,谁都知道,到底是哪一方理亏。


    既然是这样,他们当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春花对郑奎刚出手、明明自个儿不占理、也不思悔改、还要伤害好人。


    况且,围观群众男女参半,女同志先不说,男同志们却都见不得郑奎刚被这样欺负。


    这跟认不认识他无关,主要是吧,谁跟媳妇儿干架的时候,没有因为抓花脸这一招而吃过亏呢?那种有理说不出、偏偏还没法儿跟别人挨个儿解释一遍的感觉,他们可真是,太懂了啊!


    于是,有人眼疾手快,连忙拉着郑奎刚往后退,也有人赶紧去拦着陈春花,同时还得多加小心,免得这人跟疯狗似的、见人就抓。


    陈春花觉得郑奎刚歪屁股、恼羞成怒之下、想要动手,郑奎刚自个儿还觉得委屈呢,这逆反心理,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你骂我缺德?说这话的时*候,你自己都不觉得亏心吗?咱们俩到底谁缺德,你心里是一点儿数都没有啊!”


    “不让我说是吧?我还偏要说!大家伙儿不知道吧,陈家小子骗走报名表、自个儿进厂当上了临时工以后,陈春花跟她男人还特意去张家了一趟呢!”


    “他们带着自家儿子,是去道歉的!可是,口口声声说要道歉,上门儿的时候却是空着手去的,而且,绝口不提要把那份儿临时工还回去,大家说说,这不是把人当成傻子糊弄,又是什么呢?”


    “等发现他们两家的关系彻底没法儿挽回了,他们也没办法再借着张巧男人的面子、让那个领导想办法给他们儿子转正了,这家人立刻就又换了一副嘴脸!”


    “看见张巧她闺女下乡了,整天搁那儿幸灾乐祸不说,还立刻找了媒婆、要给她儿子相看对象,诶,关键的地方来了!”


    郑奎刚不打半个磕绊,继续叭叭叭:“他们家,居然骗婚!跟女方说的是,他们家儿子有正式工作,每个月能挣小四十块钱,等结了婚,这小四十块钱,都会用在他们的小家上,不用交什么伙食费,当然,也给不出太多的彩礼。”


    “要不是人家女方父母多了个心眼儿,多打听了一段时间,恐怕还真要被他们骗过去了呢!”


    “你们怕是想不到,陈春花他们两口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吧?”说到这儿,郑奎刚撇撇嘴,语气很是鄙夷不屑。


    “他们想的是,娶个有工作的媳妇儿进门,等小两口结了婚,木已成舟,再让儿媳妇跟儿子互换下工作!”


    “嚯!”听到这儿,人群顿时像有沸水溅入似的、一下子炸开锅了:


    “换工作?意思是,让她儿子去当正式工,再让儿媳妇去干那份儿临时工的活儿?不是,虽然小两口到手的工资没变,但我怎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呢!”


    这几年,凡是牵扯到工作,不管是不是跟自家孩子相关,大家都总要多想几分的,像是这会儿,很快就有人弄明白陈春花两口子的算计了。


    “当然不对劲儿了!这年头儿,女同志能有份儿正式工作,要么就是家里爹妈有本事,要么就是自个儿有本事,总归,这样的女同志,那绝对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说句一点儿都不夸张的话,嫁个干部,也不是没可能!”


    “他们家瞒着自己儿子的真实情况,假装俩孩子条件相当,等过后领了证、再提换工作的事儿,这不就是把猪骗出来再杀吗?”


    “每个月总共到手的工资是没变,可要是没有这一出、没有跳进这个火坑里,人家女同志能够到的对象条件,可比他们家儿子强多了!”


    郑奎刚连连点头:“就是这么个道理!所以啊,大家伙儿以后可得多留个心眼儿,千万千万,别跟陈春花成了亲家,就算两家条件差不多,但是,有个心眼子这么多的亲家,你们难道还得天天防着不成?累不累得慌!”


    总算说了最想说的这番话,也替自个儿和张家人出了口气,郑奎刚这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许多。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自然就是陈春花了,一听这话,她立刻就急眼了:


    “姓郑的,你个瘪犊子玩意儿,你坏人姻缘,你不得好死!老天爷怎么就不开开眼、降个雷劈死你个缺德冒烟儿的啊?”


    张巧嘲讽道:“老天爷要是真开了眼,我看,第一个挨劈的,就是你们一家子这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的混账东西!”


    “陈春花!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你跟我保持距离,十米之外的地方看见我,立刻躲开,知道了吗?”


    “要不然,就你们家那随便一翻就能找到一堆的丰功伟绩,我肯定替你宣扬出去!”


    “以后,你儿子谈一个对象,我就去你未来亲家跟前说道一遍,我就不信,你儿子还能娶得上媳妇儿?再敢招惹我,我让你们家的孩子个个打光棍儿,不信你就试试呗!”


    张巧语气发狠道,她原本的性格是偏温柔、偏包容那一挂的,要不然,也不会跟脾气这么臭的陈春花当朋友了。


    但是,自从闺女下乡、在农村吃了不少苦以后,张巧就慢慢“觉醒”了。


    她把陈春花当朋友,把陈家小子当成自家侄子,最后换来的是什么?是背叛!是毫不犹豫的背叛!


    吃一堑长一智,她都人到中年了,如果在同一个人身上接二连三地栽跟头,那她肯定是连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的。


    于是,碍于仍旧在同一个车间上班、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从来没有把话说得这么决绝的张巧同志,头一回用了这样的口吻。


    别说,看见陈春花露出一副“震惊、你怎么能这么恶毒”的神色,虽然有被膈应到,但张巧心里也确实痛快了不少。


    就该这样!还以为我是曾经被你忽悠得团团转的我吗?不可能了!


    都闹腾这么长时间了,保卫科的人终于姗姗来迟,先了解了下事情的前因后果,再象征性地“驱赶”了下围观群众,最后则是对闹事的两个人进行了严肃的批评。


    当然,一言不合就上手、刚刚还误伤了两个围观群众的陈春花,才是被批评的主要对象。


    回档案室的路上,许婶儿她们仍旧在讨论着刚才的事情:


    “郑奎刚说,陈春花儿子先前想骗婚、给自个儿骗来一份正式工,但是,这相看对象,总要有个中间人的吧?也不知道他们家之前找的是哪个媒婆!”


    “你提醒我了!媒婆咋可能不了解男同志的情况、就给他介绍对象呢?可见,那个媒婆就是故意配合陈春花他们家、瞒着女方的!”


    “不行,这事儿我可得去打听打听,在厂里替她宣传宣传,要不然,谁家找了这么个媒婆给孩子介绍对象,说不定就要害了孩子的一辈子呢!”


    她们家里虽然暂时没有着急结婚的小辈儿,但是,总归有一天、是要找媒婆介绍的。


    如果不趁热打铁、赶在大家都议论这事儿的时候、把那个黑心的媒婆找出来,那等风头过去了,那个媒婆继续骗人,甚至两头儿瞒,要是将来坑到她们家孩子头上怎么办?


    虽说这未雨绸缪得稍微早了点儿,可仔细想想,这年头儿,离婚的人,怕是一年都不超过五对儿。


    绝大多数时候,结婚,真的就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哪怕之后意识到这婚结错了,大部分人也会想着,那就将错就错、将就着过呗,谁家过日子,不都是这样的吗?


    所以,就算这黑心媒婆干的“好事儿”暂且落不到她们家孩子头上,可正义感满满、又十分热心肠的许婶儿等人,依旧没办法看着她骗人、害了别人的一辈子。


    于是,大家各自领了“任务”,这个说要去找张巧唠唠嗑,那个说她家离陈春花家住得近、先打听清楚、附近有哪几个媒婆再说。


    梁万跟在后面,看上去像是因为许婶儿她们讨论得过于热烈,以至于他完全插不进去话,可实际上,他的心里却在琢磨另一件事情。


    说起来,这也不能怪梁万反应迟钝,毕竟,他是有工作的人,不需要参加奶粉厂的招工考试,那么,对招工考试的流程、内容什么的知之甚少,也在情理之中吧!


    直到今个儿在食堂围观了这么一场“大战”,梁万才反应过来,他忘记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现代有居民身份证、有近期免冠照片、有人脸识别技术、有指纹认证,可在七十年代,这些通通都没有啊!


    一场招工考试,只要你带着能证明自个儿身份的介绍信,在厂里汇总的报名信息表上也能找到你的名字,再去翻,还能找到你填过的报名表,那么,你就可以进考场去参加考试!


    连照片都不用贴!因为拍一张照片,价格都能顶得上买一斤猪肉了!真不是人人都愿意掏这个钱,也不是人人都能掏得起这个钱的!


    86☆、


    第86章


    ◎更新◎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梁万自认为脑瓜子比不上老丈人和媳妇儿聪明,倒是也不班门弄斧,回家以后,只在聪明的人面前提了一嘴,就适时地闭上了嘴巴。


    防止作弊什么的,在现代已经有了一套较为完整的检查流程,梁万从小到大,参加过的考试不计其数,脑子里的确有这一部分的内容。


    但是,拿出来简单,怎么解释呢?


    贴照片、身份证、指纹识别等防作弊机制中,在七十年代,最容易实现的,也就是第一条了。


    梁万确实可以说一部分、藏一部分,但是,说得越多、漏洞也就越多,他又不愿意对着家里人撒谎。


    反正,他老丈人和媳妇儿也不是想不到贴照片这个办法,梁万想了想,干脆就不多此一举了。


    事情也正如他所想,没用半个小时,父女俩就不分先后地想到了这一点。


    别看这只是最简单的一个办法,但,不管什么时候,从无到有,那都是最困难的一步,现下也同样如此。


    “都已经考完了,现在再去让那些报名的人给介绍信上贴照片,同时加盖公章,不提这个过程中,挨个儿通知,需要多少人力,只说大家伙儿,没确定自己考上之前,谁愿意瞎折腾啊?”


    韩学礼皱着眉头,如是说道。


    这次参加奶粉厂招工考试的,足足有近两千人!!


    放眼整个安城,这个人数自然是不算什么的,和食品厂先前举办招工考试时、报名的人数相比,也只是多了那么一点儿。


    但是,可别忘记,奶粉厂只是个新建的小厂啊!就算有食品厂这个“老大哥”当靠山,但是,食品厂也不可能任劳任怨地帮着出钱、养活这么多人啊!


    所以,从一开始,韩学礼的打算就是,这次招工,先招募一百名工人进来,让厂子先运转起来再说,等奶粉厂赚到钱、再提扩大规模、持续招工的事情也不迟。


    总共就一百个名额,报名的却有两千人,二十比一的概率,除了极少数人,谁也不敢保证,自个儿是能稳稳进厂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韩学礼才对通知大家个人报名信息审查有新要求的事儿,不那么乐观。


    大家的心理活动也很好理解,我一没犯法,二没干坏事儿,又不是你们奶粉厂的人,你凭什么管我啊?要这要那的,我还没从奶粉厂挣到钱呢,就得先贴钱进去?你当我是天底下头号大傻子不成?


    “现在再去让大家拍照片,那肯定是来不及了,但我觉得,这个问题的确有必要重视起来。”


    “要不这样,等考试合格、可以进厂的人员名单出来,爸,你来个突然袭击,在大家进厂的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再让大家考一次?”


    “我觉得,不管怎么说,考试成绩总归是做不了假的,如果头一回考了个高分,临时考试却什么都不会,那就肯定是有问题了!”


    韩菁帮着老爹出主意,虽然她在蔬菜公司上班,每天下班回家,也挺累的,但,她还是很乐意听亲爹讲讲食品厂和奶粉厂这些事儿的。


    以后有没有机会调到这两家厂工作,那谁也不知道,但是,多学学她爸的工作方法和思考方式,说不定哪天就在工作中派上用场了呢。


    听到这儿,梁万抱着闺女,替她揉着小肚肚的同时,头也不抬地道:


    “菁菁说得对,而且,爸,您其实可以把这场突然抽查的考试放到一个礼拜以后。”


    韩学礼挑眉,道:“怎么说?”


    至于前面那句“菁菁说得对”,他则是下意识地忽略了,毕竟,不管他闺女说什么,他家这女婿,都会接上这么一句。


    嗯,屁股决定脑袋,韩学礼没意见了!


    “食品厂调去奶粉厂的这些人,不是新进厂职工的师傅吗?那您就可以让他们留心一下新职工的表现。”


    “有那种爱偷懒的、手脚不干净的、特别是男女关系上不讲究的,您就可以借着这次机会给他们清出去了!当然,个人能力特别突出的,可以忍一忍!”


    六七十年代,相比二十一世纪,时代风格的确是更偏向淳朴一些。


    但梁万觉得,这是整个时代的特质,也是由于特殊的环境所决定的,可不代表着,在这年头儿,就全都是好人了。


    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这句话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基本适用的,成绩好坏,和人品优劣之间,同样没有必然联系。


    梁万觉得,奶粉厂初建,他老丈人又是总揽大局的人,肯定是希望把奶粉厂发展起来的,既然这样,一些有可能会带坏厂里风气、让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人,可不就十分有必要及时清理出去吗?


    反正,除了极个别让人割舍不下的优秀人才,剩下的人,对于奶粉厂来说,少了谁,都能照样玩得转。


    听完闺女和女婿的话,韩学礼若有所思,这两年只是国营厂对外招工的次数少了,却不代表所有厂子的招工考试都彻底停了。


    他们仨刚刚琢磨出来的这套办法,适用于奶粉厂,也未必不能适用于其他厂子,尤其是贴照片、把人脸和信息对上这一条。


    他完全可以先在奶粉厂试用一次,总结下经验教训,回头去市里开会的时候说道说道啊!


    一来,是给其他厂也提个醒儿,二来,不也能替自个儿攒攒功劳吗?攒得多了,说不定市里以后有什么好事儿、就突然落到他或者食品厂头上了呢?


    反正,赚不赚不一定,但肯定亏不了,那就干了!


    韩学礼继续琢磨这事儿的时候,心大的小两口已经把这件事扔到了脑后、抱着闺女回屋去了。


    “噗噗噗噗!”


    听着这声音,韩菁实在没能憋住笑:“知道的,明白咱们小满是在吐口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一个小人儿、吃了一堆萝卜、正在噗噗放屁呢!”


    梁万面色古怪,完了,不提还好,这么一说,只要没看着他闺女、光听声音,还真的很容易联想到这儿啊!


    “不行不行!可不能这么说!”梁万挥散脑海中的画面,连忙帮闺女抱不平道:


    “咱们小满明明是一块香香软软的鸡蛋糕,你闻闻,多香啊!什么放屁?跟我们小满可没半毛钱关系!”


    呃……虽然是亲妈,但韩菁也得说一句,梁万这亲爹滤镜,属实有点重了,香香软软什么的,有本事在他闺女拉臭臭的时候,也这么说啊!


    当然,他们小两口还没进入到老夫老妻的状态呢,知道对方不是喝风饮露的仙女/仙男就够了,大晚上的,在这儿闲得没事干、讨论放屁拉臭臭这些,这层心理障碍,确实有点儿难突破了!


    “你说说,咱闺女长牙长得早,又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咿呀喔哟的了,咱们家这么多人,也是天天在她跟前说这说那的,她怎么到现在都没学会叫爸妈呢?”


    韩菁明智地转移开话题,决定不和这个满心满眼都是闺女的傻男人一般见识。


    “爸妈之前说过,我小时候说话可早了,好像是不到八个月大的时候,就学会叫爸妈了,咱闺女怎么就没遗传到我这一点呢?”


    韩菁确实有点纳闷儿,她头一次当妈,她爸妈也只养过她一个,至于她爷奶,那会儿国内还乱得很,一家老小还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这都不好说,谁有那个闲情逸致、精心地养孩子啊?


    所以,没有太多例子可以参考,想到这件事,她就有点儿慌了:


    “要不,这个礼拜天,咱们抱着小满去儿童医院检查下?也好安心嘛!”


    梁万能理解她的感受,她是亲妈,他也是亲爹啊,况且,韩菁十月怀胎,真要论对闺女的关心,她只会比他更多的。


    抓着媳妇儿的手,梁万尽力安抚她道:


    “不是有个说法叫做,贵人语迟吗?说不定,就是因为咱们闺女将来指定有大出息,她开口说话才晚呢!”


    “而且,我觉得,她这才刚满一岁,也不算晚啊!等咱闺女两三岁都不会叫爸妈的时候、咱们俩才该着急呢!”


    “再说,我小时候学说话也迟,听说当年,家里人一度觉得我天生是个哑巴呢,小满这一点,肯定是随我了!”


    说到这儿,梁万的语气故意带了几分庆幸:“小满这一双大眼睛,眼睫毛又长又密,爸妈都说,跟你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之前我还想着,咱闺女怎么还偏心呢?凭什么净遗传你的优点啊?我这个当爹的身上,难道就找不出优点来、可以让她遗传了吗?”


    “现在看来,小满依然是咱们俩贴心的小棉袄,你看,就连这遗传,那也是一人一样儿、不偏谁不向谁的!”


    韩菁瞪他一眼,却毫无杀伤力:“又胡说!从父母身上遗传到什么,那都是随机的,被你这么一说,倒像是咱闺女挑拣过似的,我查出来怀孕的时候,她有黄豆粒儿大没?能懂个什么啊?”


    梁万朝他媳妇儿嘿嘿一笑,也亏得他长得好,要不然,发出这样的笑声,还不得被人当成猥琐男?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不是小满,怎么知道她那时候什么也不懂呢?”


    梁万抛出一个“哲学问题”,韩菁却忍不住想偏了,联想到她怀小满七八个月的时候,还跟梁万“胡闹”过两回,配合着这人刚刚的笑声,顿时觉得这人是在坏心眼儿地点她呢。


    于是乎,什么都不必多说,上手轻轻一掐,一句“嘶”,立刻结束了这番对话!


    【作者有话说】


    倒霉蛋是谁?啊,原来是我啊!昨晚房子漏水,拯救东西,还得临时去找酒店住,今晚等到维修师傅来,总算修好了。


    虽然这个月的全勤宣告泡汤,但漏掉的一天更新,我会抽空补上的!!


    87☆、


    第87章


    ◎更新◎


    这次招工,几乎全市的人都在盯着呢,奶粉厂的人自然也不敢怠慢,默默加快了改卷子的速度。


    尽管报名的人很多,但说实话,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人,就是抱着“试一试、万一考上了”的心态来的,他们答的试卷,要么是没写满,要么是有一部分胡编乱造的内容。


    总之,掺杂了这些因素,多少影响到了批改一份卷子所需要的时间,等到招工考试的成绩出来,那都已经是四天后的事情了。


    韩学礼提前跟红旗公社的高书记打好了招呼。


    虽然高书记觉得他要摆出这样的阵仗、有点夸张。


    但是,碍于先前韩学礼提醒他不说、还帮着把为五保户家庭提供工作岗位的事儿办下来了,高书记嘴上不说,心底里却是拿韩学礼当半个恩人来对待的。


    既是这样,那当然就是“恩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再说,这回奶粉厂给五保户家庭提供的岗位也就那么几个,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况且,眼光得放长远,只要发展得好,还怕奶粉厂不会再次招工吗?


    所以,不管是出于公心,还是出于私人交情,高书记都没理由把韩学礼的话当成耳旁风。


    于是,到了奶粉厂对外公布通过人员名单的这一天,红旗公社派出所只留了值守的人,剩下的公安同志,则是齐齐出动了!


    “嗯?出什么事儿了?为什么公安同志都来了?”


    “是有人受伤还是怎么着?或者,是奶粉厂出事儿了?”


    后面这一猜测,让附近听到这句话的人心里都不由得一紧,如果是奶粉厂出事儿了,那今天还能照常公布招工考试成绩吗?


    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家庭的托举,对于下乡知青来说,这一点就体现得越发淋漓尽致!


    插队下乡,想也知道,对于从来没有下地干过农活儿的人来说,会有多么难以适应!


    一个兄弟姊妹多的家庭里,当父母的,总有偏心的孩子,那么,没那么疼爱、又刚好处在下乡年龄的孩子,自然而然就被推了出来。


    换句话来说,除去一小部分下乡半年后还能收到来自家里的包裹的知青,绝大多数知青,其实都是已经被家里放弃了的。


    好不容易等来了一次不限制户籍的招工,对于很多知青来说,机会,很难再有下次,所以,他们才更要拼命抓住。


    从考完试到出成绩的这几天,他们一直借住在红旗公社社员家里,借住在别人家,总归没那么方便,而且,吃喝的钱是不能少给人家的。


    这对他们本就不丰裕的家底儿来说,无疑是顶着莫大压力的。


    如果这次不行,就算下次奶粉厂招工依然不限制户籍,可是,他们的心气儿还在不在,尚且是个不确定的事情,而且,他们或许也出不起再来一次的路费了!


    毫无疑问,发现有公安同志到来、很有可能是奶粉厂出事儿了的那一瞬间,这些个正在眼巴巴等待着考试成绩公布的人,甚至比奶粉厂的人还要关心这家厂子的命运呢!


    好在,骚乱只有短暂的一阵儿,很快,这件事就被澄清了!


    哦,原来公安同志过来,是为了维持秩序啊!


    没错,让派出所的人过来维持秩序,就是韩学礼的想法!


    一来,当天来看考试成绩的人肯定有很多,有派出所的同志帮着维持秩序,也能减轻食品厂保卫科人员的工作压力,不至于因为拥挤而造成踩踏事故、反倒让好好的一桩喜事蒙上了阴影。


    二来,不愿意把人心往坏处想是一回事,有没有做好万全准备,则是另外一回事儿。


    说到底,能考进奶粉厂的,只是少数人!


    那么,在刚得知自己没考上、别人却考上了、一大家子兴高采烈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心态崩了、继而做出什么极端行为呢?


    不管是冲着考上的人去,还是冲着奶粉厂来,韩学礼觉得,有可能避免发生的事情,那还是尽量避免吧!


    派出所的同志们都穿着警服,有他们在,对于想要浑水摸鱼的人来说,多少也是个威慑!


    韩学礼心里是怎么思量的,自然没必要对着每个人都解释一遍。


    而大家伙儿看到的,则是奶粉厂特别受重视,这不,红旗公社把派出所的同志都调过来了,只为了保证公布通过考试人员名单的工作能顺利进行下去。


    虽然还没进厂,甚至能不能进厂都不一定呢,但是,眼下焦急地在奶粉厂外面等待着的这些人,心里却莫名地多了一股自豪感。


    瞧,红旗公社多重视“我们”奶粉厂!奶粉厂发展得好,福利待遇就好,等我进厂以后,说不定用不了三五年,奶粉厂就能后来者居上、赶上食品厂呢!


    想到这儿,大家伙儿的心头一片火热,看向尚且空空如也的公告栏时,目光也越发迫切!


    “大哥,怎么办?公安都来了,要不,咱们先撤?”


    先前奶粉厂还只有一片地的时候,建筑队没办法,修了个临时厕所,就在奶粉厂后面,但随着厂子彻底建成,厂里的厕所被启用,这地方也就没什么人来了。


    然而,今个儿,这里却传来了久违的说话声!


    被叫做“大哥”的人一巴掌呼在小弟的后脑勺上:


    “公安来了又怎么样?他们是公安,但他们也是人,又没比咱们多长两双眼睛。”


    “前头有那么多人,就咱们兄弟仨混进去,这叫什么?这叫一滴水落进了大海里,只要你不大声嚷嚷自己是小偷,谁能看得出来?”


    朱涛是三人中的老大,原因无他,在这个缺衣少食、人人都营养不良的年代里,他硬生生靠着祖上传下来的基因,长到了一米八。


    打从他们入了这一行,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也不怎么亏着自己的嘴巴,营养跟上之后,朱涛的个子往上蹿了一头不说,体重也像那被劁过的猪似的、肉长得飞快!


    不提头脑,只看武力,朱涛也足够坐稳“老大”这个位置,况且,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要说性格,他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最起码,比有脑子但不多的老二和压根儿没脑子的老三要强多了!


    “那万一来的公安不止这些呢?有人穿着警服,说不定也有人没穿,咱们又认不出来,要真是不小心偷到了公安头上,那咱们兄弟仨,可就只能在劳改农场见了!”


    任小二缩了缩脖子道,他本名就叫这个,上头有备受爹妈重视的大哥,下面有会跟爷奶撒娇卖乖的弟弟妹妹,他在家里,一向是隐形人般的存在。


    偷听到爸妈对他的安排,只是偶然,但任小二不想认命,尤其不想当老黄牛、替大哥和弟弟娶媳妇儿的事情卖命,于是,他就逃了。


    然后,在来安城的路上遇到了大哥朱涛,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该干什么,那就跟着大哥混吧!左右,只要能混到一口饭吃就行!


    只是,受从小到大的家庭环境影响,任小二一直都是这么个老鼠胆子,从家里逃出来以后,倒是改了点儿,但“本性难移”,这“非常谨慎”的行事作风,终究还是保留了大部分!


    “不可能!”朱涛摆手道:“我都提前打听清楚了,红旗公社派出所就那么多人,基本上就是咱们刚才看到的了,穿便装?他们哪儿来的人啊?”


    “再说,公安做事,不是一直都光明正大的吗?他们又想不到咱们会来奶粉厂凑这个热闹,哪儿能提前做准备呢?”


    说到这儿,朱涛的语气还有点得意。


    不管在什么年代,都有不相信勤劳能致富这一套、只想不劳而获、直接拿走别人成果的人。


    朱涛就是这样,苦哈哈地进厂当工人,没错,确实体面,也确实能娶个还行的媳妇儿,老婆孩子热炕头,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但这不是朱涛想要的!


    他想要的,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那就是吃香的喝辣的!


    尽管入行三年多,他到现在都没能实现这一人生理想,但朱涛坚信,迟早有一天,他能靠着自己这手本事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的!


    至于说,娶媳妇儿?生孩子?呵呵,朱涛想想都觉得没意思,能挣到的钱就那么些,人越多,分到他头上的就越少!


    拼死拼活地挣钱给别人花?这种傻事儿,他这辈子都干不出来!


    总而言之,自从奶粉厂要招工的事情传开后,朱涛就觉得,能改变他人生命运的那个机会,终于来了!


    那天奶粉厂举办招工考试,朱涛也不嫌远,自个儿来到了红旗公社,在奶粉厂外面暗中观察了半天,回去以后,他就跟两个兄弟一块儿制定了今天的行动计划!


    说是一块儿,但最主要出力的人,还是朱涛,至于任小二和刘家宝,跟着摇旗呐喊的角色罢了!


    所以,眼见着朱涛知道公安来了、还不愿意撤,俩人也只能“舍命陪君子”、硬着头皮上了!


    毕竟,阵前打退堂鼓也就算了,可要是临时做了逃兵、背叛了大哥,那他们俩在安城的名声肯定就要臭了!


    也别小瞧他们这一行的人,一个个的,不说飞天入地,至少也是整天到处窜的,那消息,可灵通着呢。


    盗亦有道,任小二和刘家宝心想,万一偷到公安头上,那就赶紧撒腿跑,如果真的被抓了个正着、跑不掉了,那也绝对不能出卖兄弟,哪怕挨打受刑,也坚决不能说!


    88☆、


    第88章


    ◎补更新◎


    人多就容易生乱,尤其是大家都着急看到通过人员名单的时候,人挤人的,谁还能注意到自个儿的兜里有没有多出一只手啊?


    也正是出于这层顾虑,韩学礼才找高书记、把红旗公社派出所的公安同志都暂时借过来了。


    但是,公安同志也是人,有这么十来个人在,是一种威慑,却没办法保证万无一失。


    所以,他又特意让人拿了个大喇叭,在奶粉厂门口喊:


    “人多拥挤,请注意保管好个人财物,留意身边的陌生面孔!”


    这句话循环播放着,一连听了好几遍,再粗心大意的人心里也留了个影儿。


    就算大部分人出门的时候都没有带大钱的习惯,但这回可不一样,带上全部家底儿、奋力一搏的知青大有人在。


    他们插队下乡,是有安家费的,有些人还得到了父母的赞助,即便在乡下,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东西,但不管怎么说,兜里有钱的人,说话的底气都比别人要硬上几分。


    这些钱对他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真的被小偷给摸走了,考进奶粉厂的人还好说,没考进去的呢?这以后的日子,可该怎么过啊?


    这不,因为有大喇叭循环播放的提醒,有人便多了个心眼儿,往前挤着去看成绩的时候,却发现有个人很奇怪,在大家都拼命往前挤的时候,这人的方向,却是往后退的?


    心里狐疑,这人耐着性子,并没有当场嚷嚷出来,而是在那个奇怪的人把手伸进他旁边一位女同志的裤子口袋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儿,同时喊道:


    “有小偷!有小偷!大家赶快检查下,自己的钱还在不在?”


    “小偷”在这年头儿,无疑是人人喊打的存在,听见这话,当即就有很多人看过来,随后又赶忙去检查自己带着的钱有没有被小偷偷走。


    这么一检查,嘿,当下就有人惊慌道:“我兜里的十块钱不见了!一定是被小偷给偷走了!你还我钱!赶紧还我钱!”


    人群中有了小范围的骚动,身处其中的人感觉或许并不明显,但韩学礼、高书记和红旗公社派出所所长站在了台阶上,自然就能看得比较清楚了。


    三人发话,立刻就有公安和保卫科的人赶了过去。


    被抓住的小偷姓什么叫什么,今年多大,家住在哪儿,还有没有同伙,总共偷了多少*钱,如何寻找失主,这些事情,自有他们去接手。


    “多亏有韩厂长提醒,要不然,今儿来看成绩的人这么多,平均每个人被偷走一块钱,这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到时候,派出所要顶着压力破案,我们红旗公社也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派出所的同志们都目光如炬,有着丰富的破案经验,保卫科的人基本也都是从部队退下来的,个顶个的,都是好手,又有群众留心,三方合力,能抓住一个小偷,那就能抓住第二个、第三个。


    最关键的是,他们并不是等到事情发生了以后、群众闹到派出所去、才开始查案、弥补过失,而是从一开始就预想到了这种情况,把有可能出现的问题扼杀在摇篮里。


    高书记笑眯眯地说,心里也在想着,就这么一件事,多少也值得闻记者在新闻报道里提上一嘴吧!


    他们红旗公社的名气,可不就是在这一点一滴的小事中慢慢累积起来的吗?


    韩学礼先是力排众议、把奶粉厂的选址定在了红旗公社,后又帮着公社的一部分五保户家庭解决了生计问题,现在还送来了这样一桩功绩,高书记能不好声好气吗?


    参加考试的人多,通过考试的却只有一百人,比例悬殊,谁能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结果呢?


    好在,韩学礼做了多手准备,在奶粉厂门口张贴通过考试人员名单的地方,设立了接待处。


    接待处只有五个人,都是临时从食品厂调过来的,找的也都是能说会道的角色,但他们的活儿是真的不少。


    一则,是引导看完成绩的人立刻离开,避免这部分人长时间停留、后面的人又不断向前挤、最后导致意外发生。


    二则,如果有人没找到自己的名字、却又不愿意相信自己没考上,这也好办。


    奶粉厂把第一名和最后一名的卷子都贴出来了,自个儿去对照呗!


    倘若对照完还是觉得自己不可能没考上,那就报名字、报身份信息、考的是哪个岗位,接待处的人会把你的试卷翻出来,每道题旁边都有小分,最后的总分是不会算错的,不信你就自己加!


    总而言之,奶粉厂考虑到了绝大部分人的需求,至于试卷上的答案很明显连最后一名都比不上、还要睁着眼睛胡说八道的人,那就不好意思了。


    想闹?行啊!保卫科的人请你喝茶呢,跟他们走一趟呗!


    毕竟,他们是招工,可不是辩论,况且,跟歪理邪说、自成逻辑的人,有什么好辩论的?


    反正,孔圣人都没办法让每个人都满意呢,更别说他们这一个小小的奶粉厂了!


    不得不说,韩学礼的这步棋是再次下对了,就他们仨站在边儿上看的这不到一个小时,已经有快三十多号人来接待处、要求查看他们的试卷了!


    得亏接待处的同志们都是经过培训的,不管是找卷子、还是安抚情绪,甚至是对付一言不合就想耍混的人,那也是手到擒来的。


    高书记看在眼里,也是越发佩服韩学礼这走一步看三步的心思了!


    奶粉厂招工考试成绩公布的第二天,就上了安城日报,自然,玻璃厂的职工们也在讨论这件事情。


    毕竟,被录取的人有一小半儿都是知青,而在此之前,他们从来都没想到过,下乡知青居然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回城”?


    ——虽然是在红旗公社上班,但公社离安城这么近,跟“回城”又有什么区别呢?


    自然,是有不少人心里暗暗懊恼的,此前,他们也听说了奶粉厂这次招工不限制户籍、知青也能参加的事儿。


    但是,他们总觉得,写的是一回事儿,如何落实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允许知青参加招工考试,这在安城到底是第一次的尝试,奶粉厂只是个刚成立的小厂,领导班子能不能顶住这么大的压力,还是两说呢。


    他们家孩子插队下乡的地方远,来来回回地折腾,费钱也费人,要是最后没考上,这不就白折腾了吗?


    所以,他们想了想,自以为做了个十分明智的决定——压根儿就没告诉孩子奶粉厂要招工的消息。


    然而,这会儿,看着工友因为孩子考进奶粉厂而笑得合不拢嘴的时候,他们心里是真的后悔了。


    要说学习成绩,那孩子念书的时候还不如他们家孩子呢,他都能考上,那他们家孩子指定也能考上了!


    唉!当初怎么就偏偏没这个魄力、让孩子拼一把呢?现在可好,耽误了孩子,还不知道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梁万和许婶儿她们坐同一桌吃饭,说来也巧,前后隔了这么些天,他居然有幸看到了上次食堂大战的后续!


    “他郑叔,晚上记得来家里吃饭啊!”


    张巧面带得意之色,冲着郑奎刚道,也不等他发问,就往下接着说了:


    “我们家小然那孩子,打小就机灵,会念书,也爱看书,连我都没想到,她下乡以后,还是跟从前一样、每天睡觉前都得看会儿书才能睡下呢。”


    “这回奶粉厂招工,我们本来只是不想让闺女错过一次机会、才告诉她、让她去试试的,大不了就花个来回的路费、全当回家来探亲嘛。”


    “可谁能想到,小然这孩子,她够争气啊!一次就考进去了,还是干部岗呢,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算上老家的,我们老张家大大小小几十口人,小然可是头一个当上干部的!还是靠着自个儿的本事当上的!”


    “我们两口子也没啥本事,我婆婆就发话了,今晚做点儿好的,一家子聚一聚,替小然庆祝下!”


    “他表叔你是自家人,叫上弟妹和孩子也来呗,人多了热闹!”


    “放心吧,我婆婆说了,今晚不喝酒,让我买一捆汽水回去,省得喝得醉醺醺的,回头再耽误了小然的工作!”


    张巧的这些话,就差贴着陈春花的耳朵说了,知道俩人之间过节的人默不作声,只一个劲儿地打量陈春花的脸色。


    人心里都是有一杆秤的,就算有亲疏远近,却也有是非黑白之分,在这件事情上,谁都不能说,陈家小子干了这样的事儿,陈春花这个当妈的,绝对是清清白白的。


    如果陈家小子成功从临时工转正,娶了媳妇儿,生了孩子,如果张巧她闺女张然一直留在乡下,或是嫁给一个普通村汉,或是被耽搁成了老姑娘。


    如果时间长了,大部分旁观者的记忆得到美化,看到这样鲜明的对比,或许会有人觉得,陈家小子当年的选择其实没多大错,说到底,谁不是自私的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要怪,也只能怪张然太傻!


    可现实却是,没有那么多的如果,而且,偏巧天意弄人,一块儿报考的奶粉厂,张然考上了,陈家小子却是榜上无名!


    一个是干部,一个是临时工,依然是差距悬殊,但双方的角色却已经颠倒了过来!


    自古以来,雪中送炭者少,锦上添花者多。


    像是现在,就有不少人开始踩一捧一,觉得是陈春花他们家人没眼光、因为目光短浅、失去了关系这么好的朋友不说、也错过了个有真本事的儿媳妇儿,这怎么就不算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呢?


    陈春花闷着头、从碗里扒饭,一声不吭,再也不见那天和张巧、郑奎刚大打出手时的嚣张模样。


    不过,她想龟缩起来、用逃避来躲过这阵风头,那也要看张巧愿不愿意呢!


    只听张巧明知故问道:“诶,陈春花同志,你儿子不是也参加了这次招工吗?考得怎么样啊?在哪个岗位呢?嗨,瞧我这话说的,不管考上了哪个岗位,总归都是替国家做贡献嘛!”


    “不过,我去看成绩那天,好像没看见你儿子的名字啊!怎么回事儿?是我漏看了还是?人家奶粉厂虽然刚成立,但在招工这事儿上,考虑得可周全了。”


    “你要是没看到你儿子的名字,可以去接待处,让人家帮着把你儿子的试卷找出来,跟最后一名的卷子比对一下,说不定,就是哪里出了岔子、弄得奶粉厂险些错过你儿子这样的人才呢!”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这两天会陆续补上更新的!


    89☆、


    第89章


    ◎补更新◎


    她闺女以后可就是干部了,从前的事已经过去,能不提就不提,往后可不能再跟陈家小子扯上半点儿关系了。


    所以,张巧只说自己去看成绩的时候,绝口不提自家闺女半个字儿。


    当然,她话里话外的嘲讽之意,那是谁都能听出来的——


    如果陈春花她儿子也考进了奶粉厂,哪怕只是车间工人呢,她这会儿也不可能低着头一声不吭、任由张巧找回场子。


    说起来,人心其实是很复杂的,在张然还是下乡知青的时候,大家对她、对张家都是同情居多。


    可现下,双方位置颠倒,大家固然觉得是陈家人目光短浅,但看着张巧“耀武扬威”的行为,有些人又难免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张巧做得过了些。


    这不,当即就有人站出来充当和事佬了:


    “好了好了,张巧,你也少说两句!俗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两家之前关系那么好,就算现在大不如前了,也不该总往春花心上插刀子。”


    “反正,你闺女已经回城了,将来更是前途一片光明,你何必还要跟她一般见识呢?”


    张巧冷笑:“合着在农村呆了这么长时间、成了个瘦竹杆儿的人不是你家闺女,所以你才能在这儿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


    “我闺女是回城了,但她是靠着自个儿的本事回来的,又不是陈家人为了弥补自家孩子的过错、在中间出了力,既然他们什么都没做,我凭什么要原谅他们?”


    “再说,不趁着春风得意的时候找回场子,难不成要等到我们家落魄的时候、再来找茬儿吗?”


    张巧可不傻,她闺女和陈春花儿子到底是有过那么一段儿,虽然她问过闺女,俩人之间清清白白,顶多也就悄悄拉过小手,但是,外人不一定会这么想啊!


    要知道,陈家小子可是从她闺女手里骗走了一份儿临时工工作的,外人心里肯定会想,要是他们俩之间没点什么,她闺女能把这种可以改变人生命运的机会让出去?


    所以,张巧才要闹,她和陈春花现在越是不和,之后就越是少有人会把她闺女再和陈家小子扯到一块儿。


    而且,这样一来,她心里的另一重隐忧,也就几乎不可能发生了——


    她担心,张然年纪轻,又没多少心眼儿,万一被陈家小子俯下身段儿、又给哄走了,那她可真是干哭都没眼泪了!


    现在,她和陈春花闹得僵,到时候,陈春花要面子,多少也会拦着她儿子来张然跟前晃悠的。


    本是好意相劝,没成想,张巧完全不给面子,这人被呛了回来,顿时面色讪讪:


    “行行行,倒是我多事了,你们两家之间的事情,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不管了,还不成吗?”


    围观的人发出低低的哄笑声,本来就是你多管闲事,谁让你来当这个和事佬了?这会儿,替自己挽尊的话,说得倒是挺顺溜!


    作为亲眼目睹这两场大戏的见证者,梁万并不曾想过,存在于众人口中的张然,居然还间接地跟他扯上了关系!


    奶粉厂的第一任厂长杨启明,原先是食品厂一车间生产主任,毫无疑问,这是韩学礼的人。


    从生产主任,一跃成为厂长,看上去,步子是迈得大了点儿。


    但是,考虑到食品厂和奶粉厂的规模差距,考虑到奶粉厂建在红旗公社,住宿、通勤等都有不方便的地方,这一步之所以这样迈,其实也就能够理解了。


    当然,尽管是食品厂的子厂,但奶粉厂依然属于市商业局领导的国营厂子,重大人事任命,依然需要市领导点头才行。


    而在会议上,韩学礼推荐杨启明成为奶粉厂厂长的其中一个理由,说服了领导们:


    “杨启明是一车间生产主任,自他担任这一职务以来,一车间生产量的年平均增长率为12.8%,安全事故发生率却降到了不到0.03%,这两个数据,是我经过调查统计得来的,也是远远超过其他车间水平的。”


    “对于刚成立的奶粉厂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生产!是生产!还是生产!”


    “只有生产出东西,才能谈其他,才能让把整个厂子都盘活!”


    “所以,我认为,由杨启明同志担任奶粉厂厂长,是十分必要的。”


    邢厂长本就在奶粉厂贴出招工通知前、就和韩学礼交了底儿、成为了“自己人”。


    在谁来担任奶粉厂厂长这件事情上,他原本也有自己中意的人选,可是,听出领导们有空降一位同志来担任奶粉厂厂长的意思后,他立刻就跟韩学礼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说到底,市领导考虑的是全局,而他们要考虑的,只有食品厂的利益,很显然,由食品厂本身的人去奶粉厂担任厂长,才是对食品厂最好的。


    要不然,空降一位同志过去,食品厂又出钱又出人又出力的,等到奶粉厂发展壮大起来,人家想独立了,有市领导当靠山,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到时候,食品厂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全为了他人做嫁衣?


    有正副两位厂长鼎力支持,又有韩学礼拿出确切的数据来证明杨启明的个人能力,经过商议,领导们最终决定采纳韩学礼的建议,任命杨启明为奶粉厂厂长。


    在市里开会时发生的事情,牵扯到领导们之间的角力,按道理是不该外露的,尤其是不该透露给本人知道。


    但是,如果不让杨启明知道,他韩学礼在中间出过多少力,那他还怎么收买人心呢?


    好在,韩学礼自个儿不方便去找下属表功,但他还有助理啊!


    只要过去一趟,提醒杨启明去了奶粉厂以后要干出一些成绩来、要不然市领导心里的人选、可能就要过来帮忙了。


    杨启明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对于韩学礼的鼎力支持,他心里自然是十分感激的。


    不仅如此,跟着韩学礼干的杨启明都当上厂长了,可见,跟着韩副厂长有肉吃,最起码也有肉汤喝,一时间,这就成为了食品厂许多人的共识。


    韩学礼轻轻松松收拢人心,等到杨启明按照他说的、给奶粉厂新进职工加试一场、揪出了两个成绩明显不对劲儿的人后,他就更不慌了。


    哪怕这会儿老邢退了、有新厂长来,他有着这么雄厚的群众基础,又有在领导们面前实打实的功绩,不说十年八年,至少三五年之内,他是不用担心被“排挤”到一边儿去养老了。


    “我下周一要去隔壁省出差,大概得一个礼拜,妈,咱们家还有什么票啊?我带上吧,到时候看,能不能从隔壁省买点儿什么特产回来!”


    一家子坐在院子里纳凉的时候,韩菁忽然开口道。


    被通知要去出差,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韩菁心里一直在琢磨该怎么跟家里人开口提这件事。


    毕竟,这是她头一次去出差,而闺女才刚满一岁,每天晚上,到了她和梁万下班的时间点儿,如果还没看见他们,就会一个劲儿地探头往外面看。


    韩菁不知道,如果她去出差一个礼拜,闺女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如果她号啕大哭,家里人能不能哄得住她。


    “出差?是为了什么事儿啊?除了你,还有谁?”


    韩学礼问道,他刚把奶粉厂招工加试发现的问题及相应对策写成的报告交上去,心里刚松了一口气,没成想,闺女这儿又有事儿了!


    “就是蔬菜基地的事儿,先前扩大规模的时候,我们不是一并引入了蔬菜大棚种植技术吗?这两年冬天,在各家各户的餐桌上偶尔能见到一些反季节蔬菜,这就证明了,当初我们单位的决定是正确的。”


    “但技术是在不断进步着的,听说隔壁省的蔬菜大棚种植技术有了新进步,我们就想过去学习学习,看看人家到底是怎么做的。”


    “除了我,还有生产基地的两名技术员,以及生产科、财务科的三个人,总之,我们一共六个人,四个壮汉,安全问题,你们不用太担心。”


    早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李主任退休,韩菁就升为了办公室的主任。


    这次出差,虽然算不上苦差事,但也绝对不是能够轻轻松松、四处游玩的好活儿。


    办公室就那么几个人,韩菁原本是想派小徐去的,正好也能给他一个锻炼自我、增长见闻的机会,但架不住蔬菜基地扩大规模的事儿是韩菁一手负责的,而小徐当初只是替她打下手罢了。


    所以,要说最合适的出差人选,那肯定是韩菁,再者,常经理也是考虑到,财务科派出去的是个女同志,让韩菁出差,两个女同志一块儿,不管干什么,总归能有个伴儿。


    于是,韩菁去隔壁省出差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样啊!那就去吧!穷家富路,你头一次出差,身上还是多备点儿钱,回头给衣服里多缝几个口袋,狡兔三窟嘛,免得被人一锅端了!”


    韩学礼皱着眉头道,要说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但他闺女是有上进心的,当爹的总不能拦着孩子进步。


    再说,韩菁和梁万他们小两口,很明显就是女强男弱的相处模式,如果他闺女不多撑起来一点儿,指望梁万,呵,那就完犊子了!


    韩菁出差的事情刚定下来,单位里就有好心的大姐问她、闺女好像还小吧、能不能离得了她,这也正是她没有在第一时间跟家里人坦白要出差的原因所在。


    但是这会儿,她担心的那种情形并没有发生,家里人虽然不放心她,却也没有一个人拦着、不让她去出差。


    韩菁若有所思,梁万看在眼里,等到只剩他们小两口的时候,就抱着自家媳妇儿保证道:


    “你尽管去出差吧!放心,你走的时候,咱闺女是什么样儿,等你回来,她就还是什么样儿!我保证,肯定不会让咱们家小满掉秤的!”


    “好!那闺女就交给你了!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到时候,给你们带礼物!”


    韩菁笑着道,是她想多了,只是出差一个礼拜而已,又不是三年五载的,家里还有这么多人在,闺女哪儿至于因为看不见她就不吃饭了呢?


    况且,谁说孩子还小的时候,就必须得跟母亲捆绑在一块儿,否则就是当妈的太狠心了?


    理论上来讲,明明父亲和母亲的职责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她要出差、单位就有人问她孩子的事儿,而同样家有三个月大小婴儿的小江要出差、就没人问他这种问题呢?


    韩菁出差的这几天,梁万找单位请了两天假,反正,档案室常年没什么人来,是最最最清闲的养老部门了,他也不用担心自个儿请假、他的活儿就被丢给许婶儿她们分摊着做了。


    而在这两天里,梁万也没干别的,就是充分利用厨房的一切物资,给他闺女做好吃的!


    南瓜蒸排骨、清蒸鸡翅、土豆香菇滑鸡、番茄土豆炖牛肉烩饭……


    小孩子的胃就那么大点儿,也吃不了太多,偏偏韩家的厨房里都是大锅,于是,在连着吃了两天婴儿饭后,韩老爷子受不了了,出门一趟,想办法找人弄了个成人巴掌大小的铁锅。


    原本是用来烧热油的,现在用来给小满做辅食,倒是正正合适。


    梁万这个厨师,因为见过的、吃过的多,在这个年代,属于创新型人才,偶尔进一回厨房,也算是给家里人改善伙食了。


    但他经常下厨房的话,韩家可就有点儿承受不住了,无他,梁万做饭费油费调料啊!调料还好说,但油票是真的不好弄!


    直到小满开始吃辅食,梁万这位大厨的“真本事”才算是彻底发挥出来。


    从小满八个月大,一直到现在,韩家人才知道,原来小孩子吃的东西,还可以有这么多花样儿呢!


    大开眼界的何止他们,自然也包括了小满。


    年纪尚小的她,本就记不住太多事儿,又有亲爹一波接着一波的美食攻势在,这个大馋丫头每天到点儿就吃、到点儿就睡,哪里还能想得起来亲妈不在家啊?


    于是,等到韩菁出差回来,看到的,就是一个比她走之前、脸圆了一圈儿的闺女。


    沉默……还是沉默……


    韩菁实在没忍住,问出了那句话:“我走的这几天,她一天吃七八顿饭吗?”


    除了这个猜测,韩菁很难想到别的什么原因,居然能让她闺女在短短时间里胖了这么多,就算小孩子的体重涨得快,那也没必要这么快吧?就不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吗?


    90☆、


    第90章


    ◎补更新◎


    韩老爷子脸色讪讪,他这两天时不时地就抱着重孙女去巷子口那棵树下乘凉,自然也就注意到了,和别人家孩子相比,自家重孙女这过分突出的体重。


    不过,老一辈儿人都是过够了苦日子的,且不提他们吃那么多苦、就是为了让下一代人不再吃苦,只说这“能吃是福”的观念,就足够让他们渐渐理直气壮起来了。


    梁万同样不显半点儿心虚气短:“小孩子嘛,她现在不怎么动弹,等她能跑能跳的时候,这身肉撑不了多久就该减下来了,放心吧!”


    在这年头儿,小满的体重跟同龄的孩子相比,的确重了些,但要是放到现代,她这点儿体重算得了什么啊?


    所以,梁万丝毫不慌,更何况,他闺女就算将来胖点儿又怎么了?那分明叫有福气好吧?


    韩菁说不过他,只得休战,又把自个儿给家里人带的礼物都掏了出来。


    她也是典型的实用派,虽然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向英操心着,但耳濡目染之下,最起码家里需要什么东西,她还是了解的。


    这不,韩菁带回来的布刚落到向英手里,她就开始安排这几块布的去处了:


    “菁菁带回来的这几块布,都是好料子,这块儿颜色亮,也透气,正好给小满做一身儿!还有这块儿,爸,妈,我给你们做件上衣,夏天爱出汗,多一件儿,也方便换洗……”


    一家七口人,每个月的布票却是有定数的,就算攒整整一年,那也不够给每个人都做件新衣服的。


    必要的时候,就是得做出取舍!


    小孩子长得快,向英每次给小满做新衣服,都会特意做大两个尺寸,可饶是如此,依旧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所以,每次买到布,或是跟人换到瑕疵布,向英都得先给小满安排上才行。


    紧接着,就是老两口的衣裳了!


    或许有的人认为,老两口已经上了年纪,一来,不长身体,二来,也不像年轻人、上班的时候得穿得体面一些,平时最多也就是在家门口这一亩三分地儿转悠,做那么多新衣服,那不是浪费吗?


    但韩家人可不这么认为,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里,老人硬是把三个孩子都平安养大了,还在他们结婚嫁娶的事情上竭尽所能地帮扶着,这容易吗?


    人的一辈子就这么长,小时候没享过福,年轻的时候也在为了养家糊口而劳碌奔波,要是到了晚年,日子过得依旧不痛快,那这一辈子活到头,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正因为老人上了年纪,才更应该多享些福,要不然,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哪天一闭眼、第二天却没能睁开眼,这不是亏大发了吗?


    只从韩老爷子和余秀芳每个月几乎都把退休工资花光、而没有打算攒着、给三个儿女分一分,其实就能看出他们的生活态度了。


    在做新衣服、吃好东西这样的事情上,老两口的态度不变,依然是儿子儿媳妇不想给、他们就不伸手要,但如果儿子儿媳妇愿意给,那他们也不会来回推脱、有福不享、没苦硬吃。


    连着好几天没见闺女了,晚上,韩菁搂着闺女坐到床上,陪她玩了好一会儿,逗得她咯咯笑个不停。


    梁万在隔壁屋擦完身子出来,一进屋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幅画面,脚步一顿,心中越发柔软起来。


    “爸爸!”小满一扭头,就看见了她爸,连忙兴奋地挥动着她的小手手。


    韩菁离开家去出差的这几天,她和亲爸的关系一日千里,尽管很难说这其中美食占到了几分功劳,但总归结果是这样,就足以让梁万这个傻爹乐得找不着北了。


    “闺女,给妈妈敲个小西瓜看呗!”梁万逗她道。


    韩菁一头雾水,随后就看见她闺女听到关键词后、立刻来了精神、乐呵呵地用小拳头捶了捶自个儿的肚子。


    她保证,在小拳头捶下去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闺女圆滚滚的小肚子颤了两下,有点像,有点像国营饭店刚出锅、用筷子夹起来时、颤巍巍的五花肉块。


    韩菁:“……”


    忍了又忍,终究是没能忍住,韩菁一下子笑了起来,身子也不由得向后栽倒了些:


    “小西瓜?你们谁想到的这个比喻啊?还怪生动形象的呢!”


    “那当然是我了!”梁万语气不无得意,说话的功夫,还不忘记扶住韩菁,省得她万一栽倒后、脑袋会磕到硬床板上。


    看着爸爸妈妈都笑了,年幼不知事的小满越发高兴起来,笑声清脆,又露出了她的小米牙们,看着别提有多可爱了!


    小孩子到底精力不足,陪着爹妈玩了一会儿,躺着躺着,抠了抠自个儿的小手和脚丫子,迷迷糊糊地就睡过去了。


    看着闺女刚刚还在高兴地喊“爸爸”“妈妈”,前后没用三秒钟,就直接睡熟了,韩菁和梁万已然是见怪不怪了。


    小满一向觉沉,睡着了以后更是打雷都不一定会醒,梁万也就十分自然地把闺女转移到了她的小床上,接着才跟媳妇儿商量起了正事儿。


    当然,如果他说话的时候没有拉着媳妇儿的小手,揉揉捏捏的,那这件事被称为“正事儿”,才算是更有说服力了。


    “天气越来越热,咱们家人又都爱干净,基本上要每天洗一次澡,或者每天晚上擦一回身子才行。”


    “但是,澡堂离得有点远,经常跟人换澡票,也有点麻烦,我就想着,要不弄个洗澡装置,就放在咱们隔壁这间屋子,以后洗澡也就方便了!”


    韩家人冬天肯定是去公共澡堂的,毕竟,澡堂烧着锅炉呢,比较暖和,不用担心着凉。


    但是,夏天基本上天天都得洗澡,梁万自个儿倒是无所谓,有时候趁着正热的时候、打一桶井水上来、放在院子里晒上半天、用来洗澡、温度正好合适。


    但女同志不一样,没法儿在院子里冲凉,在屋里也只能把毛巾扔到温水里、攥干水分、再擦擦身子罢了,这样的洗澡,无异于隔靴搔痒,只能说是无奈之下的办法。


    梁万之前也没注意到这一茬儿,直到媳妇儿出差的这几天、他参与了给闺女的洗澡行动、看见丈母娘每次都是用一个水瓢从桶里舀一瓢水、往闺女身上淋,这才想起来,诶,他可以做个洗澡神器啊!


    虽然这没办法代替热水器来用,但至少,有个简易版的洗澡神器、用上花洒,他闺女以后洗澡的时候就再也用不着出动两三个人这么麻烦了。


    “洗澡装置?怎么弄啊?”韩菁问道。


    其实,在他们家刚搬过来的时候,她爸想着这一片儿都是平房、以后洗澡不方便,就想在家里像澡堂子似的、弄个淋浴间来着。


    谁知道,找街道办一问,原来这样的改造牵扯到了排水系统,得经过街道三分之二以上人家的同意才行。


    韩学礼和向英挨家挨户地问了一遍,有的人一听到要花钱就连忙摆手拒绝了。


    有的人则是想到自己一大家子人,一年到头儿也洗不了几次澡,与其费这个事儿,还不如脏了的时候去澡堂子来得方便呢。


    还有的人,确实有点儿心动,但却又觉得,这事儿是由韩家起的头儿、难道韩家不应该承担绝大部分的费用吗?


    可是,他们家有钱归有钱,却又不是冤大头,明明是每家都能受益的事情,为什么要平白无故替别人家出钱呢?


    最后,就着费用这个事儿来回扯皮,弄得她爸妈精疲力尽,干脆打消了这个念头,自此再也没提过改造淋浴间的事儿。


    不过,尽管有着这样的前车之鉴,但韩菁并不了解梁万口中的“洗澡装置”到底是什么样儿的,自然也就没有着急着、一口否定他的提议。


    “就是弄一截儿塑料软管,弄个混水装置,弄个三通接头,再买个淋浴喷头,家里有桶,到时候往隔壁屋摆两个,洗澡之前,一个倒冷水、一个倒热水,用那个混水装置就可以调节水温,其实跟去澡堂子洗是一样的。”


    没有亲眼见过的东西,只凭这短短几句,是很难想象出来这个洗澡装置到底长什么样子的。


    只是,韩菁也听出来了,梁万要买的这几样东西都不贵,也都是在供销社或者杂货铺就能买到的寻常物件儿,满打满算,顶多也就花十块钱吧,但要是能成,家里人夏天洗澡可就方便多了。


    于是,虽然没听懂,但她还是对梁万的想法表示了支持:


    “那你就弄吧!要是有什么不好买的,找爸想想办法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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