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死得太便宜了。


    死得太便宜了。


    姜宁望着白布下的姜大志,心里不觉痛快,更无伤心和感慨,只有这一个念头。


    这么坏的一个人,怎么就死得这么轻松。


    “李捕快,死者就是姜大志,坎子村的姜大志。”姜宁往后退开,走到坐着的朱红身边,抬头看向李捕快,“还需要等姜万贯和姜富贵来确认吗?”


    李捕快摇摇头,往外看了眼,“不用是不用,但还是得等他们来领回去下葬,这事儿落不到你们身上,还是说——”


    “我一个被他胡乱嫁出去的哥儿,我阿娘一个跟他和离的人,没什么说不说的,等他下葬那天,要有空就回去看一眼,要忙就算了。”姜宁接过李捕快的话,“至于我那两位哥哥,自小和他一个秉性,事情交给他们,爱怎么办怎么办吧。”


    反正他是不想管,他也不欠姜大志什么。


    血缘啊,亲情啊,是无关的。


    亲情和感情的产生,不会因为血缘而有什么不同,是在相处中产生的。


    “那行,你们先回,等你两位哥哥来了后,要是无什么争议,就让他们把人领回去。”


    “多谢。”


    姜宁朝李捕快点了点头,伸手去扶朱红,“阿娘,这儿没什么事,我们回家?”


    闻言朱红愣了愣,回过神来看着姜宁,“回家?”


    姜宁点头,“这人的确是姜大志,确认无误了,咱们就回家,反正一会儿大哥和二哥会来。”


    朱红站起身,忍不住又瞥了一眼盖着白布的人,心里发空,说不上难过还是别的,可肩上压着的担子,忽地一下轻了。


    这么多年,她和姜大志就是一对怨偶,好日子没有过过几天,连安生日子都少,更别说相敬如宾、夫妻和谐的日子。


    可这人一下死了,猝不及防的,一点准备都没有。


    “……那他怎么办?”


    “大哥和二哥会来的,已经在路上了。”


    朱红点了点头,收回视线,“那我们走吧。”


    姜宁“嗯”了声,扶着朱红往外走,才走到衙门外,抬头一看,雨停了。


    屋檐的水滴下来,台阶下都是水。


    姜宁看朱红有些心神不宁,问道:“阿娘,你要是心里惦记,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上一会。”


    “不了,回吧。”朱红摇摇头,“我不是惦记,只是觉得这人死得太快,一时反应不过来,有种……”


    “突然就没了的感觉。”


    姜宁轻轻拍着她的背,“我明白,那我们先回家。”


    两人才要走,姜万贯和姜富贵急匆匆地迎面走来,看到他们也是一愣。


    “娘?”


    “阿娘!”


    姜富贵和姜万贯上前,惊讶地喊了一声。


    看了看旁边姜宁,想起上次姜宁到家里去的事,心里发怵,倒是不敢跟他打招呼。


    “衙门的人来说,爹失足落到河里,人、人没了。”姜富贵磕巴问:“里面真是爹吗?”


    朱红对姜大志有怨恨,但对姜富贵和姜万贯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有些不忍。


    她看了一眼姜宁,见姜宁不反对,便道:“嗯,是你们爹。”


    姜富贵当即就要哭嚎着冲进去,被姜万贯拉住,站在原地看着朱红。


    姜万贯比姜富贵脑子好使,当然知道朱红和姜宁是什么态度,而且卫长昀又中了秀才,立即道:“爹走了,丧事我和大哥两人办了,娘你和宁哥儿——”


    “这是一两银子,算是他小时候没把我扔掉,我最后给他送个终,也是替阿娘给的,你们俩好好把丧事办了,其他的我们不管,往后你们安生,那大家就井水不犯河水的,各自过日子。”


    姜宁望着姜万贯,“阿娘在食肆里帮忙,有自己的积蓄,他要不要给你们花,或者给你们的哥儿或者孩子买点东西,那都是她的事,我不过问。”


    不等两人接话,姜宁眼神一变,“但你们要跟姜大志一个性子,不老实,那我也不会客气的。”


    姜万贯和姜富贵接过钱,没吭声。


    他们对姜宁依旧看不上,但看他日子过得好,自然是想攀附、巴结,好歹能多点钱。


    可姜宁话一说完,还递了一两银子,就是要买断这关系。


    好在不管朱红跟他们往来,也算是没那么绝情了。


    “那我们进去了,娘,我家哥儿有身孕了,你要有空,可以回家里看看。”


    朱红闻言点了点头,叮嘱道:“这银子应当是有不少剩余,剩下的你们兄弟分了,给自家哥儿买些东西,别亏待了人家。”


    她叹了口气,“过一阵家里闲了,我再回去看你们,好歹娶妻了,你爹没了,我还在,我跟他和离,但该见见也见见。”


    “娘,我们知道了,以前是不对。”


    “就是就是,娘,我们知错了,往后肯定安生过日子。”


    姜宁站在一旁听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什么改邪归正?分明就是识时务、墙头草。


    以前姜大志是那个强权,他们就学姜大志,现在靠山没了,当然就乖了。


    最好是真不惹事,不然到最后说不定还得找上朱红。


    “那我们进去了。”姜万贯拉了一下姜富贵,“大哥,我们去接爹回家吧。”


    姜富贵一听,又哭上了,嚎着往里走。


    姜宁听得嫌弃,拉上朱红回家。


    人死为大,他不想说什么恶毒的话,所以干脆回家,眼不见为净。


    毕竟死后只剩一抔黄土,生前所有仇怨,都一笔勾销,想要计较也不行-


    过了几日,姜宁抽空去了一趟顾苗家。


    顾家家大业大,连宅子也大。


    姜宁不是第一回去,但每次去之前都得做个心理建设,尤其是见到顾苗父母。


    倒不是对方太威严,是太能说,他应付不过来。


    “爹,你快和娘去街上逛吧,让宁哥儿和我单独说会儿话,你们别占着他时间了。”


    顾苗扶着腰站起来,“哎,明尧,你跟爹娘一起去,正好问问秦掌柜,咱们酒楼的安排。”


    顾父顾母看着顾苗,一脸无奈,但又只能由着他的性子。


    “那个宁哥儿,你和苗苗聊吧,他这个脾气啊,打小就这样。”


    “是啊是啊,不过我们家苗苗心地可好了,你往后要多来啊,跟他一起玩。”


    姜宁连忙起身送他们,“伯父、伯母,我知道了,苗哥儿的好我都知道。”


    生怕有一点儿怠慢了两位长辈,等人走了,才陪着顾苗去花园里走走。


    顾苗看他表情,忍俊不禁,“你别管他们说的,他们就是怕我在家里闷,成日变着法地跟我玩,见你来了高兴,生怕我看腻了他们。”


    “那这不是好事,伯父伯母还有沈大哥待你都这般好。”姜宁想起一事,问道:“之前你说,这孩子要跟沈大哥姓,伯父伯母可知晓?”


    顾苗点头,在亭子里坐下,“才晓得有身子的时候就说了,反正他们不同意我也会这么做。”


    他剥了一个橘子,“明尧虽是入赘到我们家里来,可今南已经是跟着我姓了,现在明尧是秀才之身,这个孩子跟他姓,有什么不好。”


    并非是香火的事,他才不考虑这个,只是想一个孩子跟一个姓,不挺好的。


    “那就行。”姜宁点点头,心想难怪顾苗是这个性格,得是家里氛围好才行。


    顾苗把橘子分了一半给他,“话说回来,再过一阵他们就得去州府,州府那更远了,我家在镇上还算是有名望,去了州府便跟白丁是一样的,我爹娘是打算让两个护院跟着去,小厮就算了,他能照顾好自己,主要是怕路上有歹人。”


    “两个护院?”姜宁一愣,反应过来,“是家里的?”


    “嗯。”顾苗看着他,“毕竟也有一些家底,请几个护院看家,免得有人生事。”


    姜宁“哦”了声,心想往后家里宅子大了,那也得请几个护院才是。


    防强盗、小偷,还有闹事的。


    “我打算跟长昀一起去,正好去州府长长见识。”姜宁剥着橘子的白色经络,“所以才来找你换一点银钱,铜钱带在身上太沉,还不方便。”


    顾苗惊讶道:“你要跟去啊?那家里怎么办?”


    姜宁笑道:“我阿娘啊,去的话,顶多二十天,食肆那边看看吧,不行请一个临时小工。”


    “那你要不请上回的孙六哥,他做菜好吃的。”


    “孙六哥不是接席面吗?还接这个活啊。”


    “自然是接的,他们平时就是跑这家、跑那家,不固定在哪,觉得自在,反正挣得也不少。”


    顾苗想了想,“你要是觉得担心,那你还不如让秋哥儿来帮忙照看几日。”


    姜宁一脸诧异,不由道:“去的时日不少,秋哥儿总不能离家大半个月吧。”


    顾苗瞥他一眼,又拿起糕点咬了一口,“宁哥儿,你待秋哥儿一家好,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想要他家日子能像你家一样,只靠接济、救急是不行的。”


    姜宁愣住,他其实想过,可自己都才是刚起步,所以便不曾多想。


    顾苗知道姜宁聪明,未必没想过,他继续道:“你想想,以长昀的才学和天赋,要是秋闱中了,便是举人,可入仕为官。”


    “明尧我都不敢说来年春闱能中,但你家长昀可不是池中物,镇上那几位先生、读书人,可都指望着他能金榜题名,殿试夺魁。”


    殿试夺魁,那不就是——


    姜宁连忙摆手,“苗哥儿,可不兴捧杀的。”


    “那就不说一甲第一名,就算是二甲前三名,那大多都是留在京中,你在镇上的食肆就这么关了?”


    “你的意思是……?”姜宁想了想,“让秋哥儿接下这个食肆?”


    “不然呢,我想你也不愿意关了吧。”顾苗拍拍手,“秋哥儿可是个踏实本分的人,不会白接你的摊子,定是要给你盘过去,那你给个便宜些的价格,两全其美。”


    姜宁眼睛一亮,心想可行。


    之前他只是想让赵秋来镇上帮忙,给一些工钱,这样既能帮赵秋,家里也多一个人手。


    那时他还未想到那么远,如今顾苗一提醒,倒是可行了。


    就这么办。


    食肆关了多可以,可持续经营才是长久之计。


    第142章 中秋吃烧烤。


    “不行不行,这怎么行,我完全不会啊!”


    赵秋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连忙摆手,“宁哥儿你别拿我逗趣了,去帮你看几天还行,我哪能自己做。”


    姜宁端着杯子,气定神闲地喝茶。


    眼睛往那边说话的卫长昀和王子书看去,等赵秋从震惊里反应过来,才放下杯子看他。


    “我话都还没说完,你先别急嘛。”


    闻言赵秋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你突然那么说,吓我一跳,我当然急啊。”


    “你声音再大点,叔叔婶婶在地里都能听到。”姜宁盯着他,“事情都还没开始做,你怎么就知道不行呢?只要不是缺德事,凡事等尝试过了再下定论也不迟。”


    “不行不行。”


    “行的。”


    姜宁笑起来,“你要是觉得真不行,那我们去州府那几天,你先去试试看,反正我不在,只有阿娘在,大小事你们商量就好,工钱呢,按照每天一百文给你。”


    赵秋欲言又止地微张着嘴,话才说出口,现在反悔也不合适。


    而且姜宁和卫长昀要去州府,食肆那边的确是照看不过来。


    家里嫂嫂正好坐完月子,而且农忙的时候也还没到,该去帮忙的。


    “宁哥儿,做生意的事——”


    赵秋踌躇道:“帮你看半个月的店可以,但你说以后要把店盘给我,我真不行。”


    “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这回你可得帮帮我,不然我可要抓瞎了。”姜宁恳求道:“阿娘一个人在,我还是不太放心。”


    “那你可以让苗哥儿……”


    “苗哥儿有身孕,我哪好去麻烦他。”


    姜宁打量着赵秋,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知道他只是没做过这件事,所以才会下意识地拒绝。


    人都是这样的,人之常情。


    可是他想让赵秋试试看,踏出这一步后,赵家的日子也许会比之前好很多。


    “宁哥儿,我什么都不会。”赵秋忐忑地看他,把手里的豌豆捏得稀碎。


    “不会可以学,这不还有我吗?”姜宁歪了歪头,“再说你哪有什么都不会,你之前炖的那个鸡汤可好喝了。”


    “那人人都会做鸡汤,我这又没什么特别的。”赵秋低下头,“就算开店,那也不会有人常来的。”


    “人人都会做鸡汤,可不是人人都能想到拿鸡汤去做别的菜。”


    姜宁把豆子放到碗里,“日子还长,往后你就慢慢能自己琢磨出来的。”


    赵秋:“真的?”


    姜宁:“当然是真的,学学就会了。”


    “这事儿还是苗哥儿提醒我的,你让我去找他帮忙,他肯定不愿意,这不是就白提醒我了。”姜宁觑着赵秋脸上的表情,笑了声,“要是长昀真能去京城参加春闱,那也是大半年后的事,我觉得你肯定行。”


    旁人不一定可以,但赵秋是个踏实的人,哪怕不是做生意的料,那也是会过日子的人。


    “苗哥儿怎么也这么想?”


    赵秋诧异问:“我……我自己没这么想过。”


    姜宁抖了抖衣服上的碎屑,“我开食肆前也没想过,所以路都是走出来的,日子也是一点点过的。”


    他说完,看赵秋坐在那儿发怔,知道得给他留一点个人时间去想想,起身往卫长昀那边走。


    卫长昀正在帮着把窗户、屋顶加厚,看姜宁过来,示意他当心,别被泥灰弄到。


    王子书连忙拿起扁担和簸箕,“那我去再去挑一筐泥,还有一些稻草过来。”


    朝姜宁点点头,“你们说话。”


    姜宁转头看一眼王子书,回过来问:“我看上去有那么吓人吗?每回他看到我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不就是那次去镇外找人的时候,凶了一点。


    卫长昀从屋顶爬下来,姜宁一看,连忙帮他扶住梯子。


    “你慢一点,别摔了。”姜宁开玩笑道:“你要是摔了,总不能秋闱我去替考吧。”


    卫长昀笑了一声,“那你可能需要重新练字。”


    “又笑话我写的字。”姜宁撇嘴,“我要是替你去考,写的文章可能会被认为是有反心,然后被抓起来。”


    接收的信息完全不一样,对社会、百姓的认识也不同,写出来的东西,多半是不被接受的。


    “是你之前默下来给我的那些?”


    “差不多。”


    “于现在的世道自然是不能存在,不过既然是你那个世界的,又是学生们都要学习的,必定是有过人之处。”


    姜宁望着卫长昀,眼神里流露出欣赏之色,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越是厉害的人,越能接纳不同的事物。


    待到吃过午饭要回去,才终于说通了赵秋,等他们去州府那大半个月,去镇上帮他们忙。


    赵秋一家自是高兴,毕竟姜宁这是为他们考虑。


    赵秋送他们俩去村口,还去了一趟杨二爷和王三叔家里。


    给带了一些东西,又被塞了一背篓的菜。


    “对了,有件事差点忘记跟你们说。”赵秋伸手给姜宁理好背篓里的菜,“王栓他爹死了。”


    姜宁震惊地看他一眼,“前一阵不是说,还能拖拖吗?”


    “拖着也是人受罪,具体怎么回事不知道,我爹说,半夜咽的气,他们一家哭嚎,但我看王栓不难过。”赵秋道:“这人作恶多端,死得太便宜。”


    姜宁颇有同感地点点头,说句大不敬的,姜大志一生过得挺顺遂,老婆孩子个个不要他照顾,还得伺候他,伺候了一辈子,临死才遭了一点罪。


    卫长昀道:“他家欠你们的钱,还了多少?”


    “三分之一都没有。”赵秋无奈,“一问就是没钱,再问就是不让他们家活了,要逼死他们。”


    姜宁理了理肩绳,“迟早要还的,现在这样随他们吧,时不时去问一下就行。”


    “我娘也这么说,不能让他们觉得讨不到就不用给。”赵秋看他们,“对了,你们要去州府,哪天出发?中秋还在家里过吗?”


    “中秋后才走。”姜宁看眼村口,“你回家去吧,我们也走了,再不走回家晚饭都赶不上。”


    赵秋也不继续送,停在原地,“那你们早点回,到时候我去镇上帮朱婶婶。”


    姜宁“嗯”了声,挥挥手,“你也回吧,别送了。”


    说完去拉卫长昀胳膊,“你帮我看下,我脖子好痒,是不是有虫子?”


    “我看看,先别动。”


    卫长昀扶住他胳膊,伸手去拉开他领子看了看,“不是虫子,是叶子撩到了。”


    “吓我一跳,要是虫子,那里能长一个疙瘩。”姜宁倒不是怕虫子,是他对一些虫子过敏。


    一碰就长疙瘩、长疹子,要难受好几天,涂药也没什么用。


    卫长昀拿开叶子,又给他拉好领子,“好了。”


    指腹在皮肤上蹭过,像是安抚,又像单纯地捏捏他。


    姜宁扭头瞥他一眼,干脆握住他的手,“牵着你就老实了。”


    卫长昀但笑不语,只握紧他的手-


    又逢一年八月十五,中秋团圆时节。


    姜记食肆只营业上午,午时一结束,便把摊子收了,回家准备晚饭。


    “长昀,你把烤炉搬出来,还有架子和桌子,我去厨房帮阿娘切东西。”


    姜宁从房间出来,朝卫长昀道:“签子从水里捞出来得擦干。”


    卫长昀从院门外进来,手里端着一盆炭,“还差什么,我去拿。”


    姜宁站在厨房门口,看向小小和小宝,“你安排小小和小宝串签子吧,注意别扎手。”


    小小和小宝原本正跟猫狗一起,眼巴巴看着他们,一听有活干,立即凑了过去。


    “串签子是什么?”


    “就跟去年串钵钵鸡一样,你们拿签子的时候小心些,串软的东西,一根签子不用串满。”


    姜宁解释说,“你们串完了就放这边。”


    卫长昀把炭放到一边,先晾着,一会儿用。


    跟进了厨房,把切好的东西端出来,“就我们吃,这些会不会多?”


    姜宁正把土豆片放水里,看眼那几盘肉,还有香肠、鸡皮,想想道:“应该还好,算着量准备的,再不济吃到晚上去。”


    卫长昀掂了掂盘子,“两顿的话,是差不多。”


    姜宁抬头瞪他,“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阴阳怪气,今天中秋,我不跟你吵。”


    “人二郎说的也对,你怎么还听不进去?”朱红在一边洗菜,“你这脾气,就是急。”


    “阿娘你偏心哦,我哪和他凶了,我的话也没错啊。”姜宁皱皱鼻子,放下刀,“我去看看面发好了没,做月饼去了。”


    卫长昀替他把刀收好,又看眼朱红,失笑道:“是我多虑,他一个人能当两个人的饭量。”


    “卫长昀!”姜宁在厨房外喊了一声,“帮我把模具拿来,还有馅。”


    朱红笑着摇头,心想姜宁现在这模样,一瞧就是卫长昀惯出来的。


    家里一个脾气急,另一个就得多迁就,稳当一些。


    但姜宁这性子,倒也不是对谁都这样,也就是在卫长昀面前才这般脾气。


    卫长昀从柜子里拿出模具,又把馅端过去,“娘,我出去了。”


    “去吧去吧,这儿本来也没什么要切的。”朱红往外看眼,“你们看着点两个小的,别扎了手。”


    卫长昀点头应下,拿上东西到院子里。


    姜宁刚好揭开陶盆上的纱布,面正正发好,“就做了两个模具,应当够了。”


    “少做一点,放不久。”


    “按照一人两个来算?”卫长昀把馅和模具放下,看了眼小小和小宝,坐那儿乖乖地串签子,还比谁串得好看。


    姜宁看眼手里的面,“……好像面有点多。”


    卫长昀忍着笑,“那怎么办?”


    姜宁看他还在笑,手肘撞过去,“你烦不烦呐。”


    “可以多做一些,明日我给阿肆和易安楼送一些去,要是子书在私塾,那我去私塾给严先生送时,给他也拿一份。”


    卫长昀自然地帮他挽起袖子,“放到明日应该可以。”


    姜宁觉得这个办法可行,“这还差不多。”


    “你啊。”卫长昀收回手,“不过这烧烤架倒是比以前见过的好用不少。”


    “这是当然,两边有通风口,还能加炭,这样一来火不容易灭,加炭也不用抬起上面的铁网。”


    姜宁顿了一下,问,“你说,往后我们也弄一个这样的烧烤怎么样?”


    “原来今天也是试吃。”


    “是我想吃。”


    姜宁之前一直想做烧烤来着,奈何忙不过来,加上烧烤这玩意太热,又属于是小吃类美食,不是主食,对镇上大家来说性价比不高,所以一直没弄。


    恰好今天中秋,天气好,才想到弄一个烧烤。


    切了五花肉片、鸡肉、鸡皮,还有一些香肠,再弄了些韭菜、莲白、小南瓜和土豆、新鲜的藕,配上蘸料,跟以前吃的没什么差别。


    他还做了一点凉皮,加上月饼,也不用担心饿。


    “烤肉镇上是有的,但像这样的烧烤是没见过。”卫长昀接过姜宁递来的面团,压进模具里,“不过只是烤肉串、菜串,可能吃不饱。”


    “那要是搭配上炒饭、饮子呢?”姜宁想了想,“这样一来,是不是就能吃饱了?”


    卫长昀“嗯”了声,“但在镇上卖,可能生意不如现在。”


    镇上的街坊邻里,虽比村子里有闲钱,但也仅仅是够温饱而已,像是烧烤这样的食肆,多半是开不长久。


    面、粉、包子铺,或者是饺子、馄饨,那都是能当饭吃的。


    吃了能管饱,干体力活。


    烧烤别说吃一串了,十串下去可能还不如一个大包子。


    “谁说我要在镇上开了,我说的以后呢。”姜宁眼珠一转,拿出模具里的月饼。


    “等你真的高中,去哪儿做官,我就去哪儿开一家大酒楼。”


    三层那种,一层大堂、二层雅座、三层全是包间。


    比樊楼、黄鹤楼还厉害。


    第143章 是好喜欢你啊。……


    午后的阳光下,卫长昀望着身边的姜宁,眼神无比柔软,带着笑意和爱意。


    他一直都知道姜宁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哪怕过去了这么久,依然会为姜宁流露出的生命力而心中一动。


    这世上的人太多太多,他见识过的尚不足千分之一。


    然而他笃定,这辈子不会再有人比姜宁更好。至少,于他而言是这样。


    姜宁正沉浸在开大酒楼的畅想里,回过神来,发现卫长昀正盯着自己看。


    莫名地脸上有些热,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下,“发什么愣,面都给你揉软了。”


    卫长昀失笑,用手背去蹭掉脸上的面粉,“在想你的大酒楼应该是什么样。”


    姜宁眼睛盈着笑意,“你也觉得我能开?我说的可是三层还带一个院子,里面曲折回廊、小桥流水的大酒楼。”


    “只要你想,就可以。”卫长昀擦了擦手,替姜宁把头发理到耳后,“哪怕是慢一点、迟一点,总是能开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姜宁在帕子上擦擦手,继续做月饼,还给月饼上贴了花瓣。


    “就这么定了,大酒楼就是我的目标,一定要开一个属于自己的大酒楼!”


    反正目标先定在那里,朝着目标不断努力,哪怕最后结果不一样,也能往前走很多步。


    人最怕的就是踏步不前。


    卫长昀点头,“等酒楼开张那日,姜老板定要亲笔题字,为酒楼匾额题字。”


    “这时候不嫌弃我的字了?”姜宁故意酸他,“之前还说我的字要去科举,得重新练。”


    “不适合科举,未必不适合其他。”卫长昀接过话,“酒楼是吃饭、休息的地方,要那么规整做什么,随心即可。”


    姜宁倏然看向卫长昀,忽地弯起唇角,直接扑到他身上,两手圈在他颈后。


    “好长昀,你可真是我知己,怎么这样懂我。”


    卫长昀被他动作打得猝不及防,连忙伸手扶在他腰后,“只是知己?”


    “更是心上之人。”姜宁笑着凑近,一张脸仰起,低声道:“亦是枕边共度一生之人。”


    卫长昀眼神微凝,耳边顿时起了热意,“知、知道了。”


    太不经逗了。


    姜宁满意地笑笑,正要松手,就听到旁边传来几声笑。


    小小拿着一串肉,串得实在算不上好看,“宁哥哥和二哥不知羞,羞羞人。”


    小宝板着脸,“快点串啦,我都饿了,别管二哥和宁哥哥了,又不是第一次。”


    厨房门口端着土豆片、藕片的朱红,没忍住也跟着笑起来。


    原本不觉有什么的姜宁,这会儿脸上也臊得慌,连忙撒了手,心虚地低咳一声,专心做自己的月饼。


    这月饼,真的好圆啊。


    卫长昀呀然一笑,替他把模具放好,“高兴了?”


    姜宁转头,重重点了下头,“嗯!”-


    烧烤架是姜宁去铁匠铺打的,不算复杂,所以拿到手比当初的炉子快多了。


    铁匠铺老板看到他们,每次都是一副很有兴致的样,想看看他们又有什么新主意。


    倒不是姜宁每次要做的东西有多精致、好看,而是实用。


    一般百姓家里都能用得上,而且大多还买得起。


    姜宁倒是半点不介意铁匠用自己的想法,打出成品去卖,毕竟也不是他的专利。


    “炭铺开一点,千万盯着不要有明火。”姜宁站在炉子旁,正在清点自己的佐料。


    烧烤最关键的不是火候,而是佐料。


    花椒粉、辣椒粉、葱花、折耳根、酸萝卜,还有一点他自己调的甜酱,可以蘸着吃,中和了辣味,但又不会特别甜,最适合小孩吃。


    “宁哥哥,这个甜酱是怎么做的啊?好香啊。”小宝拿着土豆,是刚才试着烤出来的几串,给两个小的先吃。


    卫长昀正在往架子上放肉串,听到后也抬起头。


    在厨房他就想问了,这甜酱味道闻着很香。


    姜宁端着一碗甜酱,拿筷子尖点着尝了尝,“这可是我又一个秘方,绝不外传。”


    这口甜酱,各家有各家的做法,但姜宁觉得自家做的最好吃。


    以前在外面买炸土豆、吃烙锅,都特别喜欢放甜酱,一些人觉得又辣又甜能好吃吗?


    但吃过一回,能接受的人,绝对会爱上。


    “我也喜欢吃,蘸着烤洋芋好香啊。”小小舔着嘴唇,“那宁哥哥你和二哥出门,我们是不是吃不到?”


    姜宁放下碗,去帮卫长昀烤串,“你想不想知道?”


    卫长昀:“想。”


    姜宁满意看他,“那就勉强告诉你。”


    卫长昀挑起眉梢,“那我要说谢谢吗?”


    “谢就不用了。”姜宁嘿嘿一笑,“其实很简单啦,就是用买回来的甜面酱加工一下,先用一点点油炒热,再加水,等到酱完全融于水,往里加几勺糖,再用玉米粉兑水勾芡,不要太粘稠,一点点黏就好。”


    这方法是姜宁从爸妈那儿学会的,放假在家炸土豆的时候,就会弄一小碗来拌。


    缺点就是,保质期太短,根本不经放,顶多管两天,不然就会油水分层。


    “难怪我看你用面酱在那里调。”


    卫长昀略微惊讶,“以往面酱的做法无非是加到面里,或者拌饭吃,也没人想到还可以这么做。”


    “人类的智慧是无穷的。”姜宁故作高深道:“就像是在纸出现以前,大家还是用竹简写字一样。”


    “那是不是还有在布出来以前,人们穿的衣服还是树叶。”卫长昀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就像是富贵人家已经用上了无烟的蜡烛,但我们用的还是油灯。”


    姜宁倏然睁圆眼睛,“你记得啊。”


    “你写的那些,我都有翻看,不过还未看完。”卫长昀翻了一下烤肉,“不是让你写了就放着。”


    姜宁眨眨眼,忽然又想抱卫长昀了。


    卫长昀看他手里几串签子差点被火燎到,伸手拿过来,“想抱一下?”


    “你一说我就不抱了。”姜宁去盆里拿新的,“不过长昀,你真好。”


    卫长昀低头笑笑,“佐料要怎么放?”


    “那你烤熟了给我,我来放佐料。”姜宁伸手,“先往上面刷一层料,然后再放辣椒、花椒,再翻烤一会儿,撒上葱花就行了。”


    姜宁把烤好的肉串放到盘子里,“这个是小料,辣椒、甜酱和葱花、折耳根、酸萝卜,按需蘸取。”


    朱红擦着手出来,解下围裙,“宁哥儿,你那月饼就放在灶里烤吗?”


    “嗯,就那么烤着吧,算着时间去翻翻面就行。”姜宁叮嘱小小、小宝当心烫,分了几串递给朱红,“阿娘,你尝尝。”


    朱红在椅子里坐下,接过烤串。


    尝了一口,肉粒外面裹了一层料,还有油,但咬破后,肉质鲜嫩,完全不是炒出来、炸出来的口感。


    软软糯糯的,要是带筋的话,还有一些韧劲。


    “这肉串烤起来倒是好吃,比直接在炭火上烤的要好。”朱红好奇道:“不一样是烤吗?”


    姜宁又从盘子里拿了两串,横着递到卫长昀嘴边。


    小宝伸出去的手落了空,“啊,宁哥哥,我的!”


    姜宁纠正,“什么你的,放在盘子里,谁都可以拿。”


    看着卫长昀咬了口,他才道,“精髓就在切成了肉粒,而且烤的时候一直翻,上面有油,再放了料,所以不会烤糊、烤柴。”


    “原来是这样。”朱红把空签子放到一边,“等会儿土豆和藕烤起来也好吃吧?”


    姜宁把肉和土豆放到一起,递给卫长昀,“因为和肉一起烤,沾了一点肉味,就会更好吃。”


    烤好的东西放到炉子的边角,能保温,还不用占地方。


    姜宁和卫长昀烤了一堆,才坐下来一起吃。


    姜宁给被子里倒了饮子,还放了几片苹果在里面,“尝一尝,我新调的饮子,放了一点酒。”


    “那不能给小小、小宝喝了。”卫长昀接过杯子,又把两串肉递给他,“今天应该能看到月亮。”


    姜宁瞥眼专心撸串的小小和小宝,“去年下暴雨没见到,今年倒是能一起中秋赏月。”


    中秋佳节,月圆人圆。


    姜宁心想,他们一家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不管阴晴圆缺,总是在一处的。


    抬头看着茂密的树叶,阳光从树影落下,他眯了眯眼,忽地想起什么。


    趁着卫长昀擦手的功夫,附到他耳边小声道:“其实月亮一直都是圆的。”


    卫长昀一愣,稍稍偏过头,“嗯?”


    “因为月亮会转到另一边,太阳的光照不到月亮上,就变黑了。”姜宁眨眨眼,“我是不是有一点煞风景?”


    卫长昀不以为然,想了一下道:“若是这样,那亦是一件好事,天下百姓皆能日日团圆。”


    姜宁趴在他肩头,眼神一亮,“长昀。”


    卫长昀抢先道:“又要说我很好?”


    姜宁忍俊不禁,摇摇头,“不是这个。”


    他声音放轻,“是好喜欢你啊。”


    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越看越喜欢,越相处越合心意,什么相看两生厌,完全不会发生。


    卫长昀表情微怔,随后道:“我亦如此,很喜欢你。”


    这世上,能有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太难得。


    更遑论心意相通、默契无比。


    夜里月亮升起前,两个小的已经咬着月饼发困。


    朱红看他们熬不住,就领着他们先去睡了,睡前还给姜宁和卫长昀一人发了一个平安结。


    她自己缠的,中间有一枚铜钱,是这一阵得空,去镇上庙里烧香祈福,沾染过佛光的铜钱。


    再有一两日,他们就要去州府。


    路途遥远,一去大半月,家中只愿他们能平安。


    姜宁和卫长昀拿着,放到了贴身的内衬里。


    院子里的树下,一张不算大的藤椅,他俩窝在里面,披着毯子,等着赏月。


    “原来,月亮这么大啊。”


    姜宁盯着爬上树梢的月亮,靠在卫长昀肩上,“小时候,大人都不许我们指月亮。”


    卫长昀拉了拉披在姜宁身上的披毯,“为什么?”


    “因为指月亮很不礼貌,月亮公公在半夜会来割掉你耳朵。”姜宁说完,自己先笑了。


    “你信了?”


    “为什么不信啊,大人说的话在小孩那里很有威信的。”


    所以姜宁从小到大,都不敢指月亮,一直到上初中,才知道这根本就是大人哄小孩的。


    卫长昀低头垂着眼看他,“那现在也别指了。”


    姜宁抬眼,“为什么?”


    卫长昀捏捏他的耳朵,“舍不得你的耳朵被割掉。”


    姜宁笑出声,偏过头埋在他肩上笑,整个人都在抖。


    卫长昀无奈叹了口气,生怕椅子会翻。


    “……月亮公公。”


    姜宁顿时笑不出声,抬眼瞪他,“叠词不是在装可爱,是一种口癖。”


    卫长昀挑眉,“那我为何没有?”


    姜宁撇嘴,挤了挤他,“这谁知道,可能是你们还不兴这个吧。”


    “困不困?”


    “……有一点。”


    “那回房,明后两天还要收拾行李。”


    “再看会儿。”


    “好。”


    姜宁伸手抱住卫长昀的腰,盯着天上的月亮,眨了眨眼。


    月亮公公,我想和这个人永远在一起。


    第144章 赴考乡试。


    八月十七,姜宁和卫长昀启程去州府。


    食肆暂时关了门,要等过两日才营业,朱红领着小小、小宝送他们去镇口。


    和上回不同,这次姜宁和卫长昀是步行去,总不好一直蹭沈明尧的马车。


    而且沈明尧比他们要晚出发两日,因为顾苗这几天不太舒服,他放心不下。


    “二哥,宁哥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小抓着姜宁的手,仰头问,“我怕我会想你们,不对,我会想你们。”


    姜宁身上背了一个包袱,摸摸小小的头,“你每天写一个数字,写到二十,我们就回来了。”


    一到二十,应该是学了的吧。


    小宝在一边,惊讶地瞪大眼,“要写到二十啊,那要好久!”


    “很快的啦,二哥教我们的时候,很快就写完了!”小小反驳道:“反正写到二十就好了”


    小宝噘嘴,“那还是很多啊,你看,我两只手才有十个手指。”


    朱红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袱,是给他们俩备的干粮,“小宝,不是教过了吗?是十根手指,不是个。”


    小宝挠挠头,舍不得地抱住卫长昀,“哦。”


    卫长昀肩上背了书箱,放了一些书,还有笔墨,下面则是塞了一个大包袱。


    “二哥和宁哥哥不在的时候,你要做什么?”


    “保护好妹妹和自己。”小宝扁着嘴,快要哭出来说,“可是妹妹比我还厉害。”


    小小瞪他,“什么啊,那我也保护你好了。”


    姜宁“噗嗤”笑出声,晃了晃小小的手,然后松开,看向朱红道:“阿娘,家里拜托你了。”


    卫长昀拍拍小宝的肩,朝朱红点头,“娘,小小和小宝尚算听话,但该说的得说,他们和我、宁宁是一样的。”


    闻言朱红点头,“你们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在,明日秋哥儿也来,有他在也好很多。”


    “一路小心,到了州府要是方便,可以托人带个口信,或者写封信回来,我能识得几个字,看到你们名字,便知道是安全到了。”


    二十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心里难安,毕竟是出了远门。


    卫长昀和姜宁对视一眼,答应会托人捎信回来。


    今天还得赶路,尽早感到途中的驿站或者乡镇休息,不然天黑前露宿野外,先不说山匪盗贼,光是野兽就够麻烦。


    “阿娘,我们——”


    “宁哥儿,长昀等一下!”


    “等一等!”


    原本正道别的几人回头看去,就见赵秋、王子书和严肆喘着气跑来,手里还拿着东西。


    姜宁错愕地瞪大眼,不由愣住,“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卫长昀心绪浮动,忽地释然一笑,心里一松。


    “还以为赶不上了,我们一早从村里过来的。”赵秋气喘吁吁道:“这个、这个是给你们路上带着吃的,我娘和子书娘做的。”


    “这是私塾里大家写的寄语,希望你能秋闱中举。”严肆把一份册子递给卫长昀,“我也希望你能高中。”


    王子书看着他俩,磕巴道:“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希望你们平安到州府,平安回来。”


    姜宁鼻尖一酸,眼眶立即红了,忍不住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又不是不回来了。”


    “再要回来,那也得给你们送行啊,我看人家去考试,可多人送了。”


    赵秋把东西塞给姜宁,眨了一下眼,“你上回和我说的是,我考虑过了,既然有这样的机遇,那就试一试,反正大不了回家接着帮我爹娘种地。”


    闻言姜宁面上一喜,“你能想明白就好。”


    “你们一定要珍重,然后我们等你们的好消息。”王子书站在赵秋身边,看着他俩,“朱婶婶和小小、小宝,我们会帮忙照顾的。”


    严肆也在一边点头,说他家在镇上还方便。


    卫长昀朝他们拱手,行了一礼,“此行虽远,却有归期,盼各位珍重,再见。”


    “长昀,谢过。”


    三人见状,忙回了一礼。


    此行山高路远,但归期已定,不日就会回来,重逢已定-


    姜宁走过最远的山路,就是小河村到永安镇,一个时辰,来回两个时辰。


    尽管知道山外有山,但真正踏上去州府的路,才知道漫漫山路无尽头是什么样。


    一座山连着一座山,望也望不到头,还看不到人。


    “前面有一处平坦阴凉的地方,在那歇会。”卫长昀扶着姜宁胳膊,“别逞强,还要走上两日,要是磨破脚,往后更遭罪。”


    姜宁“嗯”了声,倒是半点不嘴硬。


    擦了擦脸上的汗,“还好阿娘提前给我们重新纳了鞋底,不然我怕是要体验一番磨破鞋底是什么滋味。”


    卫长昀笑道:“山路多是砂石,哪怕是官道亦是这样,因为不易被雨水冲毁,而且容易辨别,但磨脚,鞋底薄的话,碰到尖利的石子,能划破脚。”


    “不过休息会儿,我还能走。”姜宁扭头,对卫长昀一笑,“走走就习惯了。”


    卫长昀“嗯”了声,却还是不免担心姜宁。


    不是怕他吃不了苦,而是这么走三天,脚底会磨坏,本来他身上皮肤就脆弱一些。


    姜宁看他微蹙着眉,伸手抚平,“别这么担心我嘛,我心里有数,走不动我们就立即休息。”


    “好。”卫长昀点点头,扶着他在树下坐好。


    姜宁往树干一靠,两条腿大刺刺地伸出去,要不是还靠着,就跟躺平似的。


    瞥眼望不到头的山路,忽地庆幸这几日都是晴天。


    要是碰到下雨,更麻烦,原本三日就到,估计得变成四五天。


    “喝点水。”卫长昀打开水囊,“这会儿日头正盛,可以多休息会。”


    姜宁接过水囊,喝了一口递回去,“我有一点好奇,难道镇上没有去州府的车队吗?”


    说出车队的时候,他犹豫了下。


    但说公共交通也有一点奇怪,这哪有啊,马车来回跑那也费人费力,还装不了多少人,完全亏本买卖。


    卫长昀喝着水,扭头看他,拿开水囊后才道:“车队?”


    “就是有人以此盈利呀。”姜宁舒服地乘凉,“专门组建一个牛车、驴车、马车的商队,不送货,就送那些去州府的人,把沿途的村镇算进去,按人头和距离收费。”


    卫长昀一怔,想了想,“这算是商队吗?”


    “算吧,反正挣钱的事都可以叫商。”姜宁不太明白燕朝有没有,但他记得有这种镖。


    只不过镖局出现的时间太晚,所以大概率燕朝是没有。


    “闻所未闻。”卫长昀道:“只不过一些人家,要是护送家里人出门,会雇人护送,但这应该和你说的不是一个意思。”


    “其实驴车、马车都不大,押送一趟不怎么盈利,尤其是远了。”姜宁点头,“要是可以坐十几个人,那或许还划算一些。”


    “如果是有人以此为营生,那必定不能只负责把人送到,沿途若遇到歹人、山匪,还得保证他的安全,以命相搏,否则别人怎么会愿意花钱坐你的车。”


    卫长昀想了想,“要是一趟十几个人,那自然得配四个能打的,还有三匹马、四匹马,这些都是要花钱的。”


    姜宁失笑,“所以我说这事儿不挣钱。”


    不然年年公共交通企业都不盈利,全靠财政补贴,只有小部分才勉强盈利。


    “我呀,还是想想到了州府,去打听打听那些酒楼的事。”姜宁枕着胳膊,闭上眼睛。


    天下民生大事,他改变不了,只能改变自己。


    卫长昀坐在他旁边,看着他肩上掉的小虫子,伸手拂去,任由姜宁歪过来靠在他肩上-


    连着赶了三天路,在驿站住了两个晚上,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赶到州府。


    幸好城门尚未关闭,不然还得在城外将就一晚。


    姜宁和卫长昀交了过所,待守城士兵看过无误后,交还给他们,而后放他们入城。


    才在城门口,姜宁就被眼前的繁华震撼。


    人们打扮各异,往来络绎不绝,商户门口热闹、行人摩肩接踵,车马更是喧闹。


    酒楼、客栈、食肆挂出的旗帜,什么模样的都有。


    “大城市,果然不一样啊。”姜宁抬头打量着四周,“原先还不觉得镇上小,现在一看,州府不愧是州府,一进城就有好些客栈和酒楼,家家生意都这么好。”


    卫长昀拉着他胳膊,防止被车马不小心碰到,“先去客栈?”


    “差点忘了正事。”姜宁收起面上震惊,“二爷和顾伯父来过州府,都给我们推荐了客栈,咱们去哪家?”


    “还是折中选他们俩都提到的?”


    卫长昀难得看姜宁这副模样,不由捏捏他的手,道:“折中吧,去订了房,放下东西,在城里逛时也方便些。”


    姜宁“哎”了声,“不先去交你的户籍证明,核对参考资格吗?”


    “这会儿已经傍晚,贡院怕是已经无人在当值。”卫长昀牵着他往城里走,“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再过去。”


    乡试又称秋闱,参考士子众多。


    哪怕是他们这等西南贫土,亦是有二千余人参考,料想得到要排队等上不少时间。


    “那我们先去客栈,休息休息,晚饭的时候正好在外面逛。”姜宁兴致很高,“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到这么大的地方来。”


    姜宁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心想,原来人人都向往繁华、热闹的大城市,是这样的心态。


    并非是贪慕虚荣,可谁能不被这盛景迷了眼呢。


    卫长昀明白他意思,终于打量起四周,眼神熠熠,“盛世之景,应当如此。”


    姜宁赞同地点头,“走了走了,去看看这里的客栈。”


    第145章 还有?金齑鲈鱼脍、纯……


    “二位客官,住店吗?”


    姜宁才进客栈,伙计立即迎上前,热情地问他们是要住店,还是要吃饭。


    耳熟能详的一句话,逗得他忍不住笑起来。


    卫长昀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什么,见伙计一脸疑惑和茫然,道:“我们是来住店,请问客房还有吗?”


    “您是赶巧,正好还剩下两间房,不过这两间价格不一样,您看是要贵一些的,还是便宜些的。”


    伙计打量他们,“是只要一间房吧?”


    姜宁忍住笑意,点点头,“只要一间。”


    “这两间房住一天差多少呢?我们是来参加乡试,要住十几天。”


    “原来是参加乡试的士子,里边请里边请,我们家掌柜特地交代了,乡试士子住店便宜些。”伙计忙道:“不知两位姓名?”


    说话间,引着两人到了柜台前。


    卫长昀拿出过所,“永安镇人士,卫长昀。”


    “这是我家夫郎,姜宁。”


    姜宁跟着把过所给对方看,“亦是永安镇的。”


    正埋头理账的掌柜,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卫长昀,“原来是卫公子。”


    姜宁和卫长昀对视一眼,不解道:“怎么了?”


    “不是不是,是之前院试放榜后,各县府的第一名早就传遍州府,还有些人开庄,下注这次乡试谁能夺得头名。”


    掌柜放下东西,吩咐旁边伙计收起来,“您二位是要住店?”


    “嗯。”卫长昀询问道:“这位小哥说店里还有两间房,不知单日价格差多少?”


    掌柜看眼卫长昀,又看看姜宁,“差了一百文,一间在二楼当口,吵闹一些,一百六十文,另一间在三楼,离当口远,位置高一层自然是要清净,而且要大一些。”


    姜宁一听,飞快在心里算账。


    贵了一百文,要住十二天的话,那就是多了一千二百文,都一两银子了。


    算下来得三两多银子。


    可是大一点的话,他们俩住肯定会舒服一些,最重要的是安静。


    “要三楼那间,我们大概要住十二天,先付一半还是多少?”姜宁算完,拍板道:“还是日结?”


    掌柜诧异看着姜宁,笑了起来,“先付一半,剩下的待后面几天再付。”


    “每日三餐可要在店里订下,送到房里,还是二位有其他打算?”


    姜宁摇头,“这个不用,我们在外面吃,要是想在客栈里吃饭,提前告诉伙计就行了吧。”


    卫长昀知道姜宁的打算,便道:“乡试期间我多在贡院里,一切事宜问我家夫郎即可。”


    “好好好,那姜公子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其他的都还好,不过每日打扫的时辰是多久?”姜宁关心问道。


    “一般客栈都是每日午时打扫,因为这时间大多客人退房,还有出门,所以会比较方便。”


    掌柜答道:“不过也有一些客人,习惯自己收拾,和伙计说一声,我们自然不会去打扰。”


    客栈业务这么熟练了啊。


    姜宁挠了挠脸,“那我们暂时不用打扫,每日我会把需要清理、扔掉的垃圾都收拾好房门边,你们直接拿走就好。”


    “那好,我们会跟伙计交代好。”掌柜看向刚才的伙计,“带他们去楼上客房。”


    伙计连声答应,等着姜宁和卫长昀付钱。


    姜宁拿出银子交给掌柜,又从掌柜那里接过钥匙,这才和卫长昀一块,跟着伙计上楼。


    “二位客官,这里就是你们的房间,要有什么需要的,热水、被子或者茶点,到楼下柜台前吩咐一句便是。”


    伙计站在门口,客气道:“热水从早到晚都有供应,不在三餐时间里想点菜,就需要稍微等一下,厨子得重新做。”


    “多谢。”卫长昀向伙计点头,“你去忙吧,有事我们再叫你。”


    “那行,二位客官先休息,祝您这次乡试有个好成绩,金榜题名!”伙计朗声说完,转身往楼下走。


    姜宁推门进了房间,打量起来,第一眼看着挺满意的。


    二百六十文,住一个套间,还有单独的沐浴、梳洗隔间,的确是划算。


    “长昀,你快进来。”姜宁喊了一声,把包袱放到外间的榻上,“屋子还挺干净,而且也没什么味道,淡淡的,好像是熏香之类的。”


    卫长昀反手关上门,看了一圈,“应该是熏香。”


    “你的书放这里可以吗?”姜宁走到桌后,“专门准备的一个桌案,旁边还有笔墨,可以当你的书房用了。”


    卫长昀卸下书箱,先把包袱拿出来,和姜宁的一起放到木榻,又提到书桌旁,“今日十九,离乡试开始只有三日,后面回来也不过是取换洗的衣物,只待一晚,第二日凌晨又要入贡院。”


    “那你的书总要有地方放。”姜宁撑在桌旁,歪着头看他。


    卫长昀站起来,手里拿了几本书,“是要放这里。”


    姜宁盯着他,“会紧张吗?这样的考试。”


    卫长昀一边理书一边道:“……会,不过真正考试的时候反而不紧张。”


    他尚不到提笔成文章的地步,却也能沉到试题中。


    每写下一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


    闻言姜宁笑起来,看他整理东西,便也去把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先一一放好。


    尤其是日用的,客栈里的东西虽也清洗过,但自己带的更放心。


    花了小一炷香的时间收拾,他俩换了身衣服,便打算趁着还未完全天黑,去城里转转-


    “瞧一瞧,看一看,刚出锅的肉饼,皮薄馅大,十文钱一个,量大管饱!”


    “让一让让一让,马车要过去,都让开。”


    “糖葫芦,新鲜的山楂糖葫芦,五文钱一串,走过路过看一看,来一串吗?”


    “今日我们东家娶媳妇,大喜之日,欢迎各位来店里吃饭,一律只收八折。”


    “上好的扬州锦缎,早上才从运河送来,货量不多,晚了可就没了。”


    ……


    好热闹。


    姜宁走在街上,不由感慨。


    “长昀长昀,那是什么?”


    “像是钟楼。”


    “竟然是钟楼吗?和我在电视里看的不大一样,不过原来钟楼和鼓楼哪里都有啊。”


    卫长昀牵着他的手,怕他被拥挤的人群挤开,“晨钟暮鼓,成内的钟鼓是用来提醒百姓时辰,县府有,只是会小一些。”


    “原来是这样。”姜宁想了想,“我只知道他的意思是可以警醒世人。”


    “这原是佛家里的规矩,后来才有了这一层意思。”卫长昀看姜宁一脸兴致盎然,笑起来,“这会儿还不饿吗?”


    闻言姜宁点头,又很快摇头,“想不到要吃什么,看什么都好吃,也什么都想吃。”


    卫长昀看了两旁街道,食肆、酒楼、茶馆不出几步就有一家,确是难以选出来。


    “要不去前面——”


    不等他说完话,忽地听见旁边姜宁一声痛呼,被人撞得往他身上一撞。


    “小心。”


    卫长昀扶住姜宁,低声问:“撞到哪了?”


    姜宁肩上一痛,但也仅仅是被撞的这一下疼,并未撞得厉害,遂摇摇头头。


    “还好还好,你别担心。”


    撞到姜宁的人也吓一跳,连忙道歉,“抱歉,我家孩子在前面跑,我顾着追他,才撞到你们,没事吧?”


    姜宁摆摆手,“不要紧,你赶紧去追孩子,别跑丢了。”


    卫长昀看姜宁无恙,接着他的话道:“你去追孩子吧。”


    “见谅见谅,二位心善,一定好人有好报。”对方不好意思地朝他俩行了一礼,“实在对不住!”


    姜宁摇头,示意他赶紧去追人。


    待人走了后,姜宁才牵起卫长昀的手,“好了,我真的没事,就是他太急,撞了一下。”


    卫长昀并非是小肚鸡肠的人,得理不饶人,只是担心姜宁撞到肩,“没事就好。”


    “嗳,你看旁边这家怎么样?生意挺好,看着似乎也不算大,价格适中,不如去看看?”


    姜宁一抬头,看见一家开着的饭馆,指了指匾额,“这是……什么字啊。”


    “食、味——”


    “食之有味。”


    卫长昀看了眼,“倒是合你眼缘。”


    姜宁扬了扬眉梢,“那是自然,这名字一看就是我会取的。”


    “走了,就这家。”


    卫长昀笑着跟上,一起进了饭馆。


    才进门,伙计才刚给前面的客人指了路,一回头又看到他们俩,立即道:“两位客官,实在不巧,这桌——”


    “您是二位是吧?”


    姜宁点头,“对,就我们两个。”


    “那旁边有一桌,就是位置不大好,您看能接受吗?”伙计解释道:“正逢乡试,来赴考的人太多,城里这几天处处都是人挤人,尤其是吃饭的地方、茶楼、酒楼和客栈。”


    “不碍事,有地方坐就行。”


    姜宁扫一圈,放轻声音跟卫长昀说,“好像是楼梯边的位置,不打紧吧。”


    卫长昀看姜宁一脸感兴趣的表情,自是不扫他的兴,“能坐就行。”


    姜宁立即问伙计,“行,你带我们过去吧,对了,你们这儿的招牌菜有什么?”


    “哎哟,那您可问对人了,我可是店里跑堂最厉害的。”伙计领着他们上前,“我们店的厨子,可不只会黔菜,会的可多了,还有江南一带的。”


    江南一带?


    那地方人杰地灵,自古以来都是富饶的鱼米之乡,他还未去过呢。


    卫长昀替他拉开凳子,等他坐下后,也跟着坐下,“大厨是江南来的?”


    “不是,是年轻时去过,待了十来年又回来。”


    伙计给他俩倒茶水,“本地的菜二位怕是都知道,那就说一说我们店大厨的拿手江南菜,美人肝、莼菜银鱼汤、蟹粉狮子头、玉带糕、蓑衣饼、龙井虾、神仙粥,还有?金齑鲈鱼脍、纯羹鲈脍,您看要点什么?”


    姜宁、卫长昀:“……”


    听着,好难猜到是什么菜的样子。


    第146章 恋爱脑怎么了?这是喜……


    考虑到他们只有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菜,姜宁忍痛在一堆菜名里,挑了两个听上去大概能猜到什么口味的菜。


    看着伙计离开,姜宁拿着茶杯喝了口,眼睛一亮,“还挺好喝的,这茶应该免费吧。”


    卫长昀失笑,“还记着易安楼的那壶茶?”


    “太贵了,几十块一壶,跟景区一个价。”姜宁表情里带着促狭,“虽然用的上等茶叶,也很好喝,但换作平时,我肯定舍不得。”


    那样的茶,显然不是卖给他们这样习惯“牛饮”的人。


    卫长昀把桌上的瓜子盘挪到他面前,动手给他剥壳,“看出这家店有什么不寻常了吗?”


    姜宁故作不解地“嗯”了声,打量一圈,慢悠悠道:“暂时还看不出什么,不过我发现了一件事。”


    卫长昀好奇看他,等着他往下说。


    “刚才伙计报了不少菜名,但我看了下,大堂客人桌上点的却大多还是本地菜,要么是那些菜专门给二楼雅座尝鲜的,要么就是经过本地改良,所以看着大差不差。”


    姜宁心想,美食想要横跨南北东西,通常来说都得改良一番,不然大多会失败。


    连火锅都能变成鸳鸯,研究出番茄、菌汤、酸汤的搭配,不就是为了开拓市场。


    那东北菜和淮扬菜、川菜、湘菜,出了本地去其他地方,多多少少也是改良了的。


    “一方水土一方人。”卫长昀摊开手掌放到他面前,“饮食习惯大抵都不一样。”


    姜宁若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心想话是没错,但穷则变、变则通。


    办法是想出来的。


    约摸一炷香时间,点的三个菜上齐。


    神仙粥、龙井虾还有爆炒回锅肉,外加两碗米饭和店里送的小菜。


    姜宁看着面前的神仙粥,面露困惑,喃喃道:“这粥看起来,不大像江南一带的,反而像……”


    “粤语区的。”


    卫长昀疑惑,“粤语区?”


    “就是海边,方位的应该是在华南。”姜宁解释了下,发现没地图,说华南也很难理解,“就是一个地方。”


    “海边多以打渔为生,习性与中原相差甚远,倒是说得通。”卫长昀虽未离开过家乡,但从书中能窥知一二。


    “你尝尝。”姜宁把粥盛到碗里,递给卫长昀,“这些时日吃清淡、滋补一点,免得影响你考试。”


    考前不宜吃太油、太辣的东西,容易引起肠胃不适。


    卫长昀接过碗,看着姜宁端着饭,边说边把筷子伸到回锅肉的盘子里,不由笑了。


    两个人正吃着东西,忽地听到旁边有人闲聊。


    “今年的秋闱可真热闹,听说好几个县的第一名都年纪不大,最大的才二十五岁。”


    “竟是这么小的年纪,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这算什么,最小的那位可是今年才参加科考,尚不足十八。”


    “年纪太小也不好,不够稳重,而且少年得志,难免受不得挫折,万一失利,容易一蹶不振。”


    “也有道理,小小年纪确实容易一蹶不振。”


    姜宁吃着饭,越听越觉得像是在针对卫长昀。


    年纪小怎么了?那年纪小还不缺重头再来的时间呢。


    怎么就受不得挫折了?他家卫长昀受的挫折,可比那些只会读书,家里事向来不管,到了五六十岁也还是个秀才的强多了。


    “别听了。”卫长昀看姜宁听得心不在焉,连饭都不吃,出声道:“无非是些茶余饭后的闲谈,作不得数。”


    姜宁撇嘴,“听不惯他们说的。”


    卫长昀知道姜宁是想维护自己,往那桌看去,想了想道:“那不是还夸我了么。”


    “那叫夸吗?分明是为了说你年纪太小,不能成事的铺垫而已。”姜宁忿忿地扒了两口饭,“算了,不跟他们计较。”


    “这道菜叫龙井虾,可是用龙井茶做的?”


    “吃着是。”


    “还要不要再点一点别的菜?”


    “不了。”


    姜宁答完,才发现卫长昀在转移话题,目光扫去,见他一脸笑意,遂生出几分不好意思。


    拿筷子又夹了虾肉,“不理就不理。”


    “不值得你放在心上。”卫长昀把火锅肉的盘子往他面前挪,“待会儿天正好黑了,再去城里逛逛?”


    “你不回去看会儿书吗?”姜宁问完,低咳一声。


    好像问得有点多余,本来就是他说要在城里逛的。


    卫长昀失笑,“不差这一会儿的时间。”


    “况且我不是少年心性么,自是该去见识见识。”


    姜宁抿唇笑起来,“我还以为你真不记仇,原来还是听到了的。”


    卫长昀把盘子里的龙井虾夹到他碗里,“我非圣人,自是有七情六欲。”


    姜宁擦了擦嘴,道:“你觉得这家的菜怎么样?”


    卫长昀正要开口,余光瞥见靠在栏杆的伙计正竖起耳朵,“色香味俱全。”


    姜宁:“?”


    什么意思?


    卫长昀道:“趁着时辰还早,去外面逛逛,顺道买些东西回客栈。”


    姜宁抬眼,对上伙计看来的眼神,瞬间明白卫长昀意思,不由笑起来。


    “那我去柜台结账。”


    卫长昀跟着起身,伙计立即迎了上来,关心道:“二位客官,吃得可还习惯?”


    姜宁一边拿银子一边道:“很合口味,咸淡正好。”


    收钱的伙计接过铜板,数了数,无误后道:“欢迎两位客官再来,我们店里好菜可还有不少,吃一个月都不重样。”


    姜宁收好钱袋,笑着应声,便拉着卫长昀出了饭馆。


    卫长昀任他拉着,走到街上后,便反握住他的手,捏了捏,示意他不用走那么快。


    “所以刚才那家店的菜,你觉得怎么样?”


    姜宁放慢速度,认真问:“这可事关我接下来要考察的方向。”


    卫长昀看他,“刚才那句话也非假的,只是你说的,各地口味都有不同,你若是想在外面开酒楼,除了兼顾当地的口味外,恐怕还得想另一件事。”


    姜宁若有所思,“你是说,原本人家来吃你的菜,就是想吃到不一样的味道,结果你弄得大差不差,那时间久了,日子就吸引不到人?”


    卫长昀点头,“正是这个意思。”


    “既是打出了江南菜的名号,那自然该有江南的味道,否则不过是挂个虚名。”


    姜宁恍然,“还得是问你,我心里大致有自己的想法了。”


    心里困惑解开,他往四周看去,“走了,去逛逛。”


    卫长昀目光落在他侧脸,跟上他脚步,一块挤进热闹的街市-


    从街市回到客栈,已经快过亥时。


    许久未这么晚休息的姜宁,让伙计送了热水到房里后,一上楼进门,就倒在木榻上,懒得动弹。


    逛街真的会累,他感觉明天已经起不来了。


    卫长昀把买回来的东西一一归置好,看向姜宁,“明天一早,我去贡院旁的衙署,把身份凭证交了,你自己在客栈,可以吗?”


    “我又不是小孩,当然可以了。”


    姜宁支起胳膊,“正好我也起不来,就在客栈等你好了,或者我醒了自己到外面去转转,你要是回来不见我,就自己看书?”


    卫长昀“嗯”了声,正要给姜宁倒杯水,便听到门响了。


    他放下手里茶壶,走到门口,打开门,伙计拎着一桶水站在外面。


    “客官,你要的水来了。”


    “多谢,给我就好。”


    “那有什么需要,再喊我就是。”


    卫长昀点头,看着伙计离开,拎着水回到梳洗的隔间,朝姜宁看去,“明天回来,应当也是中午左右。”


    姜宁从木榻下来,走到卫长昀旁边,看他倒水、拧帕子,弯起唇角,“那我就自己在外面逛了。”


    “好。”卫长昀把帕子递给他,“正好看看日后酒楼开在哪儿合适。”


    姜宁一听,挑起眉梢,“你怎么知道我是要开在这里?万一你高中后留任京城,那我就做京城第一大酒楼的老板,要是你被外放到江南水乡,那我就做江畔的大酒楼,若是去了西北辽阔之地,我说不定就做一家葡萄美酒夜光杯的西域风情客栈。”


    总之,天高海阔任鸟飞。


    卫长昀不管去哪儿,他都能寻到自己想做的事。


    卫长昀听着姜宁的话,眼神愈发温柔,只觉心中开阔不少,考前的那一丝担心,也消失殆尽。


    姜宁擦着脸,露出一双眼睛看他,“若是今朝不能壮志得酬,那回到小河村、永安镇,咱们就还开食肆,种种地,总之饿不死的。”


    再难的境地都走过来了,大不了重头再来。


    “你说,是与不是?”姜宁问。


    卫长昀走近一步,伸手抱住姜宁的同时,额头靠上去,“是在安慰我吗?”


    姜宁笑了声,咬了咬下唇,“大概是。”


    “听你这样说了过后,我心里已经平静不少。”卫长昀坦言,“之前多少有些担心,若是辜负你的期望、辜负自己的期许,还有家里亲友的期盼,那我——”


    姜宁腾出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他手背,“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这样想,所以……”


    “别担心,不管如何,我们不是还在一起吗?还有家在,那就算不得差。”


    姜宁见过太多太多穷苦的人,屋顶不挡雨、被褥不避寒、衣着不蔽体、食不能饱腹,甚至连四肢都有残疾。


    所以他从小就知道一个道理,不论再苦再难,只要人还健康地活着,哪怕仅仅是活着,也就不算差。


    更何况他们尚未走到那个地步,一切都还算好。


    卫长昀“嗯”了声,轻轻抱住姜宁,埋在他肩上,“我明白了。”


    姜宁低笑,用脸颊蹭蹭他,“你当然明白,你可是我心目中顶好的人,怎会不明白。”


    回抱住卫长昀时,姜宁暗暗想,自己好像有一点恋爱脑。


    可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还两情相悦,恋爱脑怎么了?这是喜欢。


    第147章 “来接你啊。”……


    翌日一早,天色尚且灰蒙蒙的,卫长昀便轻手轻脚下了床,到外间去梳洗。


    客栈伙计机灵,看到房里的灯亮了,便在门外轻敲房门,问要不要热水。


    过了中秋,天气变化大,前几日还艳阳高照,到了今早,下了一场雨又觉着冷了。


    卫长昀开了门,跟伙计道:“麻烦你送一桶热水,其他的暂时不用,多谢。”


    闻言伙计立即点点头,对卫长昀这般客气,受用得很。


    笑着道:“客官放心,您交代的事我一定好好办,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卫长昀摇头,“我家夫郎醒得迟,我一会儿要去贡院,你们不用管他,待他醒了自会找你们。”


    “明白明白。”伙计微低着头,不打听客人的私事,只道:“那我这就去后厨给您打水,一会儿送来。”


    “有劳。”


    卫长昀扶着门,目送伙计下楼,才关上门返身回到房里。


    包袱里的衣服都拿出来,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


    卫长昀走过去,抽出一身衣服,往外间走时,看向床上搂着被子睡得正香的姜宁。


    看着看着便走了神,想到这些时日姜宁忙里忙外,几乎没有囫囵觉睡,难得来州府,不用管食肆的事,正好能休息。


    离开时,弯腰替姜宁拉了一下被子,轻手轻脚去了外间换衣服。


    待衣服换好,门又被轻轻敲响,是热水送来了。


    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梳洗,卫长昀在桌后看了会儿书,待看完几页后,一抬头,天色已经大亮。


    瞧着内间姜宁还没动静,卫长昀起身,准备去贡院登记。


    才刚从桌后起身,就听到姜宁声音传来。


    “长昀?”


    卫长昀一愣,几步走进去,看见姜宁半撑着坐起来,迷茫地看着他。


    他走上前,“我在的。”


    姜宁看到卫长昀时,倏然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但又没看见字条之类的。”


    闻言卫长昀怔然,垂了垂眼,“是我考虑不周,忘记你醒来看不到我会担心。”


    “什么周到不周到的,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一时不习惯罢了。”姜宁倒回床上,打了一个哈欠,睁着一只眼看他,“再说了,你昨晚说了要去贡院,是我自己也没想起来。”


    两人一起出门不是第一次,但脱离原来的环境,来到这么远的地方还是头一遭。


    事事都有第一次,凡事都要适应,自然得有一个过程。


    “这回记住了,以后出门前,我会给你留一个纸条。”卫长昀笑着问他,“还想再睡一会儿吗?”


    姜宁点点头,“还有点困。”


    拉了一下被子,“外面是不是下雨了?”


    “飘了雨,但下得不大。”卫长昀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床头,“这个时辰,我得出门了,你一会儿醒了,叫伙计给你送热水来便是。”


    “晓得的,你放心去吧,我等雨停了再去外面转转。”姜宁裹着被子,挪到床边,睁眼看卫长昀,“一切顺利哦。”


    卫长昀脸上笑意更深,“好。”-


    卫长昀走后,姜宁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等再醒来,已经接近午时。


    姜宁简单收拾了一下,梳头的时候,后知后觉发现他现在梳发髻已经熟练许多,而且不会觉得头发难处理。


    出门时,拿上了钥匙。


    经过柜台,发现伙计靠在边上休息,走过去叫了声人。


    “客官,是还有什么吩咐吗?”


    “不是不是,我是问你,房间的钥匙只有一把吗?那我出门了,等会儿我——”


    姜宁想了一下措辞,“我家夫君回来的话,要怎么进房间?”


    “这个简单,柜台这里我们还有钥匙呢。”伙计道:“备用的,就防止客人忘记带钥匙,或者是其他情况,所以柜台这儿每日过来的掌柜身上都有备用钥匙。”


    “那是谁都可以问你要吗?”


    “这不然,只有二位客人来了才能用,本人才行。”


    姜宁点点头,好奇道:“那你们伙计每个客人都能记住?不轮换在客栈里当值吗?”


    “这可大有说法了。”伙计不知姜宁怎么好奇这个,却也耐心解释,“我们店里的伙计,哪些人在前面大堂跑题、哪些在后院、厨房都是规定好的,当值的时间都错开,每日都会保证至少有两个见过当日客人的在,这样一是不会出错,二是两个人互相印证。”


    闻言姜宁一脸诧异,这种人工记忆的办法,也算是科学了。


    而且客栈的住客,他们选的这一家,客房有两层,一层只有十间房,二十间房,住的人再多,那也不过几十个人,倒也还好。


    “谢了,我出门转转。”


    姜宁出了客栈,街上才下过雨,大家身上都穿得比昨日厚一些。


    他左右看了看,也没有一个目的地,主打闲逛,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就沿着街走去。


    州府可比镇上大太多了,姜宁在路上买了一个包子,边吃边打量周边的店。


    不过可能是时辰太早,食肆、酒楼比昨天晚上要冷清一些,倒是街边小铺生意不错。


    有的包子铺,甚至已经空了好几个笼屉。


    不知道走了多久,姜宁坐在河堤休息,拿手挡了挡太阳,眯着眼仰头去看太阳。


    下过雨的太阳,真够毒的。


    姜宁想了想,要不要溜达去贡院附近,要是运气好,碰到卫长昀,说不定还可以一起吃个午饭。


    正要起身,忽地听见旁边很小的呜咽声,惊讶看去。


    只见一个姑娘坐在河边,低着头擦眼泪,呜呜咽咽地哭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姜宁张了张嘴,想出声又怕吓到她,只好抓耳挠腮地在旁边看着,都不敢错开眼。


    这、这该不会是想不开,想要寻短见吧。


    “我不活——”


    “等一等!你别跳啊!”


    姜宁直接扑过去,直接把人抓住,“我不会水,你要是跳下去,我真救不了你。”


    这边河道人不算多,而且其他人就算发现了,跳下水去救人,也要些时间,只有他最近。


    姜宁拉着人,“姑娘,不管有什么事情想不开,也别寻短见,命可只有一条。”


    “你——?”


    “人生在世,可只活一次,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可别想着还有什么其他的,千万要为自己活着。”


    姜宁忙道:“再大的事,都不如自己的命大,要是死了,亲者痛仇者快啊。”


    “我、我只是说不活了,但没有真的想跳。”


    年轻姑娘抿抿唇,不太好意思,“但我是很难过,难过到不想活了。”


    姜宁一听不是想寻短见,松了口气,连忙撒开手,“那就好那就好,不过……”


    “是我冒犯了,你没事吧?”


    姑娘一脸泪痕,看姜宁紧张的样子,噗嗤笑了一声,“没事,谢谢你啊。”


    姜宁挠挠头,不太好意思,“我是怕你一时想不开,才这么慌张,你不要紧就好。”


    “小公子不用这么紧张,我看你年纪不大,我比你还年长一些。”姑娘坐在河边,擦了擦眼泪,“我叫谢蕴,不知小公子姓什么?”


    “我叫姜宁,永安镇来的。”姜宁在她旁边坐下,“谢姑娘——”


    这名字真好听。


    “什么姑娘不姑娘的,我比你大,你叫我谢姐姐就好。”


    “噢噢。”


    姜宁没想到,面前的谢蕴这么不拘小节。刚才看打扮,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至少是家境宽裕的。


    以为是谁家大小姐被逼婚所以寻短见。


    “我其实是没脸见人了。”谢蕴低着头,失落道:“被人退了亲,闹得街坊邻里、族里亲戚都知道,我爹娘为这个抬不起头,连我大哥也——”


    说到一半,说不下去。


    “哎?退亲?”姜宁一愣,不敢置信道:“谢家姐姐,你模样好、家世应当也好,连我刚才那样冒犯都不介意,性情一定亦是好的,怎么还有人退亲,那也太没眼光了。”


    姜宁晃了晃腿,疑惑地转头看着谢蕴。


    谢蕴撇嘴,“对啊!我也觉得是那个人没眼光,枉我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而且他赴京考试还是我家出的钱,他家里早就落魄了,结果上一次中了进士,被人提拔,如今才告诉我,那位恩师要他做女婿,告知我要退亲,还送了一堆东西回来,谁稀罕了!”


    她家不是城里首富,那也是富贵人家,才不要他的钱。


    姜宁越听越觉得这故事自己看过,可见谢蕴的表情,又只好不作声。


    谢蕴气恼道:“拿钱侮辱谁呢!”


    姜宁:“……”


    “不过我也喜欢钱,只是不喜欢他的钱。”谢蕴叹气,“他就是陈世美,忘恩负义,两年多的时间,难道上个月才知道人家看上他了吗?分明就是懦弱、胆小,一直拖着罢了!”


    “谢家姐姐,他这样的人,都不值得你难过的。”姜宁安慰道:“能为了一时利益,忘记从前旧恩的人,他日必定也会忘记现在提拔他的人。”


    谢蕴赞同地点了点头,“只是我爹娘还有大哥……”


    “我替他们难过,因为亲戚、街坊都觉得我性情太泼,又抛头露面,人家才不要我。”


    “这有什么的,我不一样抛头露面。”姜宁说完,觉得不对,“不过我虽是哥儿,却还是男子。”


    “女子经商的也不少,城里可多了。”谢蕴摇摇头,“无非是那个王八蛋飞黄腾达了,旁人便巴结而已。”


    什么男啊女啊哥儿的,在权势面前一文不值。


    姜宁一怔,觉得这话有道理,“那倒也是。”


    “哎,还未问你,你怎么一个人来州府了?永安镇好像离这里挺远的,我大哥之前去过那边,回家要三四日呢。”


    谢蕴看着姜宁,好奇道:“你不会是偷溜出来的吧?”


    姜宁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跟卫长昀一起来的,他来这边参加乡试。”


    “卫长昀?你家哥哥?”


    “……是我夫君。”


    谢蕴瞪大眼,打量起姜宁,“你瞧着不过才十七八,就已经成亲了呀。”


    姜宁“嗯”了声,“他人很好的,而且脑子厉害。”


    “看得出来,参加乡试还把你带出来,甚至让你一个人四处闲逛。”谢蕴正说着,忽然想起什么,“等等,卫长昀?”


    “你家夫君是那个院试第一的卫长昀?”


    这么有名的吗?


    姜宁惊讶,这传播速度未免太快了。


    “那他一定要好好考,最好殿试一甲,到时候踩到那个王八蛋脑袋上去。”


    “……”


    姜宁忍俊不禁,发现谢蕴性格很有意思。


    “算了,还是我亲自去京城揍他一顿好了。”


    谢蕴擦干眼泪,心情好了不少,“自己的事,不托付给别人。”


    这情绪也变得太快了。


    姜宁心里想着,正要说话,就被谢蕴打断。


    “不过还是希望你家卫长昀能金榜题名,看你就知道,他定然也是个不错的人。”


    听到这里,姜宁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谢家姐姐,你说话也太有意思了。”姜宁笑得眉眼弯弯,“你怎么就知道他是个不错的人?万一我也是个骗子呢。”


    谢蕴站起来,拍了拍裙摆,“我家里可是做生意的,从小跟人精打交道,也就被那王八蛋骗过一回,人是什么样,我可看得明白。”


    她跨过河边的护栏,伸了伸胳膊,“自己不会水还敢来救一个要跳河的人,能有什么坏心眼?”


    姜宁: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那你要回家了吗?”


    “回啊。”谢蕴看着他,“把那些说闲话的人,全都赶跑,再劝劝我娘他们不要担心,那个人就不是良人。”


    “对了,要是你们考完还有时间的话,可以去城东的谢家粮行寻我。”


    谢家粮行?


    竟然是做米粮生意的。


    姜宁点点头,“谢家姐姐慢走。”


    看着谢蕴离开,姜宁也不在河边待了,到路边打听了下贡院的位置,便朝着贡院去。


    贡院为了图一个好愿景,一般都会设在城北的位置,坐北朝南,寓意士子能高升。


    姜宁来到贡院外,张望了一会儿,想看看考生登记的地方在哪。


    看了好一会儿,没发现卫长昀的身影,不由一愣。


    难道是已经登记完走了?


    倒也是,卫长昀出门的时间早,肯定一早就登记完了。


    姜宁耸耸肩,转身往客栈走。


    虽说来州府是为了看看这边的酒楼是怎么开的,但最重要的还是卫长昀考试。


    才转身,一抬头便看到前面的卫长昀。


    身边有几个考生模样的人,应当是登记时认识的。


    姜宁站在原地看着,莫名欣慰。


    就该这样,多结识一些人,不是说要攀交,正常的交朋友怎么了?


    原本卫长昀在镇上也有几个好友,可是往后真搬到了别的地方,只能在官场结交,那还不如现在结交呢。


    姜宁正欲转身,就听得身后一声“姜宁”,他停下抬头看去。


    卫长昀站在桥头,向他招手,而后同身边人说了几句,就朝他跑来。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惊喜,“你怎么过来了?”


    姜宁不知怎么,心里忽地雀跃起来。


    抿着唇角,笑意漫到眼底,“来接你啊。”


    第148章 “骂得特别好。”


    “那几位是其他县的考生吗?”姜宁晃了晃被卫长昀牵着的手,好奇地问。


    卫长昀点头,“是一起的考生,大多都是外县的,所以才会聚在一起。”


    姜宁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撇撇嘴,“所以州府当地的考生,都不跟你们一起,对吧?”


    果然,走到哪里都是躲不掉的歧视链。


    在村子和镇上待久了,倒是忘了这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鄙视链。


    卫长昀自是知道这些道理,只不过并不在意。


    “无妨的。”


    “我知道不用在意,反正谁考上还不一定呢。”姜宁勾勾他手心,“对了,今天我在城里闲逛的时候,发现了一家有意思的食肆,我们午饭去那儿吃。”


    卫长昀眼神柔软地看他,“听你的。”


    “那走吧。”姜宁倒不在意那些州府考生的态度,反正又不往来,还不如吃点好吃的实在。


    “我跟你说,今天我遇到一个姑娘……”


    卫长昀听着姜宁说起他今天碰到的新鲜事,表情慢慢变得疑惑,而后皱眉,随后惊讶。


    “她家是粮行的,对方竟然还退亲,分明就是想要借着京城里大官的势力,飞黄腾达。”


    姜宁忿忿道:“这种人,最差劲了,怎么能辜负从前对自己好的人呢。”


    哪怕做到再大的官,姜宁都看不上这种人。


    卫长昀一笑,“古往今来,便时兴榜下捉婿,但大多都是京城内的富商,再者是五品以下官吏,因为他们对考生的接触并不多,毕竟若是一甲三名,怕是早早被其他人看上,揽入自己的门下。”


    殿试虽说中榜后都是天子门生,可天子哪能管得了那么多人。


    有些名气的考生、被看好的考生,大多在考前已各有门户,只待金榜题名,入朝为官。


    “什么意思?”


    “人都有贪权谋利之心,只是有的人能克制,故而守住底线,而有的人不择手段,只为谋一个平步青云。”


    “那也不该抛弃从前的恩人啊。”


    姜宁不反对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只要不伤害别人就可以。


    但谢蕴那个有婚约的对象,明显不在此列,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罢了。


    “因果报应,自由安排罢了。”卫长昀安抚道:“不是说要去一家很有意思的食肆吗?”


    姜宁扭头,故意瞪着他,“不要转移话题哦。”


    “我转移什么话题?”


    “和我一起骂那个人。”


    “他混蛋、他王八蛋,他——”


    姜宁噗嗤笑出声,连忙捂住他嘴,“算了,你还是别骂了,你这人就不像是会骂人的。”


    卫长昀拉住他的手,“你该这样想,庆幸谢姑娘在成亲前就发现对方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否则成亲后才发现,又困于囹圄中,难以脱身,即便最后脱身,亦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这么一想,那还真是感谢不娶之恩。”姜宁睨一眼卫长昀,“发现了,你不擅长骂人,但擅长安慰人。”


    卫长昀被他逗笑,牵着他往前走,“今日才发现吗?”


    姜宁摇头,故作高深道:“早就发现了。”


    两个人说着话,就被姜宁引导了那家食肆。


    食肆人不算多,而且因为临水,故而大多客人都选择坐在靠水的地方,一边赏景一边品尝。


    姜宁他们来得晚一些,没了临河的位置,好在旁边的位置也还行。


    “二位,我们店点菜有些不一样,不知能不能接受。”伙计上前来,看着他俩问。


    姜宁和卫长昀对视一眼,道:“什么点菜方法?”


    “二位看看,这是我们店的牌子,每个名字代表一个席面,下面都有写每个席面几道菜、口味,选牌子就行。”


    姜宁好奇地接过牌子,把一些递给卫长昀,十分感兴趣,“所以就是抽盲盒?”


    “盲盒?”


    “就是在你们店准备的菜里,盲选菜品。”


    “客官聪明,便是这个意思。”伙计笑道:“来的大多都是熟客,或者熟客介绍朋友来,故而大家都明白。”


    “那你等会,我们商量一下。”


    卫长昀手里的牌子有三个,分别是三道菜、四道菜和六道菜。


    他看了看,问伙计,“我们只有两个人,这六道菜的份量可有什么变化?”


    “要是担心菜量多吃不完,可以根据客官的要求减少,每份少上一点,但价格是一样的。”


    还挺先进的,还能这么卖。


    姜宁心想,这家老板一定很会做生意。


    姜宁拿着几块牌子,琢磨名字背后应该是什么菜,慢悠悠地思考着,“长昀,你看选哪个好。”


    卫长昀看了一眼姜宁手里的,“阳春白雪?”


    “甜辣,四道菜。”姜宁看下面小字,“你这阳春白雪竟然是甜辣味,为什么这么取名?”


    “客官别急,等菜上来后,自然就明白了。”伙计收起牌子,“那二位喝茶、嗑瓜子等会儿,我这就去后厨交代。”


    “谢谢。”姜宁目送伙计离开,没看到老板的身影,才收回目光。


    卫长昀给他倒水,见他四处张望,“在看什么?”


    姜宁:“想看看这家老板是何方神圣,能想出这样的菜单,果然,人的智慧是无穷的。”


    卫长昀讶然失笑,“所以是想跟人交流一下?”


    姜宁瞥见临河那几桌,发现竟然有人看来,收回视线,“友好交流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自是没什么不可以的。”卫长昀按住他手,“不过你再东张西望下去,旁人要以为你是来偷师的。”


    姜宁撇嘴,瞪一眼卫长昀。


    谁要偷师了?他分明是坦坦荡荡地来考察。


    州府不愧是州府,人多、眼界宽,连食肆的经营方式都格外不一样。


    “上午在外面探听,知道的消息是这些吗?”


    “可不止,我还问了租金的事。”


    姜宁摇摇头,剥着瓜子,一双眼睛眼波流转,露出几分聪明劲儿,“开店、做买卖,第一个要关心的当然是铺子的事。”


    卫长昀没想到姜宁起得不早,还做了不少事,便也好奇问道:“那打听得如何?”


    “先说城里的铺子,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租金都不一样。”姜宁清清嗓子,卖关子地说。


    东南西北,各有各的买卖营生。


    不过食肆和酒楼、客栈不论方向,都是有的。


    论繁华和富贵,那就是城东。


    要说小本生意,还得在城西,还有一些外来人做生意。


    至于城北,因为有官府衙门在,多是一些僻静些的铺子,如粮行、钱庄、胭脂铺、瓷器铺、书画行之类的。


    再就是城南,那就是些类似于制作、厂房的地方,比如铁器、布坊、陶窑、肉铺这些 。


    “这么说,城东应该是最贵的。”


    卫长昀听完后,思忖片刻,“京城与州府应当一样,天下州府,都以东为贵。”


    姜宁点头,又问道:“是因为紫气东来吗?所以达官贵人都住在城东,毕竟州府衙门和皇城在北,也住不了人。”


    “城东邻近皇城,一是为了方便召见,二是东边僻静又离城墙远,外人不易靠近。”


    “至于城北多为衙门和皇城,实则是为了对应紫微星的方位,紫微为北辰,寓意权力。”


    卫长昀耐心给姜宁解释,“不过你还未说,租金多少。”


    姜宁一听租金,撇撇嘴,顿时没劲了。


    “实不相瞒,我觉得换成苗哥儿来,都得考虑一下,不可能像之前一样大手一挥,就买了。”


    卫长昀知道州府物贵,却也只是听闻而已,并不了解详情。


    “你知道城西的铺子多少钱一个月吗?要五两银子,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铺面,更别说城东的了,最贵的地方,要三十两银子,不如直接把我卖了吧。”


    姜宁长叹一声,“难怪人家说苏轼兄弟和欧阳修一辈子都买不起房,我也买不起。”


    卫长昀虽然不知道这二人的身份,却也大概能明白,多半是姜宁说的另一个世界。


    “哎,你刚才怎么说到京城了。”姜宁忽地反应过来,“你——”


    “你不是说,若我能去京城,你便也在京城内开一家酒楼。”卫长昀笑着看他,“自是要算一算的。”


    姜宁眼里露出笑意,“实在开不了的话,那我先去跟别人打工,当掌柜好了。”


    卫长昀点头,“那也可以。”


    “反正你俸禄应当可以养活我们一家人。”姜宁心想,要是真能高中,每个月七八两银子肯定是有的,还有粮食补贴。


    二人正说着话,旁边忽地传来一声冷嗤,颇有嘲讽的意思。


    姜宁耳朵尖,哪怕是街上热闹,店里也有人说话,还是听到了。


    眉头拧起,扭头顺着声音看去。


    他就知道,刚才那几个考生是在打量他们。


    “宁宁。”


    “别叫我,我有分寸。”


    卫长昀一怔,他还什么都没说,姜宁就知道了。


    “怎么有人连考卷都还没看到,就说要去京城,这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下穷小子啊,自以为拿了个什么小地方的第一名,就自以为是,殊不知秋闱中举,那是上万人里,挑选不到百个。”


    “展兄说得对,什么京城啊,都还没考试,就痴心妄想要去京城,还说什么俸禄,真是井底之蛙。”


    “依我看,展兄才是谦虚,分明连中小三元,都不曾骄傲。”


    “展兄可是案首,不是什么人都能比的。”


    “那么自信,难道是收买考官,拿到了试卷?”


    ……


    姜宁眉头紧皱,连脸颊都气得鼓起来,凶巴巴地瞪着那几人,牙尖都痒了。


    什么玩意啊!


    哪有这么说人的。


    “你们要说就大声一点说,悄悄地说人坏话是什么意思?!”


    姜宁声音不大,却也不小。


    才说完,店里其他人便纷纷停下吃饭、说话的动作,看了过来,露出吃瓜的表情。


    “你一个小夫郎,大言不惭说要在京城开酒楼,简直痴心妄想,还是回你的乡下去吧。”


    “我们可没有指名道姓,你在心虚什么?”


    姜宁冷笑一声,“那我也没说你们,你们在心虚什么?”


    “你都朝着我们说了,难道不是针对我们吗?”


    姜宁抱着胳膊,瞥着对方,“我有说你们吗?倒是你们,一口一个痴心妄想,什么乡下去,分明就是针对我们,不然你们说的还有别人吗?其他人你们敢说吗?”


    “对了,在场的考生,只有长昀,难道还有其他人吗?”


    姜宁扫一圈,其他人纷纷摇头。


    姜宁抬起下巴,望向那几人,尤其是那个姓展的,“有的人不过是中个小三元,就拉帮结派,把别人当自己的狗腿,替自己骂别人,还要佯装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仗势欺人呢。”


    “哎呀也不对,要是谁家老爷、大官的公子,应当教养得很好,不至于这一点胸襟。”


    “你、你一个——”


    “我什么?我可不像你,瞧不起这、看不上那的。”


    姜宁原本是想忍一忍的,奈何对方太过分了,污蔑人买通考官,提前看试卷。


    卫长昀要是有这本事,还能从私塾退学吗?


    卫家上下还能这么惨吗?


    别的他都能忍,这个绝对不行。


    姜宁抿唇,盯着那位姓展的,“我只知道,造谣可耻。”


    “阁下可是展安明,展公子?”卫长昀忽地出声,起身向对方行了一礼,“虽不知我和阁下有何恩怨,但刚才所言确实令人误会,难免让人生气。”


    其他人看向卫长昀,见他一身布衫,虽看着清贫,却绝不是腌臜的人,不有小声议论起来。


    卫长昀面有不虞,道:“我家夫郎为我不平,乃是情理之中,所言也并无过分之处。”


    “君子当以坦荡行事,更该德行兼备,不行无德之事,那番无凭无据的说辞,实非君子所为,即便是对在下的才学有所争议、不平、不屑,不妨等到乡试放榜那日。”


    展安明能拿下小三元,便是有才学在身上。


    然而人不能只有才学,更该注重品行。君子无德,再好的才学也是枉然。


    卫长昀背脊挺拔,说完后,便不再看展安明,而是拉着姜宁坐好,脸上也不见刚才的冷然。


    “坐好,等会儿菜要上了。”


    姜宁呆呆地“哦”了声,猛地想起什么,盯着卫长昀。


    卫长昀对上他视线,无奈笑道:“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


    “刚才好厉害。”姜宁笑嘻嘻地凑过去,“骂得特别好。”


    卫长昀见姜宁还想扭头去看那几个人,伸手捧着他脸,强行把人扳回来,“别看了。”


    “想看就看我吧。”


    姜宁笑得眼睛都弯成一条缝,“好啊。”


    第149章 “你要一起洗吗?”……


    “今天好生热闹,我这小小食肆,倒是也有贵客光临。”


    姜宁正对着卫长昀输出情绪价值,忽地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眼睛倏然睁圆,好奇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长相漂亮,看着气质飒爽、干脆的女子走来。


    “方老板。”


    “方老板今天在店里啊。”


    “方二娘子怎么在店里不出来,还想问问你家的菜牌,什么时候换新的。”


    ……


    方二娘子笑着一一应付过去,走到姜宁和卫长昀这一桌,看了他们一眼,而后望向展安明那几个考生。


    不知道为什么,姜宁觉得这位方二娘子才出来,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几人,立即偃旗息鼓,显出几分局促。


    姜宁颇为好奇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方二娘子看来的视线。


    “……”


    完蛋,他这算不算是吃瓜被捉个正着。


    方二娘子手里拿了把绢扇,笑了笑,从他们旁边经过,扇面在姜宁脑袋上轻轻敲了下。


    姜宁怔住,下意识摸了摸头发。


    “展郎君,今日怎么过来了,还以为你要去别处。”方二娘子走上前,脚一勾,旁边的凳子移过来,坐了上去。


    展安明立即向方二娘子拱手施礼,“几位朋友想寻个地方聚一聚,想起你这地方,就过来了。”


    顿了顿,又道:“不知你在店里,失礼了。”


    “展郎君这话说得,要是我不在店里,这店就不是我的店了?”方二娘子笑起来。


    闻言展安明立即意识到,方二娘子是不满自己刚才的事。


    心中不解,还有些愠怒和面子扫地的不甘,却不敢当着她的面闹事,面上讪讪。


    “不过展郎君此次参加科考,是大热考生,多少人都押宝在你身上,能来我这小小食肆,只是我的荣幸,今日我请客了。”方二娘子神色自若,半点不见讨好或者谄媚,起身道:“见者有份,诸位要是觉着菜好吃,往后记得再邀人来。”


    这话一出口,又给了展安明一个台阶。


    其他人未料到吃瓜,还能白吃一餐,纷纷叫好,说老板大方,祝店里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姜宁见她转身,连忙收回视线,生怕又被撞个正着。


    怪尴尬的。


    “二位小公子是外乡人,又是考生,虽说不是一个地方,却也是咱们州府的,往后去了京城,都是同乡……”方二娘子打量眼卫长昀,又看姜宁,唇角翘得更高,“我去吩咐厨房,再给你们添一道菜,吃得惯的。”


    姜宁诧异,下意识问:“要钱吗?”


    方二娘子一怔,而后笑起来,伸手点了一下姜宁的额头,“小公子,你这也太会做生意了,送送送,这一道菜算我送你们的。”


    姜宁从小到大,从来没跟方二娘子这样的女生相处过,更别说这么亲密的举动了。


    他姐和他妈平时也会戳戳他、拍拍他,但完全不一样。


    不等方二娘子离开,脸腾一下全红了。


    姜宁低咳一声,感觉整个人都在被火烤,忙道:“不是不是,我不是占便宜,我是突然——”


    方二娘子挑眉,“又没说你占便宜,就说你是块做生意的料。”


    “行了,我可去后院了,诸位吃好喝好,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姜宁还想解释,可方二娘子已经走了。


    姜宁看着她离开,转身问卫长昀,“我刚才那样,真的看上去很想要这一盘菜的样子吗?”


    卫长昀忍住笑意,嘴角却控制不住上扬,低咳一声,“还好。”


    姜宁眼睛瞪圆,立即明白了,“算了,我懂了。”


    卫长昀见他这样,笑出声道:“其实还好,我看这位方二娘子应当是好心,并无其他意思。”


    “我当然知道并无其他意思,而且也算是帮了我们,只是——”姜宁还想打听一下这家食肆的经营想法,现在看来,短期内他都不想再碰到方二娘子了。


    好丢人的啊。


    卫长昀摇头失笑,给他杯子里又添了水,而后把一把搓了皮的花生递过去。


    姜宁捏着花生,一把味道嘴里。


    罢了,人生在世,丢人是常有的事-


    从青云居出来时,姜宁和卫长昀便去了城里的书铺,打算看看笔墨,后日一早入贡院时,得带进去。


    待买完笔墨,便一起回了客栈。


    姜宁该了解的都了解了,尤其是对金钱的认知,再度被刷新,心想他们这趟回去,家里余粮只有十几两,又到年前,正是花钱的时候。


    在其他地方开店看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别说开店了,要是卫长昀高中,他们怕是连一家人住的地方都得租。


    租金又是一笔开销,加上吃穿用度、人情关系,想想都头大。


    姜宁坐在木榻上,算完一笔账,趴在小方桌上,恹恹地吹了口气,脑袋靠着胳膊。


    卫长昀坐在书桌后,正在看书。


    听到他叹息,不由失笑,却也没有打扰,或者是询问。


    姜宁有自己想做的事,他会支持、帮忙,和他一起做,但这会儿姜宁看上去只想静一静。


    他都能猜到了,何必多此一问。


    再者,他正在看书,要是出声问了,姜宁还会担心是不是打扰他备考。


    两人各自占了一个地方,等到姜宁算完一笔又一笔账,一抬头,窗户外已经黑了。


    姜宁眨眨眼,回神后朝卫长昀看去,“什么时辰了?”


    屋子里还点了灯,他都没反应过来,完全没留意到什么时候点的。


    卫长昀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走过来,“眼睛有没有不舒服?”


    姜宁摇头,任由卫长昀托着自己的脑袋,不禁一笑,“还好,我一直眨眼,所以不算难受。”


    “外面天已经黑了,又有些冷,是想出去吃还是在客栈里让伙计送进来?”


    卫长昀点头,手心贴了贴他的脸颊,“或者去大堂吃。”


    “下去大堂吧,出去活动一下。”姜宁想了想,“正好看看客栈里大厨的厨艺怎么样。”


    “那今日在青云居的菜怎么样?”卫长昀帮他把方桌上东西收拾好,“打几分?”


    姜宁瞥他一眼,“你是问真实评价,还是有个人感情的。”


    “两种都问。”卫长昀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对那位方老板出手解围的感情。”


    姜宁哼一声,从木榻下来,“今天吃的几道菜,最合口味的是送的那道,其他的甜辣口味,甜辣虾、甜辣土豆好吃,甜辣鸡和甜辣笋我吃不惯。”


    “甜辣虾不行?”


    “我觉得是虾的问题,还有火候。”


    其实甜辣口味姜宁挺喜欢的,至少他在家里炸土豆给小小、小宝的时候,喜欢酸辣和甜辣混着来。


    更别说糯米饭里面放糖了。


    可辣和甜虽然不像是甜和苦那样相斥,但大部分人对于这种口味还不如酸辣能接受。


    所以辣和甜,要想做好一道菜,得刚刚好才行。


    “那算上个人感情呢?”


    “一百分。”


    卫长昀听到一百分这个评价,瞬间笑了。


    抬手牵起姜宁的手,“果然是带有个人感情。”


    姜宁点点头,“那不然呢?我可是自己开店的,评价得实事求是。”


    “等会再评价一下客栈的菜。”卫长昀替他说出心里话,“这回可以实事求是,不带个人感情。”


    姜宁心道,这客栈里,也并无什么人需要他带有感情。


    半个时辰后,姜宁回到房里,立即把房门关上,甚至还看了看走廊有没有人。


    “……这家厨子是不是打翻盐罐,还是味觉失灵了?”


    姜宁震惊地看着卫长昀,“我觉得每道菜都好咸,最主要的是,怎么做到连汤都咸!”


    卫长昀:“的确是有点咸。”


    “原本以为来州府是取经的,现在看,果然是……吸取经验。”姜宁一屁股坐在榻上,托着脸颊,“不过也正常,客栈是经营住宿生意,和食肆、酒楼不一样。”


    卫长昀把倒好水的杯子递给姜宁,“每个行当有每个行当的厉害之处,这家客栈菜虽咸一了点,但客栈里的伙计、掌柜还有房间都有可取之处。”


    “这倒是,伙计服务态度好,房间干净,要什么东西也送来得快。”姜宁想了想,“要是我不在店里吃饭,那我肯定是愿意在这里住。”


    城里吃东西的地方那么多,何必在客栈里吃。


    更别说这家客栈的房钱还不算贵,性价比可高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边响起了敲门声。


    姜宁连忙止住声,怕被人听到,示意卫长昀去开门,“是送热水来了?”


    卫长昀说了句“多半是”,便去门口。


    打开门,伙计拎了两桶水,一脸笑道:“客官,你们要的热水,还有两桶一会儿就拿来。”


    “劳烦了。”卫长昀把水拎到房里,回头看了眼坐在榻上的姜宁,“等一等,我和你一起去后院,把水拎上来,省得你多跑一趟。”


    “这——”


    “不碍事。”


    卫长昀回头,“宁哥儿,我跟着下去拿水,一会儿回来。”


    姜宁坐在那儿听了一些,心思已经在后面几日要去哪儿转悠了,只答应一声,又低头在那写写画画。


    卫长昀看着,神色一松,跟着伙计一起下楼。


    到了后院,还在当值的伙计都倚在厨房边上休息,前面大堂不时会有伙计进出。


    “小哥稍等,我想问问后厨可还有面条之类的菜吗?我想煮一碗面。”


    卫长昀进了厨房,便问身边打水的伙计,“要是有的话,借你们的灶台和锅碗一用。”


    闻言伙计愣住,“客官刚才还没吃饱啊?”


    “嗯,饭量大。”卫长昀不解释,只道:“夜里要读书,怕夜里容易饿。”


    “有的有的,不过只有这一口小灶了。”伙计给卫长昀指了一下,“大的灶得留着,怕一会儿还有客人点菜。”


    “不碍事。”卫长昀从袖袋里掏出二十文铜板,“这是二十文,麻烦你等我片刻,有热水煮面很快。”


    伙计失笑,摆摆手,“这有什么,客官好了叫我就是。”


    卫长昀向对方点了点头,而后走到小灶台旁,往锅里放了水,等着水开往里下面。


    帮忙提水的伙计看卫长昀在忙,也不打扰,跟其他人聊起来,大多都是什么时候不当值,今天又碰到了哪位难缠的客人,还有什么时候发工钱。


    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卫长昀看了一眼伙计,朝他不好意思地点头,“麻烦你拎两桶水,我拿这桶和面。”


    “好的好的,那客官现在就回去了?”


    “嗯。”


    提水回到房间,卫长昀单独给了伙计五文钱,便关了门,把水兑进浴桶里。


    姜宁在里间,听到动静后出来,看到卫长昀时还瞥见案桌的面碗,“这儿怎么有一碗面?”


    边说边走上前,闻了闻,味道很熟悉,“你做的?”


    卫长昀挽着袖子,弯腰伸手在桶里试了试水温,道:“怕你一会儿饿,所以煮了一碗。”


    “水兑好了,你先洗澡,洗完再吃也不会凉。”


    “不会凉,但是会坨啊。”姜宁忍不住笑,跟卫长昀招了招手,“过来吧,一起吃了正好洗澡。”


    这一碗面不算多,一人分点几口就吃完了。


    卫长昀一怔,低头无奈笑了下,“倒是忘了,面容易坨掉,那我擦擦手。”


    姜宁看了看房间里,还好桌上有碗筷,便拿了过来,用茶水冲洗后开始分面。


    一人一半,正好垫垫肚子。


    “对了,你是后天一早去贡院吗?”


    “明天下午。”


    姜宁猛地抬头,看向走过来的卫长昀,“我还以为是后天一早,那明天下午就要入贡院,再出来是不是要三天后的下午了?”


    卫长昀在他对面坐下,“嗯,要三天后下午考完第一场才能出考场,然后第二天下午进考场,考第二科。”


    一共要考三场,考完得下个月初一或者初二了。


    放榜则是需要在九月十五前公布,不能超过这个时间。


    姜宁听完,咬断面条抬头,“那看来得在这里多住两三天的样子。”


    明天二十一,等到下月初一初二,还有十天左右呢。


    卫长昀点头,“只是我每日都在贡院,你若是有什么事,我帮不上忙。”


    “我成日都在客栈,能有什么麻烦,别瞎担心。”姜宁笑了笑,安慰说。


    客栈里是安全的地方,这里又是州府,加上举行秋闱,城内巡逻的士兵都比以往多,自是不担心的。


    吃完面,姜宁走了两圈,才进浴桶里泡着。


    才往身上撩了一点水,便看到卫长昀在一旁解开衣裳,顿时愣住,而后眼里浮起笑意,趴在边缘。


    “你要一起洗吗?”


    卫长昀动作一顿,喉结咽动,过了一会儿才摇头。


    “我擦擦就好。”说话时,目光却停在姜宁身上。


    姜宁抿抿唇,无意识地舔了下唇面。


    他发现,卫长昀身上的肌肉好像更结实了。


    第150章 愿君乘风起,扶摇上青……


    乡试当日,考生入贡院。


    从京城过来的翰林、内阁学士站在贡院大门口,身边是面色严肃、手持跨刀的护卫。


    按察使与知府亦在一旁,正同翰林、学士说话。


    考生们陆续前来,列长队由人检查随身物品后才可放入贡院。


    姜宁和卫长昀到时,考生已经排起了长队,他们俩排在队末,很快又有人跟上。


    “原来一千多考生是这么多啊。”姜宁感慨道:“还好今日秋高气爽,天气不错,否则下雨这么排队,身上有水,那考卷不是跟着遭殃了啊。”


    哪怕有伞,但像是昨天夜里那样的大雨,有伞不过聊胜于无。


    衣服的水迹不小心落到卷面,墨迹化开,那就相当于白写。


    卫长昀手里抱着一个匣子,里面是笔墨、油灯,还有一层糕点、干粮。


    待会儿全都要一一检查,确定并无作弊的东西,才能带进去。


    “听老师说过,要是科举遇到大雨,那会多准备一些考试所用的卷子,今日运气还不错。”


    卫长昀解释道:“不然下雨,哪怕是有新的纸张能誊抄卷子,也要耗费不少时间。”


    “那肯定,你们写的文章都是几千字,写一遍再抄一遍,那再快也得好些时间。”


    姜宁还拎了一个食盒在手里,往前面的队伍看了看,收回视线时,看见了几位考官和州府里的官,眼神一亮,“那几位就是考官吗?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官。”


    姜宁的话才说完,旁边就有好几声轻笑。


    姜宁面上赧然,不过却并不觉得什么,他从小到大的确是未曾见过这么大的官。


    别说是京城里的了,连州府的都是第一次。


    “我也是第一次见。”卫长昀坦然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官。”


    旁人不认得姜宁,还能不认识卫长昀吗?


    尤其是士子,都是参加科举的人,还能不知道今年出了哪些大热苗子吗?


    他这么说,就是听见了刚才的嘲笑。


    姜宁碰碰他胳膊,“好了,我又不介意。”


    看了看前面走动的队伍,连忙道:“这两个食盒够你吃吗?要是饿着怎么办?贡院里会给你们提供一些吃的、喝的吗?”


    卫长昀等他说完,才道:“不会,考生都是自行解决,不过只有三个晚上,少食、少饮,反而避免犯困和出恭。”


    从前姜宁就知道科举时,士子们艰难,想不到是真的。


    “那你好好考,考完了我们去城里酒楼吃一顿。”姜宁冲他一笑,又去看队伍,“嗳,好像要到我们了。”


    考生搜查随身物品时,家眷不能陪同。


    姜宁看了一眼前面被拦住的小厮,把食盒递给卫长昀,“加油。”


    伸手握拳,定定地看着他,“我等你。”


    卫长昀接过食盒,盯着姜宁的眼神露出柔软,郑重地点了点头。其实,他想抱抱姜宁,奈何手里拿着太多东西。


    “一切小心。”


    姜宁笑着答应,倏地倾身抱了他一下,“加油加油,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好的。”


    只轻轻地抱了一下,连卫长昀都没反应过来,姜宁就退开,站到了几步外,跟他挥挥手。


    周遭一片考生看见,不由小声惊呼。


    有的羡慕、有的不屑,有的就是单纯起哄。


    正要进入考场的监考官们,听到骚动,纷纷回头看来,又不见什么异样,彼此看了看对方,撩起衣袍一起进了考场。


    姜宁站在不远处,看着卫长昀过了检查,拿着东西往贡院走。


    进去前,忽地回头看了过来,与他眼神对上,只是笑着点头,便进了贡院。


    姜宁心念一动,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又倏地停住。


    此去不知前程如何,但他只愿卫长昀能得偿所愿。


    愿君乘风起,扶摇上青云-


    八月二十二,乡试正式开考。


    原本热闹的州府城,如今走在街上,更是热闹,处处都是人在议论此次乡试的头名是谁。


    走到哪都避不开这个话题,哪怕一开始并没谈起,到最后总是要说一两句的。


    有甚者,甚至根据前些年的乡试试题,开始押今年的题目。


    姜宁一个人在城里四处逛,打听了不少酒楼、食肆的事,连粮行、米行、铁铺、窑口有几家都摸得一清二楚。


    只不过未再遇到谢蕴,也不曾去青云居。


    客栈里的伙计看他早出晚归,有一天还担心地问了问他,可是有什么事要办。


    姜宁哭笑不得,连忙说自己只是好奇州府的食肆、酒楼,故而才外出去打听。


    还邀伙计往后有机会去永安镇,去家里食肆尝一尝地道的永安镇美食,保证好吃。


    待到卫长昀第一科考完,回到客栈更换衣物,又收拾一些东西,二人都来不及说几句话,就忙着备东西。


    就这么一直到乡试的最后一科,姜宁趁着上午的功夫,又到街上去了。


    不过这回是去酒楼里订一桌席面,等卫长昀下午考完出来,一块去庆祝。


    放榜成绩未知,但考完就得庆祝,成绩什么的,过后再说。


    “嗳,客官又要出门去啊,今日可是乡试最后一天了。”伙计看了看姜宁,“不在客栈等卫公子回来吗?”


    “一会儿就回来,他要下午才出贡院呢,要是时间迟了,我直接去门口等他。”


    姜宁摆了摆手,拿着钱袋,收好钥匙,便往客栈外走。


    这几日他可不是闲着,城里大小酒楼被他摸了个底朝天,虽然也花了一些钱,但一壶茶钱就能小坐一炷香,倒是也不亏。


    等会把酒楼的位置订好了,再去买点东西,拿上去贡院接人,回客栈梳洗一番,最后去酒楼。


    今天怎么庆祝,他早就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姜宁出了客栈,朝着城东去。


    尽管城东是繁华之地,但也不全然都是高消费。


    他要去的聚源楼,就是其中之一。


    主打一个只要客人进了门,那就别想出去,从便宜的到平价的再到贵一些的,全都有。而且那些讲究的客人,并不会跟其他客人在一块,除了进门那一会儿,其他时候,只有上菜的伙计和掌柜能看到。


    “小公子这是要去哪?我送你一程?”


    姜宁走着,忽然听到旁边有人说话,原本以为是听岔了,等一辆马车停在身边时,才反应过来真是对自己说的。


    车帘掀起,方二娘子拿着一把绢扇,朝姜宁笑道:“看方向是要去城东?那是赶巧了。”


    姜宁愣了愣,不解道:“方老板怎么要送我?”


    “看你合眼缘,这理由够不够?”方二娘子示意车夫,“再不上来,可有些挡道了。”


    什么合眼缘,分明是特地邀自己上车的。


    姜宁心里嘀咕,却不觉得她是坏人,便上了车。


    “是去哪家酒楼?”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酒楼?”


    “这几日你在城里各家酒楼、食肆转悠,各家掌柜、东家可都互有往来的,一个人知道,其他人便都知道了,更别说你去了只点一壶茶,难道旁人还能不知吗?”


    姜宁:“……”


    大意了,这城里再大,商户们肯定不可能是互不往来的。


    “聚源楼。”


    方二娘子一听,挑了挑眉看了看姜宁,而后敲响车板,“老赵,去聚源楼。”


    外面车夫应了声。


    姜宁靠着车壁,任由方二娘子打量,不闹也不躲,更不问。


    在州府这一群经商多年的人面前,他就是一个小白,哪有他看得穿,旁人不知的事情。


    与其着急忙慌地问,还不如见招拆招。


    “你在永安镇开了一家食肆,起初是做小吃摊生意,后来才开的,而且——”


    方二娘子顿了顿,“易安楼的顾家,跟你合伙。”


    姜宁抿唇,尽管知道州府人脉广大,却未想到查得这么清楚。


    “不必这么戒备地看着我。”方二娘子神色一松,“只是那日在青云居听你说了几句,觉得有意思。”


    “这几日呢,去商行时又听其他掌柜、东家提到你,所以刚才见你一个人去城东,这才叫你上车。”


    “方老板,我的确是想做酒楼生意。”姜宁不遮掩自己的目的,“不过放心,不是在州府,不抢你们生意。”


    方二娘子怔住,忽地笑出声来。


    “瞧瞧,才刚夸你,你又孩子气了,哪家东家、掌柜跟同行说话,这般孩子气的。”


    “那我本来年纪也不大,还第一次来州府。”


    “还生上气了?得了,看在你眼光不错,选了聚源楼的份上,不逗你了。”


    方二娘子正色道:“你家那夫君看着绝非池中物,他日上青云不过时间的事,只是你们二人……”


    姜宁耳朵立即竖起来,“什么?”


    “太过良善,又太过耿直。”方二娘子直言,“放心,并非是说你得罪了城里这帮商户,只不论官场还是商场,良善和耿直的确能让客人满意,却也会带来祸事。”


    闻言姜宁不语,知道她说的没错。


    可他们俩也不是要官拜宰相、天下第一,哪里就容不下他们。


    便是如今的圣上,那也不能平白捏造——


    哦,那还是可以的。


    “前面不远就是聚源楼,我送你到街口,你自行过去吧。”方二娘子不再多言,“回乡前,再来青云居坐坐,我可还等着你帮我改良改良菜色。”


    姜宁无语,原来说了半天,是为这个。


    并非他做的菜名满天下,不过是查他来历太清楚,想让他露一手,要是真材实料,那就顺势改良,要是空有虚名,也无伤大雅。


    姜宁下马车时,心里虽有一些被哄骗了的感觉,却还是朝方二娘子道了谢。


    坐马车可比他两条腿走路快多了,自己走得小半个时辰。


    进聚源楼前,姜宁想了想,等回镇上,便是买不起马车,那也得买头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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