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我不会与你生气。”……


    “干杯——!”


    圆桌围了一圈,手里的酒杯碰到了一起,发出一声脆响。


    姜宁抿了一口酒,白的,一口下去有点辣,可到底是自家酿的,后边就尝着回甘。


    瞄了眼桌上的大家,好像都等着他开口。


    “……”


    他才十七岁,为什么要承受这种一家之主的“发言”啊。


    算虚岁那也才十八,在座的除了三个小的,其他人左右也不过是半岁的差距。


    “再不吃就冷了,大家动筷吧。”姜宁咳了声,“尝尝我手艺,以后真能开成酒楼,年夜饭给你们打半价。”


    顾苗捧场,立即拿起筷子,“宁哥儿做的,肯定好吃。”


    “整个鱼,是什么?”


    “糟辣鱼。”


    “粉蒸排骨的料汁,吃着偏咸口。”


    “豆腐肉丸煲适合小孩吃,难怪上次念念不忘。”


    “这个烤鸡好香,辣椒是之前的麻辣面对吧?原来用炭火烤是这个原因。”


    ……


    姜宁一边听一边扒饭,眼睛都眯了起来,脸上写着“开心”两个字。


    对做饭的人来说,没什么是比夸好吃更好的表扬了。


    “很高兴?”卫长昀借着给他倒水的时候,偏过头问了一句,目光落在他有些发红的脸颊。


    姜宁反应有点迟钝,停下和顾苗、赵秋说话,转过头“啊”了声。


    抬眼对上卫长昀带笑的眼神,也跟着笑眯眯地弯了弯眼睛,“开心。”


    卫长昀停下倒水的动作,把杯子轻轻往他面前推了点,眼神柔软,“那就好。”


    “喝点茶,解酒的。”


    姜宁点点头,抿了抿唇,“我马上喝。”


    “不着急,可以慢慢喝,别呛着。”卫长昀不拦着他喝,反正时辰还早,喝完了休息一会儿再回去也不会耽误。


    姜宁拿起杯子,两只手捧着啜了口,摇摇头,“不喝了,等会醉了回不了家。”


    卫长昀失笑,余光扫到那边喝到兴头上的王子书和沈明尧,收回视线。


    “真不喝了?”


    姜宁“嗯”了声,又喝了一口茶。


    其实他没醉太厉害,就是有点头晕,酒劲儿上来,反应变得迟钝。


    “长昀,你不喝了?”


    王子书走过来,发现他面前放了杯茶,立即反应过来,望向一边的赵秋和姜宁。


    他抹了一把脸,问:“都喝成这样了,一会儿你能带得回去?”


    一个还好,这可是有两个。


    “我又没醉。”


    旁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吓得王子书差点没拿稳杯子。


    他扭头看去,发现赵秋坐在那儿,皱着眉一脸不服气地瞪他,看着倒是清醒。


    王子书不确定问:“你真的没醉?这是几?”


    伸手竖起三根手指,晃了晃。


    赵秋精准无误地拍开他的手,“王子书,说了我没醉,你这是三,三根手指。”


    王子书也没觉得疼,挠了挠头,“没醉就没醉,怎么还凶人了呢。”


    赵秋继续瞪他,“凶你了吗?”


    他闭了闭眼,“那就算两个人醉了,你不能跟卫二郎一起送我们回去?你都敢出来喝酒了,肯定是不用去私塾上课。”


    “就放一天!”王子书辩解道,结果对上赵秋的眼神,瞬间声音弱了下去,“……我一会儿跟你们一起回去。”


    正低声和姜宁说话的卫长昀,偏了下头,看向王子书和赵秋,眼神里露出几分茫然。


    “……?”


    怎么突然就要一起回去了?


    “不想喝了。”姜宁把杯子塞到卫长昀手里,“我有点困。”


    卫长昀一听,没心思再去管赵秋和王子书,把杯子放到了桌上,“那去一边靠着眯会儿?”


    “嗯。”姜宁点头,扶着椅子站起来,“我去眯会儿。”


    雅间不小,除了吃饭的地方,还有一个可以坐着休息的木榻,用屏风隔开了。


    朱红正领着三个小孩在一边玩,沈明尧正在照顾有些醉了的顾苗。


    卫长昀怕他摔了,跟着起身扶他过去。


    姜宁不逞强,由着他扶着过去,坐到榻上时,偏过头趴在方几上。


    脸枕着胳膊,掀起眼皮看卫长昀。


    “你过来。”


    卫长昀怔住,依言弯腰低下头,“怎么了?”


    姜宁顶着一张微红的脸,眼神不太清醒地开口,“生辰快乐。”


    卫长昀倏然睁大眼,今天发生的一切在脑袋里快速闪过,终于全部都串了起来。


    不止今天,还有昨天的反常。


    “我没有在饭桌上说,是因为……”姜宁顿了下,眯了眯眼,似乎在思考措辞,“怕你觉得尴尬。”


    卫长昀呼吸一促,弯着腰,只觉姜宁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砸到了心上。


    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又觉得心口发胀。


    “你、你不喜欢。”姜宁趴回胳膊上,脸完全埋住。


    在饭桌上忽然一起给他说“生辰快乐”,换作旁人可能会觉得惊喜,但卫长昀不一定。


    不是讨厌别人擅作主张,而是太突然了。


    所以,会觉得不习惯。


    “卫长昀。”


    姜宁闷声道:“你知不知道,我其实不想骗你、骗你们来着。”


    “你知道了也不能怪我。”


    卫长昀眸色微动,过了片刻,伸手替姜宁把压住的头发轻轻拿出来,垂眼看着他。


    “不会怪你。”


    姜宁埋着脸,不知道是酒劲儿上来了,还是真的眯着了,没有回应卫长昀的话。


    卫长昀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等了一会儿,只是笑笑,便转身绕出屏风-


    从镇上回村,他们和赵秋、王子书在村口分开,各自回了家。


    姜宁眯了一觉,到家的时候酒劲儿已经差不多过了,只剩下一点儿晕乎。


    时辰不早,朱红看卫长昀照顾姜宁,便领着两个小的洗漱,早早地回屋休息。


    “婶儿,东西放着我一会儿收就行,你也去休息吧。”卫长昀端着一只碗从厨房出来,看见朱红正要收拾背篓里的东西,停下道。


    朱红直起身看他,见他手里端着的碗,“给宁哥儿的?”


    “嗯,喝了会舒服一点。”卫长昀坦荡点头,“他没吃太多。”


    易安楼那一桌席面,是中午吃的。


    虽然吃得久,但一边聊一边喝酒,这会儿都快天黑了,自然是不抵饿。


    “那我回屋了,你也早点休息。”朱红放下手里东西,自行回了屋。


    卫长昀等人进屋后,才端着碗去了姜宁屋外。


    “叩叩。”


    姜宁趴在床上,不怎么想动,听到敲门声,下意识问:“长昀吗?”


    卫长昀应了声,“我给你兑了碗米糊,没放糖的。”


    “进来吧。”姜宁起身,走到桌旁坐下,听到人进来的动静,脑袋抵在桌面,跟以前上课困了是一样的姿势。


    “也没有醉,就是还有点晕。”


    果然自家酿的酒容易醉,不管什么酒,都能算成白酒。


    比啤酒劲儿大多了,啤酒就是容易撑。


    卫长昀把碗放在桌旁,伸手轻轻揉了一下他头发,“难受吗?”


    姜宁摇头,偏过头枕在胳膊上看他,“你今天开心吗?”


    明明是生辰宴,但没有大家一起祝福,心里会觉得好还是不好呢?


    姜宁没有做过这种事,他以前都是给人送生日礼物。


    “很高兴。”卫长昀答得很快,“谢谢你记得我的生辰。”


    姜宁听到他说高兴,又看到他眼里的笑意,满意地弯起唇角。


    那就好。


    不过礼物……


    啊,对了,他还有礼物。


    “你等一下,我还有礼物要给你。”姜宁撑着站起来,身形有些晃,胳膊被卫长昀稳稳握住。


    姜宁抬起头看他,冲他一笑。


    卫长昀抿了抿唇,慢慢松了手,“小心些。”


    姜宁“啊”了声,语调往上飘,跟春天山里淌过的小溪似的,“知道。”


    姜宁走到柜子旁,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木盒,返身回到卫长昀身边,递到他面前。


    “我不知该送你什么好,便挑了一方墨和一支笔,虽不是顶好的,但也墨色细润,笔尖顺滑。”


    “这是我们在一起过得第一个生辰,往后还会有很多不一样的礼物,你也会有很多墨和笔,但这一份是不一样的。”


    卫长昀伸手托着盒子,也是托着姜宁的手,仔细听他说话。


    姜宁眨了眨眼,望着卫长昀,“往后,你要记得我的好。”


    他有些怕,怕日后卫长昀知道真相时生气。


    不至于会讨厌,却总会生出几分恼怒。


    气他的不坦诚,更恼他的隐瞒。


    “便是生气,也不能气太久,像我一样。”姜宁抿抿唇,把木盒往他手里推了推,“知道吗?”


    卫长昀失笑一声,握住木盒的同事,也握住了他的手腕。


    指节分明的手掌就这么贴着姜宁的手腕,与白皙莹润的腕骨形成鲜明的对比。


    姜宁不语,也没有挣脱开。


    “我不会与你生气。”卫长昀放轻了声音,道:“除非——”


    姜宁下意识问:“除非什么?”


    卫长昀沉默了下,才开口,“不珍重自己。”


    姜宁呼吸一促,只觉被贴住的手腕那一块发烫,有些灼人,这才轻轻地挣扎起来。


    卫长昀顺势松了手,眸色黑沉,面上棱角已经逐渐褪去初春时的稚气,连身量也飞快抽条。


    “早些休息。”


    姜宁垂着眼“嗯”了声,走到桌边坐下,用手背贴了贴脸。


    他好像又醉了。


    第92章 定做炉子。


    卫长昀的生辰一过,天便逐渐冷了下来。


    尤其是到了十月中旬,天亮得晚,早晨更起不来床,只觉被子里暖和,醒了也不想起身。


    姜宁飞快穿好衣服,顶着一头乱蓬蓬地头发打开门,被风吹得想掉头回屋里。


    好冷。


    天色雾蒙蒙的,旁边的厨房却透出了亮光。


    姜宁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抓了抓头发走过去,掀起帘子后,轻轻推开门。


    嘀咕着走过去,“学霸不愧是学霸,自律还起得比鸡早。”


    卫长昀没听清,也没问,“过来火边,能暖和点。”


    姜宁裹紧衣服凑过去,在小板凳坐下,“天冷下来,小吃摊的生意也没之前好。”


    小吃摊不像是食肆、酒楼,有一个能坐的地方,遮风挡雨的。


    天冷下来,路上逛街的人少了,大家都宁可躲在屋里不出门,出来了也回去食肆、酒楼和茶楼里坐着。


    “家里的小炉子能派上用场吗?”卫长昀想了一下,“糯米饭卖得还不错。”


    姜宁点点头,“对,现在先卖着糯米饭和糊辣椒、麻辣椒,但我想加点别的,不然糯米饭也只能卖一锅,一天下来二百文。”


    算上其他零零碎碎的,一天也就三百文左右。


    可得除去成本呢,利润算来二百出头。


    “有没有和钵钵鸡差不多的?或者我们做包子、馒头。”卫长昀不擅经商,想了一圈之前卖的东西,也没想出新的,“或者土豆片。”


    姜宁盯着灶里的火,闻了闻,锅里应该是在煮粥。


    放了肉沫,闻着很香。


    “土豆片可以,今天回来就先把土豆切了,明天早上炸了去卖。”


    姜宁想了想,“每天就做十斤,要是都能卖出去,正好一百文。”


    “那先这样卖着,再看看其他的生意能不能做。”卫长昀拍了拍手,起身站起来,揭开盖锅,一团热气窜上来,“不行就歇一段时间,过阵子太冷,往返镇上比较遭罪。”


    姜宁仰起脸,笑着点头,“也是,其实算下来,咱们手里也有三十两银子,差不多了。”


    攒了这么久,能有三十两,已经比寻常人家好多了。


    要不是想搬去镇上,姜宁这个冬天都不打算起早贪黑去摆小吃摊,准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休息一下。


    乡下就是这样,春夏秋都忙,到冬天家家户户都窝在家里烤火,不是打牌就是看电视。


    炉子里的火,烧得好的,一个月都不用重新生一回。


    “所以,不用这么累。”卫长昀偏过头看姜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宁脸上没什么肉,下巴尖尖的,显得眼睛更大。


    “我们可以晚一些再搬到镇上,正好天也暖和。”


    闻言姜宁抿了抿唇,明白他的意思,“那干脆我们去打个炉子吧。”


    南方用炕不现实,毕竟还没冷到那个地步。


    但炉子得做,家里有一个炉子可暖和得多,还能在上面吃火锅、烤糍粑、烤橘子吃。


    “之前说的那种炉子吗?”卫长昀拿着勺,在锅里搅了一圈,再往里放上菜。


    “对,不过得去铁匠铺定做,一会儿先画出来,去摆摊时候顺道找铁铺。”


    姜宁掰着手指道:“对了,得弹几床新的棉花,还有冬衣。”


    要是能做热水袋就好了,可惜做不了。


    “要不要问三叔、赵叔他们家要不要做?一起的话,到时候三叔家的驴车能顺道带回村里。”


    卫长昀把锅盖重新盖回去,“也能方便些。”


    “那晚些时候去问问,正好秋哥儿找我呢。”姜宁站起来,“我去洗漱,把头发扎一扎,不然一会儿阿娘看了我这样,又该说了。”


    披头散发,不像样子。


    卫长昀失笑,“锅里有热水,打了热水去。”


    “晓得的。”姜宁答应了句,出去拿了盆回来,打了热水,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出去了。


    早上吃过早饭,把糯米饭和二十罐辣椒一起装上,趁着天色将明,一起往镇上赶去。


    等走到镇上,身上也热乎了。


    趁着暖和,把摊支开,又把炉子里的炭烧起来,放到糯米饭的陶盆下,这才在摊后坐下。


    糯米饭是热乎的主食,加上姜宁给的量足,倒是卖得快。


    不到中午就卖得差不多,辣椒也没剩下几罐。


    合计了一下,怕一会儿去铁铺耽误时间,他俩一人吃了碗糯米饭,就把摊收了,直接去铁铺。


    “师傅,我们是想来打个东西。”


    姜宁站在门口,没看到人,便朝里探头喊了声,眼睛扫了一圈门口的铁器。


    烟管不知道能不能打出来,他记得小时候有些家的烟管是那种很厚的,不是后来薄的那种。


    实在不行,那就只能用陶管了,就是太沉。


    “谁啊?要打什么?”


    姜宁听到这粗犷的嗓门,愣了一下,转头和卫长昀对视一眼。


    “打炉子。”卫长昀从背篓里拿出画的图纸,“这是自己画的图,劳烦您看下能不能打。”


    铁铺自然能打炉子,不少有钱人家都会打一个炉子,用来烧东西或者取暖。


    各式各样的都有,大的小的也都有。


    大的取暖,小的点香。


    “什么炉子还得你们画图?我干这行二十几年,什么炉子没见过,拿来看看。”


    铁铺老板人长得高大,一看胳膊和肩背就是有力气的人,不然也干不了铁匠的活。


    卫长昀把图纸递过去,“是这样的,都标注好了配件,您看看。”


    铁铺老板拿到图纸,乍一看没什么稀奇的,再一仔细看可就不对了。


    这样式的,还真没见过。


    炉子结构不复杂,上面一块铁板,中间一个桶状的炉子,上下不封口,内里是能烧火的陶桶,下边是铁网。


    最下面一个铁抽屉,装炭灰的。


    “铁板这两个孔,是做什么用的?”铁铺老板指了一下,一个在边上,另一个在正中间。


    “排烟用的,跟烟囱一个作用。”姜宁解释道:“不排烟,都聚到屋里了容易出事。”


    一氧化碳中毒,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从小家里烧炉子的时候,都不会把窗帘、窗户关得严严实实,至少门上的窗户是要开条缝的。


    “炉子中间那块,像一个鸭嘴的地方,就连这一块?”


    “对,从侧面连起来,这样中间那个口能往里加炭和柴。”


    “那这个口就是要有一个盖吧。”


    “盖子大一点,能盖住口就好。”


    铁铺老板皱了下眉,“你这铁管不好弄,尤其这么长一节,费劲儿还费钱,我给你打了,你也得花冤枉的,县府能便宜些,不过来回一趟路费也不少,沉得很。”


    姜宁犹豫地看了看卫长昀,心想自己的炉子梦不会破碎了吧。


    “这样,能打,半个月后你来拿,不过铁管打不了这么长的,给你打炉子这一节,还有拐角这一段,你看能行我就接了,不行你去县府看看。”


    “能行!不过铁管的粗细你得给我们,不然陶管也不好做,口得对得上。”


    “行,我进去给你们量量,就这坐会儿等片刻。”


    “谢谢!”


    铁铺门口有一条长凳,姜宁和卫长昀就地坐下。


    卫长昀把背篓拎到面前,弯腰拿出钱袋,“定钱得先给了。”


    姜宁心里高兴,想到冬天可以烤炉子,瓜子花生、糍粑还有火锅,恨不得立即把炉子搬回家。


    没有一个生活在乡下的人,能在冬天拒绝铁炉子。


    暖和不说,还实用,除了烧炭烧柴有点花钱。


    “还好带了钱来。”姜宁拿着钱袋,心想还好燕朝不是太远古的水平,不然铁器还要管制,别说铁炉了,连铁锅他都不一定能买得上。


    没有铁锅,就炒不了菜,人生就失去了意义。


    至少,美食就少了大半。


    毕竟铁锅导热和陶锅导热完全不一样,陶锅拿来炖东西一流,炒菜只能说是烩了。


    “上次家里换铁锅,要二百文,这回炉子要用的生铁不少,是不是得要一两?”


    主要是用来烤火盘子比较大,得用不少铁。


    炉芯和铁屉反而要不了多少,做起来也简单,就是焊接挺麻烦的。


    不过他在易安楼看到过一些香炉,还有其他的铁器,别说焊接了,连镂空样式都有,焊接肯定有自己的法子。


    “应当差不多。”卫长昀想到图纸上画的,用的生铁得是铁锅的三倍了。


    加上做起来麻烦,工钱自然是要多一些。


    “那也还好,咱们小吃摊的推车也快一两了。”姜宁倒不在意,反正钱挣来就是花的。


    铁炉又不是一次性用具,就算搬到镇上,那也还能用。


    卫长昀点头,“再挣就好。”


    铁铺老板很快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攥着图纸,“量了,怕你们说不清,我直接标在上头,你们拿去找人做就行。”


    “谢谢老板!”姜宁起身接过来,“对了,定钱多少,我们先给。”


    “我七七八八地算了,得一千二百五十文,炉子那盘我给你改了下,做成圆的,尺寸也改了改。”


    铁铺老板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够用了。”


    “那定钱按一半算。”


    姜宁从钱袋里拿出钱来,“这是半贯,再加上这里一百文,正好是六百文。”


    家里的钱,姜宁和卫长昀都有习惯地分好不同的数额。


    能换成银锭的,都放在家里。


    为了方便平时用,又把铜钱分为了一贯、半贯和一百文几种,免得当场数起来麻烦。


    “您点一下,没问题我们便拟一个单子,定好日子来取货。”卫长昀道:“也能明白些。”


    铁铺老板接过去,让店里伙计去数钱,“成。”


    没一会儿,姜宁和卫长昀便拿着契单,从铁铺离开,约好半月后来取炉子。


    第93章 “你手有些红。”


    从铁铺出来,时辰还早,姜宁和卫长昀就商量着去布庄看一看,得提前把冬衣备好。


    结果看到布庄的冬衣价格,直接两眼一黑。


    布庄袄子怎么这么贵,还不如买棉花和布回去自己做,能省三分之一的钱。


    “哎,两位再看看,这边的料子也不错。”布庄伙计看姜宁和卫长昀要走,连忙道:“就是旧了一点,前年年尾的余货,其实盘起来,也就才过了两年,样式和花样旧些,料子可是好的,顶多有一些灰和边角褪色。”


    陈年旧布?


    姜宁瞥一眼,布料子倒是没坏,伸手又一摸,也没觉得偷工减料。


    伙计一看,瞧出他心动,“我们家铺子那可是从来不卖坏了的,全都是真材实料,您二位看看,要不要买回去?价格可比那些新布便宜了一半。”


    “你等我再看看,万一外面是好的,里边夹了坏的,我拿回去不是成冤大头了。”


    姜宁眼珠转了转,飞快给卫长昀递了个眼神,“你这布,真是去年年尾的?”


    卫长昀检查了一下旁边的几匹布,剩的其实不多,所以质量没问题。


    低价卖的原因,应当是放得久了,色泽不如新布,样式也旧,才贱卖。


    伙计连忙道:“哪能好次掺和着一起卖,都是好布,就样子旧了些。”


    “你这布多少钱一匹?”姜宁见卫长昀点头,便道:“要是价格合适,我们买两匹。”


    “二百文!”


    伙计一听能卖出去,“原本这一匹布可是要五百文的,现在就二百。”


    二百文?


    姜宁眼睛一亮,故作镇定道:“那我全都要了。”


    他指了指布,一匹偏黄的素色,一匹是蓝色的,还有一匹褚色。


    伙计听他这么爽快,立即道:“二位是直接拿走,还是要我们给裁了?”


    “不用,直接拿走,我跟你去柜台结账。”姜宁说着回头,“长昀,你拿一下。”


    卫长昀“嗯”了声,抱起布匹跟在他后面。


    陈年旧布能卖出去,总比积压着好。


    伙计收了六百文,见姜宁盯着软尺看,还问他要不要,可以送他一条,旁边还有专门用来在布上标尺的粉块,也可以给他。


    姜宁没客气,都拿了。


    人家会做生意,他当然得拿了,再说,他们是花了钱的。


    “欢迎二位,下次再来。”


    姜宁挥挥手,从卫长昀手里接过一匹布,心里挺美的。


    六百文三匹布,颜色素点没事,关键是料子好,划算得很。


    家里衣服,多是麻布的。


    夏秋穿还行,春冬两季穿着漏风会冷,而且不如这个料子经造。


    “长昀,我们自己染布,官府会管吗?”姜宁抱着布,好奇问了一句。


    卫长昀诧异看他一眼,“染布?”


    姜宁笑他是个正直心眼的人,“你笨呐,我买了素色的布,自然是为了能染,不然一家子都穿素色,像话吗?”


    家里又没什么事,穿素色不好。


    素色也分颜色的差别,比如素到发白肯定不行,除非做里衣。


    其他能外穿的素色,大多是饱和度低,不是红紫黄黑偏正的颜色。


    “官府不管,只要不拿到市集上卖。”卫长昀说道:“如果想卖,得到官府申请,办了文书才能卖。”


    “那就行。”


    姜宁放了心,“走,回家了。”


    卫长昀“嗯”了声,跟上去-


    出门一趟,花了快二两银子。


    挣的不少,花的也不少,幸好平时攒得下来,不然这都不够花。


    一回到家,三匹布才放下,就让朱红看见了,问他们怎么突然买了这么多布,不是说去做炉子。


    “明天不摆摊,去趟地里。”姜宁接过卫长昀递来热乎帕子,擦了手,“布当然是买回来做衣服的。”


    朱红道:“前一阵不是才买了一些吗?怎么又买?”


    姜宁解释道:“马上过冬,衣裳得穿暖和些。”


    他才说完,就听卫长昀也开了口。


    卫长昀没多想,怕朱红觉得姜宁花钱厉害,便道:“这是三匹旧布,不费钱。”


    姜宁微微瞪眼,诧异地看着卫长昀,又去看朱红,“阿娘,长昀的意思是别担心多花钱,赚了钱不就是为了家里日子越来越好。”


    “不只是住得好,还得吃得好、穿得暖。”


    朱红微怔,反应过来,立即笑道:“没有不该买,我只是习惯了,才问这一句,心里是高兴的。”


    她瞥向卫长昀,并无半点生气或是介意,反而有些高兴。


    卫长昀能这样护着姜宁,往后她便放心了。


    姜宁用胳膊肘碰了碰卫长昀,冲他皱了皱鼻子。


    “不过阿娘,这衣裳你一个人做得过来吗?主要是得做棉衣。”


    棉衣费料子,因为棉得放到夹层里。


    “做得过来,本来入冬就没什么事了。”朱红看了看布,“这布倒是好,摸着不扎手,织得很细。”


    朱红还在家里当姑娘时,就帮人织过布,虽然没有碰过好的线,却也知道什么样的布织得好。


    “当然了,我就是摸着不错,才买回来的。”姜宁笑了一下,“不过素色这个,先不动,我想去山里找点叶子,把布重新染一个色。”


    朱红疑惑:“染布?”


    姜宁“嗯”了声,“素色不好,我试试别的,家里衣服颜色也多些。”


    说完瞥眼卫长昀,凑到朱红耳边,“小衣和里衣,还是得用这个做。”


    卫长昀不知道他们说什么,见朱红看来,歉然地点了一下头。


    刚才误会了朱红的意思,那么说是他不该。


    “那辛苦阿娘了,明天我就去地里,看看有没有茜草。”


    姜宁道:“地里重新种的菜也还去打打虫叶。”


    朱红拿了布回堂屋,姜宁拿眼瞥向卫长昀,也不说话。


    卫长昀的视线倒也没躲开,只把背篓里其他东西顺出来。


    “我怕你挨婶儿说。”


    朱红与他到底隔了一层,他们一起出门,花多了钱,必定是要说姜宁的。


    关系亲近了,才会好意思说出念叨、埋怨的话。


    就像是他和姜宁的事,朱红只跟他说过一回,却也没把话挑明了。


    虽只有这么一次,但卫长昀知道,她应当和姜宁不止说过一次。


    姜宁抿唇,道:“往后她连你也一起说。”


    卫长昀倏地睁大眼,直直盯着姜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错意。


    姜宁努努嘴唇,拿上东西往厨房走,“还说不得你了吗?”


    卫长昀略一怔,立即跟了上去,“说得。”


    旁人家的孩子说不得,自家的当然怎么都能说-


    家里那三块地,之前受了灾。


    过了这一个多月,总算清出来大部分,别的作物冬天也不好种,姜宁和卫长昀商量后,就把三块地随意种了点,先过了这个冬天再说。


    一块撒了豌豆菜籽,另外的两块是白菜和萝卜。


    别的不说,冬天菜管饱。


    “豌豆开始长了,等炉子做好,开火第一顿就吃火锅。”


    姜宁站在地里,望着撒下去的豌豆苗,已经生出了苗,过不了半月就能掐尖吃了。


    卫长昀道:“炉子烧柴火,从前面加柴,方面吗?”


    “烧炭就行。”姜宁伸手扯了一把蒜苗,往后一丢,扔进了背篓里,“要是有煤炭就好了。”


    “煤炭虽不贵,但镇上少有,便也贵了。”卫长昀道:“烧煤石的味道呛人,大多人家不会用。”


    朝廷有专门开采煤石的,只不过多是县府那些城里才会用,村镇多还是用柴。


    木炭也比煤石卖得贵,尤其是上好的炭。


    “煤石味道确实不好闻,不过有烟囱会好很多,夜里要是能把火封住,第二天也不用重新生火。”


    姜宁拎着小锄头,挖了一从苦蒜,“不过要封不好,就熄了也行,不然怕中毒。”


    一氧化碳中毒可不是开玩笑的,他听过不少因为冬天为了取暖烧煤还门窗紧闭,结果一夜过去全家都没了的事。


    炉子封火倒是不难,就是把碎煤渣和一点黄土加水搅拌均匀,不能太稀,就刚好黏糊的状态。


    等夜里不用火了,加足够的煤石,最上面用煤泥盖一圈,然后火钳在中间纯两个孔,最后封盖就行。


    烟囱和盖都是通气的,火自然不会灭。


    “那下次去镇上,问问吗?”卫长昀想了下,“或者直接问铁铺的老板。”


    “也成,反正都要去一趟的。”姜宁直起腰,瞥眼其他家的地。


    遭了一回灾,每家种的都差不多。


    “走了,去找找有没有茜草,要没有,就只能换个色,红苋菜也行。”


    卫长昀放下衣摆,把锄头往肩上扛,余光扫过姜宁微红的手。


    这几日天寒,在镇上还好,来地里干活,容易冻手,要是不注意,还会生冻疮。


    “怎么了?发什么呆。”姜宁没听到声儿,回头问。


    卫长昀摇了下头,“等再过一阵,地里没活可以少来的。”


    平时来是怕菜被虫蛀了,或者有人偷菜,但冬天不用,因为大家都不爱出门。


    姜宁搓了搓手,缩进袖子里。


    趁着他阿娘还没开始做衣服,他得提提建议,给衣服做个口袋,冬天能揣手。


    虽然也能揣袖子,但他不想。


    “知道了,我不会让自己冻着的。”姜宁弯了弯眼睛,“你这人,关心人的话怎么还拐了几道弯才说。”


    之前也没见这样。


    卫长昀面露赧然,却道:“你手有些红。”


    姜宁一下睁大眼,伸出手看了看,又飞快缩回袖子里。


    “镇上有油膏,可以用来擦手。”卫长昀走到他旁边,“我上次买了。”


    上次?


    姜宁指尖蜷缩,有些小郎君的别扭,怕自己的手干活变得不太好看了。


    “半月前,去镇上接你时。”


    卫长昀解释。


    第94章 包谷花,爆米花的家常版……


    那天姜宁一个人出摊,到了平时该到家的时辰还没来,他不放心,便去接姜宁。


    途径小摊,听那人叫卖,也没多想,问清了价格便买了。


    并非是有经验,只是那小贩摊前人不少,跟人说话时,提到了冬天手冷,手背容易皲裂。


    他听到一耳朵,这才买了。


    原本当日就要给姜宁,哪知道忙起来便忘了。


    卫长昀这么一说,姜宁“哦”了声,想起那天来了。


    冬天摆摊的日子比夏天要少很多,也收得早,得赶在天黑前,还没降温的时候回家。


    那天他收摊晚了一个时辰,倒不是没卖完,是他碰到戚远了。


    外出小半年的戚远,不知道是哪天回来的。


    姜宁正准备收摊,就见他背着那个背篓远远走来,还在他老位置铺开了一块油布,把背篓一放,倒出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药草。


    “不认识我了?”戚远刮了胡子,头发也收拾得更熨贴,身上衣裳也换了,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姜宁心想,乍一看的确是不太能认出来。


    不过他挺喜欢这个大叔的,看上去性格古怪,但人好玩,也有意思,又见到了难免高兴。


    “你这半年去哪了?”


    “出外面采药了。”戚远拿起地上的药草,“你看,这东西附近可没有。”


    “我可不懂医术,不过你每年有段时间不在镇上,都是去外面采药了?”姜宁好奇道:“我还以为你是有别的事,就那种话本里写的,去走亲访友,或者看望故人。”


    戚远朗声笑起来,把一小包东西丢给他,“哪有那么多故事,我就是一个年轻时犯了错,给人看病没看好,人家没了,对我有怨气正常,我自己都过不去,干脆改行卖药了。”


    姜宁拿起小包,凑到面前仔细看,“现在看开了吗?”


    “这是什么东西?”


    戚远往后靠,拿出一壶酒喝了起来,“看开了,就是不想再给人治病了,当个卖药的也行。”


    回完前一句,才去回第二个问题,“药性小,就是养身子的,你一个哥儿,得把身子仔细养好,不然日后可要遭罪的。”


    闻言姜宁瞪大眼,手里的药包比刚出锅的山药还烫手。


    “你还讳疾忌医啊?我好歹也算个大夫。”戚远笑他,“我还以为你不在意呢。”


    姜宁反驳道:“那你这也太突然了,我一个未婚哥儿,八字都还没有一撇。”


    “你和你家那位小郎君还没在一起?我还以为回来都能喝喜酒了。”


    戚远语不惊人死不休,又一句话给姜宁砸懵了。


    姜宁脸颊发烫,忍不住道:“这个八字有一撇了,但剩下的事还早着呢,不过药草我收下了,就熬成汤来喝是吗?”


    戚远点了点头,“行了,你这摊儿快收了吧?那回吧。”


    “你都送我一包药草了,我当然得请你吃顿饭,走吧,去馆子里吃一顿。”


    姜宁把东西收进背篓里,“旁边就是面摊,去吃面。”


    “你那小吃都卖完了?随便给我点就行。”戚远不想动,毕竟这刚坐下。


    姜宁把背篓给他看,“真没了,我家生意可好着呢。”


    “真去面摊?”


    “去吧,给你加肉加卤蛋。”


    姜宁请戚远去面摊吃了一碗面,加肉加卤蛋的,这才耽误了回家的时间,晚了快一个时辰。


    卫长昀来接他的时候,他正往镇口走。


    想起这事,姜宁歪了歪头,瞥向卫长昀,“你怎么想到买的?”


    “去接你时,听到小摊老板和客人在说,便买了。”卫长昀挠了一下后脑,实话实说,“原先我也没想到。”


    “你能买,已经比许多人强了。”姜宁失笑,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打量四周有没有茜草。


    能想到冬日手和脸容易皲裂,比他还强一些。


    倒不是他过得粗糙,是男孩子总会没这么细致。


    他上学的时候,学校里也没暖气、空调,一到冬天大家都是拿水杯接热水暖手,或者自己带个热水袋、暖宝宝之类的。


    女生们大多还记得擦个隆力奇的蛇油膏,或者大宝、百雀羚之类的。男生们就总忘,或者到班上想起来了,再问其他人借。


    姜宁就属于总忘那一类,除非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他妈提醒,不然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就出门了。


    卫长昀一脸真诚地问:“难道不是人人都会买?”


    “哪有,一般人哪想得到这个。”姜宁道:“我便没想到。”


    卫长昀笑道:“那我应当多买一罐,婶儿和小小、小宝也该用。”


    冬日天寒地冻,风一吹,手背和脸颊最容易皲裂。


    只是红还好,要是裂一条小口子,能疼上十天半月的,碰到热水还会痒。


    “没事儿,那一罐可以先放到堂屋里,大家一起用。”姜宁说完,眼尖发现草堆里的茜草,“有了!”


    还得是南方,到了这会儿草还能看见叶子,不然他也认不出来。


    姜宁蹲到地上,伸手去扯了叶子,“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不过可以先试试看,不行一匹布多染几个色,或者颜色浅一些也没什么。”


    两句话说完,也没听到回应,姜宁拿着几片叶子回头,发现卫长昀盯着他看,也不说话。


    姜宁歪了歪头,仔细打量,终于发现卫长昀好像在生闷气。


    “说话。”姜宁捏着草叶子,声音不冷不热地说了句。


    又是这倔脾气,都快一年了,还没改呢。


    卫长昀抿了下唇,“明天去镇上,再买新的。”


    说着蹲下来,“这一罐,是给你买的。”


    姜宁:“……?”


    愣了有一会儿,才笑出声来,差点从草坡上翻下去,被卫长昀抓住胳膊才稳住。


    卫长昀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说出来,姜宁肯定会笑话他。


    可他没办法不对姜宁说实话,何况他问了。


    “哎哟,你怎么——”姜宁任由他抓着胳膊,笑盈盈道:“小倔驴一个,还挺可爱。”


    卫长昀被姜宁的笑容晃了眼,脑子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姜宁用另一只手点了下他的鼻子,“行了,买新的就买新的吧,也不差这几十文。”


    这动作并不算暧昧,就跟卫长昀和姜宁偶尔会呼噜小小、小宝的头发,捏他们的脸一样。


    姜宁伸手时,也没有暧昧心思,是真觉得卫长昀的心思还挺可爱。


    卫长昀也不恼,“嗯”了声,偏过头去看姜宁手里的叶子,“茜草染出来是什么色?”


    “红色。”姜宁把叶子递给他看,“不过可能不是布庄里卖的那种红色,颜色会浅一些,有点像西瓜瓤的色。”


    其实姜宁觉得那颜色挺好看的,朱红穿的可以颜色重一点,小小的就鲜亮一些。


    “那多采一些回去。”卫长昀道:“再过一阵,恐怕就都要蔫了。”


    “我也没染过,先采一筐回去,先试试再说。”姜宁小时候拿金七娘染过指甲和手指头,还有给作业本上色,就是没染过布,都是无意中弄脏衣服。


    别说,金七娘上色还真厉害,洗都洗不掉。


    卫长昀点头答应,照着叶子去找。


    植物生长的习性除了那种特例外,大约都一样。只要发现一株,那在周围基本也能找到。


    他俩在周围找了一圈,摘了不少放筐里,快中午了才回家。


    朱红正在厨房里做午饭,看到他们回来,“先把东西放着,用热水洗手洗脸,在堂屋烤会儿火,饭马上好了。”


    姜宁一边放东西一边答应,“不着急,还没饿呢。”


    朱红看他俩背篓里又装了不少,听完话笑起来,“你这会儿是不饿,等饿起来又等不了,生怕少一口吃的。”


    “阿娘!”姜宁瞪眼,有些不好意思,“我哪有。”


    朱红不理他了,回到灶前专心做饭。


    姜宁撇嘴,余光扫过卫长昀,见他果然在笑,便放下手里的东西,留他自己收。


    哪能咋办,他这人就是饿得快,还饿不得。


    一饿了就容易烦躁、心慌,得马上吃上饭才行。夏天还好,冬天是一点忍不了。


    “堂屋柜子里有吃的,你先垫垫。”卫长昀看他往堂屋走,说道:“是米酥,凉的也能吃。”


    姜宁早上都没去过堂屋,直接在厨房里洗了脸又刷牙,然后吃早饭。


    一是懒得挪地方,二是厨房里有火暖和。


    姜宁不答应他,直接进了堂屋。


    小小和小宝这一阵都喜欢在堂屋里烤火,要么就是等出太阳了在院子里玩。


    一见他来,立即摊开手心把瓜子递给他。


    “宁哥哥,吃瓜子!”


    “婶婶拿在灶上烤了,脆脆的,好吃。”


    姜宁看见柜子里的一盘米酥,直接拿了出来,放在小方桌上,“怎么不吃这个?”


    小小道:“吃过啦。”


    姜宁听了,拿起一块塞到嘴里,琢磨着冬天要怎么过,毕竟有三个月呢。


    再怎么抗冻,外出干活、摆摊,大半的日子都得在屋里过。


    五子棋玩腻了,得想些别的玩法,比如大富翁或者斗地主之类的。


    也不能光玩,还得配点吃的。


    炒瓜子、花生是有了,水果也能买,反正冬天不容易坏,但——


    冬天还能做点什么?


    姜宁咬一口米酥,忽地听到炭盆里发出“啪”一声响,眼睛一亮。


    有了,包谷花。


    就跟爆米花差不多,但不是那种做法,是会“嘭”一声响那种,不用油也不放糖,就是原汁原味的玉米味。


    第95章 家里装上炉子了。


    “天呢!宁哥儿,你们这是要造什么?”


    姜宁从院子里堆着的一堆东西后探出头,跟赵秋打了个招呼,提醒他小心脚下,别被绊倒。


    赵秋忙不迭且点头,小心绕开地上一堆东西,刚要说话,就见卫长昀从梯子下来,墙上凿开一个洞。


    瞪大眼盯着那个洞,“宁哥儿,你们家遭贼了?”


    姜宁正在研究地上的那几根管子,琢磨要怎么拼起来才对,一听赵秋难得咋咋呼呼的语气,笑出声来。


    “没遭贼。”


    赵秋道:“那怎么墙上多了一个洞?”


    卫长昀把梯子挪到一边,又放下铁锤,“自己凿的。”


    赵秋一头雾水,没明白他们的意思。


    冬天到了,家家户户都在检查门窗,恨不得连门缝都堵上,哪有给自家墙上凿个洞的,那不漏风吗?


    “在装炉子。”姜宁解释道:“在屋里烧炉子,也不用担心灰到处飞,还有东西掉进去。”


    赵秋仿佛听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炉子?炉子还要装——”


    “这个是炉子?!”


    “对啊,我们去镇上定做的,烟管也是,就是特别沉,这不正在想怎么装上去。”


    姜宁没想到回风炉还真给做出来了,不得不说,他有点狭隘了,以为做不出来。


    见赵秋是真的好奇,姜宁耐心地给他解释了一遍,就听到赵秋一会儿一声“哇”。


    “这个网是做什么用的?”赵秋大概理解了炉子的用处,就像上次修的浴房。


    但面前放着的铁丝网,没明白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


    “炉子烧火温度高,小小和小宝年纪小,用这个围一圈防止烫伤他们,面上的炉盘距离我们算过的,他俩这个年纪,伸手够不到。”


    姜宁看卫长昀走过来,立即跟他一块把炉子往屋里抬,“对了秋哥儿,你怎么来了?”


    天越来越冷,风刮在脸上都生疼。


    村里大家伙都不怎么出门了,姜宁和卫长昀偶尔去镇上出摊,也都巳时才出门,能暖和些。


    “跟你们说声,之前弹的新被子拉回来了,你家不是三床吗?我拿不了,就来跟你们说声,你们自己去拿。”


    赵秋手里还拎了一个篮子,“这是我娘让拿给你们的,自家做的辣菜苔。”


    姜宁一看,还真是辣菜苔。


    这菜不在开水里焯一遍,吃着辣嘴,但焯水后,切成丁和干辣椒、腊肉一起炒,绝对下饭。


    “帮我谢谢婶儿,等晚点我们就去拿。”姜宁客气收下,“对了,你要不要再拿点酸汤回去?”


    自从酸汤改成在易安楼做之后,家里的酸汤就一直没怎么动过。


    有一坛不小心沾了点油坏了,剩下的两坛他们就没敢动,想着冬天了再吃。


    前两天才开封,吃了一次,还剩的有多。


    “有多的?”


    “有,吃到开春都够了。”


    足足快二十斤,一顿也要不了一斤。


    再说吃这个,也不可能顿顿都吃。


    “那你给我装一小罐回去好了,正好我爹抓了条鱼。”赵秋也不跟他客气,答应下来。


    “那阿娘给你装,我手上都是灰。”姜宁伸着脖子,朝朱红喊,“阿娘,给秋哥儿装一罐酸汤。”


    朱红一看他们进来,连忙把凳子再往旁边顺开,“当心当心。”


    又看向门外的赵秋,“秋哥儿来了。”


    赵秋笑着跟朱红问好,“婶儿,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朱红笑了一下,“我去给你装,你在这儿……这屋子里都没落脚的地,你在凳子上坐会儿。”


    赵秋摆手,正好奇地看姜宁和卫长昀装炉子,“没事,我看他们装炉子,也有意思。”


    “那你们在这儿玩吧。”


    朱红看他们就是一群小孩,说完就往屋外走,去厨房了。


    姜宁和卫长昀把炉子装好,主要是烟管和下面装炭渣的铁抽屉,还得把炉芯放好,不放好以后用起来毛病多。


    尤其是出烟口,要是堵住了,家里更呛,还有安全隐患。


    “这地方要不用东西封一下,油布肯定不行,容易燃起来,布也不行。”


    姜宁看着炉芯和烟管拼接的位置,有点担心,“要不筛一点细泥,用泥来封一下。”


    “那过会儿我去后面挖一盆泥来筛,筛细一点好用。”卫长昀扶着烟管,等姜宁把下面接口装好。


    等烟管插进孔里了,换姜宁扶着烟管,他去拿另一根,抬起来从墙上凿的空伸出去。


    这样一来,烟管就架住了,只要接口封得好,家里不跑烟,烟管也不会掉下来。


    “这样就行,晚点生火来看看。”


    “那我去挖泥。”


    卫长昀从凳子下来,拍了拍手,看了眼好奇的赵秋,“你和秋哥儿在屋里待着吧,我去就行。”


    “那行,你去吧。”姜宁拍掉手上的灰,拉了椅子在炉子旁,“秋哥儿,你坐吧。”


    赵秋“啊”了声,倒是一点没往下坐,围在炉子边上打转,新奇地往炉芯里看。


    “到时候火就在里面烧吗?”


    “嗯,烧里边就行,木炭、煤石跟柴火都可以烧。”姜宁打开炉盖,“不添柴的时候,把盖儿盖上就行,要有煤石,可以敲碎了跟黄泥一块搅拌,用来封火,第二天还能用。”


    “那这炉子,贵吗?”赵秋好奇问道:“你家浴房就很暖和,我上次去打水时发现了。”


    提到浴房,姜宁有些小骄傲地抬起下巴,“洗澡的时候更暖和,尤其是厨房那边烧着火,暖气一股一股钻进来。”


    “那明年我家也盖一个。”赵秋心想,得在家里也盖一个,这样一家人洗澡都不挨冻了。


    就算没那么暖和,热水和衣服放在管子上,那也不会凉飕飕的。


    “行啊,图纸还收着呢,到时候你拿去用就行。”姜宁把炉盖盖回去,“不过你家厨房旁边有东西,得挪一挪,不然烧了热气过去也慢。”


    最主要的是,他没研究明白隔温层,离得远了,热气烧过去也凉了。


    冬天那管子凉飕飕的,家里浴房暖和是因为通风管就一条胳膊那么长。


    “行了,到时候我再问你。”赵秋看够了新鲜,觉得炉子也是好东西,比一到冬天缩手缩脚坐在炭盆边上好,还不容易担心东西掉进去烧了。


    “是不是得去镇上问你了?”


    姜宁听出他打趣的意味,故作生气地瞪他一眼,“我闲的,帮你瞎操心。”


    赵秋抿嘴笑,听见卫长昀回来的动静,“你还是别操心我了,操心他吧。”


    闻言姜宁耳边一热,起身撵着赵秋往外走。


    正好,朱红刚装好酸汤,见他们俩打闹着出来,“多大年纪了,跟小小、小宝一个样。”


    小小和小宝一人捧着一个烤红薯,同步抬起头来。


    “谢谢婶儿,酸汤我拿走了。”赵秋躲开姜宁伸来的手,“你们记得去家里拿棉被,新弹的,摸着就暖和。”


    “知道了,你路上慢点,摔了可就没了。”姜宁怕这几天气温低,路上的草有霜,容易踩滑。


    前两天他就差点摔了一跤,还好卫长昀眼疾手快,给他拉住,不然他估计又得崴脚。


    到底是山里,温度比城里低,地上的草结了霜,中午才能化。


    送走赵秋,旁边卫长昀也把泥和好了。


    姜宁和卫长昀手脚麻利地把烟管接口处都给封好,这才收拾了一下堂屋,等着晚上烧火。


    卫长昀把凳子摆好,看向正在擦炉盘的姜宁,瞥眼炉子四边都挂着的绳子。


    “这绳子用来晾东西吗?”


    姜宁点头,“袜子和衣服都可以,不然都放在浴房那边烘干,两处烧火,废柴。”


    挂这里就方便了,有外边的网拦着,搭脚也不会蹭到衣服。


    “那去赵叔家拿棉被?”卫长昀擦了一下手,“正好天还亮。”


    “嗯,去吧。”姜宁放下帕子,“新炉子要烧一阵子才能好用,这几天不去摆摊了,过一阵再去,我就把这炉子烧实在。”


    “染的布能拿进屋里烤吗?”卫长昀跟着他往外走,“还是就放在房檐下。”


    “我就等着炉子来再染,不然一整天都干不了,新布都要变臭。”


    姜宁朝厨房看去,见朱红又在忙晚饭,连忙道:“阿娘,你把肉和菜切了、洗了就行,不炒,晚上煮着吃。”


    朱红答应了声,叮嘱他们路上慢点。


    卫长昀愣了下,“变臭?”


    姜宁点头,“对,特别臭,就是那种夏天一身汗换下来的衣服,揉成一团闷了几天发出来的馊味。”


    晒干了都没用,得重新洗才能不臭。


    没办法,南方衣服晾几天都不干,就会馊。


    “那还是拿进屋吧。”卫长昀认同地点了下头。


    姜宁看他表情,想起这人还有些不算严重的洁癖,禁不住笑了一声。


    他俩并肩往村里走,路上偶尔会朋友一两个去地里摘菜的,客气打了招呼,也不跟人家多说话,各走各的。


    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他俩在这一村人眼里,早就是不清不楚的关系了。


    小叔和嫂嫂,成双入对的,能有什么好话?


    姜宁走着走着,忽地想起另外一件事,“对了,快过年,我想做点腊肉和腊肠,咱们下回去镇上,多买些猪肉,得早点去。”


    没腌肉和腊肠的过年,根本不叫过年好吗?


    西南人民,过年必备腊肉、腊肠。


    最好再有小米渣、八宝饭,对,还有炸虾片、盐菜扣肉。


    卫长昀没多问,心想上次的酱肉也好吃,那腊肉和腊肠应当也是好吃的。


    只要是姜宁做的,味道自然差不了。


    第96章 准备买年肉。


    去赵秋家拿棉被时,姜宁提了一句想过年买肉来做腊肉和腊肠,正好被赵秋娘听到。


    赵秋娘热心道:“你们要买肉啊?那做什么去镇上买,和我们家一起买就是了。”


    姜宁抱着棉被,听见后伸出脑袋问:“一起买?婶婶,你们家也要买啊?”


    卫长昀也停下来,等着赵秋娘往下说。


    “嗐,这不是家里年年都要做,家里好早就不养猪了,都是去买。”


    赵秋娘解释道:“村里有人家里养猪,大家伙都会去他那儿买,你要是想买的话,咱们拼一头猪,看你们要多少。”


    拼一头猪?


    姜宁愣了愣,倒是觉得可行。


    唯一纠结的是,他们家人少,半头猪肯定是吃不了那么多的,就算做成腊肉都还多。


    至于猪头、猪尾巴和内脏那些更用不上了,他们一家都不吃内脏。


    “婶婶,半头猪的话,我们家要不了那么多。”姜宁实话实说道:“家里人少,还有两个小孩,半头猪吃一年都够了。”


    要是新鲜肉还成,偏生不是。


    就算冬日天冷,能多保存个十天半月的,但多半都得拿去做腊肉、腊肠。


    “不碍事啊,你家要哪些说就成,剩下的我们要。”赵秋爹也停下手里的活,道:“家里年年都要买一头猪的,多的都是给秋哥儿他二姐那边送去。”


    姜宁一听,和卫长昀对视一眼,“我们要的也不多,就一段肠子,用来灌腊肠,然后半扇猪的再一半,我们也不挑着要,靠近后腿那边就行。”


    “行啊,到时候切一下就行。”赵秋娘笑呵呵地道:“你们家两个大小伙,不得多吃点肉,才好长个,小娃也要多吃,才能身体好。”


    两个大小伙——姜宁和卫长昀对视一眼,不由笑了起来。


    从赵家回去的路上,姜宁和卫长昀一路说着话。


    “没想到事情还挺顺利,炉子装上了,年猪的事也有着落,被子也弹好了……”


    “可以安心过冬了。”


    姜宁听卫长昀接过自己的话,愣了一下后朝他笑起来,“对,可以安心过冬。”


    冬天就不适合工作,应该和动物一样在家里冬眠。


    要不是为了攒钱,姜宁才舍不得起床,恨不得在被子里躺到中午。


    “这都还没到腊月,家里东西置办得差不多,其他的年货可以等过几天去镇上再办。”


    姜宁把怀里的被子往上托了托,“我想下次去镇上,去看看宅子。”


    之前去易安楼拿小吃摊推车时,顾苗给了他一些要买的宅子清淡,价格也都问清楚了。


    价钱倒是有合适的,从三十几两到六十几两都有。


    只是房子这东西,没亲眼看过,肯定不能直接定了,怎么都得到实地去看看。


    “镇上不大,早些收摊就能去看。”卫长昀把被子挪到另一边,“晚上先选出一些,比较想去的宅子?”


    “那正好也问问阿娘和小小、小宝的意见。”姜宁十分民主道:“往后可是一家人都要住。”


    顾苗办事靠谱,连宅子大致有什么东西都写清楚了。


    “等吃完饭,在炉子旁烤火时候说?”


    “嗯,还能吃上热乎的烤瓜子。”


    一想到这个冬天有炉子可以用,姜宁心情都快飞起来了,至少不用挨冻。


    而且炉子的作用不止烤火,还能拿来烤糍粑、瓜子和橘子之类的东西。


    生瓜子在炉盘上烤熟,比炒熟的瓜子还好吃-


    回到家,姜宁和卫长昀把被子抱进了主屋,打算等炉子烧起来了,晚上烘一烘再套上被套。


    时辰不早,姜宁挽起袖子就开始生火。


    “你们离远点,等会儿火星子蹦到你们。”姜宁见小小和小宝好奇地站在一边,故作严肃地提醒。


    孩子年纪小,是纠正习惯最好的时候。


    炉子的危险得给他们说清楚,不然心里不怕,容易掉以轻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事了。


    卫长昀装了一筐炭进来,放在地上,“要拿一些细柴来吗?”


    姜宁想了想,其实他也有很久没烧过炉子,低咳一声,“其实和灶里烧火一样,要不你试试?”


    卫长昀无意识挑了挑眉,随后笑着说:“嗯,那我来吧。”


    姜宁也不在意,反而挺高兴的,“你来你来,就是把柴先烧起来了,然后往上面加炭。”


    等炭烧起来了,炉子也就热乎了,不用再加柴。


    为了省炭和柴,炉芯还做得小了一些。


    卫长昀“嗯”了声,没去接火折子,转身往外走。


    姜宁奇怪地看他一眼,没一会儿,就见卫长昀用铁锹装了正烧红的柴进来。


    眼睛倏然瞪大,看着卫长昀把柴倒进了炉芯里。


    “灶上还在烧水,正好有柴。”卫长昀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点揶揄的笑,“用烧着的柴引火,能比较快。”


    姜宁撇嘴,抱着胳膊一脸不忿,“你这是作弊。”


    “灶里的火,也是我烧的。”卫长昀说完,见姜宁又撇嘴,失笑道:“嫂嫂擅长之事,另有其他。”


    姜宁刚撇下去的嘴角,不自觉往上扬,哼了声,往炉芯里看去。


    烧着的柴放进去,又添了一些干柴,等都烧起来了,才把木炭往里放。


    “把盖子盖上,就让它自己烧。”姜宁边说边往门口走,探头去看外面的烟管。


    盖子才盖上,烟就顺着烟管往外冒,没多少窜到屋里。


    姜宁缩回头,朝屋里喊了声,“你们摸下炉盘,是不是开始上热度了?”


    朱红就在炉子边,伸手摸了一下,“靠炉芯的位置是有点烫。”


    小小试探着伸了一下手,立即瞪大眼睛,“哇,热乎的!”


    伸长胳膊,也才能碰到炉盘靠外的一圈,“婶婶,二哥!炉子真的是热乎的!”


    旁边小宝伸手,一脸疑惑,“我这里摸着是冰的啊。”


    姜宁走进来,伸手贴着炉芯外那一圈,“是有些温度,不过估计还要再烧一阵才行。”


    卫长昀把铁锹收起来,又把装着炭的筐挪到一边。


    姜宁等他收完,拿帕子把炉盘擦干净,正要让大家把凳子搬过来,就见小小和小宝已经搬好了,不由失笑。


    一人弹了下他们脑门,道:“坐吧。”


    两小孩一听,立即乖乖在炉子旁坐下。


    “你说,要不还是买点煤石回来?比炭要便宜些,虽然不好找卖家。”


    姜宁看了眼已经去拿壶打水的朱红,低声问卫长昀,“就算价钱差不多,煤石也比木炭烧得久。”


    “去看宅子的时候,顺道买了回来。”卫长昀点头,“只是一次背不了太多。”


    今天去拿炉子的时候,就问过了铁铺老板,煤石在镇上好不好买。


    铁铺老板倒是实在人,说能买,而且便宜,不过因为烧不透,加上不少人嫌味道大,所以卖得不好。


    也就铁铺这种用量大,或者是烧陶的砖窑才会用。


    想买的话,每月二十那天,可以去西街的杂货行看看,每月就那一天卖。


    “没事,先买个二十来斤,用用看。”姜宁也不清楚这边的煤石和他家里以前用的有什么区别。


    以前用的都是精煤,再不济是蜂窝煤,都是批量化处理过的煤矿,肯定比现在的好用一些,至少纯度高啊。


    现在又没有专业处理的设备,就是挖出来什么样就什么样,说不定还有硫磺或者其他矿物含量高。


    好在的是,煤矿本身在生成的过程里,就已经是比较纯粹的煤石了,哪怕再有其他成分,烧出来除了要注意一氧化碳中毒外,对人体没什么危害。


    “宁哥儿,这壶就放盖上?”朱红拎着壶进来,问道:“那孔都盖住了,火不就熄了吗?”


    姜宁笑着摇头,指了一下炉芯下面,“下面不还留有一排孔吗?烟管也是通气的,只要烧燃了,就熄不了。”


    朱红放下心来,把壶放到盖上,“这还方面,家里用这个壶烧水,喝水泡茶就不用再去大锅里舀了。”


    “嗯,反正火闲着也是闲着,烤火的同时还能烧水,跟以前的炉子一样。”姜宁拉了椅子在旁边坐下,“等我烤会儿,晚点再做饭。”


    说完,见卫长昀拿着火钩跟火钳,“就搭那儿吧,快来烤火。”


    说着椅子往旁边挪了挪,“抓把瓜子来,在炉盘围一圈。”


    卫长昀抓了一捧瓜子走过来,“不是说要吃饭?”


    “还有一会儿,不耽误烤瓜子。”姜宁冲他一笑,手指在炉盘上点了点,“就这一圈。”


    卫长昀依言放下,还拢了拢,“摸着比刚才要热。”


    “那是当然,这还是新炉子,等用一段时间,更暖和。”姜宁手贴着炉盘边缘,余光扫过堂屋门,“阿娘,之前说不要的被单和被罩,还在吗?”


    朱红正在纳鞋底,问:“还收在柜子下面,我想看看能改成什么,丢了可惜。”


    “那加些不穿的旧衣服,做成门帘吧。”姜宁看向朱红,“堂屋有炉子暖和,但进进出出的,有帘子能挡风一些。”


    反正通风透气有墙上凿的孔,还有边上的窗户缝隙,多加一个门帘也不会闷着。


    朱红一怔,随即道:“好啊,那就改个门帘出来。”


    话音刚落,旁边的小宝忽然“哇”了一声。


    “好暖和!”


    小宝两只手贴着炉盘,“刚才还凉的,现在就暖和了。”


    他一说完,一屋子大人都忍不住笑了。


    冬天,可不就得暖和才能安生过日子么。


    一年到头忙,就为了日子越过越好。


    第97章 糟辣椒火锅。


    炉子火暖和,彻底烧暖之后,不大的堂屋里都跟着变暖和了不少。


    姜宁把新买的小铁锅架到炉芯上,严丝合缝,基本盖住了炉芯的火,烧得再大也不会往外窜。


    洗好的白菜、萝卜、豌豆尖、豆芽都放在盆里,搁一边柜子上。


    切好的肉片和豆腐、土豆片也都装在碗里。


    姜宁舀了一勺猪油放锅里,等油化了之后,往里丢蒜片和姜片,翻炒出香味,再把一碗糟辣椒倒进去炒熟,加水、放蒜苗。


    壶里烧的热水一加进去,滋啦一声,香味瞬间飘开。


    “好香。”小小舔舔嘴唇,仰起脸去看姜宁,“宁哥哥,你一定是厨神吧!”


    姜宁听完笑出声,“谁教你的?嘴这么甜。”


    “自己想的,戏里不都这么唱?”小小说的是过年时,会来村里表演一天的戏。


    没什么名气,也都是镇上人自己弄得小戏班,就过年的时候接活,或者几个员外家里办寿宴,才会请去唱戏。


    “就你机灵。”姜宁把萝卜和土豆、豆芽一块放进锅里,可以吊汤,增鲜的。


    朱红拿了抹布把炉盘擦干净,“长昀,你去把甑子抬进来,免得添饭还得出去一趟。”


    姜宁和卫长昀对视一眼,默契笑起来。


    卫长昀答应了声,掀开门帘去厨房端甑子。


    进了厨房,正在找帕子用来隔热,就听到厨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侧身看过去,见姜宁进来。


    “怎么来了?”卫长昀叠好帕子,靠近灶边端起甑子,“这个炉子做得值当,在屋里不会冻手冻脚,蜷着了。”


    姜宁骄傲地抬了抬下巴,“那是当然,不过费钱了点,刚才秋哥儿问我,我都没报实话。”


    一两多,他说了差不多就一两。


    倒也没撒谎,就是突然有点心虚,跟他以前花压岁钱爸妈问他花多少一样。


    姜宁说完,从柜子里拿了碗筷,“才想起来,家里的米虽然够,但我还想买点糯米,做甜酒,还有做糍粑。”


    “糍粑和甜酒?”卫长昀试着理解了一下,“是不是要酒曲?”


    姜宁“嗯”了声,“甜酒度数不高,小孩都能喝,而且煮甜酒粑好吃。”


    “那下次去镇上一起买了。”卫长昀没多问,就答应下来。


    姜宁跟在他后面往堂屋走,眨了眨眼,笑着问:“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啊?”


    他发现了,只要是他想买的、想去做的,卫长昀好像都会答应,也不会干涉,或者阻止,反而还会帮着他一起分析,想办法。


    除非有危险。


    卫长昀脚下一顿,停下等他上前了才道:“没有。”


    不是什么事情都会答应,尤其是危险的事。


    “真想快点搬到镇上。”姜宁看他一脸严肃,心生逗弄的念头。


    卫长昀不明白,却也接话,“开春应当可以,若是想早些,可以选小一些的宅子。”


    那样可以省点钱,就不用那么辛苦,也能早点搬进去。


    姜宁瞥他一眼,觉得这人有时候聪明得很,哄人时都觉不出是在哄人。


    但这会儿就是榆木脑袋了,怎么不问一句“为什么”呢。


    卫长昀不知道哪里又让姜宁不高兴,想了片刻,道:“为什么突然想快点搬到镇上?”


    姜宁正在自己琢磨呢,倏然听到这么问,愣了下,“因为——”


    “想早点和你谈恋爱啊。”


    在村子里,还在这个老房子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他想,真正的谈恋爱。


    卫长昀眼睛不自觉睁大,而后又飞快道:“……现在不算吗?”


    姜宁十分坦然地开口,“算吗?手都不能牵。”


    姜宁没谈过恋爱,但也见过别人谈恋爱的样子,不管男的女的,放学路上牵手,背着老师悄悄在实验楼角落里拥抱,那可太多了。


    谈恋爱就得这么谈,表白、牵手、抱抱,然后——


    姜宁想着想着抬头,却猝不及防和卫长昀略带疑惑的眼神撞上,瞬间心里一虚,差点砸了手里的碗。


    卫长昀耳根有些热,却镇定地接过话,“那是不算。”


    “我也想早点搬到镇上了。”


    姜宁眼睛瞬间瞪大,呆站在门口,看着卫长昀进了堂屋。


    天呐,卫长昀是怎么这么自然说出这话的?


    难道又开窍了?


    糟辣椒做底料的火锅,不辣,还带一点酸,开胃又下饭,吃得一家人发饭晕。


    越吃越想吃,饱了筷子都还往锅里伸。


    小小和小宝胃口小,吃得快。


    吃完了坐在一边,热出得脸颊红彤彤,跟胭脂画上去一样。


    姜宁把最后一块土豆塞到嘴里,才放下筷子和碗,连收拾的劲儿都没了,直接犯懒,等朱红和卫长昀收拾。


    坐椅子上肚子胀得慌,又起身去屋里把棉被拿出来,搭在堂屋的条凳上烘着。


    一家人待在一处,嗑着瓜子,闲聊明年地里要种什么,又说起了买宅子的事。


    “搬到镇上,这地怎么办?”朱红问。


    屋子还好说,锁起来就行,地可不能锁,但人不在,难免会有人惦记。


    卫长昀拍了一下小宝脸上沾了的瓜子壳,“我们商量了下,有三块地和一块田,包给赵叔或者三叔家做,老师家里田地多,是种不了。”


    “地肯定不能荒着,一荒地就瘦了,得养一年才能养回来。”


    姜宁腮帮动了动,咽下瓜子,“地的话,我想的是收一点菜就行,种什么我们跟着收什么,田里种稻子,按年算,一年给我们五十斤米就好。”


    那块地本来也产不了多少斤稻子,三四百斤,分五十斤给他们,也算公道。


    “秋哥儿家和子书他们家能愿意吗?”朱红犹豫问:“虽说是不收佃租,白给他们种,但地养肥了,最后还是咱们的。”


    “应当愿意的。”姜宁道:“不过如今宅子还没定下来,所以不便去问,等宅子定下来再去问问。”


    朱红赞同地点头,倒是对他们俩做事放心。


    说完了地和田的去向,姜宁和卫长昀又把之前顾苗替他们相看的宅子列出来,一一说给朱红和小小、小宝听。


    他们已经选过一轮,总共挑出了四处还不错的宅子,都在西街。


    第一处是在巷子里,院子不大,也没有井,但价格便宜,三十五两就能拿下,井也不远,走出去百来步就是,靠着城墙还僻静。


    第二处宅子有些旧,荒废了不少时日,内里大多东西都得换,不过胜在宽敞,而且院子里有一口井,家里用起来方便,价钱恰恰好四十两。


    第三处和第四处差不多,更接近闹市一些,都是一进院,有六间房,带院子和树,还有井,但价钱贵了不少,得六七十两。


    “要不,就没井的那个,家里也够住。”朱红想得简单,价钱便宜些,这样也少累一点。


    小小和小宝不知事,只知道家里有房子、有井就行,都喜欢第三处和第四处。


    卫长昀和姜宁愣了一下,对视一眼,不由噗嗤笑出声。


    一家五口人,选出来的都不一样。


    朱红愣了愣,见他们俩笑,疑惑道:“怎么了?你们选的是第二处?”


    话才说完,就见姜宁和卫长昀双双点了头。


    “可第二处要用上四十两,还要更换家里的物件,那不是要花更多?”朱红不解地问:“不过若是说宅子,倒是好,不过分热闹也没有太偏僻。”


    “还未亲眼去看过,所以打算去瞧瞧了再说,那些东西旁人觉得要换,但咱们不一定得换。”


    姜宁解释道:“何况咱们家不还有东西吗?实在不行搬一部分过去。”


    朱红没想到这一层,听了便觉得有道理,“这样一来,倒是省了不少银两。”


    卫长昀附和道:“院子宽敞些,家里也方便,而且周围邻里离得近,小小和小宝也有伴。”


    这样一说,朱红倒是赞同他们说的。


    小小和小宝听完,也不知道明白还是不明白,像墙头草一样立即倒戈,说就要第二个。


    姜宁和卫长昀见他们都不反对,敲定了属意的宅子,决定过几日就去把宅子看了。


    要是能早点定下来,慢慢地可以把东西搬过去,还没那么赶。


    “什么味道?好像有东西烧糊了。”姜宁正打算起身,把被子抱回屋里,就嗅到一股糊味。


    朱红和卫长昀第一反应都是去看炉盘,是不是有瓜子壳烧着了。


    正准备挪开水壶看一眼,就听到小宝惊叫一声。


    “小小的鞋子烧糊了!”


    “哇!好烫!”


    姜宁飞快抓住小小的凳子,直接往后拖,“不是加了防护网,怎么还烧着了?”


    卫长昀紧跟着蹲下,握住她的小腿检查起来,“脚烫着了吗?疼不疼?”


    小小连忙摇头,犯错了一样抿着唇,小声解释道:“没、没烫着,我就是把脚往里伸了。”


    闻言卫长昀往防护网看去,小小的脚应该是从下边伸进去的,往上抬了一点,刚刚好鞋尖能碰到炉芯。


    小孩子身体还软,所以倒是比大人更容易伸进去。


    “烫到了吗?”姜宁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怕小孩子不知冷热,说不出来。


    卫长昀摇头,“没事,就鞋尖被烫了一下,鞋底焦了。”


    姜宁松了口气,“吓我一跳,那防护网再弄一下,免得他俩不小心烫伤。”


    “明日我来弄罢。”卫长昀抱起小宝,“该洗漱去睡觉了。”


    小宝听小小没事,乖乖地答应下来,等着一会儿洗脸洗脚。


    朱红抱起被子,回屋后出来,心疼地摸了摸小小,“乖,跟婶婶回屋睡觉。”


    一天忙到晚,这会儿时辰也不早,就各自洗漱回屋休息。


    快过年了,可还有得忙。


    第98章 什么生孩子不生孩子的,……


    离除夕越近,天就越冷。


    大早上的,天色才刚泛白,姜宁迷迷糊糊醒来,伸手往旁边柜子上摸索,抓到衣服后,抽回手,连带衣服一块缩回被子里。


    家里装了炉子,屋里还是冷。


    衣服不先焐热的话,穿在身上跟冰坨似的,一身热乎气三两下就没了。


    姜宁半睁着眼翻了个身,又飞快把被子掖好。


    冬天的冷风,无孔不入,只要掀开一个被角,就能让你快速拥有一个冰窖。


    摸着衣服也捂得差不多,姜宁直接在被子里胡乱先套上,再掀开被子去理整齐。


    新被子盖着暖和,这会儿多穿了一件出来,倒是没那么冷了。


    一边理衣服,一边穿上外面的袄子。


    开门前,姜宁做了下心里建设,一边是今天这个门是非出不可么,一边是要不还是换一天暖和的时候再去。


    刚打开门,外面就传来声响。


    姜宁打了个哈欠,一团白雾散开,对上卫长昀偏过头看来的视线。


    “昨晚没熄火吧?”姜宁不太确定,担心道:“重新发火,又得收拾一遍堂屋。”


    第一次烧炉子还好,里边没东西,所以烧起来灰没那么多。


    后边要重新发火,那就又是烟又是灰的,连下边的煤灰、炭灰都要扒拉掉。


    卫长昀摇头,束发的青色发带跟着一晃,落在颈侧,“没,我添了一根柴,加了煤又燃了。”


    姜宁搓搓手,跟在他后面进了堂屋,径自朝放在炉子上一晚的水壶走过去。


    “一会儿跟赵叔、杨婶一起去看猪,肉买回来,留多少新鲜的?”


    “这天能多放几天,可以多留点。”卫长昀往炉子里加了煤,又重新盖上,伸手用手背贴着炉盘试了试温度,“上次去买的煤用得快,下个月二十怕是用不到。”


    “不行就用炭吧,一样的。”姜宁往盆里倒了热水,试了下温度,又加了一点凉的,才把帕子放进去。


    屋外太冷,盆和架子都搬了进来,还在屋里放了一个桶装凉水。


    这样哪怕是洗手或者要烧水,就不用进进出出的,方便很多。


    “嗯。”卫长昀弄完火,回身正准备去厨房弄早饭,却恰好瞥见姜宁把脸埋进帕子里。


    神色微顿,而后笑了一下。


    有点像私塾里那只,时不时会过来讨食的小猫,被养熟了之后,拿谁的衣角擦脸都不客气。


    姜宁发出呼呼两声,一边回头一边从帕子后面露出眼。发现卫长昀看着他笑,不解地眨眼,“怎么了?”


    说话声音有些含糊,语调是在家里时惯有的上扬。


    卫长昀指尖微动,在身侧轻轻摩挲,“看你洗脸。”


    姜宁错愕地看他,“我洗脸?”


    这有什么好看的啊,不就是洗脸吗?他又不是第一次在家里洗脸。


    “像小猫。”卫长昀说得坦然,半点没想瞒着。


    话音刚落,就看姜宁的脸一下红了,飞快把帕子盖回去。


    哪有人当着面说人像小猫的。


    太亲昵了。


    “那你像什么?”姜宁闷声问了一句。


    卫长昀犹豫了一下,试探问:“小狗?”


    小猫、小狗,都是一起的,所以姜宁是小猫,他就是小狗。


    姜宁倏然回头,瞪着卫长昀,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爆料,却见卫长昀一脸坦然,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天呐。


    竟然有人狗塑自己。


    姜宁心情如同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之后,发现他也平静下来了。


    猫猫狗狗的,是挺可爱。


    去了镇上,要不养一只猫,再养一只狗吧。


    三花猫和小土狗,还好养活。


    “什么小猫小狗?有野猫跑到家里来了吗?”


    两人循声看去,见朱红从屋里走出来。


    姜宁瞥眼卫长昀,随后笑了一下,“没呢,我和长昀说,去镇上住的话,要不要养猫和狗。”


    朱红一听,难得没有犹豫,露出笑容,“养狗好,还可以看家。”


    村里不觉得,毕竟家家户户都离得远,而且都是些农具、粮食之类的东西,小偷来了都不知道能偷什么。


    “那顺道再养一只猫吧,反正也吃不了多少。”姜宁撒娇道:“是吧,阿娘。”


    朱红瞥他一眼,笑得一脸宠溺,“你以为是小物件啊,说养就养,不得上心才能养好。”


    姜宁眼睛一亮,凑到朱红旁边,“那是同意了?”


    “养吧。”朱红点头,“到时候去村里问问谁家下崽了,去抱一只就行。”


    村里也有人家养狗,就算一胎小崽儿再少,也会有三五只,都是送人的。


    再不济,送点菜、米,也就能抱回家了。


    卫长昀正好走到堂屋门口,掀起帘子,听见后停下,“那今天去买肉时,正好问问。”


    不过要是冬天抱回家,就得更仔细些养,怕冻着。


    “要不要晚些再问?开春了也暖和些。”姜宁说了句,“不过也可以提前预定。”


    卫长昀“嗯”了声,出了门去厨房。


    人一走,朱红等了会儿,就拉住要跟上去的姜宁,走到一边坐下。


    姜宁一怔,不解地坐下。


    “阿娘?”


    “宁哥儿,阿娘问你一句,是不是认定了二郎?”朱红来这儿也住了有快半年。


    想到姜宁嫁到卫家来,短短一月就遭遇了不少事,到如今和卫大那门亲事都作不得数。


    堂没拜,就接了个亲回来,就成了寡夫郎。


    如今也快过去一年,姜宁和卫长昀成日都在她眼前,看得出来两人心意相通,却也没有举止过分,或者不清楚。


    朱红心里就一直在琢磨这事,想了又想,直到姜宁险些被老根爷抢去后,两人说想搬到镇上去。


    她才生了其他的念头。


    人得在经历了事儿后,才想得明白一些事。


    姜宁见她严肃,立即正色,“我与长昀性格相投,虽也不到一年,但他是个踏实、可靠的人——”


    他顿了一下,才接着道:“阿娘,和他在一起时,我会忍不住笑,想逗他,也会不好意思,会想到很久以后的事。”


    以后,以后,总会想到以后在一起做什么。


    姜宁是第一次谈恋爱,说实话,有点懵。


    虽然那些闲言碎语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一想到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儿,又与卫长昀在世俗上的不被理解,心中到底也有些担忧。


    不过卫长昀和他一样,那他就不怕了。


    一个生活在这里,深受这里道德观念影响的人,都能坚定选择他,为他离开老屋,去更外面的世界,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二郎父母都不在世上,你这边也只有我这个长辈。”朱红顿了一下,“我不知其他家会如何办,但你常年在外做生意,和二郎同进同出,是不是我替你们主持了婚事,有了父母之命,再寻个媒人,有了婚配关系,更好一些。”


    什么?婚配!


    姜宁瞪大眼,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婚事?”


    “你们既然心意相通,那自当是该把事办了。”朱红当姜宁是不好意思,便道:“二郎算虚岁也有十八,不算小。”


    “等等,阿娘,我还没想过这个事呢。”姜宁磕磕巴巴道:“我是想多攒一点钱,然后开一家店,日子能过得好一些。”


    “成亲又不影响。”朱红不解,“有了婚书便成,只是都在自家屋里办,接亲、迎亲这些多半得省了。”


    不是,怎么就突然说到婚事上了?


    他阿娘一天在家里,做衣服、带孩子,还要忙家务,这么忙了还有心思琢磨这个啊。


    “会不会有些早了?”姜宁差点就被朱红说服,“更何况长昀明年就要考试,不能分心。”


    朱红道:“成亲又不影响考试,可以先不要孩子。”


    姜宁:“……”


    完了,他阿娘的口才原来这么好吗?


    “宁哥儿,我知道你和二郎的感情好,但外边那些话若是传开了,你想还能搬到哪里去呢。”


    朱红实在担心,去了镇上他们还是一家子。


    姜宁和卫长昀同进同出,说是兄弟也不合适,万一日后哪一天成亲,人家不觉得更奇怪了吗。


    “我……”


    姜宁听完,终于明白朱红担心的是什么。


    正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时,门外忽然传来动静,母子俩往门口看去,同时噤了声。


    炉子刚热起来,屋里还没那么暖和。


    卫长昀端着两碗面走了进来,看他们表情有些怪,心中好奇,却也不问。


    他想多半是朱红叮嘱姜宁,待会儿去买肉的时候,和赵秋家别起了嫌隙。


    村子里大事没几件,因为田埂挪了几寸,地里少了几个瓜这些小事,一辈子不相往来的可不少。


    “面可以下锅了,我下了三碗,加了点昨天剩下的臊子。”卫长昀把手里两碗放下,“离约的时辰还有会儿,可以慢慢吃。”


    姜宁“哦”了声,想到朱红刚才的话,脑子里还是懵的,不太敢直视卫长昀。


    什么婚事不婚事的,他真的还没想那么长远。


    顶多就是谈恋爱,还是初阶段。


    卫长昀看姜宁低头,发带差点掉进碗里,伸手拿了一下,就见姜宁猛地抬起头。


    “怎么了?”


    姜宁少有地面色涨红,连耳朵都红透了。


    “没、没什么。”


    什么生孩子不生孩子的,他可生不了一点!


    第99章 想要硝石制冰。


    “哎,你俩怎么了,吵架了?”


    “没呢。”


    赵秋撞了撞姜宁肩膀,问完之后,发现姜宁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不对劲,更不对劲了。


    可不是吵架能是什么?他的认知里,这两人都不像是会跟对方吵架的人。


    “没吵架。”姜宁怕赵秋误会,又说了一遍。


    他从早上出门烦到现在了,倒不是烦朱红提了这事,是心里一团乱麻的烦。


    成亲。


    好遥远的一个词。


    姜宁确定自己喜欢卫长昀,但也就停留在这上面,就跟高中谈恋爱的朋友一样。


    一起上学、放学,骑个自行车前后座,然后约到奶茶店里补作业、写卷子,再多一点就是去看个电影,玩个游乐园。


    现在只是把这些换成了一起挣钱,努力过上好日子。


    不求大富大贵,但求衣食无忧。


    “那你们俩平时讲小话我都插不进去,现在一句话不说,他惹你生气了?”


    赵秋小声说完,瞥眼走在前面帮忙拿东西的卫长昀,“看着也不像,你脾气大。”


    姜宁瞪眼,下意识反驳,“我脾气大?”


    赵秋抿唇笑,“他在你面前,可听话了。”


    “哪有。”姜宁矢口否认,心里略有心虚。


    真正心烦意乱的事,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和旁人说,哪怕是赵秋,他也不好意思。


    “你们俩的黏糊劲儿,连我爹娘都看出来了,还悄悄问过我,说你们不打算办喜事吗?”


    赵秋低声道:“王子书也看出来了,多半杨二爷也知道。”


    姜宁撇嘴,“这么一说,村里人不都知道吗?一天天编排得,心眼那么坏,跟小孩面前说。”


    “可他们是看笑话,我们是觉得你俩能在一起挺好。”赵秋知道姜宁在村里委屈,也不恼。


    姜宁是成亲当天,从坎子村接过来的。


    一接过来,就送进了新房里。


    村里年长的妇人和已婚哥儿,都去新房里凑过热闹,其他叔伯就帮着卫长辉招待席面。


    谁知道刚要拜堂,卫长辉便不行了。


    红事变成了白事,姜宁连盖头都是自己掀的。好事是一点没沾上,就要张罗起白事。


    一开始他们家亲近姜宁是看他一个人难,举手之劳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赵秋每回去河边碰到姜宁,都跟他搭话,一来二去才熟络了。


    如今算下来,相处快一年了,姜宁性子什么样他们知道。


    卫长昀是靠得住的性格,若是能成就良缘,他们自然不会有其他什么想法。


    “可我总觉得我们还小呢。”姜宁嘟哝道:“现在谈及终身大事,也太草率了。”


    万一刚成亲没多久,就想要离婚了呢?


    哦,现在叫和离。


    “还小啊!”赵秋一脸震惊道:“你过年就该十八了吧,卫长昀也虚岁十八了,哪小了?村里有的人家这个年纪,孩子都能走了。”


    姜宁就差去捂他的嘴巴,“你小点声!”


    赵秋“哦”了声,继续小声蛐蛐,“我阿娘都快催死我了,问我有没有心仪的人家,再这样耽误下去,连说亲都不容易了。”


    “那你有吗?”姜宁飞快地抓住重点,“是不是有了,你才一直不肯说亲的?”


    狐疑地打量起赵秋,他总觉得赵秋有事没跟自己说。


    赵秋心虚地挪开眼,一句话没说。


    什么啊。


    一点不公平,说好的好哥们呢,心事都不分享了是吧。


    赵秋转头,对上他眼神,瞬间又收了回来,“不是在说你的事吗?”


    姜宁眼珠一转,立刻露出我明白了的表情,盯着赵秋,“秋哥儿,你现在的样子好心虚,一定是有喜欢的人了,好啊你,不告诉我。”


    “没有。”赵秋立即否认,“我就是……就是还没想明白呢。”


    没想明白,那不就是还在云里雾里的阶段吗?


    姜宁了然地点了一下头,也不再追问-


    村里杀猪,都有杀猪饭。


    姜宁和卫长昀跟着赵秋家父子三个,没在村里买,是去邻村买的猪。


    人家猪好,全是自己喂养,还是阉猪,味道不骟,肉质吃着好吃多了。


    他们到的时候,前面一头猪才刚处理完,院子一角还一片狼藉。


    姜宁立即别开眼,没敢看。


    一转身,就对上赵秋的眼神,同时点了点头。


    赵秋爹和赵大哥看他们那样,倒是没笑姜宁,说赵秋既然怕,还来跟着凑热闹。


    卫长昀把背篓放下,看向姜宁,“背篓先放这,我跟赵叔他们去看看。”


    姜宁抬头,对上卫长昀的眼神,总觉得像是在看一只湿漉漉的小狗。


    他……今天难道表现得很明显吗?


    “或者你们到附近走走,一会儿再回来。”卫长昀见姜宁不说话,又问:“别生气了。”


    姜宁微微睁大眼,立即解释,“没生气,我只是——”


    “反正没生气,你不要总觉得我生气了,所以就哄我。”


    他又不是喜欢发脾气、生闷气的人,怎么总这样?好像他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姜宁撇嘴,扯了一下背篓,“那我和秋哥儿去转转,刚才瞧见有卖东西的。”


    刚走出一步,胳膊被人扯了一下。


    他停下来,回头瞪着卫长昀,是真的有点跟他生气了。


    卫长昀神色微怔,视线移向旁边的赵秋,赵秋立即会意,先一步走开。


    姜宁提起背篓,抬脚也要往外走。


    卫长昀跟了两步,道:“我没有觉得你真的在生气,我只是不知道早上婶儿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跟我们有关系,所以你一直不理我。”


    姜宁瞪大眼,觉得这人在倒打一耙,怎么还成他的错了?


    “宁哥儿。”


    姜宁瞳孔一震,这是他第一次听卫长昀这么叫自己。


    “不管什么事,只要你说,我便听着。”卫长昀一字一句说得笃定,“我便会听。”


    我便听着,和我便会听,完全不一样的意思。


    姜宁捏着背篓的布绳,呼吸微促,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没生气,我只是有些事需要想想,等想清楚了就告诉你。”


    卫长昀点了下头,借着旁人看不到的视角,抬手摸了一下他头发。


    “刚才是我错了,我不该问你是不是生气,你不是那样的人,往后我定不会这样。”


    卫长昀没有与心上人相处的经验,但知错能改。


    姜宁抬眼,嗔怪地笑他,“我第一次谈恋爱,你也担待一下,我们彼此彼此。”


    在卫长昀面前,姜宁从来不掩饰自己的不一样。


    他想,卫长昀是知道的。


    可他和卫长昀的相识,原本也是他自己,不是旁人,没什么好心虚或者内疚。


    “那去吧,我先过去了。”


    “嗯,记得肉要称实在了,不要让赵叔他们多给。”


    谁家的钱来得都不容易,买东西这事儿上,还是得一码归一码,不能多了少了。


    往后几十年都要相处,该拎清楚的就是要算明白。


    卫长昀“嗯”了声,转身回去,不好让人多等-


    从邻村买完肉回家,姜宁一想到新鲜猪肉,痛恨现在买肉不方便了。


    果然还是得搬到镇上去,才能每天吃到新鲜肉,不用来回三小时。


    姜宁一想到来回三个多小时,只为了吃一口新鲜肉,感觉吃素也不是不行。


    “这么一背篓?快放下,沉了吧。”


    朱红看到他们回来,连忙迎上前,帮着扶了一下背篓,“咋还买了这么多?”


    “看他家豆腐和黄豆好,就买了一点。”


    姜宁把豆腐和黄豆放到厨房台子上,就伸手和朱红一起去帮卫长昀卸下背篓。


    “买这么多黄豆,也吃不完吧,家里不自己也有。”朱红道:“还是你打算做点什么?”


    姜宁嘿嘿笑了下,“我想磨点豆浆喝。”


    牛奶是不现实了,豆浆还是可以的,大人小孩都得补充一下营养。


    要不是他没研究出来豆奶粉怎么做的,干吃、泡水都好喝,他都想做点豆奶粉拿去卖。


    朱红失笑,“你这张嘴,上辈子肯定是馋得要命,没吃够,这辈子才会跟着馋。”


    “喜欢美食是人之常情,我当然喜欢了。”姜宁把最上面的肉拿出来,沉得手腕差点没托住。


    说是小半扇猪,实际上一背篓也有几十斤了。


    五花肉、板筋、肥肉和后腿肉都有,还要了一节肠,用来灌腊肠。


    “这五花肉,这一块就拿去做腊肉,剩下的两条留着,烧一下皮,平时炒了吃。”


    “板筋和后腿肉也留着,就放在厨房里,我去弄点冰来。”


    朱红看了眼天,“还没下雪,河里也还没结冰,上哪里去弄冰?”


    卫长昀正在收拾肉块,听到后低头无声笑了笑。


    姜宁眼尖,余光正好瞥到,悄悄地踢了一下他的鞋边。


    “我看到有硝石,之前问过铁铺老板,硝石可以制冰,我就试试看,能不能行。”


    姜宁心想,应该不难。


    就弄点冰块在箱子里,做一个简易的冷藏箱,让这些肉多保持几天。


    “这样啊,那也行,这样肉能多放几天。”朱红听完,又不放心叮嘱,“那小心一点。”


    铁铺那边都是体力活,尤其是打铁时,看着就危险。


    硝石制冰的法子既然是铁铺老板说的,那定然也是得小心制作,别伤了自己。


    姜宁点点头,不搭理卫长昀。


    笑什么笑,就知道自己偷着乐,看他笑话。


    什么老实、稳重,分明是个白切黑。


    第100章 “你会想要离开吗?”……


    天冷冰块好储存,隔天姜宁和卫长昀一块弄了不少冰,全都拿去把肉冻起来。


    肉放在镂空的竹筐里,一块一块的分开放。


    然后再放一个大筐,筐底铺一层冰块,再在三面夹层里都放上冰块。


    冰块是用硝石弄出来的,虽然是隔了一个罐子,装的也是喝水,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要直接接触。


    “难得天晴,去山里砍点松枝回来,差不多可以开始熏腊肉了。”


    姜宁把筐放到柜子最下层,栓上锁,又检查了一下角落,没有老鼠的痕迹。


    厨房里干净,还放了药草,看起来应该是没被老鼠光临。


    “肉是不是得先腌起来?”卫长昀拍了下手,直起腰,单膝蹲在柜子边。


    姜宁站着,垂眼盯着他看,“腌啊,把松枝砍回来再腌,不耽误的。”


    比起腌肉,灌腊肠可麻烦多了。


    卫长昀也不动,就仰着脸看他,“那现在去。”


    姜宁点头,忽地很想伸手,想了就这么做了。


    手在卫长昀额头上轻轻拍了下,然后往下摊开手心,“起来吧,蹲着像我审你似的。”


    卫长昀握住他手,没怎么接力,自己站了起来。


    站稳后,握着的手也没松开,你看我,我看你,忽然一起笑出声。


    卫长昀轻轻捏了一下姜宁的手掌,发现比前一阵要软乎,低头看时,才发现他俩的手差了挺多。


    “看什么?我有好好涂油膏。”姜宁以为他还在介意自己干活,伤手的事,解释了句。


    卫长昀目光落在他脸上,手的动作停下,“嗯,我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


    姜宁脑子一懵,终于反应过来卫长昀说的知道是什么意思。


    抓着他手呢,能不知道吗?


    姜宁没抽回手,就手指挠了他一下,“再不去山上,一会儿回来你洗肠子啊。”


    卫长昀低笑一声,终于松了手,“嗯,我洗。”


    “你会洗吗?就你洗。”姜宁嘟哝一句,说完转身离开厨房,往堂屋走。


    朱红正在剥豆子,看他们一前一后进来,再瞥向姜宁微红的耳朵,会心一笑。


    “要去哪?”


    “去砍些松枝回来,熏腊肉用。”姜宁走到斗柜前,拉开下面的抽屉,“阿娘,我把肠子泡水里了,拿回来的时候就洗过,但还得再洗几遍。”


    上面还有不少油脂,得再洗一点掉。


    加了酒,然后得拿面粉搓着洗。


    “那你们去山里当心点。”朱红不放心地叮嘱,“别往林子里走太远,冬天了,山里那些动物没吃的,就会往村子靠。”


    姜宁拿盒子的动作一顿,愣了一下。


    “什么动物?”


    卫长昀拿过他手里的木盒,打开后,往壶里放了适量的山茶,又把盖盖好。


    “山猪,还可能有熊和老虎。”


    姜宁眼睛倏然瞪大,觉得自己听到一门外星语言。


    什么叫熊和老虎?


    西南这地方真的会有老虎吗?不都是出没在华南、东北一代吗?


    啊不对,是有熊和虎出没在西南,但那都是因为栖息地缩小,不得不迁徙。


    燕朝总不能也有动物栖息地缩小的事吧!


    “……你是不是跟我说过来着,我们第一次去镇上时。”姜宁茫然地看卫长昀,“还下过山,伤了人?”


    卫长昀失笑,背过身时,趁着朱红没注意,屈起手指弹了一下他额头。


    “对。”


    山里有野兽、猛兽,所以一到冬天,村里家家户户都不怎么出门耕作,要么就是去离山林远的地里,摘点菜也就回家了。


    去镇上更是要结伴一起,手里都拿着锄头、镰刀的利器。


    夏天不这样是因为山里不缺粮,那些熊啊虎啊的,不会下山闯入人的领地。


    “那我们就在附近砍一点好了,天还亮。”姜宁看向卫长昀,“人不可能那么倒霉吧。”


    卫长昀摇头,“放心,今天不少人家都去地里摘菜,松枝也不一定要进山,地旁边也有。”


    姜宁搓了搓手,想等暖和了一点再出门。


    “你怎么知道大家都出门?”


    小小和小宝在一旁自己玩五子棋,身上穿得不算厚实,小脸还热得红扑扑的。


    “今天腊八,要吃腊八粥。”


    姜宁“哎”了声,看向卫长昀和朱红,见两人都点头,才想起来今天是腊八节。


    不知不觉都到腊月了,日子过得真快。


    “那家里腊八粥怎么办?”姜宁都忘了这回事,他家以前不怎么过腊八,到了腊月就直接等着过除夕了。


    朱红道:“我正剥豆子,家里红枣、花生、黄豆都有,到时候看看再加点别的,凑个吉利数字就成,不一定都要一样的。”


    姜宁面上一喜,收起怔愣,“还得是阿娘,家里事情可离不开您。”


    朱红嗔道:“就你会哄人。”


    “别在跟前卖乖了,趁着天色早,早去早回。”


    “是,遵命。”姜宁点头,语调上扬又轻快。


    卫长昀走到门边等他,人来了,才一起出的门。


    “婶儿,我们出门了。”


    “都小心啊。”-


    去砍松枝路上,果然碰到了不少人,都是去地里摘菜的,今晚得做些好菜。


    姜宁把手揣到口袋里,被风吹得缩了缩脖子,觉得冻人。


    “这天也太冷了,是不是要下雪了啊。”


    “差不多就这一阵,年年都是腊八前后下的雪。”卫长昀背了背篓,绑松枝和柴的绳子都放里边。


    姜宁一听,顿时期待起来。


    “会下得很大吗?”


    尽管他打小住在村里,可除了小时候,长大了就基本看不到什么雪。


    顶多就是薄薄的一层,地上都堆不起来。


    卫长昀没立即接话,只是侧目看了一眼姜宁,“……这两年都下得很大。”


    姜宁倏地愣住,意识到自己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身为姜宁,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下雪是什么样?再不是一个村的,那都隶属于一个镇。


    就隔了一座山,雪还能下成两个样子吗?


    姜宁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往前走。


    “你是不是有一肚子话要问我?”


    越来越多的不对劲和破绽,完全就不是原来的那个姜宁。


    卫长昀和他相处那么久,不可能看不出来他和治丧时完全是两个人。


    连朱红都偶尔一脸困惑、吃惊的看他,卫长昀又怎么会毫无察觉。


    甚至,他是知道卫长昀察觉了,才变得这么肆无忌惮。


    朱红那里好说过去,再是十几年的母子,但他经历了不少事,从前又是个寡言的,性情大变只当是他看开了。


    卫长昀这里,千般万般的话编造起来,也骗不过。


    更别说,他也没想骗。


    卫长昀看他表情,神色微怔,而后跟上前道:“那你愿意说吗?若是不愿,我便再等等。”


    等到你想说的那天,或者一直这样也好。


    姜宁抿唇,垂着眼看路。


    “我……是姜宁。”


    他声音不大,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下说这件事。


    “我是姜宁,但不是你最初见到的那个姜宁。”姜宁抬起头,眼神里露出一些忐忑,“被推到河里后,我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像是做了一场梦,很长,那里与这里完全不一样,我记得以前的事,也有那一个梦很真实的记忆。”


    其实,姜宁现在都偶尔会觉得,他那个世界真的是一场梦。


    他还是姜宁,只是多了些记忆。


    “很不一样吗?”卫长昀问。


    “很不一样,男孩女孩都可以上学,而且七岁就可以上学,不交学费,一直上完九年,然后高中、大学,还有更高的。”姜宁停下来,倒着走了两步停下。


    这样一来,他俩就正好面对面。


    “有跑得很快的车,四个轮子的,还有可以在天上飞的,水里开的。”


    姜宁伸手比划了一下,“楼也很高,还有可以千里传音的东西。”


    卫长昀静静地听着他描绘那个梦里的世界,和他看过的所有书都不一样。


    书里也常写一些异世界,比如神仙待的地方,还有鬼门关、地府、精怪。


    却都不一样。


    姜宁说了一会儿,发现卫长昀没有开口,缓缓收了声,左顾右盼,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走到河边。


    这个季节,河边除了打水的人外,几乎没人。


    一眼看去,哪怕山上树枝还有绿意,也染上的冬日的萧瑟。


    姜宁放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摩挲着布料,“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要问的吗?趁现在哦,回了家,我就不说了。”


    要是让家里三个人不小心听到,那才是完蛋。


    卫长昀似乎才从他说的那些话里反应过来,良久道:“你会走吗?”


    几乎是一瞬间,姜宁猛地抬起头,睁圆了眼睛看卫长昀。


    他没有想过,说出来后卫长昀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很快,他鼻尖发酸,有一种说不上的委屈和难过,吸了吸鼻子,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来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来,那走不走是不是也不能自己决定?


    姜宁害怕给了卫长昀承诺,自己却做不到。


    卫长昀往前走了一步,替姜宁挡去一些风,“你会想要离开吗?”


    姜宁眼眶湿润,攥了一下手。


    “我舍不得你们,也不想和你们分开。”


    卫长昀脸上表情松动,露出笑意,“那就好。”


    只要姜宁舍不得他们,便知足了。


    其实他从一开始发现姜宁认字、能写字,还懂得不少奇怪的东西,便在想,若姜宁不是姜宁,会是谁?会不会想要离开。


    现下有了答案,其他的不再重要。


    姜宁正欲再说,忽地鼻尖一凉,他错愕抬起头,就见阴色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下起了雪。


    他无意识地伸手去抓卫长昀胳膊,雀跃道:“长昀,下雪了,你快看,是今年的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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