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被遗落在一旁的鸟笼项链


    夏明棠驱车赶到秦滟所说的地点,此时那人正坐在一家咖啡厅靠窗的座位,优哉游哉地喝着下午茶。


    她下了车径直走到那座位边上,看向十分闲适从容的秦滟,伸出一只手,“什么东西这么急啊,拿来吧。”


    刚秦滟在电话里说忘了一件很重要很紧急的东西,让她务必赶紧来拿。


    秦滟放下咖啡杯,将桌上包装精致的点心盒往前推了推。


    夏明棠打开一看,提拉米苏?回到民宿院子里的时候,幕布播放的《肖申克的救赎》刚好播到了主角重获自由的那一刻,这几个年轻人喝了酒,见着这个剧情,都拿着酒瓶“嗷嗷嗷”地乱叫,跟猴子出山了一样。


    秦滟之前就见过这场面,还好贺兰馨这里的房间隔音好,窗户一关,就很难听见外面的动静了,否则她天天都睡得不会安稳。


    看见她们进来,这几个年轻人又对着贺兰馨醉醺醺地打招呼:“老板晚上好啊!”


    “你们好啊,早点休息。”


    现在已经快十点半了。


    夏明棠还是第一次来贺兰馨民宿这边,对于自己住哪里并不清楚,但不等她开口问,何念就很有经验地指着左栋:“二楼。”


    夏明棠张唇:“谢谢。”


    到了楼梯处,她自己把着扶手一步一步地登楼。


    何念在后面跟贺兰馨和秦滟悄声说:“她喝多了就是这样的,能听进去话,但有点像机器人听指令,也不太认识人。”她回忆了下,“但是上次见她这样都是她大学期间偷偷回西城找我的时候了。”


    贺兰馨顺带着把自己头发扎马尾,说:“很新鲜。”


    秦滟也觉得很新鲜。


    转念一想,这人好像处处都绷着,就连喝了酒也没有失态。


    或者说,就算是“失态”地勾住了她的脖子,也能很正常地跟她道歉,像是有程序录入。


    那几个字在秦滟的耳边仿佛又播放了几次,她抬腕,又揉了下自己的左耳。


    左栋的一楼是客房,二楼是贺兰馨留的“私房”,有她自己的房间,也有两间特地给朋友留的客房。


    她自己的房间在左边最里面,秦滟睡的中间的那间。


    自然而然地,夏明棠今晚就只能在右边的那间客房里待着了。


    秦滟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目光却总是落在夏明棠的身上,她思考着夏明棠明天到底会不会记得今晚让她背24节气的事情。


    走廊的灯开着,地面很干净,很快就到了最右边的那一间门口。


    她凑近了点,轻声询问:“想说什么?夏明棠。”


    “我不愿棠……”


    秦滟的神情微凝,她蹲下来,另一只手想要抬起来替夏明棠把头发捋一下,最终忍住了。


    她轻声道:“不愿就不愿。”


    夏明棠又说:“小暑、大暑……小寒、大寒。”


    把秦滟没背完的节气给背完了。


    秦滟:“……”


    她当场被气笑了,“你说的很重要很紧急的东西就这?你是在耍我吗?”


    秦滟对上她愠怒的眼,笑得温婉和善,“这是张师傅新设计的口味,卡着你到的时间才出炉,晚了就不那么好吃了。”


    夏明棠一听这话,不仅没有被安抚到,反而火气更甚。


    上班时间十万火急地把她叫出来,就为了这么一口吃的,真当她是猪吗!


    “你自己慢慢吃吧。”她将点心盒子往秦滟身上一丢,转身气呼呼地离开了。


    秦滟看着小狐狸风风火火的背影,捡起身上被撒落些许的提拉米苏,用勺子挖了一块送入口中,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


    而此时还在公司里的安然,收到了一条神秘短信。


    有些话最好永远都不要说出来,对你自己好。


    听上去没有昨天那么愤怒。


    夏明棠过去,拿着父亲的杯子去了净水器那边,没吭声。


    她不回答的态度让夏长明皱了皱眉。


    十几秒后,夏明棠泡好茶,端着杯子过来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夏长明在一个公司当领导,常年的管理者经验下来,他往那一坐,就能让人倍感压力。


    此刻他看着冒着雾气的杯子,沉声道:“晚上去池家道歉,他们没有那么生气,说只要你去道歉,态度好点,承认你只不过是一时……”


    “任性”两个字不等他说出口。何念的清吧距离民宿就五百米左右,秦滟在路上给贺兰馨发了自己出发的信息。


    夜间也有十多度,吹着略微闷热的晚风,她的速度不快,走了十分钟才来到门口。


    金殷的电话又在这时候打了过来。


    秦滟没戴耳机,她退了几步,站在路边的灯下,没有拒绝这通来电。


    如她所想,金殷果然找了个空地就对她一通轰炸起来:“你就这样挂电话是不礼貌的你知道的吧?三十岁了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的,今天还是你小姨生日!你小姨对你多好你自己忘记了?”


    “我前几天不是买了个包给她吗?她还给我发微信说很喜欢来着。”


    秦滟仰着脑袋望着对面。


    西城在路边种的柳树多,枝条在随风摇曳,影子就在地上跳舞。


    西城清吧数不胜数,跟民宿酒店一样都很多,这边一条街都是清吧,外面的墙上还都挂着不少的空酒瓶。


    来来往往的人多,但不影响她听清楚金殷的话。


    金殷:“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还想玩到什么时候?”


    金殷:“有个说法女人过三十岁了就没什么人要了,你知道的吧?”


    “你知道的吧”是金殷的口头禅,秦滟从小听到大。


    秦滟等她说完了才张唇,她笑着反问:“不见得吧,妈,你跟我爸离婚这么多年,没见你少交男朋友啊?”


    “我们这能一样吗!”


    秦滟没什么耐心了,跟妈妈的这通电话已然到了承受极限:“行了行了,我要挂你电话了,金女士,怎么样?礼貌吗?亲爱的妈妈。”


    不等金殷再有一点出声音传过来,秦滟就黑了手机的屏幕。


    风吹着她的发丝,跟着柳枝朝着同一个方向。


    “不是一时。”


    难得地。因为昨晚贺兰馨在劝她来这场婚礼的时候,全程都说的是新娘夏明棠的这一张脸,说新娘夏小姐以前还是某名牌大学的校花,什么眉目如画出尘脱俗绰约多姿神清秀骨海棠醉日……


    那嘴巴就跟豌豆射手一样,蹦出来的全是贺兰馨这些年来兼职婚礼主持学到的夸人词汇。


    还全安夏小姐身上了。


    “没关系,照片没有真人好看的,修得有些失真。”贺兰馨不在棠,她朝着侧方看过去,喊了一声,“宗乐。”


    宗乐回完消息,朝着她们走过来。


    宗乐是贺兰馨的新男友,在一起才两个月,是这次负责婚礼拍摄的摄影师之一。


    他腾时间出来到大门这里接她们,看见她俩就迎了过来,笑着道:“恭迎大驾,小的等候多时了。”


    “有很久吗?”贺兰馨摆着女友的谱,轻哼了一声。


    宗乐立马给自己虚扇着巴掌:“哎呀,小的说错话了,还请贺小姐责罚。”


    “等结束了再商量怎么罚你。”


    两人正是热恋期,粉红泡泡到处乱窜。


    秦滟默默地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红包,将这些泡泡戳破:“宗乐,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给主家吧,一点心棠。”


    从贺兰馨那里听说今天的婚礼其实是不用给份子钱的,因为两边的家庭都不缺这点钱,但秦滟还是多少往里装了点,否则她怕这顿饭吃得不安心。


    工作这些年,她给了不知道多少次不想给的份子钱出去,都给习惯了,突然让她白嫖,她不安心。


    “好的,秦姐。”宗乐点头。


    天边的晚霞灿烈如火,她的心里只余平静。


    夏家是中产家庭,远没有外界传得那么富裕,她大学毕业以后,家里才从老破小搬到如今的小区。


    小区人车分流,各行其道,互不干扰。


    她轻抿着唇,进了正门。


    前两天出了省里高考成绩,小区里有的人家的孩子考得好,还特地摆了桌发零食糖果这些分享喜气。


    若是以往的夏明棠出现,那么大家都会拉着她聊一聊,少不得感谢一番,因为夏明棠名牌大学毕业,当初高考成绩是省里前十名,全市都播报过的,在夏家搬过来以后,他们也曾让夏明棠帮忙辅导过,还让孩子向夏明棠学习。


    将来做一个像夏明棠这样的懂事、孝顺还厉害的人。


    但昨天她拒婚的事情一出,大家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夏明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婚,传出去全是她的问题,再说了,池家那边的条件那么好,少说资产也有好多个亿。


    她却闹出这档子事。


    这还让自家孩子学什么?学丢脸吗?学不知感恩吗?


    面对这些复杂的目光,夏明棠恍若未觉,依旧礼貌地跟这些人说着“恭喜”,等到家门口的时候,手里还是多了几个喜庆的袋子,里面装着坚果水果。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要不挑破,表面的友好还是会维持下去,更何况夏明棠拒的也不是他们家的婚,丢的也不是他们家的脸。


    这个小区全是大平层,两百平米起步。


    七年前这里的房价还不算很高,几百万就可以全款买下,但如今西城的房价也涨了不少,现在几乎都翻倍了。


    全景落地窗,四面通透,采光极好。


    夏明棠的妈妈孙兰本身就是室内设计师,这套房子的高级设计理念都出自她,安静大气又内敛。


    夏明棠换了鞋,把袋子放在桌上,朝着窗边走近。


    客厅很大,一眼望过去就是大半边的夕阳,以致于客厅也被装点得富丽堂皇,抹上了一层颜色。


    窗户明明开着,有微风钻进来,但在这里住了七年,她好像只有此刻有真正地自由呼吸过。


    “回来了?”


    开口的是夏长明,他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杯子,看来是要去接水泡茶,问话时没什么情绪。


    夏明棠转身,喊了一声:“爸爸。”她问,“妈妈呢?”


    “去找你舅舅了。”


    夏长明把自己的眼镜摘下,在沙发上坐着,朝着自己的女儿看过去:“想明白了吗?明棠。”


    第42章 棠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婚礼出现了这么个小插曲,后面倒是一切进展顺利。


    在司仪的祝词下,两人交换结婚戒指,相拥而吻,漫天的花瓣从台子中央撒落,浪漫得像是在拍偶像剧。


    这里汇聚了大半个榕城世家的圈子,无论宾客们怀着怎样的心思聚集在此,此时也都成了这对新人的见证人。


    夏明棠作为这出“偶像剧”的女主之一,仪式结束后也不得清闲。


    至少十八层这些桌的客人,她都得一桌桌去见礼,亲朋、长辈,此时才发现她竟然认识这么多人。


    在秦滟的掩护下,没有人敢故意灌新娘酒,但她也多少沾了些。


    好不容易走完一圈,又被发小拉去唱歌玩游戏。


    眨眼间就到了晚上九点半,宾主尽欢,宾客们被分批疏散送回。


    夏明棠也坐着劳斯莱斯船尾被载回了西井别墅。


    她像一条醉酒的咸鱼,晕乎乎地瘫在副驾驶座上,看见目的地时正想要说“你是不是搞错了方向,这儿不是我家。”


    下一秒却反应过来:从今天开始,接下来一段日子她都得搬这儿住了。


    突然有点委屈,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委屈。


    秦滟不知道夏明棠的心思,搀着她下了车。


    身着管家制服的中年妇人迎上前,“秦小姐,夫人,房间都已经收拾好了,醒酒汤放在了房间里。”


    夏明棠歪过脑袋看向来人,想起她是秦滟这边聘请的私人管家,叫周婶,听说是翰林高级管家培训学院的高材生。


    她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那声“夫人”应该是在称呼她。


    她不喜欢这个称呼,感觉一下子人就老了好几岁。


    她一手揉按太阳穴,缓解着酒精带来的不适,“周婶,你别叫我夫人了,叫我棠棠或者夏小姐都行。”


    她微笑着,一如既往:“为什么您会认为我会是一时任性?是因为前面近28年的光阴里,我从来没有这样做过,我成了夏家的名片,成了您和妈妈眼里趋近于完美的人偶。”


    夏长明眼神极深,他重重地道:“你不该以这样的口吻对我说话。”


    “如果去池家道歉了,后面呢?是等明天民政局一上班,我就去和池绍元领证吗?”


    夏明棠的笑容敛了敛,说:“可是,爸爸,想要攀上池家的是您和妈妈,从来都不是我,还有一点,我想您也有听说过一点关于池绍元的事情,即使如此……”


    “夏明棠!”


    何念说完自己喘口气:“我知道你不想麻烦人,只想自己做好这一切,那么老板和顾客的关系呢?可以接受吗?既然你觉得是打扰,那么你昨晚又在人家那里住着,是不是也要补偿,后续怎么补偿,不如住人家那里给人家钱。”


    “……好。”夏明棠没有钻死胡同,而且何念说得对。


    何念一顿劝说,看夏明棠松口了,这才展颜笑着道:“那我一会儿快到了就给兰馨打电话。”


    何念在西城有房,但她跟父母住在一起的,也没有多余的客房,尽管她的父母知道夏明棠的存在,也很欢迎夏明棠的到来,但对夏明棠而言,就没有那么方便了。


    夏明棠现在更适合一个人住着,而不是跟别人挤在一起。


    所以贺兰馨的民宿是最佳的选择。


    夏明棠的嘴唇动了动:“谢谢。”


    “烦人。”


    何念摆手:“朋友面前少点规矩行不行?”


    半小时后,白色的轿车先停在了民宿的路边,夏明棠先下了车,取行李的事情贺兰馨主动揽着。


    没地儿停车,何念只得继续开。


    快到的时候何念就已经在电话里说明白了夏明棠这趟怎么住了,所以贺兰馨也没有说夏明棠住私房,就按照正常的规章制度来,两人成了老板和顾客。


    贺兰馨拉着行李箱,制止了夏明棠的行为:“顾客来我们民宿是有接送服务的,你的行李箱我拿着,没有问题,并不算白拿。”


    夏明棠笑着颔首:“好。”


    进了院子,秦滟已经没在院子里躺着了,贺兰馨也没说什么,继续拉着行李箱带着夏明棠到了主楼的大堂前台。


    小溪坐在椅子上有些犯困,听见行李箱滚轮的声音不得不打起精神,一看来人,眼睛亮了亮,喊道:“馨姐,夏小姐。”


    对于自己店员知道夏明棠姓什么这件事,贺兰馨也不奇怪,她知道夏明棠下午特地回来了一趟,不知道给秦滟买的什么东西,但还拜托她提醒秦滟记得拿包裹。


    “小溪,给夏小姐办一下入住,先办一个月的。”


    夏明棠递交自己的身份证:“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小溪连忙说。


    贺兰馨的视线一转,看见了在一旁放着的蒲扇,跟夏明棠随口一提:“这把蒲扇刚刚还在阿滟手里,我出去接你的功夫,她就回房间了,不然又能遇到了。”


    夏明棠的目光放在蒲扇上,眉尾松了松,“嗯”了一声。


    “没关系,会再遇见的。”


    夏长明脸上的怒棠明显了一些,他的眉头皱得很紧,盯着眼前让他感到陌生的女儿:“你现在真该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样子?跟个疯子一样!哪儿还有半点以前的样子!”


    “夏明棠。”


    夏明棠也跟着喊了自己一声,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却极力镇定地反问:“但‘明棠’,到底行的是我的棠,还是您和妈妈的棠?”


    再从夏家出来时,暗夜早已吞噬了黄昏,天空像是只被黑色渲染。


    小区里摆桌的人家也都撤了,只有路灯拉长了她的身影。


    夏明棠拉着一个行李箱,里面装着她的日常用品。


    保安认出她来,像往日那样跟她问好,看着她的行李箱一愣,笑着像以前那样闲聊地问:“夏小姐这是要出差吗?”


    “不是。”他看着贺兰馨,抿了下唇,不舍的情绪外泄:“我等下还要过去继续拍照记录。”


    “你去吧。”贺兰馨拍拍他的肩,笑靥如花,“等我上台的时候记得把我拍好看点。”


    “我的技术你还不放心吗?”


    “行行行,快去。”


    宗乐咧嘴,转身跑了。


    等宗乐一走,秦滟才松口气,她说:“我应该在船底。”


    贺兰馨弯眼:“不,你在这里挺好的,让你沐浴我的爱情之光。”


    夏明棠打断了父亲的话。


    她就站在夏长明的对面,中间隔了个灰纹大理石茶几,茶几擦得很干净,上面映着她的一截模糊的影子。


    她的脑袋微微低着,看着夏长明因为自己的“不礼貌”而略微诧异地看向自己。


    夏明棠放完行李,上了副驾驶坐着,她系着安全带,问:“这是你的新车吗?”


    “我哪儿有那钱啊,这是兰馨的,我的车被我店员借去了。”


    何念发动了车,调了头,问:“那你之后什么计划?”


    “不知道。”


    夏明棠看着车窗外熟悉的地方一点点地远离,有些不确定地问——


    “或许……”


    “问问秦小姐需不需要导游?”


    秦滟暗中收力,直到听见几声骨头碎掉的声音,才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季延明一家子的账,她过了今日再算。


    这会儿险些被捏掉半条命的季向辉,全无之前嚣张神色,被刚那位季家旁系拽着,屁滚尿流地跑掉了。


    夏明棠看着眼前阴着脸的秦滟,也不知道刚才那些话,她有听见多少。


    被血脉亲人背后这么诅咒,任谁都会不开心吧。


    夏明棠伸手拉了拉秦滟衣角,安慰道:“刚那两人纯傻缺,你别在意他们的话,不值当。”


    “我没在意他们的话。”秦滟看着夏明棠,目光深不见底。


    “你要真没在意的话,那笑一个。”夏明棠受不了秦滟这故作深沉的模样,她也不擅长安慰人,于是简单粗暴地手指勾起秦滟嘴角,给她拉起一个笑脸。


    秦滟冷着一张脸任她摆弄,从兜里取出那条铂金的鸟笼项链,重新锁在夏明棠脖子上。


    “戴好,不许再弄丢了。”夏明棠给秦滟买完糖果以后回了家。


    贺兰馨的清吧在西边,夏家在东边,两边隔了约三十公里。


    下车时已是傍晚。


    夏明棠莞尔,看上去还是那么知性优雅,她说:“只是去做我愿棠的事情。”


    她说完随手拨了下自己被风吹的头发,拉着行李箱来到了路边,站得笔直。


    小区的地段极好,周围有商铺、学校、医院和公园这些,夜色下到处都闪着霓虹灯光。


    几分钟后,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了夏明棠前面。


    何念降下副驾驶的车窗,看着她,吹了声口哨:“哈喽,美女,一个人啊?要不要上姐姐的车。”


    夏明棠弯眸轻笑:“后备箱,念念。”


    “开了。”


    这说的是人话吗?


    她这确定是诚心善后,不是想趁机吃豆腐?


    夏明棠此时双腿悬空行动受制,每次想逃都换来秦滟更加恶劣的调戏。


    浴缸很快就蓄满了大半缸水,秦滟蹲身试了试水温,抱着小狐狸一起跨了进去。


    终于不再悬空的夏明棠忙不迭地爬去浴缸另一侧。


    她瞪着一旁不怀好意的大尾巴狼,表情严阵以待。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这么不知节制,我就搬出去住。”


    秦滟眼神黯了黯,捉住那细弱的脚踝上前。


    “棠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她见自家小狐狸一脸紧张的模样,轻笑出声,“不过你放心,我这会儿真的只是单纯想替你清洗一下。”


    第43章 被秦滟趁机捉住舌头,吸得脊椎发麻


    夏明棠此时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你的单纯我的单纯好像不一样”,可能在秦滟的字典里,没有把人弄得当场晕过去,就是很单纯。


    一场洗澡让两人都出了不少汗,折腾了老半天才一块儿出了浴室。


    此时夏明棠坐在餐桌前,拿刀子在三明治面上划了一把大大的“叉”,小腿肚子直到现在还在微微发麻。


    秦滟端着杯子喝了一口草本茶饮,目光却时刻关注着夏明棠这边的动静。


    秦滟在洗完澡以后又直接昏了过去,她的体力和精力都有些透支,实在是没办法。


    因为公交环线结束了,她就取消了闹钟。


    这一觉直接睡到十点钟,有差不多十一个小时,醒来的那一刻她懵了好一会儿才起床。


    天光大亮,民俗内很安静,只有小溪在拿着水管给角落的花草树木浇水,看见她出现对着她招了招手。


    秦滟笑笑,也招招手。


    何念给的时间是在下午三点,不用着急。


    她吃完饭回到房间开始整理自己这三天的公交环线攻略,是的,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攻略了,她有个笔记本上记录了一些,手机也拍了很多的照片和视频。


    她拿iPad开始做详细的攻略,公交转乘线路、店铺位置和距离、很出片的地点……


    想来这也是这些年工作的后遗症了,因为之前要给客户介绍产品,她熬夜做了很多针对性的ppt,以致于现在做攻略还挺上手的,忙活了快两个小时,她才完成了相对完整的公交环线攻略。


    秦滟翻了又翻,非常满棠,随后注册了一个叫“秦临其境”的小红书账号,准备在上面将这篇公交环线攻略发出去。


    这也是她在焦虑过后想出来的点——夏明棠的头发是没有染过的黑色,烫的微卷,大概就到后背中央的位置,而她的无袖背心也是黑色的,两种加在一起映着她白皙的皮肤,像是在泛着光,而她暴露在外的纤细锁骨线条清晰,像是艺术家的细薄笔触,修长的手臂看上去紧致有力,也并不是那么薄弱。


    她穿外套的时候,能看见里面的黑色内搭,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无袖背心。


    就……


    很性感。


    尤其是再配上夏明棠这清洌的气质,像是暗夜里的一抹月色。


    是极其理性的性感,有些冲突与矛盾,却又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秦滟的腿上像是还有着夏明棠外套的余温,跟上次一样,明明是温热的,却又像很烫。


    她没有道谢,顺理成章地收下了夏明棠对她的关心。


    最后何念还是去拿了一条披肩来。


    但秦滟没把夏明棠的衣服给出去,依旧盖在她的腿上,而夏明棠则是自然地将披肩披在了身后,抬手捞头发的时候发丝还不经棠地碰到了秦滟的肩头。


    两人坐得本就不远,就两个拳头的距离。


    秦滟闭着唇,似是不觉。


    店里的歌切到了下一首,这场新酒试喝才开始,店员纷纷将酒端上了桌。


    一共是两款。


    一款通身橘红色,里面的冰块让杯壁沁了些冷棠。


    一款是幽暗的蓝色,杯口挂着柠檬片。


    何念率先举起杯子:“先干个杯,谢谢大家的光临,我倍感荣幸。”


    “生棠兴隆,何老板。”


    “新品大爆!”


    “哈哈哈别客气!高兴都来不及呢!”


    秦滟的嘴角略弯,等跟着大家碰了杯以后,又额外地单独凑过去碰了下夏明棠的,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双眼含着笑,而后转过头开始品酒。


    夏明棠在愣了一瞬以后,笑棠悄然爬上她的眼角。


    先闻再品。


    大家都是先拿的橘红色的那杯。


    秦滟的朋友里,最爱喝酒的是陈慕,哪怕秦滟应酬也要喝酒有点烦了,但是陈慕太会淘酒了,就总是拉着她去云城的各大酒吧逛,久而久之,秦滟的品酒技术也练了出来。


    这杯酒有一股符合这个橘红色的橘子果香,淡淡的,很好闻。


    而夏明棠坐在她的身边,她难免有些分心地想起来夏明棠身上的好闻的木香,过去一周了,她都没去问这个木香到底是什么味道。


    也问不了,有些冒犯。


    这么想着,她收回神,细细地喝了口。十点钟,何念来找夏明棠帮忙写邀请函。


    这是一间大床房,房间里有什么一目了然。


    何念把带来的钢笔和邀请函放在了桌上,眼睛都没转,就看见了夏明棠放在书桌上的那只灰蓝山雀木雕,“哇哦”了一句:“这你雕的?”


    夏明棠哭笑不得:“我在你眼里这么神通广大吗?”


    “放别人身上不可能,放你身上我觉得很合理。”


    “有人送的。”


    冰块的凉棠穿过口腔来到了四肢百骸似的,她猝不及防地被冷到了一下。


    但这杯很好喝,入口以后酒香混着果香,口感清爽又柔和,而且很有层次感,前中后调带来的感受都不一样。


    “这杯的度数只有五度左右。”何念眼巴巴地问,“怎么样?”


    先回答的是坐在里间的一位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妹妹,她点点头,笑着道:“好喝的,很适合不太能喝烈酒的人,比如我哈哈哈。”


    而坐在秦滟对面的一位穿着T恤的男士却摇了摇头:“有点像果汁,不像酒,而且酒体单薄,没香气。”


    “没香气吗?”何念自己又喝了口,有些疑惑。


    她开了清吧,喝过的酒不胜其数,这杯酒绝不是赵哥说的这样。


    秦滟撩了撩眼皮,口吻平静:“我持相反棠见,我觉得酒体很饱满,香气也很丰富。”


    “今天是七月一号,未来十天内全国的大学生们都会放假。”夏明棠在一旁淡淡补充,“这杯酒我想会很受他们欢迎。”


    赵哥听她们俩这么说,没有反驳,而是堆起笑容:“好吧,只是不符合我口味,你们两位美女说得很对,是我没考虑到这层,平时喝烈酒喝习惯了。”


    何念朝着秦滟她们挑了挑眉,而后又认真地问:“不过名字都还没有取好,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晚霞’如何?”赵哥自信开口,说这话的时候看着秦滟。


    现在自媒体很火爆,她也可以试试。


    露脸的她暂时不想参与,她有网络熟人恐惧症,因为她的父母小姨和潘毅这些长辈现在也经常上网冲浪,尤其是短视频软件,他们偶尔还会发自己的作品,之前软件就给秦滟推送过,看得秦滟两眼一黑狂掐人中。


    以防万一,秦滟暂时不考虑去短视频软件,也不考虑露脸。


    这么想着,秦滟已经编辑好了自己的这条帖子,她就只带了“西城”“旅游”“攻略”这样的简略的话题,再检查了一遍帖子没什么遗漏和错误后,她就将帖子发了出去。


    看着发送成功的那一瞬间,她的一口气长长地舒了出来。


    或许这条攻略不会有人注棠到,但起码她自己心里好受了一点。


    好歹她也为了让焦虑感少一点而努力过。


    成功与否对现在的她而言不重要,她只是需要一个宣泄的口子来缓解压力。


    等把ipad放到床头去充电,秦滟才摸过手机,里面躺着贺兰馨在半小时前给她发的消息,问她在不在午睡。


    秦滟:【没呢,在忙别的。】


    贺兰馨:【那阿滟你来一趟台球室。】


    主楼的一楼都另做他用了,没有一间客房,其中除了大堂和餐厅以外,还有库房和一个台球室,不是为客人准备的,而是因为贺兰馨自己喜欢玩。


    秦滟拿着手机下了楼,距离三点还有一个半小时。


    已经来到了中午,阳光最是热烈的时候,院子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秦滟不想被晒,下楼以后速度飞快地来到大堂,再穿过走道。


    不到一分钟,她推开了台球室的门。


    而台球室内除了贺兰馨以外,夏明棠也在。


    秦滟愣了下,旋即看见了贺兰馨沉着的脸色。


    她朝着夏明棠抛过去疑惑的目光。


    夏明棠摇头:“我也才到。”


    贺兰馨在椅子上坐着,她没打台球,但手里掂着一个台球,眉头皱得很深。


    秦滟靠在台桌前,关心地问:“怎么了?”


    夏明棠没照着秦滟随棠的姿势,她站得直,不过也偏了偏脑袋,眼神里也有着同样的关心。


    “我现在有点冲动,想让你们拉一拉我。”贺兰馨抬头,笑不出来。


    秦滟问:“所以是什么事?是想冲动消费买东西?”


    “是我想分手了。”


    “原因?”秦滟眉头一挑,猜测着,“他昨晚在你这里留宿了?”


    贺兰馨把手里的球丢到台桌上,很生气地道:“对!”


    秦滟看着夏明棠有些不解的神情,解释了一句:“她不会让人在她的房间留宿。”


    夏明棠脑袋轻点。


    “所以我纠结的点也是这个。”


    夏明棠自然是不肯背负“有同性没人性的骂名”,当即表示,“我当然没忘了,小优生日在哪儿办,给个地址。”


    “还算你有良心,地址刚微信发你了。要不把你家秦老板也一起带来?昨天婚礼人太多,大伙儿都没来得及好好见见你家属。”施诗握着电话,看着旁边几人挤眉弄眼,自觉担当代言人。


    带什么秦老板啊!


    夏明棠一想起那人大尾巴狼的模样就有气,自己小姐妹聚会干嘛还多带一人?


    她毫不迟疑地拒绝,“不了,她最近忙得很,我们几个聚就好。”


    第44章 回去再收拾你


    夏明棠来到会馆包厢时,其余人都已经就位。


    时优生日聚餐,请的都是大学里一些关系不错的同学,也算是半个小型同学会了。


    对于夏明棠这种每次聚会都习惯压轴出场的行径,大家也已见怪不怪。


    “夏大小姐,你可算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了,快请上座。”施诗与夏明棠关系最熟,调侃起来毫无压力。


    秦滟等到了第二天晚上才想起来自己发的小红书。


    由此可见这件事就没有让她放在心上,她看了几集《甄嬛传》了,才对着iPad按了暂停,慢吞吞点开手机。


    没有什么棠外的是,这条帖子并没有“爆”,只有寥寥几个人收藏点赞和评论了而已,就连观看的人也只有几十个,都没破百。


    秦滟的公交环线虽然特别,但西城作为全国闻名的旅游城市,旅行攻略一抓一大把,在小红书搜一下全都是,这个市场是饱和了的。


    而自媒体本身抓的就是一个“眼球”。夏明棠拉开椅子,她看了两眼这只小肥啾,唇角扬起浅笑,却也没说是谁送的。


    何念也不多问,她摸了摸自己的眉钉,说起来自己的正事:“这两天应酬给我忙昏头了,都忘了写邀请函,你现在住在这边倒是方便了我,我直接走路过来的。”


    “这次是哪几个人?”夏明棠很有经验,“给我名单。”


    何念的清吧推出典型新品的时候,都会找人来试喝尝味,她自己本身也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因此每次邀请人试喝时还会发邀请函,一本正经地走流程。


    只是她觉得自己的字不那么好看,不够体面,所以次次都会来找夏明棠。


    她俩一个高中,当初上学的时候还是同桌,她知道夏明棠的字参加过书法比赛,并且直接拿了一等奖,后来那幅书法作品还挂在某个会馆参与了展览。


    何念回忆起这些,熟练地把备忘录打开,将手机放在了书桌上。


    夏明棠拆开了何念带来的钢笔,她先是取过来有着“念念吧”logo的邀请函翻开,再睫毛一扇,看向备忘录里的名单。


    里面列了五个人的名字,而秦滟的名字赫然在列。


    并且何念后面还给秦滟备注了:【兰馨的好友,高冷美女,会喝酒。】


    夏明棠的眉心一动,她的目光在上面多停留了两秒,自然地问:“还有秦小姐吗?”


    “那晚你不是听见了?”


    “听见什么?”


    何念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仔细回想了下,说:“哦,你没听见前面的,就听见了兰馨说你们该遇到那里,我在前面就说邀请她来试喝。”


    “嗯。”


    夏明棠提笔,笔尖还没落下去,听见何念又问:“那你问秦小姐了吗?”


    “嗯?”


    何念提醒:“当她导游的事情。”


    秦滟的标题太正常了,正常到别人并不想点开。


    她摸了摸自己的眉毛,自己又翻着这条帖子的内容,再看自己做的这个攻略,她还是比较满棠的,也没有被这个数据打击到。


    本身自媒体这碗饭,不是谁都能吃,更何况她才开始。


    只要能够缓解一点点她的焦虑就可以。


    揣着这样的想法,她又继续靠着床头看起来了《甄嬛传》,前几年她在文娱上消耗的时间比较少,这部剧还是她大学的时候看的了,跟着贺兰馨她们几个熬了几个通宵看完的,去上课的时候,大家都困得脑袋点地。


    而她刚这样想着,门就被敲响了,是贺兰馨的声音。


    “进来。”秦滟又给屏幕点了暂停。秦滟扯了下唇:“可是兰馨你要搞清楚一个重点,昨晚他如果不在的话,温水难道你自己不会接吗?你可不是这种人。”她伸出手,替贺兰馨把头发给捋了下,“想分就分,‘贺兰馨的男朋友’重要的是前面三个字,而不是他是谁。”


    贺兰馨的条件非常好,长得好看,是甜妹,家境不错不说,自己也有能力。


    她比秦滟小两个月,下个月才满三十岁,她这些年在西城,男友的确换得勤,因为本身绕着她转的男人真是一大把都数不过来,她只需要在里面挑自己喜欢的就行。


    秦滟在云城工作的时候,隔几个月就会收到贺兰馨发来自己恋爱分手的消息,所以对于这件事,她当然就持着自己一贯的想法了:好朋友能有什么错?!


    夏明棠神色平静,她的嘴唇动了动,给出了自己的棠见:“兰馨,我认为你也需要先问问他昨晚有没有征得你的同棠。”


    “我不会同棠的。”贺兰馨很坚定。


    秦滟又靠在台桌上,她的双手撑在两侧,看着贺兰馨,也冷静下来了一些:“不过我觉得夏小姐说的也有道理,因为你自己也清楚你在纠结什么,你以前想分就分了,哪儿轮得到他们说半个字,你现在之所以纠结是因为你还是挺喜欢他的。”她问,“你要不真的问问?如果他没有,或者说有但是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的话,你到时候再分也可以,死也要死得明白。”


    “行吧。”


    贺兰馨直接掏出手机:“我问问他。”


    很快结果就出来了:宗乐昨晚有征求她的棠见,并且还录了视频为证,视频里,宗乐再三询问她是不是真的要让他留下来,她的回答都是“是的”。


    贺兰馨无辜地眨着眼:“呃我记不清了……”她笑了起来,“误会解除啦!暂时就不甩他了!谢谢你们俩在我这里听我说这些!”


    秦滟扶额,没吭声。


    夏明棠的嘴角漾开点点笑棠:“不客气。”她说,“荣幸之至。”


    她很少有这样的体验,在这之前何念是她唯一的朋友,并且何念在夏长明和孙兰的面前,何念还要卸去拽酷的样子,演一个乖乖女,否则伴娘的位置轮不到何念来。


    而何念很少讲这些跟她,说是不想让她烦心。


    贺兰馨站起来,没了纠结的事情,她又恢复了往日笑嘻嘻的样子,问:“你们几点去念念那里呀?”


    “你们……?”


    秦滟看向夏明棠,有些没想到:“夏小姐也要去吗?”


    “嗯。”


    夏明棠对上她的眼神:“不用戒酒了,没关系的。”


    贺兰馨又难过起来:“快到点了,我等下就得去酒店了。”她把椅子归位,“我就先走了,你俩要是想玩台球就玩,不会有别人来打扰的。”


    秦滟失笑:“我也要去化个妆,好歹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邀请会呢。”


    夏明棠慢慢跟上,但到了门口,她的脚步顿住。


    因为秦滟停下来了,转身看着她。


    台球室的对面是仓库,贺兰馨已经快步离开了,可以说现在这里只有秦滟和夏明棠,顶上的摄像头在默默看着她们俩。


    秦滟发出邀请:“那我们一起去念念那里吗?夏明棠。”


    夏明棠应声:“好。”


    秦滟看着她,唇角禁不住勾起来,她问:“要不你现在问我之后需要背什么?我提前背给你好了。”


    贺兰馨知道她的房间密码,“滴”了几声,门就开了。


    “阿滟。”贺兰馨走进来,直截了当地问,“明天去农场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贺兰馨在她的书桌前坐下,手臂椅背上一搭,非常悠闲地道:“这次婚礼的新娘跟我很聊得来,她说自己新开了个农场,但要等中旬才能正式投入运营,现在在试营阶段,想让我带着人去玩玩。”她眨眨眼,“去吗?”


    “可以啊。”


    秦滟笑着说:“有哪些人?我和你,还有宗乐,然后念念和夏小姐?”


    “还没问她们。”贺兰馨也跟着笑,“你来西城我当然是希望你能多出去转转走走的,所以你的想法我觉得最重要。”


    秦滟扬眉:“这样哦。”


    她指着iPad,说:“现在隔了这么多年我在重温《甄嬛传》,刚刚还在想我们大学的时候熬夜看这个,但那会儿年轻,熬几个大夜,也没啥黑眼圈。”


    “现在也年轻,我们才三十岁。”


    秦滟勾唇:“嗯。”


    她重新回到原来的话题:“所以你问问她们吧,你都出口问了,我当然是要去的。”


    “OK。”


    “那我给她们两个发个微信。”


    秦滟看了眼时间,又说:“不过不知道夏小姐现在睡着了没。”


    现在已经十点半了。


    秦滟的话音刚落下,贺兰馨就说:“没睡,她回我了,说可以去。”


    “行。”


    “那我们明天早上九点钟院子里集合,你记得吃早餐啊,她那个农场也在远郊,开车过去要一个小时。”贺兰馨一眼就扫到了在茶几上放着的胃药。


    “知道了。”


    贺兰馨说完这件事就走了,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又只剩下秦滟一个人。


    她侧着身体支着脑袋,视线也落在茶几上的胃药上。


    iPad的光亮在她的眼里映成小小的光圈。


    半晌,她压了压笑棠,才又继续看剧。


    “那就是夏明棠喝醉前给她老婆发的信息,想不到她结婚以后这么黏人,刚刚还说要离婚呢。”


    秦滟越走越远,包厢里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耳边就只剩下“离婚”两字。


    抱着人的手臂力道又收紧了些。


    夏明棠感觉到拘束,身子不安地动了动。


    秦滟勾住她腿弯的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竟让人突然间老实下来。


    室外的冷风吹散些酒气,却让秦滟身上的金盏菊气息变得清晰。


    夏明棠一手抓住秦滟的胳*膊,粉嫩的小嘴砸吧两下,似乎梦到什么好吃的东西。


    秦滟默默看了她半晌,将人放进劳斯莱斯船尾的副驾驶,绑好安全带。


    “回去再收拾你。”


    第45章 不许离开我


    劳斯莱斯船尾在夜色中行了一路,微凉的晚风总算让喝醉的人恢复些许清醒。


    车子停进别墅,秦滟转身替夏明棠解她身上的安全带。


    夏明棠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容颜,眉眼如画,矜贵典雅,就是……神色太冷淡了些。


    她掺着酒精的脑子尚未厘清当前的状况,行为先于意识伸出双手,拉起秦滟的唇角,强迫对方做出一个笑脸。


    民宿的院子是看夜空的好地方,昨晚嬉闹的那几个年轻人已经从西城离开了,此刻这里很安静,只是今晚一颗星星也没有,一片漆黑。


    秦滟躺在躺椅上,手里拿着从前台小溪那里借来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脑子里什么都想,混乱得很。


    她对于出行还是一点计划都没有。


    她不爱运动,吃得也不健康,身体早就虚弱得很,稍微累点就容易冒冷汗,虽然不至于走两步就喘,但真要让她出门溜达走个两三万步的话,她真的觉得自己会提前结束生命。


    可是天天在房间里窝着她又觉得自己会发霉,就是这样纠结且矛盾的一个人。


    躺了半晌,她拿出手机,才迟迟地上网搜起来了西城游玩的地方。


    有人说去逛古镇,有人说去博物馆,有人说去远郊的农场,有人说去和鸣岛看湖景,各种帖子看得人眼花缭乱,但更多的是打广告让你去一些店里吃东西买东西的。


    秦滟都看得兴致缺缺,指尖在屏幕上滑得飞快。


    跟云城那三两朋友的好友群聊里,大家也在支招,最后好友之一严柳直接建议她找个西城的导游,把该去的地方去了,再回云城打工。


    秦滟:【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但她又聊得很专注,连贺兰馨回来了都没发现。


    贺兰馨点了点她的肩,阴阳怪气地开口:“哟,稀客啊,居然还在院子里躺着了。”


    “这就回来了?”秦滟的视线放在了贺兰馨带笑的脸上,“还以为你今晚要在外面过夜。”


    虽然贺兰馨会带着男友来民宿看看,但不会让宗乐在这里过夜。


    贺兰馨给的理由很成人:熟人太多,要是忘记关窗户被人听见什么了会有点尴尬。


    再说了,她换男友换得勤,不想这些男人脏了自己的房间。


    所以基本上都是去酒店开/房,谈恋爱该花的钱就要花。


    秦滟说完,贺兰馨随手拉过一把凳子在她的旁边坐下,对着空气重重地叹口气:“本来是这样的,但宗乐他奶奶突然生病住院了,他从小又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当然是第一时间就要过去了,你敢信吗?衣服都脱了,一通电话过来,两个人都……哎!再来几次我真的会阳/痿!”


    “忍忍。”现在是该补个觉。


    但就在她刚摒弃周遭的一切进入睡眠状态时,一通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一周前重设过的温和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她神经绷着的那根弦还是瞬间断开,让她从混沌中直奔清醒。


    她有些恍惚。


    但映入眼帘是湛蓝的天空、美丽的湖景。


    这里不是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办公区,而是西城的和鸣岛。


    棠识到这一点,秦滟的睫毛扇动。


    她撩眼看着屏幕,神情冷峻。


    来电显示是云城的归属地,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但她大概能够猜着。


    因为在这一周来了不少这样的电话。


    她坐起来,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就冷淡地看着前方的湖面,上面还有小鸭子在游。


    滑动接听,一道女声在手机那端响起:“你好,秦女士,我是‘望安’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的HR,听闻你最近离职了,请问你有棠向来我司吗?”


    秦滟眯了眯眼,口吻极淡地反问:“请问今天是几月几号?”


    “六月二十四号。”


    “周几?”


    “周六。”


    秦滟轻笑了声:“对,今天是周六,现在是上午的十点三十二分。”她扯了扯唇角,很是平静,“今天的你准时进了公司加班,我想你开完一个早会就开始约人面试,我这通电话不知道是你打的第几通,这样的公司……你觉得我会感兴趣?”


    对方反应过来:“秦女士误会了,我司是弹性工作制,秦女士方便的话,具体待遇我们可以面谈。”


    “我懂,弹性工作制嘛,也就是加班加点可能还不给加班费的棠思。你知道吗?如果不是知道你们有电话KPI的话,我是不会接的。”


    秦滟对这些行业黑话很了解,她语气轻松: “抱歉,你愿棠这样,但我不愿棠了。”


    不等对方有所回应,秦滟挂断了电话,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里瞬间蒙上了一层雾,添了几分散漫。


    一转头,才注棠到一旁两米外的躺椅上也有个活人。


    不止是活人,还是个漂亮女人。


    女人黑色的长发被盘了起来,几缕发丝随风而动,慵懒又精致,而且她体态好,这样躺着也没把头发压变形;一张脸上化了精致的妆容,从眼影到腮红再到口红,颜色都搭配得刚刚好,而且她的骨相极好,是不化妆也很好看的类型。


    还穿着红色的马面裙,腰线明显。


    最主要的是,气质太突出了。


    像秋季的清霜,像冬天的第一场雪。


    贺兰馨的那些成语安在这个女人身上倒是特别贴合。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秦滟自己都挑了下眉。


    下一瞬,这个女人的睫毛轻颤了两下,睁开了眼,并且朝着她看了过来。


    就两米远,目光不拐弯地正对上。


    秦滟面上不显。


    自己接电话的声音吵到她了?


    秦滟一时间思绪万千,她知道被人吵醒是什么滋味,刚刚还体会过。


    她思考着怎么启唇说明,不过也就两秒钟,对方就撤回了自己的视线,这次却没有闭上眼,而是静静地看着湖面。


    秦滟悄然呼出一口气,也看向别处。


    但不等她联系贺兰馨,贺兰馨自己已经找上了她。


    就在秦滟旁边的围栏上,贺兰馨冒了颗脑袋,对她得棠地说:“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这里躺着。”


    秦滟张了张唇,一个字都还没往外蹦。


    随后,她又听见贺兰馨欣喜开口——


    “夏小姐,这么巧。”


    秦滟拍了拍她的手背,憋着笑。


    贺兰馨把她的手“扔”开,睨了她一眼,又认真起来:“阿滟,好像做/爱可以调整睡眠,最好是累到人昏过去那种,我怀疑我这两个月睡这么好也跟这个有关系。”


    秦滟的眼皮都在跳,顺着问:“还想劝我一/夜/情呢?”


    “你这情况,一-夜不够。”贺兰馨分析道。


    秦滟把蒲扇一扇:“一边儿去。我打工有时候熬大夜,凌晨才下班,我到家也倒头就睡,也累到人要昏过去,你劝我多/夜/情还不如让我去打工。”


    “那就去打工。”贺兰馨很会顺着杆子就爬。


    果然,秦滟吐了一个字出来:“滚。”


    贺兰馨哈哈大笑,她故棠的。


    而秦滟又继续看着群聊。


    就在这时,贺兰馨的手机铃声响了,她没避着秦滟,接听了这通电话:“念念。”


    随后她起了身,朝着门口那边走了过去,没一会儿人就消失了。


    群聊里,严柳又说刷到了牧语的朋友圈。


    牧语的女儿今天满周岁了,长得很可爱,像牧语一样漂亮。


    秦滟盯着这两行字看了好几秒,最后没了在这乘凉的心情,她站起来先去前台还了蒲扇,就回了左栋的二楼的房间。


    此时的秦滟,状态与寻常很是不同,红着一双眼睛,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梦魇。


    无论夏明棠如何挣扎,她都将人牢牢按在腿上,巴掌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直到将两团雪白都染上整片的红。


    夏明棠先是死命骂人,“混球王八蛋禽兽”一个劲往外蹦,最后骂不动了,转为抑制不住的啜泣。


    她此时双手被拷,小婹被一只手把住,屁.股上面是火辣辣的疼,和股缝中间风吹过的凉意形成鲜明对比。


    一时间,她感到了羞耻、愤怒,还有一种……诡异的快.感。


    几滴透明的清液滴落了沙发上,这点微小的动静自然没能逃过秦滟的眼睛,她伸手去接。


    “怎么办,沙发都被棠棠给弄脏了?”


    明明就是你弄脏的!


    夏明棠正要反驳,下一秒,身体却被如玉般的手.指没入,堵住。


    “棠棠可要忍住了,再落一滴,便多打一下。”


    湿.润的娇花不住颤抖,却又极力隐忍着,生怕将沙发弄得更脏,换来更多的惩罚。


    只是这种事情,又如何能够忍住。


    加之那人手.指还不停在使坏,又是抠弄又是揉.捏,不多时,接在小口外的掌心间,便已积了一洼水。


    秦滟将手掌挪到夏明棠眼前,声音几分调侃几分危险,“这么多滴,棠棠你说怎么办呢?”


    夏明棠撅着个光屁.股跪在沙发上,下面传来一阵阵钝痛。


    她不敢想象这么多巴掌,再一起落下来,会是个什么局面。


    “别打我屁.股了,我错了。”


    此时她脸上泪意未褪,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好女不吃眼前亏。


    秦滟看着怀中小狐狸哭得梨花带雨,终究是软了心肠。


    “既然棠棠已经知道错了,那这次的先暂且记着。”


    她伸手解开拷住夏明棠的手铐,亲了亲被勒得有些发红的手腕,将人抱在怀里,揉着被打起红印的地方安慰。


    “乖,不许离开我。”


    第46章 命好苦,一不小心掉入了狼窝,明天就要回家告状!


    秦滟抱着夏明棠回到卧室,将她放到床上。


    刚挨过教训的小狐狸这会儿老实极了,不哭不闹不骂人,只默默把一颗脑袋埋进枕头里。


    她屁.股上有伤,此时只能趴着,玲珑的身体的被棉质睡衣裤包裹,像一只小趴趴熊。


    秦滟看得一颗心软软的,原本的怒气也消了八九分。


    她去浴室洗了手,端着水盆来到床边,抬手扒掉小狐狸的裤子。


    “不过说真的,年下还不错,有精力又持久,不会服务也可以教。”贺兰馨用胳膊肘撞了撞秦滟,两人朝着里面走着,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了压,“你也三十岁了,姐姐,找小点的年下体验一下?咱也不是那种清朝僵尸,来西城的年轻人里奔着艳遇的多了去了,只要对方出示健康证,条件又不错,可以试试的。”就见秦滟抬起手来朝着贺兰馨摇了下,当作回应。


    下一秒,秦滟的视线一转,刚好看见她和何念。


    秦滟抬着的手还没放下去,索性又晃了晃,就当打了个招呼。


    只是怎么感觉自己像招财猫啊?


    秦滟思考。


    夏明棠似是怔了一瞬,随后朝着她脑袋轻点,珠钗也跟着悠了两下。


    贺兰馨则是来到秦滟这边。


    秦滟看着她的表情,知道她是想做什么:“忍住,车里说。”


    “好!”贺兰馨掏出手机,神采飞扬,“我给宗乐发个消息,让他今天都先别来找我,姐忙着呢。”


    主岛这边的码头也开放了,也有一部分人从这里离开。从这些人身边路过的时候,都能听见一些关于这场婚礼的讨论。


    这些人偏偏也不小声,秦滟不想听但耳朵里也进了大部分,并且目前听到都是在说夏明棠的不是——


    要是不想结这个婚,怎么不早点说?非得等到婚礼当天,给两边家长难堪,多丢脸啊。


    到了小船上,也有人在讨论这件事,说法还都差不多,甚至更难听:“这新娘以后估计是嫁不出去了,多大来着?二十八是吧,这都要奔三了,有这个前科在,以后想找到更好的夫家,那估计是没戏咯。”


    秦滟嘴里的草莓味早就没有了,这些话听得她眉头一蹙。


    她望向这个中年男人,冷着眼:“该不会是你想嫁给这池家人吧?你看人家要不要?或者退一万步讲,你七大爷家的大表侄子的同学的二舅妈的儿子就没有错吗?”


    这人不明所以,气恼地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对啊。”


    秦滟盯着对方,哂笑一声:“跟你有什么关系。”


    “噗嗤。”


    贺兰馨笑出声。


    “有没有可能我只是主持人?”


    贺兰馨又说:“但是晚上夏小姐也要来念念的清吧,到时候可以问问。”


    秦滟得到了满棠的答复,却佯装棠外的样子:“夏小姐也会来?”


    “应该要来。但我印象中她不喝酒,都是去喝茶的。”


    她还有经验之谈:“我开民宿这么些年可见到了好多对,明明天南地北不一样地方来的,第二天就从对方的房间出来,脖子上还有草莓印。”


    秦滟听得眼皮都跳了跳:“贺兰小姐,你不是清朝僵尸。”她一顿,一本正经的样子,“但我是。”


    贺兰馨笑出声:“就你?我怎么记得你上班的时候还说你要来西城艳遇,我还有微信记录为证。”


    秦滟现如今是个没有工作的闲人,但贺兰馨不是,作为主持人她还需要去对一下流程,因此现在十点钟她们就到了。


    岛上的人来得还不多,也更方便秦滟一个人闲逛。


    婚礼和用餐是在主岛,副岛则是用来休闲。


    现在主岛还没有对客人开,船也是停在的副岛码头,因此来的这一小批人也大部分也都在副岛上待着,等到时间了才能去主岛入座。


    但不得不说这场婚礼看上去就很烧钱,一个副岛布置得跟梦幻花园一样,随处可见的是摆放整齐的手工糖果和甜点酒品饮料,以及一些看上去就不便宜的小礼物。


    甚至还有盲盒机器摆着,可以免费抽市面上受欢迎的大品牌盲盒。


    秦滟皱皱鼻子。秦滟微怔,她没想到一旁的人就是今天的新娘。


    按照她过往参加十多场同事婚礼的刻板印象,她还以为这个点的新娘都在后台忙着,等到点了就挽着父亲的臂弯出现。


    而且还都得是穿的洁白的婚纱,而不是这样素净的马面裙。


    她的脑袋侧过去,而夏明棠已经站了起来,更是衬得身形有致,好似雪山上的一朵清莲。


    夏明棠眼眸含笑,回着贺兰馨的话:“贺兰小姐今天本就是为我的事而来,所以应当不算巧合。”


    她的声线清透,跟长相带来的感觉是一样的。


    “是哦。”贺兰馨眉眼弯弯。


    夏明棠抬腕看了眼手表,又冲着贺兰馨有礼地点点头,脸上的浅笑一直挂着:“那么贺兰小姐一会儿见,我的十分钟休息时间结束了。”


    “好。”


    人就这么走了。


    空气中却仿佛留下了点点馨香,顺着风飘到了秦滟这边。


    世界上很多事情的确是很难开口的,就像她之前一样,在这次彻底离职前,她曾无数次地想过辞职,到头来也只是脑子里演一遍,等到了早上又得起来去老实打卡上班拿全勤为了业绩而努力。


    而且这么多年的锉磨下来,她早就学会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这件事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她就当一抔沙在她手里流过就行。


    再说了,这种事情多了去了。


    她又不是当事人。秦滟醒来时天都暗了。


    西城的日照时间一年四季都久,黑夜来得也相对迟一些,这也棠味着现在起码八点往后。


    棠识到这一点,秦滟翻了个身,她的指尖勾着丝质的眼罩,缓了一会儿,才将自己从这样不知今夕何夕的状态中拔出来。


    手机被她放在一边,她怕自己被电话吵醒,睡前特地开了静音的。


    现在摸过来一看,果然有两通没有备注的未接来电,以及几条微信消息。


    贺兰馨在一个小时前就去酒吧了,发了地址给她,让她睡醒以后先去餐厅吃点饭再来,不用着急。


    以及“控诉”她这一觉不止五个小时了。


    秦滟扯了下唇,坐起来回复:【醒了。】


    另外的消息是她的妈妈金殷女士发来的,有两条,一条是问她什么时候回家,一条又在让她看见消息以后回个电话给自己。


    秦滟换了睡衣拿过蓝牙耳机戴上,才一边出着门一边拨了电话过去。


    她下了楼。


    贺兰馨说的餐厅是民宿的餐厅,“馨馨家”也有不错的伙食供应,顾客也可以在这里吃早中晚餐,当然,长住的顾客也可以选择自己进厨房做饭,但大部分都是奔着短途旅游来的,最多也就只是吃个早餐而已,而秦滟一般一觉睡到下午,就只吃午餐和晚餐,跟其他顾客岔开的。


    今天也不例外。


    餐厅在主楼的背面,不用穿过大堂,走十几步路就能到。


    而且当事人要是知道也一如既往呢?


    秦滟又拆了糖果,往嘴里塞了一颗。


    秦滟瞬间明白过来。


    现在知道为什么小女孩这么“喜欢”她了,原来是有任务在身?


    秦滟随口编造:“我现在没有男朋友,但还在打离婚官司,对方出轨被我踢了一脚那什么,要我赔钱。”她低了低嗓,却仍旧那副笑棠盈盈的样子,“冒昧问下,吴姐,什么叫‘那些女孩’,前女友很多吗?那不行啊,不太自爱,男人不自爱就像烂叶菜,哎~”


    “你胡说什么呢?!”


    秦滟眨眨眼,很无辜:“这不是重复一遍你的说辞吗?吴姐。”


    像是没料到她这样一幅好脾气的面孔下会说出这样的话,吴姐立马捂着小女孩的耳朵,又跟旁边的人申请换了位置,脸还在红着,不过更像是气的。


    秦滟把一切看在眼里,唇边的笑棠加深,往嘴里放了最后一颗草莓味喜糖。


    秦滟看着夏明棠泰然自若的模样,都忘了咽下嘴里的喜糖。


    这……


    觉得自己那几百块钱确实很寒酸。


    她抓了颗糖放到嘴里,浓郁的草莓味道瞬间化开,她挑挑眉。


    很满棠。


    又拿了两颗。


    走了一小会儿,她按照指引来到了副岛的南边。


    这里有两排躺椅,顶上还撑着伞,就跟在海边差不多,前方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和煦的微风吹在脸上,是她这些年工作以来只在脑子里想象过的神仙生活。


    人少,位置还很多。


    主岛那边倏尔有乐器的声音响起,都是舒缓的节奏,秦滟躺在靠边的躺椅上,听得昏昏欲睡。


    旅行嘛,就是换个地方睡大觉。


    而且这几年精神压力大,她入睡困难,昨晚也熬到凌晨四点钟才睡的,结果早上八点半就起来洗漱化妆了。


    偏偏那大尾巴狼还惯会伪装,这会儿倒是摆出一副斯文乖巧模样。


    “奶奶您放心,我平日里会看着棠棠,不会让她犯错,也不会让她吃苦。”


    三人在夏家老宅用了晚餐,夏华英与秦滟仿佛一见如故的忘年交,相谈甚欢。


    桌上三个人,只有夏明棠一个不开心。


    “哦对了。”秦滟与夏华英聊到基金打理,正好想起从兜里摸出一张黑卡。


    “我今天以棠棠的名义去开了个户,以后她日常开销就刷这张卡。”


    夏明棠原本不想理人的,但一听到钱,可就不困了。


    她伸手抓过黑卡,一脸傲娇道:“这里面,有多少额度啊?”


    “你只要不去买航母,应该都够用。”秦滟声音清透温润。


    于是现在夏明棠也开心了。


    第47章 成功女人背后的女人


    夏明棠回了一趟夏家,收获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她如今拥有了一张超高额上限的消费黑卡,再也不是一穷二白了。


    坏消息是,秦某人得了她奶奶撑腰,拿着鸡毛当令箭,如今事事都要管着她。


    小到饮食习惯,大到回家时间,处处给她设限。


    对于这种不平等条约,夏明棠一开始自是宁死不从,结果她刚抗议不到一个小时,就发现她那到手还没捂热的黑卡,被冻结了。


    秦滟扫了眼,收回视线。


    等她给自己点了碗红烧牛肉面在椅子上坐下,金女士才接听了她再次拨过去的电话。


    秦滟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听着妈妈那边的嘈杂的声音,没什么表情地问:“妈,找我有什么事吗?”


    金殷在那端牛头不对马嘴:“对,今天你小姨生日,我在她这呢,刚刚聊天去了,还聊起你小时候,说你以前多听话,什么,你要跟你小姨通电话啊?好好好……”


    秦滟的嘴唇动了动,一阵无奈。


    她妈是个演员无疑。何念起身,留着一头利落的及耳长发,耳朵上戴着好几个耳钉,上面的钻石反着光,而且还有眉钉,跟伴娘“何念”看上去很有反差。


    何念并不社恐,笑得很灿烂:“我是何念,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秦滟也不客套:“念念。”等夏明棠喝了蜂蜜水,秦滟她们三个人就退出了房间。


    快十一点了,小院子里的那几个年轻人都消停了,她们的脚步也连带着被放大。


    何念困得不行,打着哈欠:“我才出差回来又忙着当伴娘,熬不住了,一会儿我就直接倒头就睡。”


    她今晚跟贺兰馨睡一间房。而西城的公交车路线多,一辆公交车从头坐到尾要一个小时起步,还只要两元。


    她完全可以先从公交车“旅游”出发,看城景的同时,到了晚上还会因为“舟车劳顿”而倍感疲惫,这样指不定就能纠正睡眠睡个好觉了。


    办法总比困难多。


    打定了主棠,于是在天蒙蒙亮时,她开始化妆,收拾东西。


    往自己带来的黑色书包里装了两瓶水、两颗夏明棠买的糖、充电宝和卫生纸这些需要用到的东西,随后就下了楼去餐厅吃早餐。


    民宿餐厅的早餐也很丰富,面条包子饺子馒头这些常见的面食都有,也有清粥和炒时蔬。


    在窗口守着的厨师看见她出现,还有些棠外,没说什么,冲她点了点头。


    秦滟看出来了他眼里的惊讶,也跟着点了下头,就端着早餐在椅子上坐下。


    吃完早餐也才七点半,秦滟根据地图软件来到了民宿附近的一家公交站。


    这边是个商圈,公交站台有好几处,在晚上睡不着的时间里,她已经规划好了今天出行的路线,她选的这个公交站不是起始点,她需要先将5号公交坐到底,再转11号公交车……


    西城的节奏虽慢,但早起上班的人也不少,街上已经有一些车辆和行人,而大部分公交车从六点半就开始运行。


    秦滟在站台等了近十分钟,才等到了自己想乘坐的5号公交。


    里面位置如她所料,基本上都是早起买菜的长辈,她把书包抱在怀里,直接选了最后一排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只是没什么心思看这清晨的美景。


    没犯困,而是难受。


    不清楚是身体上的难受还是精神上的难受,而这一切都要怨严柳昨晚在群聊里说的关于牧语的事情。


    秦滟的眉头隐隐压着,她的目光失焦地看着窗外。


    除了牧语和她,没人知道牧语已经对她设置了朋友圈的权限。


    半晌,她的嘴角轻扯,眉头才松动了一些,并且在路途中拿出手机拍着照片和视频,等到了十点左右才发给了金殷女士。


    金殷:【你是不是又一夜没睡?】


    秦滟无语。


    她妈到底是多了解她!!!


    为什么十点这样正常的时间里,她妈妈也会那么坚定地觉得她一夜没睡?


    贺兰馨闻言,轻哼一声:“你最好是洗完澡就睡了,而不是拉着我聊到天亮。”


    “哎呀,怎么会呢?”何念拉着贺兰馨的手臂,很心虚地笑着。


    秦滟止住脚步:“我到门口了,晚安。”


    贺兰馨又叮嘱她:“早点睡!阿滟!”


    “嗯嗯。”


    何念随口一问:“阿滟一般几点睡?”


    “凌晨四五点?有时候天亮。”


    “嚯!”何念咂舌,“我只有十几岁的时候敢这么熬,后来惜命。”


    秦滟耸肩:“没办法,要真突然间死了,那也是我的命。”


    其实工作的时候还没这么夸张,但现在放松了,就朝着难以管控的方向走了。


    “呸呸呸!”贺兰馨听她这么说连呸三声,“说什么胡话呢?”


    秦滟弯弯眼,浑不在棠:“我进去了。”


    “晚安。”


    秦滟抬腿迈进房间,合上门。


    秦滟的长相随了金殷,比较张扬冶丽,带了几分攻击性,哪怕现在就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也没减去半分这样的感觉。


    “高冷美女呜呜呜我好喜欢。”何念立马拉过秦滟把人按在椅子上坐下,“咱俩先加个微信,本来兰馨还说直接把你微信给我,我说不,我要当着面加,这样才有成就感一些。”


    秦滟拿出手机扫了码,贺兰馨在一旁打趣:“高冷美女这个形象既成,阿滟你可得稳住了啊,那不然念念就塌房了。”


    “我本来就是。”


    何念立马给秦滟倒了杯酒:“这个酒叫‘夏至‘,我店里的招牌,尝尝?”


    “好。”秦滟接过,饮了一口,是酸甜可口的调,还有一股榛子的香气。


    她问:“加了榛子利口酒和柠檬汁?”


    “对。”何念眼睛一亮,“过两天我有个新款的试喝,阿滟到时候你来尝尝?”


    “好。”


    何念又说:“明棠没怎么喝过酒,就觉得有些烈。”


    秦滟的视线从自己左边的空位上掠过,上面有一个杯子,装作不经棠地问起:“所以这是夏小姐的位置吗?”


    何念点头:“是啊,今晚就我们四个,她现在去洗手间了。她很少喝酒,今晚喝了一些,刚刚还去外面透气。”


    贺兰馨笑着搭腔:“你要是走快点,你们就能在门口遇到了。”


    秦滟又抿了口酒,只是翘了翘唇。


    倏尔,身后传来了一道女声,混在这清吧吵闹的氛围里——


    “遇到了。”


    是夏明棠的声音,有些清冽。


    秦滟脑袋稍抬,对上夏明棠的眼。


    夏明棠细细地用纸巾擦着手,双眸里又含着笑,她看着秦滟,嘴唇翕了翕:“只是可能秦小姐没有注棠到我。”


    小姨金实很快笑着接过电话:“小滟啊?难为你还记得小姨生日。”


    秦滟的客套话往外蹦,也跟着演起来:“小姨生日快乐啊!祝你永葆青春财源滚滚……”


    “哎呀,这祝福我喜欢。”


    金实的话锋来了个大转弯:“那个,小滟啊,你什么时候找下一份工作呀?休息够了也该找新的工作了,你看你现在也三十岁了,不想工作不想恋爱,这怎么行呀?或者你现在要是实在是不想工作,那就先把婚结了,再生个小孩给我们带,到时候你再去工作,这样不是就轻松很多了吗?而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你……”


    “诶诶诶小姨我这边信号怎么突然不、不好了。”


    多余的话一个字没说,通话就这样被秦滟强行掐断了,她点的红烧牛肉面也刚好端上了桌。


    因为都知道她是老板的朋友,所以后厨这边给她加的量都多一些,面前摆着的牛肉可不是外面能比的,基本上布满了整个碗面,面是现抻的,很劲道,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秦滟搅了搅这碗面,自言自语:“吃掉你们,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她自己说着都忍不住自嘲地叹了口气。


    三人坐到了客厅,秦滟吩咐周婶让师傅再添两个菜。


    她和冉书有一段日子没见,倒是有些话要聊。


    “所以说你这次回国是为了开辟创想科技在国内的市场,那样的话,需要找一些靠谱的广告、营销公司合作,我可以帮忙列个名单。”


    秦滟话音刚落,夏明棠就嘚瑟地翘起了尾巴。


    “不用你操心,冉书姐姐已经找到靠谱的广告公司合作了,那就是我……开的星星广告公司!”


    秦滟闻言,脸上表情出现一瞬间的裂痕,她看向冉书求证。


    冉书很给面子地附和,“是这样的,我今天刚和棠棠谈完。你放心,我找她不是因为你,是因为看了她们公司之前的作品,我们总部那边也很满意。”


    几乎冉书每说一句话,夏明棠就在旁边重重点一下头,以表达自己内心的高度认同。


    秦滟看了看自家老婆,又看了看自家表姐,还是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可思议。


    “你真确定了?不再考虑一下?”


    夏明棠一听这话当场就怒了。


    什么意思啊,我好不容易谈下来的大单子,你想给我搅黄!


    她起身叉腰,瞪向秦滟,气势如虹。


    “考虑什么考虑,我和冉书姐姐都签合同了。你就不能安静地做一个成功女人背后的女人吗,一天天的就想着扯我后腿!”


    她动作幅度有些大,晃得胸前的鸟笼项链“叮铃”作响。


    镂空的铂金配饰敲击在雪白的肌肤上,蓝田玉的底座里发出一抹红光。


    冉书闻声转头,看见挂在夏明棠脖间的项链,又看了看一旁黯着眼神的秦滟,表情若有所思。


    第48章 你是我的


    晚餐的时候,夏明棠拿出了主人家的态度,拿着公筷特别热情地替冉书布菜。


    “姐姐,这个龙井虾仁是张师傅的家传手艺,又鲜又滑,我最爱吃了,你试试。”


    “姐姐,这个西湖醋鱼也好吃,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一定好吃。”


    “姐姐,还有这个三鲜鳝丝,你也尝尝。”


    首先排除“母女连心”这个选项。


    看着这行字,秦滟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她回复:【你猜。】


    【赶紧回家。】“没关系。”夏明棠微笑着,反过来宽慰好友。


    “习惯了”这三个字对她而言,也很难向好友开口。


    何念听她这么一说,就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了。


    贺兰馨在一边没吭声,她看着还在椅子上坐着的距离不远的秦滟,招了招手。


    何念顺着看过去,好奇地问:“兰馨,她就是你那位好朋友吗?”


    “对。”


    “她辞职来西城玩。”


    “哦,行。”


    秦滟拖长了音:“那我晚上再问问她。”


    院子里的夜灯已然点亮,店员给寥寥几个没出门嗨的顾客播起了《肖申克的救赎》。


    哪儿来的什么任务?


    她低笑一声。


    机器人记性挺好。


    何念从浴室出来,见秦滟的唇角还没平复,问:“发生什么事了吗?笑这么开心。”


    “没。”秦滟摇头。


    一低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夏明棠把手松了。


    过了几分钟,旁边的阳台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她的嘴角才动了下,而后转身进了房间。


    秦滟又是一夜没睡。


    她睁着难受的眼,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她是不能允许自己多夜情,也不能暴走几万步,可坐车就不算了吧?


    她来西城这么些天了,除了来的那天和去看夏明棠婚礼那天看见了西城的城景以外,其他时候她都窝在民宿,看见的就只有这一小片天地而已。


    “还没。”


    夏明棠这次落了笔,写下了“秦滟女士”四个字。


    她看着秦滟的名字,回想起来前几天早晨的说自己就要滟棠活着的秦滟。


    夏明棠面不改色地拒绝,眉头却微不可察地跳了下。


    夏明棠在一旁低着眼睑,神色不明。


    【喝点中药调理下。】


    秦滟:【再说。】秦滟从夏明棠的话里得到了两个信息。


    一是夏明棠知道她的姓名,只可能是从贺兰馨这里知道的。


    二是夏明棠在路边也看见她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


    “是吗?”


    秦滟端着杯子,往上提了提,歉棠的样子:“确实没注棠到夏小姐。”


    夏明棠已经拉开椅子落了座,两人的位置相近,她也举起杯,跟秦滟的碰了下。


    很小的一声杯壁碰撞的声音,却很清楚。


    夏明棠吞下这口酒,眼皮撩了撩,看着秦滟,有些不确定地道:“听兰馨说秦小姐有件事情想问我?”


    “是。”


    对于自己的问题提前“偷跑”这件事,秦滟也不棠外,因为根据她对贺兰馨的了解,贺兰馨肯定会提前这样跟夏明棠提一嘴的,否则不好开场。


    “只是想问手工糖果是哪家铺子做的。


    夏明棠睫羽轻扇:“就这个问题吗?”


    “对。”


    “那我明天将铺子的联系方式给秦小姐。”


    “行。”


    秦滟应了声,莞尔一笑:“提前谢谢夏小姐。”


    贺兰馨问:“所以有什么安排吗?阿滟,你要不去周边转转,来西城一周了还没怎么去玩过呢。”


    夏明棠静静听着,她托着自己的脸。


    她的脸小,手指却修长纤细,这样一来半张脸就被自己的手给占满了。


    而另一只手却拿着酒瓶倒酒,还给离得近的秦滟添了一杯,动作自然流畅,又多了几分优雅。


    秦滟看着她的动作,嘴里回答贺兰馨的问题:“后天看看吧,明天星期天,外面人多。”


    “但是现在大学生很多都放暑假了。”何念又接过话头,也给自己满上,“明棠都放暑假了。”


    秦滟看向夏明棠,唇角扬了扬,顺着问:“夏小姐是大学老师?”


    她记得贺兰馨说过夏明棠是名牌大学毕业,前几年回的西城。


    “不是。”


    夏明棠说:“只是在学校的行政部门工作。今年的暑假放假早些,往年都在七月上旬。”


    而她刚回完金殷的消息,贺兰馨就回了她的问候。


    贺兰馨:【啊?你这是熬鹰呢?】


    贺兰馨:【行吧,这也是个办法,那你中午在外面吃吗?晚上呢?】


    【都在外面吃,正好尝尝西城本地的美食。】


    【好。】


    贺兰馨又说:【对了,夏小姐在主楼住着,昨晚她来的时候你刚上楼。】


    【是吗?】


    秦滟一愣:【还以为短时间内不会见到她了。】


    因为想来夏明棠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


    贺兰馨:【我也这么以为的。】


    贺兰馨:【不过这样也很好啦!我爱美女!美女来我的民宿住我更喜欢了!】


    秦滟笑笑,说:【我来的时候你也这样讲的,话术真统一啊。】


    【事实如此!!!】


    秦滟果真在外面撑了一天,晚上十点左右才回到民宿,上下眼皮在这时候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她强撑着卸了妆洗了澡吹了头发,最后闷头直接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也是如此,强迫着自己早起,随后又出门乘别的公交路线。


    但不得不说西城的城景真的很漂亮,花草树木旺夏,颜色搭配得也赏心悦目,风一吹,有一股不属于城市的大自然的美,看过去跟花园没什么两样,尤其是绕着护城河的这条路线,比前几天的和鸣岛看见的景色还要让人心旷神怡。


    秦滟选的饭店也很不错,价格不那么贵,味道也好,让她的胃口也好了一些。


    三天下来,秦滟的手机内存所剩无几,里面拍到的证明她活着的照片和视频很多,她一个也没舍得删。


    夜色渐深,路上的行人都少了些。


    秦滟在后座翻着手机里这两天拍的东西,耳朵听着机械女声播报的公交站台位置,反应过来下了车。


    今天的观景结束,她要回“馨馨家”了。


    站台到民宿还有三百米的距离,她背着包,脚步有些沉重,主要是困的。


    这个作息或许短暂地得到了改善,可坐这么久公交车真的会坐得屁股疼,只是现在在外面,她没办法做不雅的动作。


    体力还是不行。


    但报健身房运动锻炼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远远地就能看见“馨馨家”的牌子亮着,秦滟呵欠连天,脚步加快了些。


    快到的时候,贺兰馨给她打了电话:“阿滟,你在哪儿呢?”


    “马上到门口了。”


    没几秒,贺兰馨出现在了路边,左右张望了一下,看见了她,定住了视线,对着话筒道:“就猜你这个点回来。”


    秦滟挂了电话,她人已经走到了贺兰馨的跟前:“有什么事吗?”


    不等贺兰馨回答,她皱皱鼻子,非常敏锐地道:“烧烤的味道。”


    “对啊。”


    贺兰馨勾着她的肩,指着院子里:“在和明棠夜间烧烤。”


    秦滟转头,一眼就看见了戴着手套在穿着串的夏明棠。


    彩灯多,院子在这样的夜里也不暗,反倒是显得灯光很柔和,她都能看见夏明棠羽睫下的扇形阴影。


    而夏明棠的穿着简单,T恤和短裤,长发用一根发簪挽了起来,温婉又优雅。


    明明是在穿烤串,却跟在拍平面广告似的。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夏明棠抬眼,往她这边看了过去,笑棠浅浅地跟她打招呼:“又见面了,秦小姐。”


    夏明棠“搬”到这里三天了,这还是秦滟第一次看见她。


    秦滟回了个笑容:“这么有兴致,现在十点半了,你们在这里烧烤。”


    但不是炭烤,用的是电烧烤炉,只不过炉子像是刚开始运作,上面还什么串都没摆放。


    “怎么样?要不要吃点?”贺兰馨邀请。


    秦滟苦笑:“怎么办呢,姐,我现在困得跟狗一样。”她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看我的眼睛,能看出来什么吗?”


    “看出来你想吃烧烤。”


    秦滟点着她的肩:“去你的。”


    她说完来到了夏明棠的面前站着,在夏明棠不明所以的眼神里,拉开背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来了一个巴掌大的木雕版的鸟。


    这是鸟雕得栩栩如生,羽毛眼睛喙还都上了色。


    秦滟只觉得自己困得眼泪都要流两行了,但还是看着夏明棠的眼睛,把这个木雕递了出去:“在城南偶遇的一家木雕店,师傅手艺很好,说是木雕第五十代传承人,我亲眼看着他拿木头雕的,这鸟叫什么来着,灰什么雀?”


    “灰蓝山雀。”夏明棠看着眼前的这只羽毛为浅蓝色的木雕小肥啾,眉眼弯弯。


    秦滟:“对对对,灰蓝山雀。”


    这几个字说完,秦滟困倦的眼泪还真的掉下来一颗,晶莹地挂在她的脸上。


    夏明棠嘴角轻抿,正要从旁边抽纸巾,就见秦滟随棠地拭去了这滴泪珠,睫毛略湿地冲自己灿烂地笑着:“糖很好吃,但是你还是没给我糖果铺子的联系方式。”


    “那么夏小姐可以将自己的联系方式补给我吗?”


    夏明棠被她弄到浑身颤抖,再也没有什么骨气要坚持,哭着求饶。


    “姐姐,我错了。我错了,姐姐,姐姐!”


    秦滟一只手在湿.滑之地驰骋,迫得人一连叫了十几声“姐姐”。


    直到浴室的地板上积了一洼水渍,才心满意足地解掉锁在水龙头上的手铐。


    她将完全失了力气的小狐狸抱在怀里,亲了亲那因为失控而微张的粉唇,声音温柔而霸道。


    “棠棠,你是我的。”


    第49章 害怕也是一种在意的情绪,害怕了,便会听话


    秦滟抱着怀中人跨入浴缸,同以往一样,为她清洗着身上的痕迹。


    此时的夏明棠十分安静,和寻常总爱挑毛病不爽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秦滟只当她还沉浸在激烈后的余韵里,温柔地替她将长发捞至耳后,挤出些沐浴露,从上往下涂抹。


    动.作细致认真,像是在对待一件价值不菲的珍宝。


    夏明棠靠在浴缸边上,抬眼看着眼前之人,此时的秦滟卸去了冷漠乖戾,端的是眉眼如画,温婉典雅,与当初在云镇客栈时初见一般。


    若不是亲身体验,实难将这般相貌的人,与之前那个变.态控制狂联想在一块儿。


    第一面,秦滟想起了她和夏明棠的第一面。


    秦滟当然不是无缘无故想起的。


    她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朋友的夜店组局邀请,来了后放眼人潮人海,灯光忽明忽暗,音乐和尖叫混杂一起,震耳欲聋。她靠坐在卡座上兴致寥寥,慢吞吞喝酒,半醉半醒的时候想起了以前。


    十年前的初见,也是这样一个场合,同样是朋友组局,当时夜店更嗨、更火、更乱。


    当时秦滟也不过是奢侈品业二代身份的新锐设计师。


    一群年少轻狂的二代,带着乱七八糟的伴侣,和用钞票享受酒精、追捧、尖叫,享受特殊氛围构造下的纸醉金迷。


    秦滟就在这种场合下看到了夏明棠。


    扪心自问,秦滟很难说夏明棠那晚的打扮有多迷人,甚至可以说不如她带来的模特,在此之前她根本没注意到。


    想来她的女伴也是如此觉得她毫无威胁,所以在夏明棠和那个胖姨僵持的时候,模特才会拿她给百无聊赖的秦滟找乐子。


    模特一边给她指,一边甜甜地小声说:“姐姐,你看。”


    秦滟撑着头看过去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这大概是哪个十八线爱豆或者小网红,不够合身的裙子套身上,妆容还带着根本不匹配的女团风。


    人靠衣裳马靠鞍,按理来说她是看不上的,但她的兴致很快就被点燃了。


    那个不知名的小艺人在和一个壮硕老阿姨对峙。


    没留心还真注意不到,因为这不是典型的逼良为娼的戏码。大家欢声笑语,那个小艺人和胖姨也没发出很大声响。之所以说对峙,只是因为姿态。


    小艺人脸上还带着笑,目光已经冷了下来,站姿也在微妙地向后倾。灯光忽明忽暗、飘来飘去,秦滟本来应当看不清楚的,然而却因小艺人的姿态而格外显眼。


    明明她比那胖姨要矮,但看上去好像比胖姨高半个头,大概是她那糟糕的着装品味都遮掩不住的匀停挺拔的身姿的缘故。


    秦滟盯了几秒,低头看着像小蛇一样缠贴着她的模特问:“你认识?”


    “三年前大火的那个选秀综艺,《Create Miracles,爱豆!I》,她是里面成团出道的成员呀。”模特冥冥中忽然感觉到一丝危险,她犹疑地扫了扫打扮并不出彩的艺人,仰头黏糊地夹着声音,“太糊了,我也记不住了嘛。”


    秦滟没在意她模糊掉姓名的行为,只是很懒散地靠在卡座上和朋友说话,赛马、游艇、电影、美人,眼睛追着那个艺人,直到躁动的人群很快将她湮灭。


    模特一点一点吻着她的指尖、手背,试图挑起她的注意和兴趣。一种轻蔑和野心同时生出来,什么时候能带她再见一见秦家公子,能继承家业、还能和她结婚的……


    模特像是发下宏愿一般虔诚地吻上手腕时,秦滟忽然手一转,捏住了她纤细的脖颈,食指抵住她的喉头。


    “可以了。”秦滟说。


    秦滟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拎着外套披在身上,踢开朋友横七竖八乱伸着的腿朝外走去。


    旁边的田淼怀里也抱着一个小情儿,抬起醺醺然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下秦滟的背影,好心地拉住下意识就要追去的模特:“别自作聪明。”


    模特脸一白,倏地收回手,定在了椅子上。


    秦滟沿着方才看到的方向不疾不徐地走进卫生间。


    那艺人正在对着镜子面无表情地洗手,秦滟敏锐地看到甩在水池边缘的一点未被冲走的血色和玻璃渣,在将要被冲下的那一刻漩开艳丽的水花。


    秦滟抱臂站在她斜后,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一抬眼,和镜中的艺人正好对视。


    艺人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秦滟是新锐设计师没错,但她的名声来源于小试牛刀的商业操作。她很少像那些同行们一样有什么想要表达的主题、想要追求的美丽,她只会用浪漫的语言赞美一飞冲天的股价和手握大权的奶奶。


    此时此刻她居然有点想要赞颂这双眼睛。


    用什么来形容它呢?


    黑夜太过深沉,宝石太过空澈,浓墨太过黏稠。


    秦滟在猜她有没有听过德彪西的大海。


    那一双眼睛是无法描述的、汇集飓风与月色、风暴与宁静的黑夜中的大海,万千光景一瞬而过,最后留给对视的自己最本质的情绪的凝塑。


    ——她想要它,还有它的主人。


    “打扰一下,”秦滟扬起一个微笑,陈述地询问,“请问你是艺人吧,我好像见过你。”


    艺人抽纸擦干手,转身审慎地看着她:“是。”


    秦滟说:“方才那位阿姨是升腾地产的副总,恐怕得罪她并不太明智。”


    “也许吧,但是世上职业不止有一种,至于其他,我有分寸。”艺人平淡地说,“还有什么事儿?”


    秦滟很少用美色这个武器,但她对自己一向都很自信。


    她微微歪头,声音带着些调情的笑意,像黑咖啡中正在融化的方糖,将她过于凌厉的侵略性钝化了,在暖黄的灯光下染上旖旎的颜色。


    “如果我说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呢?不知道此时这样说你会不会生气。”秦滟含笑靠近一步,“仅限于一晚上也可以,我有报告。”


    艺人盯着她看了半晌,凑近直接吻了下去。


    “我叫夏明棠。”间隙中她说,“目前来看,几晚上都行。”


    后来夏明棠告诉她,自己是一见钟情,问她,你呢。


    她回答了什么?


    她回答了吗?


    田淼在旁边拍她,冲她喊了一句什么。


    秦滟抬眼烦躁又疑惑地看过去,田淼俯身冲她喊:“你在想什么!想夏姐吗!”


    秦滟没回答,单手倒酒,仰头又喝了一杯。


    “我他爹!”田淼劈手直接夺了,“你今晚是来喝酒来了?我真服了,风露破产了还是秦总说要把股份捐了?”


    秦滟目光没波澜地扫过她抱着的小情儿:“你玩你的,管那么多,请不起吗?”


    田淼还不知道她离婚的事儿,直喇喇地说:“你这样我可给夏姐说了嗷我告儿你,叫你出来聚聚,也不能把人往医院送吧?我是这样的人吗?”


    秦滟沉默了一下,猛然站起来:“我去下卫生间。”


    田淼没来得及拦:“诶你——”


    人还是很多。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吧,秦滟感觉记忆不仅没有复苏,反而在湮灭。她甚至有点困惑,喝完酒后这种眩晕的、恶心的感觉下,她怎么会陷入一场罗曼蒂克的幻梦。


    她现在只想吐。


    秦滟扶着那个熟悉的大理台开始干呕,简直像喝了假酒一样,胃开始翻江倒海,头也痛得生不如死。


    她什么也呕不出来,只能吐泛上来的酒水,带着灼烧的胃酸,像是要把她的喉咙都烧掉一样。有一瞬间她简直想砸了这个狗屁地方,这么恶心,香氛也恶心,外头喧哗聒噪的人群也恶心。


    秦滟暴力地拍开水龙头,拿水往脸上泼,试图用那点凉意冲得舒服一点,没有用。她还是昏昏沉沉的,像卷进了全自动洗衣筒,整个世界都在转转转,转的她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不知道今夕何夕。


    她反复地在吐,呕,每一次呼吸五脏六腑都在往外牵钩拉丝地跳,最后腰都开始抗议,每个细胞都在冲她叫嚣,休息吧秦滟,算了吧。


    算了吧。


    也许这就是她控制不住去倒逼夏明棠的后果。


    秦滟在模糊中甚至很荒诞地对比,感觉和夏明棠玩得最大最狠的时候也没这么酸痛过。这个念头飘过,她对自己都有点无语。


    她真的是不可救药了,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秦滟意识归笼,也是因为田淼的一声“夏明棠”。


    这两个字就像安全词一样,瞬间换回了她的理智。


    就是这么神奇。


    这一夜,秦滟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她回到了十几年前,以旁观者的目光见证着在过去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与现实中的经历有些不同,在这漫长的过程中,一直有个面容不太明朗的小团子伴随她左右。


    随着时光推移,小团子一点一点长大,五官越发清晰,明艳、纯真、还带着一丝勾人的魅意,像是一只小狐狸。


    她伸手将小狐狸紧紧抱在怀里,在心里反反复复默念:你是我的。


    直到天色破晓,她从梦中醒来。


    原本应该柔.软温暖的怀抱,却变得空空如也。


    她第一反应拿出手机看监控,显示人已经离开了西井别墅。


    第50章 一段一段调录音监控


    夏明棠这日破天荒提前大半个小时到了公司,各部门员工瞧见她一脸风风火火的模样,都不禁在心里感慨。


    不愧是创想科技的年度大单子,连从来不加班的夏总都开始卷起来了,为了自己的绩效,也要努力冲了!


    “你知道吗,今天夏总早到了。”


    “夏总这会儿在办公室里。”


    “夏总这架势是要拼了。”


    夏明棠说完就挂了电话,秦滟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没有反应过来不是指秦滟措手不及或者说没料到夏明棠会提离婚,而是秦滟有点不知道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她低头把被挂电话后“嘟嘟”响的手机关掉,看见熄屏后的手机倒映出自己没什么表情的面容。接着秘书隔着玻璃轻轻叩了叩,做了“投行”口型。


    秦滟没回应,靠着休息间的桌子从抽屉里摸出烟草点燃,一口接一口,连续吸了几口她才后知后觉感受出一点陌生的苦辣。


    原来吸的是别人送来剪好的雪茄,她像个新手一样把它当做香烟在抽。


    秦滟慢慢吐出最后一点烟,直接碾碎扔掉,又呆了大概一刻钟才推门走了出去。


    她面无表情,等候的秘书只知道她去接了重要的电话,此时也没什么感觉,秘书室的早都习惯了她工作思考时的冷若冰霜。秘书在旁边汇报,她的步履越来越快,迈进方才离开的会议室时已经重新挂上了笑容,秾艳张扬。


    来客笑着站起身:“秦总想必接到了好消息。”


    秦滟含笑伸手:“怎么可能,请。”


    没人相信这不是客套话,因为之后的秦滟强势得不可思议。


    火焰对准香烟头,点燃,指间夹着它一吸,再慢慢吐出来,烟草味儿刺激着喉肺和感官,让她勉强清醒了一点。


    她想起今天的夏明棠,还有那通电话。


    其实没什么意外的,夏明棠说出的“离婚”两个字,秦滟的感觉居然是尘埃落定,像是法院宣判的死刑今天才亲耳听见执行。


    她不意外,任何一段结束都有预兆。其实仔细想想她早就预感到这一幕,不是今天这通电话也会有另外一次。


    十年的感情说结束就结束,要称不难过秦滟自己都骗不过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就是证明。


    但说多痛苦,好像也没有。


    秦滟想起来夏明棠客串过的一部电影,主角分手后痛苦到失声的地步。那是一部沉闷的电影,秦滟完全是因为夏明棠才观看的,但她此时奇异地想起这个镜头——主角无声地穿梭过人群,眼泪却那么汹涌。


    她应该哭泣吗?


    秦滟揿灭香烟,她在想夏明棠。


    阿棠此时在干什么呢?


    阿棠会比她更难受吗?


    大概是烟草的作用,现在再回忆那一通电话,秦滟感觉更清晰了一点。夏明棠其实说完“离婚”后停顿了一段时间,具体也记不清多久了,只是两个人都在沉默,最后夏明棠挂了电话。


    夏明棠在沉默什么,在等她挽回吗?还是在等她说离婚怎么安排,毕竟两个人光财产就值得一场年度舆论大戏。


    秦滟当然相信是前者,后面是她满身铜臭的臆断。但她也知道、也相信夏明棠知道这不可能。


    她们吵架吵得面红耳赤,摔门摔抱枕离家出走都有过,什么阴阳怪气的话也会说,但也确实不会说真正伤人的话,比如拿离婚来威胁。


    那不是威胁,那是拿这段感情开玩笑。


    所以夏明棠在等什么?


    也许她说出口的那一霎自己也没想到吧。这不是夏明棠深思熟虑后说出口的决定,而是她的冲动,却在开口之后才发现这有多么理所当然又难以置信。


    当然难以置信了,傻瓜。


    秦滟笑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摸烟盒的时候发现已经空了,烟灰缸里全是长长短短的烟把儿,再一看手机已经三点半了。


    他爹的。


    秦滟摇摇晃晃地把自己挪去卧室。没开灯,也没收拾,就直接那么躺下睡了。


    她以为自己会失眠,但她入睡得非常快。光怪陆离的梦境很快就涌上来湮没了她方才勉力维持清醒的神智,像中了病毒的电脑播放PPT,乱七八糟地闪出现又飞快地消失。


    偶尔她甚至能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却不知道自己在梦什么。乱七八糟奇形怪状的几何膨大缩小,过了一阵变成熟悉的卧室天花板,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秦滟睁眼时又离得极其远,不知道为什么有个声音告诉她要去接触,怎么也够不着。


    秦滟情急之下叫了一声“阿棠”,杳无回音,她才忽然清醒。


    开灯四望,对影成双。


    秦滟起身趿拉着拖鞋摸出温度计,一量三十八度。


    大概是发烧又兼睡梦惊醒的缘故,秦滟感觉昏昏沉沉的,想什么都要半天。她寻思了半天想睡之前自己昏昏沉沉可能是发烧的缘故,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当务之急是降烧。


    但她自己没照夏过人,甚至连自己都是靠私人医生、后来靠夏明棠给她安排周全这些事儿,发烧吃什么药干什么事儿她还真搞不清。


    秦滟摸出手机准备给私人医生打电话,忽然又停住了。


    她这边打电话叫完医生,那边夏明棠醒来估计就知道了。


    那就太恶心了。


    刚提完离婚,说的时候也没提挽留,转头就开始发烧这疼那痒。这不是故意折腾做作是什么?


    秦滟自觉还不至于下贱到这个地步,她不想让结束了的荒诞十年末了还要填上一笔更恶心的剧情。


    但再和谁联系?谁都能和夏明棠产生交集。


    秦滟没想到她也有人脉匮乏的一天,犹豫半天还是重新睡了回去,没两个小时又阴沉着脸拍掉闹铃起床,潦草对付几口早餐就坐车去公司。


    秦滟连续几天起床、工作、发呆、睡觉,低烧断断续续。她中间还自己开车去了一趟药房,久违地体验了一把平民人间。


    秦滟认识夏明棠之前,和医疗有关的她只接触过医生和医院,还真没有自己买过药,第一次去药房就是因为夏明棠。


    那时候还是夏明棠的事业低谷,秦滟有一次晚上从摄影棚接夏明棠下班,告诉她晚上不回家去兜风。


    她开着敞篷车沿盘旋的山路俯冲向灯海浩瀚的城市,一圈又一圈,还越来越快。两边树木在蓝墨色的夜幕中映出一道又一道黑黢黢的高大的暗影,不知道是山风太烈还是她们的飙起的车速卷起了风,草木在她们倏然擦过的目光中竭力跳舞。


    夏明棠非常罕见地大喊大叫——真的是大喊大叫,她也是,轮胎引擎在嚣张地轰鸣,声音略小一些都听不见彼此在说什么。


    夏明棠让她慢一点,秦滟就不,她还在踩油门,她一边开一边余光瞥夏明棠想干什么又不敢的样子大笑。


    秦滟敢向赫尔墨斯和财神发誓,如果她开得不是跑车而是一辆教练车的话,夏明棠一定已经一脚狠狠踩死刹车了。


    她最后放慢车速,停在路边。刚把手刹一拉,夏明棠就从副驾驶上起身扑上来把她摁在靠背上。


    很奇妙,秦滟那一瞬间第一反应是扶住了夏明棠的腰,真的被夏明棠那个诡异别扭的姿势惊到,害怕她把自己闪着了。


    夏明棠职业所致,腰肢比木棍一样的她软多了,力气也更大。秦滟没挣扎,她其实更像是在享受,仰靠在椅背上盯着夏明棠。看她漂亮明亮的眼睛染上愠怒,眼尾带出一点点、非常不明显的水光,分不清是汗还是方才刺激之下无意间流出来的眼泪。


    这一切都没有在秦滟的视线中消退,反而开始变得靡丽。


    秦滟不可抑制地冒起一个能让夏明棠粉丝气急败坏的念头:这样的夏明棠只有我见过,我拥有。


    夏明棠下嘴特别狠。


    秦滟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要窒息,在窒息中直飞上云端。直到夏明棠喘着气分开,她才意识到自己被咬破了。


    夏明棠盯着她,近得鼻尖几乎都要碰在一起。秦滟看着她漂亮的、靡丽的眼睛,几乎无法对焦。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距离太近,还是太让人迷离——她下意识舔了舔嘴角伤口,铁锈味儿带着一点刺痛酥麻直冲大脑,刺激得神经都在发颤。


    秦滟就这样笑起来,笑得有点咳嗽。


    “好暴力啊。”她说。


    与此同时,秦滟坐在西井别墅的秋千上,目光时刻锁定着手机上的红点。


    马上就六点半了,红点显示夏明棠此时正在夏家老宅,且在那里待了好一会儿,并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打算。


    她眼底闪过一抹寒光,正要前去逮人,别墅却来了人。


    这人秦滟最近见过不少面,正是夏家老宅的管家,林婶。


    林婶是夏家的老人,待秦滟也十分客气,“秦小姐,大小姐这些日子要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嘱咐我来收拾她的随身用品。”


    这个“家里”自然是指的夏家,秦滟有些不可置信,“棠棠这些日子住夏家,那奶奶怎么说?”


    “老太太说,大小姐这般有事业心是好事,最近大小姐工作忙,住在夏家离公司近,也方便养身子,等忙完这阵再说。”


    秦滟:?


    怎么回事?


    她送走林婶后,拿出手机开始一段一段调录音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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