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撞见 牙白牙白牙白!


    波本正坐在餐厅里,手中刀叉优雅得体地将盘中牛排切割得大小均匀。


    悠扬的小提琴遮盖了用餐客人的交谈声,却不让人觉得突兀打扰,显出几分情调。


    当然,也很好地掩盖了一些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声音。


    “目标人物离开了座位,正在往电梯方向移动。”


    金发青年穿着裁剪得体的白衬衫和灰色修身马甲,顶端纽扣真好落在喉结位置,袖口却被解开,露出一截线条漂亮的小臂。


    指尖一次敲击在桌面。


    耳麦中传来两道回应。


    “收到,莱伊已赶到狙击地。”


    “收到,苏格兰已潜入目标房间。”


    这一次的任务不涉及灭口,对方是组织需要拉拢的医疗器械公司社长。


    尽管对方在数月之前就已经表现出了合作迹象,但因为出价原因一直没有彻底和组织达成合作,甚至还表现出拿其他合作者抬价的打算。


    既然利诱不成,组织索性走最为擅长的威逼路线——


    波本花了一个星期时间搜集了这位社长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由苏格兰放进对方入住的房间里,再等男人看完那些自己的罪证时让莱伊开枪震慑。


    “如果你的子弹打偏,我会为你向琴酒讨个全尸的,莱伊。”


    确认目标已经走进电梯即将回到房间,任务已经完成的波本起身准备离开,开口极尽嘲讽。


    趴在对面大楼顶部瞄准目标房间的男人闻言默不作声,只是把枪口对准了餐厅靠窗位置。


    金发青年的身影出现在瞄准镜的准心处。


    对方像是预料到他的行为,下一刻准确地看过来,目光凌厉。


    “你们两个要内讧等任务结束,”耳麦中苏格兰的声音幽幽,泛着黑气:“随便怎么打都行。”


    他离开目标房间,把卫衣的帽子戴上,整张脸藏进阴影里。


    电梯发出叮咚的声响。


    和目标擦肩而过的瞬间青年表情不变,走进即将合上的电梯。


    他转身,注视目标毫无察觉走向房间的背影,抬腕看了一眼手表。


    再抬头时依旧是面无表情。


    “苏格兰任务已完成。”


    天台上,黑发男人重新调转枪口,沉声道:“莱伊收到。”


    ……


    任务完成得十分顺利,如果忽略其中莱伊和波本发生的数次小摩擦,交给组织的报告将非常完美。


    后续的交涉问题就不归他们负责了。


    收到确认消息后三人同时收工。


    同在酒店的波本和苏格兰理所应当地一起回安全屋,至于远在另一栋楼的莱伊……


    谁管他。


    “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坐在降谷零开来的那辆白色马自达上,诸伏景光面色难得犹豫:“会不会太明显了一点?”


    好歹也是队友。


    降谷零显然有和幼驯染不同的意见:“我是情报组朗姆的人,莱伊由科研组推荐加入组织、在琴酒手底下做事,后者最近和朗姆有利益冲突,我这是在向我的上司投诚呢。”


    排挤他没有毛病。


    诸伏景光显然没有全信这个理由:“那我呢?”


    降谷零想也没想,半开玩笑地回答:“邪恶狡诈的情报贩子试图拉帮结派,抱团排挤新秀成员?”


    “听起来不错。”诸伏景光状似思索片刻后跟着附和。


    两个幼驯染默契十足地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


    光明正大地享受了一通排挤队友的快乐,马自达里因为组织和两人处境而紧绷的氛围缓和下来。


    虽然加大了暴露风险,但有一个全然信任、可以交付生命的同伴在身边确实有益于卧底的身心健康。


    这么想着,降谷零启动马自达,踩下油门,重新回到正题:“组织最近在和一个俄罗斯爆炸犯接触,似乎有纳入组织的打算。”


    “嗯?”谈到爆炸犯诸伏景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两个爆处班的同期,眉心微蹙:“谈拢了吗?”


    “没有,”降谷零手握方向盘目不斜视:“听说对方最近对一个研究出了信号炸弹的日本罪犯起了兴趣,忙着在日本找人。”


    如果能够在组织招进来之前把这个危险分子解决就好。


    “我这边会以组织的名义和公安一起留意消息,”降谷零只让氛围沉寂了一瞬,完全称不上消沉:“研二那家伙最近时不时就要去波洛咖啡店刷脸,我看看能不能提醒一下他和阵平。”


    在应对爆炸犯方面诸伏景光完全相信自己这两位同期的实力:“也只能这样了,我这边最近也接到了不少狙击任务。”


    比较组织里能打的不少,但是会狙击的却有一个算一个,在各个小队都抢手得很,给了他更多接触其他组织成员的机会。


    两人交换完消息,马自达也稳稳停在安全屋楼下,降谷零没有下车:“我下午要去打工,你先回去。”


    诸伏景光无言盯他半晌,也不知道咱家幼驯染这是哪里来的到处打工的癖好,只能点头:“注意安全。”


    “你也是。”


    *


    同一个病房,不同的命运。


    萩原研二被吊着腿,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身边摆着爆处班队员前来“孝敬”他大难不死的花篮和果篮。


    北川琉生身边也有果篮,不过大部分只能算作添头,从他躺在这的一个下午就已经有不止一批人因为工作原因找上门。


    其中最过分的是一个戴着古怪眼镜、穿着古板西装、长着一张沧桑古老面容的公安先生,进来就先把萩原研二“请”了出去,说有事要单独和北川琉生谈。


    一点也不顾及萩原研二如今半身不遂。


    不仅如此,公安的人甚至还一左一右守在了门口,让走廊另一端无聊到扯绷带的萩原研二看得一愣一愣。


    病房内面容沧桑的公安先生再一次确认:“这一次真的是意外,和那个组织没有关系吗?在炸弹之前北川君有收到任何形式的威胁吗?”


    不怪他多想,听到北川琉生家门口发现炸弹风见裕也第一反应是组织注意到了特搜队,这一次爆炸是对他们的警告。


    “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对他们造成过任何实际威胁,”北川琉生语气冷静,似乎今天被炸的不是他:“我更倾向于是偶然。”


    他将今天的情况和之前看见的那个可疑的人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警视厅爆处班和搜查第一课正在调查凶手,何不等等结果呢?”


    闻言,已经了解大致过程的风见裕也合上工作记录本点头:“我明白了,北川君请好好修养,特搜队的工作还需要你。”


    他语调板正地说完,挺直着肩背走出病房。


    北川琉生好险没对这个背影毁形象地竖中指。


    对,当然得有他压制着,不然保准让你一周体验七种颜色的麻袋召唤神龙。


    公安的离开没有让萩原研二获得重回病房的机会。他还没挪动位置,就看见一堆男男女女冲进了属于自己的病房。


    其中一个抱着成叠资料的狼尾还大喊着:“老大!!是谁?!谁敢动我们的人!”


    “……”萩原研二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体贴地留出空间,拿着手机继续短信骚扰小阵平。


    他要告状!小琉生明明是他们的人!


    刚送走一个又迎来一堆人的北川琉生:“……”


    他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捂住额:“你们怎么来了?”


    就连长期神龙见首不见尾的SIT突入班的冈部诚一也来了。


    要知道除非有任务,不然他们半个月也聚不了一次,简单工作都是线上解决。


    中岛右真顾左右而言他:“听说北川你受伤了。”


    朝比奈悠吾目光止不住乱飘,似乎在找什么人:“……发现了一些线索。”


    川岛千纱一语中的:“来堵零组的人。”


    “有工作的留下,花篮和水果留下,”北川琉生塞了个枕头在腰后,已经见怪不怪:“风见君刚走,出门左拐还能追上。”


    “哈哈哈,那家伙怎么会有北川你重要呢?”众人闻言连忙指天画地,纷纷表示没那个意思,转头聊起了手上的工作。


    近期他们分头行动,手上的两个案子都有了一定的进展,如果没有意外本来就要聚在一起整合。


    现在也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对他们来说哪里都没差。


    简单说完这段时间的发现,朝比奈靠近病床,思考了一下还是选择报告:“北川,上次我不是说那个诸星君眼熟吗……”


    北川琉生来了精神,示意他继续说。


    “回去我翻了一下档案,他不是我见过的国际通缉犯。然后我想起来,是以前听前辈们聊天的时候提过一个黑发绿眼喜欢戴针织帽的混血国际搜查员,FBI王牌搜查官。”


    他抬手比划:“但不是长发。”


    因为针织帽这个特性太显眼了,而且对方日英混血却在美国工作过于有记忆点,所以哪怕只是路过的时候听了一耳朵他印象也不浅。


    “但我又去查阅了资料,对方近期没有接受我们科室引渡的记录。”


    “说不定只是巧合。”


    事实上北川琉生也觉得不可思议,浅色双眼满是难以置信。


    ——如果没有记错这个人是零和景光目前的队友。


    如果他真的是FBI那这个组织算什么?


    筛子!?


    他大为震撼,稍微代入一下就觉得凉飕飕的。


    不过他没有着急下结论,而是道:“朝比奈和我这边的事先放一放,把这个问题查清楚。”


    他们两个人的科室权限有重叠的地方,都能够和海外警察对接,但要查FBI还是朝比奈那边更加方便。


    这种规模的组织有其他官方机构的卧底并不奇怪。


    但这个消息没有查清楚之前还不能告知降谷零,防止他们被误导出现判断失误的情况。


    “一想到我们比零组更先一步就莫名开心呢,”冈部诚一抱着后脑往椅子上一靠,即使因为工作满日本跑也不妨碍他和同伴们同仇敌忾。


    大家没有打扰北川琉生太久,说完重要的事情也就离开了,纷纷保证哪怕北川琉生最近不能工作也与他们同在。


    北川琉生无奈摆手表示大可不必。


    病房至此终于安静了下来。


    “哇哦,小琉生真的非常忙呢!”萩原研二终于找到机会推着他的轮椅进来了,一边感慨一边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小阵平抓到了爆炸犯;爆炸犯被他一板砖敲晕,暂时审不了。”


    主动抱起特搜队送来的电脑处理工作,北川琉生不明所以抬头问:“坏消息呢?”


    萩原研二想到幼驯染那个爆脾气,刚想开口又闭上,最后笑着说:“也是,哪有什么坏消息。”


    *


    夜幕降临,护士完成了最后一次查房,离开前将病房的灯关上。


    虽然精神上对同伴是异能力者接受良好,但萩原研二一个下午都处在身体对剧痛应激的后遗症中,灯一黑立刻陷入了沉睡。


    北川琉生躺在另一张病床上却没有多少睡意,注视着窗外树冠投在天花板上乱晃的影子出神。


    病房门把手发出嘎吱一声。


    门开了一条缝。


    紧接着风缓缓推着门打开,露出医院昏暗的走道。


    听见动静北川琉生转头,定定看着门外片刻。


    没有人进来。


    熟睡的萩原研二可能察觉到有风,把被子往身上裹紧。


    北川琉生掀开被子起身,没有叫醒身边的人。他披上外套,拿起果篮里的水果刀放进口袋,没有丝毫犹豫地往外走。


    出门前不忘把病房门关上。


    走道空无一人,消防通道似乎有人影闪过,他担心是调虎离山,站在走廊没有去追。


    “出来。”北川琉生沉声。


    那道人影顿住,缓缓转身。


    不等他说第二次。


    厚重的消防门被推开,青年身上穿着清洁工的衣服。


    金色头发被藏在了帽子下,面色沉沉如墨。


    灰紫色的目光隐在阴影下。


    北川琉生怔住,动作一顿,松开在口袋中握住水果刀的手,在无声对视中率先撇开视线。


    牙白……


    第32章 夜访 自己哄自己~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呢……


    对上目光的那一刻,北川琉生戒备全部化作无措和心虚。


    按照他预想中最好的结果,降谷零应该忙于卧底任务直到他出院,等他串通好班长和小阵平后立马搬离已经变成废墟的房子。


    事后降谷零再反应过来已经什么都结束了。


    反正绝对不是住院第一天晚上就吊着胳膊被抓个正着。


    “那个,好巧。”北川琉生一时间词穷,只能寄希望于蒙混过关。


    这个想法被毫不留情地驳回,金发青年面色不是很好看,活像被谁挑衅到了命门:“一点也不巧。”


    他就是来找北川琉生的。


    虽然最开始只是想来看一眼,现在看到了却不想立马转身离开。


    “……”


    相顾无言半晌,眼看四周气氛越来越僵硬,北川琉生嘴角一撇决定先发制人:“你居然凶我。”


    降谷零:“……”


    青年紧接着垂眸,像是被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我白天受了惊吓,等了这么久你才来,你还凶我。”


    说完他转身,作势要回病房,徒留一人在原地。


    “等等!”


    被这一套小连招打了个措手不及,降谷零赶忙将人拦住。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捧住北川琉生的脸掰向自己。


    原本一路上憋着的后怕和愤怒一时间散了大半,只剩下满腔震惊,说不出话。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理不直气也壮的青年。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眼神凶我,我看见了。”


    北川琉生率先倒打一耙,他晃着吊起来的手,神情落寞地低声:“果然吗,轻易原谅妻子只会让自己变得软弱好欺负。”


    “负心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这番言论听得他又气又笑,降谷零甚至顾不上“妻子”这个称呼,冷静下来拒绝接招:“琉生,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心虚的时候不敢盯着人眼睛讲话?”


    见这套连招没有打出效果,北川琉生抬起头果断换了个应对方式。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没有,但有人教过我人在接吻的时候是不会说话的。”


    说完,他趁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堵了上去。


    骤然察觉唇边柔软触感,降谷零睁大眼睛:!!!


    事实上这个方法非常奏效,不只是降谷零,连北川琉生的声音都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只是偶有稀碎的喘息声传出。


    有些事情由得你开始,结束的权力却可能不由你掌握。


    等北川琉生想要分开,却被摁在了原地。这一次的攻势不同于两人以往任何一次亲密,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恐惧和庆幸,像是要将人拆解融化、吞吃入腹。


    青年背靠着监控死角的墙上,冰凉触感与身前贴近的炽热对比鲜明,教人忍不住颤抖。


    所有挣动都被深色皮肤的掌心强硬压制,却没有忘记小心避开北川琉生的左手。


    等到两人黏黏糊糊分开时金发青年已经将自己要说什么忘了个一干二净,北川琉生也是。


    两人面色都是不一样的红。


    “不生气了?”


    没想到时隔几天,问出这话的会变成北川琉生。


    他双唇还不自然地肿着,泛着漂亮的嫣红色。


    降谷零没有着急回答,抬手擦去留在眼前人嘴角的晶莹,拨开他凌乱的刘海,半晌才道:“我没有生你的气。”


    他气爆炸犯、气这倒霉的运气都比生这个人的气要来得合理。


    没道理要让是受害者的北川琉生反过来安抚自己。


    “我只是担心过头了。”这么想着,他将头埋入北川琉生的颈侧。


    重要的人陷入危险,是会影响到理智的。


    降谷零在回公安处理工作时听风见裕也汇报才知道的这件事。


    明明没有出现在现场,可爆炸的嗡鸣声却仿佛隔空炸响在耳边。


    直到风见裕也唤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


    当时降谷零眉头紧皱,撑在桌面的手巧在眉心,强行压下赶来医院的冲动。他让风见裕也出面向警视厅要人,亲自去审问了被抓回来的爆炸犯。


    直到熬到夜幕降临才躲开所有视线出现在这里。


    北川琉生歪头,善解人意:“就像我担心零你的卧底任务一样。”


    “一想到可能影响到你,我也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够好……比如不够让人放心?”


    他语气认真,显然不是突发奇想。


    “怎么会!”降谷零想要反驳,却下意识顺着这句话深想:“……琉生真的很担心我吗?”


    这是不是代表其实他也不够让人放心,所以琉生才不信任自己呢?


    想到这,降谷零终于回味过来,北川琉生如此,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抬手捂住脸:“我没有不信任你,琉生。”


    对此不予置评,北川琉生单手回抱住有些苦恼的青年道:“所以,零的处境比我要危险得多,我能够为你做的事情很微不足道。”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当时选择这条路的时候我就考虑过所有要面对的风险,别担心琉生。”降谷零发自内心地说。


    有些人只要存在,就是最好的支柱了。


    他不需要回头,只要知道自己身后站着挚友和爱的人,就足够支撑他从任何困境中走出来。


    “好乖好乖。”后背被人轻轻拍了拍。


    降谷零抬头,就看见北川琉生正用笑吟吟的目光注视自己,语气也带着笑意:“看起来零先生已经自己哄好了自己,值得奖励!”


    原以为会是北川琉生对自己说的话全被他给说了出来,降谷零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着了套,伸手将青年头发揉乱:“好啊你!”


    所以就连哄都不哄了是吗?!


    北川琉生堪称乖巧地没有动,任由他动作,把“奖励”贯彻到实处。


    等对方把被打断了几次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后他才重新开口:“我没有事……骨折才是意外,真的。”


    降谷零不太相信,但就像他刚才说的,面对这些危险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


    而且这一次纯属是北川琉生运气不好,正好撞在炸弹上。


    好在他可以让罪犯付出代价。


    “大晚上出来不会被人怀疑吗?”北川琉生不算高超地岔开这个话题,疑惑得真情实感。


    在他的印象里晚上才是黑帮活动的高峰期,应该会比白天忙才对。


    居然会有时间偷偷跑出来。


    “不会,只要任务完成我们就谁也管不着谁了。”说这话时降谷零重新把人抱紧怀里,用身形将人整个笼住。


    这是一个温柔却不掩盖占有欲的姿势,虽然眼下地点和情况都不太对,但不妨碍两个人都沉浸于此。


    “唔,散装帮派,”勉强露出个毛茸茸脑袋,北川琉生若有所思地点评:“总觉得内部矛盾不小呢。”


    真的不会出现内部成员相互不认识,任务冲突开黑枪打死同伴的事情吗?他止不住好奇。


    降谷零不语,似乎不想在放松的时候提这些事情。


    看出了他的想法,北川琉生也不想在此时谈工作。


    他从善如流换了个话题:“我的房子好像住不了人了呢,零先生有去看过吗?”


    “那就换一个地方住。”


    降谷零抱着人不肯松手,像是在靠“把琉生抱在怀里”给自己充电。


    北川琉生从怀抱中艰难抬起没有受伤的手,摘下他的帽子,反过来揉了揉对方柔软的金发:“零有推荐的地方吗?”


    如果被特搜队或者其他与北川琉生共事过的人看见这一幕,一定会怀疑他是不是中邪了。


    眼前人的态度完全可以用“纵容”来形容,和工作时雷厉风行的样子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是毫无关系。


    这么一对比,“北川君面带微笑上班”都不是什么怪事了!


    察觉到发丝的触感降谷零哼两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目光微动,想到了什么:“可以住到我家去。”


    当然不是他现在住的安全屋,也不是“安室透”名下的房产。是挂着“降谷零”名字的房子。


    虽然几乎没有回去,但私心让他想要邀请北川琉生住进去。


    “没有零的降谷宅吗?”北川琉生故作思考,随后给出回答:“……那还是算了。”


    算盘落空,降谷零也没有感到意外。


    他终于舍得松开怀里的人,并且还想要再凑上去。


    就在两人要再次贴在一起的前一刻,不远处病房被推开。


    “咳咳咳!”


    一双明亮的紫色眼睛从门缝里投来幽幽目光。


    “我突然觉得自己在闪闪发光呢,你们说是吗?”


    降谷零:“……”


    北川琉生:“……”


    ……


    半夜迷迷糊糊醒来没看见北川琉生,萩原研二第一时间翻下床要去找人——病房里有洗手间,他想不出北川琉生这个点出门的理由。


    令人感动的是他甚至没有坐轮椅,抄起拐杖就打开了门。


    然后撞见了门后死角,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场景。


    萩原研二:“……”


    他几乎是看见人影的下一秒就发出声响,否则以两人的敏锐很快就能发现他。


    眼下面对两张被抓包后绯红的脸,萩原研二故意夸张捧心:“我懂,是Hagi不懂事,打扰你们了。”


    说着他直接把拐杖扔给某个金发家伙,单腿蹦回了病床,明明该是落寞的背影,却显得莫名滑稽。


    “咳!”在组织里练出来的厚脸皮在此时不堪一击,降谷零面对同期依旧毫无招架之力。


    他试图让自己像一个普通的探病者:“……萩原你还好吗?”


    “感觉不是很好,Hagi现在有点撑,”萩原研二重新坐回病床回望站在门口的两人,嘴里还是那么不着调,看不出半点差点殉职的阴影:“所以就勉为其难原谅你没有带果篮探病了!”


    身上还穿着清洁工的衣服,想也知道不可能带什么奇怪的东西。


    降谷零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但他想看看北川琉生,所以就来了。


    当然也不可能待多久。


    眼下他企图用正事缓解被抓包的尴尬:“今天的爆炸犯最近在和一个俄罗斯爆炸犯合作,据我们所审出来的消息他已经把信号炸弹的制作方法交给了对方。”


    “这个人或许也会关注今天的案件,萩原你记得让松田最近小心一点。”


    对,他也是有正事的,只不过刚想起来而已。


    “知道了知道了!”萩原研二眨眼:“小阵平可不会管这些弯弯绕绕,在炸弹爆炸前全部拆了才是他的风格!”


    降谷零想了想觉得也是,于是笑了一声:“也对,还没见过能难倒他的炸弹。”


    到底是不能待太久。


    降谷零转过身,替北川琉生拢好衣领,浅尝辄止地吻过那双略有些凉的唇,将他推回病房里。


    “早些休息。”他压低声音。


    北川琉生眨眼轻轻应了声,没有说挽留的话:“万事小心。”


    得到肯定的回应,他注视着病房的门被关上,在门后等了一会没有着急动作,而是静静地站了一会。


    或许此时门外同样有一个静立的身影。他毫无由来地想。


    看这煽情的一幕看得津津有味只差抱一桶爆米花的萩原研二适时出声。他打断北川琉生:“小琉生都变成望夫石了哦,说不定小降谷已经走了呢。”


    北川琉生转身,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无厘头,不由笑出声。


    却没想到被黑发青年看见后牙疼般“嘶”了声,开口时一脸复杂:“我打赌你刚刚面对那家伙绝对不是这个表情。”


    青年半边脸都隐藏在黑暗当中晦暗不明。


    目光没有落处,深处却翻腾着危险。


    和方才截然不同。


    闻言他疑惑道:“什么表情?”


    萩原研二想也不想地回答:“可怕的表情……小琉生刚刚在想什么?”


    病房里一时间陷入安静,北川琉生再次回头看了眼门的方向。


    许久他才给出答案:“没什么。”


    “只是在想,铲除一个犯罪组织最短需要多久。”


    第33章 搬家 我要看小阵平抱着小小降谷拍照!……


    如何毁掉一个组织。


    按照北川琉生的经验一个晚上就足够了。


    但显然他现在不是Mafia准干部,情报和武力上能得到的支持都跳楼式降级。


    那就只能走寻常路线……


    清剿成员、破坏中枢、截断资金人脉。


    只要做到这三点,大部分组织都不会再有死灰复燃的希望。


    不过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


    情报。


    更加准确、全面的情报。


    *


    按理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警察厅和警视厅是不可能给他俩批这么长假期的。


    等到能出院的时候两人差不多就要重新打卡上班了。


    北川琉生就很快物色好了新房子,在出院前就让搬家公司先把必要的家具搬去了新住所。


    好在他没有随便乱放重要物品的习惯,这一场爆炸仔细算下来并没有多少损失。


    搬完家的当天下午,他抽空去了一趟之前查案的猫舍,按照约定把当时那只缠人的暹罗接了回来。


    然后一个没忍住,被热情的岩下小姐推荐着买回一堆猫咪用品。


    爬架、猫窝、抓板……房间客厅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带着大包小包来到新房子,北川琉生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宠物航空箱,对着好奇探头探脑的小暹罗自言自语:“先说好,我也是刚搬过来,只能麻烦你自己照料自己了。”


    说完他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蠢,先笑了一声。


    令人欣慰的是小暹罗完全没有到新环境的应激反应,相反它看起来比北川琉生还要适应这里。


    只是简单转了几圈,动作敏捷地一跃,跳上还没有拆防尘罩的沙发开始左右踱步巡视。


    这是一只蓝色重点色暹罗猫,身形整体修长纤细,尾巴比其他品种的猫都要长上一些,即使还小小一只也能看出四肢柔韧有力。杏仁般的幽蓝色眼睛看着人时总带着打量的意味,像时刻处于狩猎的认真状态。


    这样的目光落在房间唯一人类身上时却骤然一变,警惕的小暹罗发出不符合酷酷外表的软乎喵喵声。


    听见声音的北川琉生放下行李,直起身和沙发上的小东西对视片刻。


    他想起还没有给新家庭成员取名字,思考了一会:“……家里已经有一个小黑脸了,叫你煤球怎么样?”


    小暹罗又喵了一声,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但北川琉生向来不是一个在小事方面善于纳谏的“明君”,他自顾自地回答:“那就叫这个名字了。”


    “黑乎乎的小煤球。”


    小煤球像是明白了这是在叫它,从沙发跳上茶几,细长尾巴和身体在北川琉生垂落的手腕上来回蹭。


    北川琉生拿不准它是不是饿了,把食盆和水盆先摆了出来倒满猫粮和水。他没有再管这位新同居对象,而是让它自己探索客厅。


    他今天还得把冰箱填满,不然阵平君他们来了又得唠叨。


    来的时候好像看见公寓外有生活超市,北川琉生打定主意准备出门。


    离开前他关门的动作一顿,回头对客厅轻声道:“我出门了,煤球。”


    果然,养宠物就是一个人养成自言自语习惯的开始。


    在他关上门的前一刻,客厅传来一道细弱的喵喵声。


    让人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


    *


    没想到自己只是出门逛个超市,居然会遇到那位目前明确为组织成员、疑似为FBI卧底的诸星君。


    北川琉生正推着购物车在货架上挑选商品。鉴于家里现在基本上什么都缺,他索性看什么顺眼就那什么,转眼购物车就被塞满。


    正在犹豫要不要再推一辆车的北川琉生一个不注意,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一个朝自己滚来的罐头。


    “呀!不好意思!”


    耳边响起温柔的女声,一个黑发女人小跑着上前:“抱歉先生,是我没有拿稳,您没事吧?”


    停下脚步,北川琉生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干净交给对方,露出礼貌笑意:“没关系,是我没有注意脚下。”


    “谢谢。”女人双手接过,笑容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将罐头放进身后男人提的购物篮里。


    直到这时北川琉生才发现她身后跟着个不算陌生的人。


    黑色长发、祖母绿眼睛、混血感十足的立体五官和白色皮肤,看上去不这么正派。


    以及……这刘海真的不会挡住视线吗?北川琉生第一个念头跑偏了轨迹。


    不过他很快回神,面色如常地打招呼:“真巧,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诸星君。”


    虽然没有面对某个金发家伙时反差大,但熟悉北川琉生的人都知道他工作和日常完完全全是两个状态。


    比起私下里“平易近人”这种过于夸张的说法,倒不如说不用工作的北川警部对身边所有人和事都更有耐心一点。


    但诸星大显然不在熟悉他的人选之内。


    所以他大开眼界,具体表现为单边眉毛高高挑起。


    “大君,你们认识?”


    黑发女人左右看了看,最后站回了诸星大身边,抬头询问。


    “见过一面。”


    按他现在的身份对警察应该是避之不及的,所以诸星大只是简单提了一句:“之前撞上案件,北川警部恰巧在附近办案。”


    原来是警察……宫野明美若有所思,觉得自己应该在心里慌乱一下,但事实上她紧张不起来。


    她甚至因为这个身份多看了对方好几眼,察觉到自己还没自我介绍可能有些失礼,连忙道:“初次见面,我叫宫野明美。”


    声音柔和,又充满了生机。


    “北川琉生,”北川琉生点头回以一笑,不动声色的询问:“宫野小姐是在这里居住吗?我今天刚搬过来,对这附近还不算太了解。”


    “是的,”宫野明美笑容明亮,和北川琉生不同,是那种富有感染力的笑:“这边的设施比较齐全,旁边还有商场和电玩城,都比较受年轻人喜欢,北川先生如果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有时间的话会的。”北川琉生答。


    见识过这人破案是个什么玄幻风格,诸星大显然不想和这位“可怕”的警官扯上太多关系。


    总觉得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破绽让对方抓住马脚。


    他单手提着购物篮:“走了,明美。”


    “好呢。”宫野明美敏锐察觉到男人的意思,体贴应声,和北川琉生道别后挽住他离开。


    看着两个人走远,北川琉生在原地站了一会,一时间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直到他们拐过货架看不见身影,他才推着购物车向反方向走去。


    ……


    确认住址后萩原研二照例是第一个拿到北川琉生新公寓备用钥匙的好友。


    用的理由依然是怕北川琉生饿死在小屋里。


    拥有备用钥匙的萩原同学一下班就拉着幼驯染过来给北川琉生暖新居了。


    如果不是最近腿脚不方便去不了波洛咖啡店,他一定要不动声色地在某店员面前360度无死角炫耀才行!


    口袋里钥匙刚拿出来,北川琉生就看见自家还没有捂热的防盗门哗地一声从里面打开。


    紧接着,腿还没有好利索的萩原警官“花容失色”地扑了出来:“小琉生!小降谷成精了!”


    “哦不是、小降谷变成猫啦!”


    北川琉生拿着钥匙的手顿住,动作缓慢而不解:“……哈?”


    一门之隔,客厅内松田阵平一脸戒备地和煤球隔空对峙。


    仔细看他衣服还有些凌乱,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艰苦卓绝的搏斗。


    沙发上,小暹罗的脊背拱起,背上的毛炸开,目光凶狠凌厉,亮出还没长齐的尖牙。


    门外萩原研二语速极快地叭叭:“我和小阵平刚来嘛,小阵平没注意直接坐在了沙发上,结果小降谷就跳出来了,上来就对小阵平拳打脚踢,别说身手居然还挺利落的哈哈哈哈,总而言之——小降谷变成猫啦!”


    “喂!你是笨蛋吗Hagi!这明显就不是那个金毛混蛋吧!”


    松田阵平正一个头两个大,闻言立刻横眉怼了回去。


    萩原研二不以为然,他已经不是那个三观被打碎重组前的研二酱了:“说不定就是真的呢,你说对吧小琉生。”


    小琉生拒绝回答。


    北川琉生一只手拎起地上两个鼓囊囊的购物袋,随便放在玄关,在屋里的暹罗和泰迪互挠之前把他们隔开。


    劝架第一步,阻隔视线。


    “煤球,阵平君,你们够了。”


    原本蓄势待发,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挠敌人一爪子的小猫瞬间放松脊背,仰头看着走来的青年,喉咙里发出尾音缠绵的嘤嘤声,幽蓝眼睛也没有最初有神。


    听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变脸之快让松田阵平露出一副长见识的表情,抬手指着沙发上的猫难以置信:“是它先动手的!”


    小黑脸,刚刚还那么狂,现在委屈给谁看!


    一旁萩原研二见幼驯染落于下风,毫不收敛地取笑:“哈哈哈哈小阵平,不要和一只猫计较嘛!”


    “我想小小降谷也不是故意的啦~”


    面对幼驯染拉偏架,卷毛警官就没有对小动物束手无策的苦恼了,矛头一转冲上去就是邦邦两拳。


    “嗷嗷嗷!”


    于是就有北川琉生抱着蹲在怀里的暹罗猫一起看卷毛警官追着紫眼家伙满屋子的一幕。


    萩原研二还在火上浇油:“小阵平轻一点!我保证!绝对没有养一只泰迪看你们猫狗斗的想法!”


    原本安静的房子立刻热闹出了唱大戏的效果。


    也算是别出心裁的暖房了……


    等终于忙完手里案子的伊达航赶来,四个人才坐下吃饭。


    萩原研二上桌之前没忘记给小暹罗也添上猫粮,笑容友善:“你也多吃点小小降谷!”


    刚赶到还不明所以的伊达航豆豆眼:“诶??”


    北川琉生一巴掌呼在脸上,表示没眼看。


    吃完饭,伊达航无意间提起:“对了,听爆处班的人说今天有人给阵平寄了危险物品?是真的吗?”


    北川琉生收拾完餐盘走出来就听见这一句,也看过来。


    提起这件事松田阵平就面色黑成一片:“不是给我的,是给这家伙,他今天还在休伤假,让我帮忙拆开了而已。”


    当时在和幼驯染打视频的萩原研二也收敛了笑容:“是一个没有组装完成的炸弹,跟我和小琉生遇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北川琉生眉心蹙起问:“爆炸犯不是已经被抓住了吗?还有同伙?班长你们有审出什么吗?”


    伊达航回答:“人被公安的家伙带走了。”


    松田阵平脸色不太好,显然也有些不满,随手抓了把头发不语。


    “管他呢,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收到这种东西了,”出在事件中心的萩原研二反倒是最无所谓的一个:“小阵平和我可是爆处双子星!”


    言下之意是被爆炸犯惦记再正常不过了!


    比起爆炸犯的挑衅,松田阵平更受不了身边这家伙。


    “不要这么大声地叫出这个名字啊啊啊!”


    “诶?怎么会!明明很帅啊!”


    北川琉生和伊达航面面相觑,同时看清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明明已经入冬,两人还是充满了热气腾腾的活力。


    爆炸犯这种不愉快的话题很快被揭过,萩原研二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副扑克牌,兴致勃勃地拉上另外三人一起玩。


    “班长运气一如既往地好啊……”


    “哈哈哈哈小阵平输了,我要看小阵平抱着小小降谷拍合照!”


    “研二的话……就模仿鬼冢教官的语气吼一段骂零的话好了。”


    作为东道主的北川琉生显然有地域运气加持,一直到最后一轮才输。


    伊达航满意地又赢了一局,笑容可掬:“琉生的话,讲个故事吧。”


    松田和萩原研二齐齐扭头,用目光赞同。


    “……”北川琉生沉默,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能讲出什么故事:“要不换一个?”


    “不行哦~”


    商谈无果,北川琉生略微一思索,看向目光炯炯有神看戏的两人。


    他还真就想到一个可以说的。


    “以前有个人,好奇心过重、意气用事……”北川琉生声音徐徐,大有要讲一个万字大长篇的态度。


    然后话说一半停顿片刻,剧情急转直下:“后来被炸死了。”


    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


    “还是那个人,遇到危险不知道躲开,反倒直接莽上去,也不懂得求助朋友,”北川琉生抬眼意有所指地看着爆处双子星们,语气毫无起伏:“所以被炸死了。”


    “…………”


    “依旧是那个人——”


    “最后被炸死了!”萩原研二在他说完之前赶忙将话打断。


    想起之前经历的爆炸他就心有余悸,连忙搓了搓手臂:“小琉生担心我和小阵平可以直接说,真的不用讲恐怖故事!”


    “我们不会主动去查那个挑衅的家伙的!”他信誓旦旦保证。


    听得一旁松田阵平直捂额:“不打自招啊……Hagi。”


    北川琉生收回目光,低头喝了口水不语。


    第34章 FBI 高端卧底往往只要最简单的查询……


    “所以你们还真的想自己去查啊!”伊达航仿佛一座大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身后,两只大掌一边一个,盖在两个家伙的脑袋上。


    他和善地微笑:“怎么能不带上我们呢?”


    “班、班长!”萩原研二话音卡了一瞬,最后凭借同班近一年养成的习惯下意识:“绝对没有!”


    班长の威压。


    “那就好,”从表情看伊达航绝对没有威胁的意思,他甚至看起来心情不错,手掌在两个家伙的脑袋上挨个摩擦:“就像琉生说得,有什么事情要学会求助朋友啊!”


    “是是!班长你别往下压啦!我和小阵平都要被压矮了!”


    ……


    既然说好了要一起查,北川琉生第二天就趁午餐时间去了警视厅那边。


    松田阵平抱来一个证物箱,随手把桌上杂物扫开放下:“喏,这就是炸弹。”


    箱子里是一个被拆得七零八碎又随意拼装的黑漆漆炸弹。


    因为是寄到爆处班的危险物品,机动组的负责人在收到双子星报告后就把东西收进了证物室,松田阵平这次还是打了申请才拿来了办公室。


    “小阵平已经拆开检查过了,和我在小琉生家门口拆的那个差不多,我们在上面发现了当时没有注意的接收信号的装置,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唯一的没有查清的地方在这……”


    萩原研二戴着手套的手指向炸弹内部一处视觉死角:“好像被刻了什么东西。”


    “搜查课那边有说什么吗?”


    北川琉生问着,把手伸进去,指腹隔着一层薄手套感受这上面的刻痕。


    昨天发现的炸弹,如果刻的是文字应该已经有了结果,除非方面只是一些无规律划痕或者乱码。


    “没有,”松田阵平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隔着墨镜翻了白眼表示不满:“上面还没有把证物转交搜查课,要等我和Hagi的备案通过再说,我们也不知道上面刻的是什么,要我说——”


    想起现在还在办公室,萩原研二见幼驯染脾气上来了没刹住车连忙出声打圆场:“好了小阵平,这是流程嘛。”


    他话刚说完,就看见北川琉生脸上闪过难以言喻的表情。


    “……再一次对日本警察的办事效率感到绝望,”青年小声嘀咕,在这种时刻非常“见外”地把自己排除“日本警察”在外。


    还以为是什么惊天暗号难倒了警视厅。


    感慨一番,他念出指腹读出的刻痕内容:“是俄文‘Пламя’。”


    叽里呱啦的外语听得松田阵平眉心直跳:“说人话。”


    北川琉生从善如流:“普拉米亚,火焰的意思。”


    他提醒:“大概就是在医院里零提到过的那个俄罗斯炸弹犯的代号。”


    趁上午的时间,北川琉生在企划科档案室把符合降谷零提到的俄裔罪犯的消息都调查了一遍。


    因为标志性的“双色液体混合炸弹”和危险程度,普拉米亚算是其中的重点关注对象。


    因为对方还没来得及在日本犯事,所以还没听过这个名号伊达航陷入沉思:“竟然嚣张到把签名寄到警视厅吗?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此前压根没有和对方打过交道的萩原和松田更加摸不着头脑。


    北川琉生倒是有一个猜想,直白道:“估计是好奇研二君是怎么从爆炸里活下来的吧。”


    差一点就没能活下来的萩原研二:“……”


    他把目光一寸寸挪向旁边的幼驯染。


    果不其然,哪怕过了这么久松田阵平依然提起这件事就来气


    卷毛警官瞬间变成炸毛警官:“哈,全靠这么多年背老奶奶爬楼梯攒下来的功德吗?”


    “听起来好像挺有道理,”伊达航摩挲着下巴,缓解气氛地接话:“研二,下次再遇到老奶奶请一定要叫上我啊!”


    话一出,另外三人秒变豆豆眼,总觉得这话接得好像有些不对。


    松田阵平把话题拉回唯物主义的范畴:“不过既然这个普拉米亚给我们寄了‘签名’想必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了吧?”


    他向来不喜欢和藏在幕后的家伙猜谜语。


    比起这些,松田阵平更擅长给挑衅到眼前的家伙当头一棒。


    北川琉生的脑回路和他对上,神色比来时要轻松了一些:“当然。”


    “知道对方是谁就好办多了,警察厅这边应该有对方的案件信息,我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普拉米亚使用过的炸弹图纸,再向上面申请抓捕。”


    伊达航也道:“琉生不方便跟进的地方我在搜查第一课会帮你们留意的。”


    “哇啊啊~靠谱的班长和小琉生!Hagi和小阵平只能以身相许了!”萩原研二热泪盈眶,老鹰展翅似的张开双臂就要扑过去。


    然后被幼驯染拽住后领给拉了回来:“这里是办公室!你小声一点!”


    北川琉生&伊达航:……倒也不用如此热情。


    午餐过后四个人还得上班,只能分开,北川琉生一个人往警察厅的方向走。


    他还没到企划科办公室,就在电梯里撞上了正好要上楼的朝比奈悠吾。


    朝比奈手里抱着一叠整理好的资料,刚踏入电梯就看见了棕发青年,双眼发光:“北川君,我正好要上去找你——”


    北川琉生抢先一步截下话头,语气平淡:“换个地方说。”


    “我懂我懂,要谨慎嘛~”


    狼尾青年噤声,跟在青年身后。


    他显然是没有休息好,眼下一片青黑,走进办公室时还打着哈欠。


    确认周围没有人会来打扰,北川琉生回头:“查出什么了?”


    最近朝比奈手底下就只有一件事,就是调查诸星大和FBI的关系。


    提到工作,狼尾青年瞬间收敛了懒洋洋的模样,将手里的资料递过去:“FBI把他们的王牌藏得很好,至少我们这边找不到对方的具体照片和行动记录,只有少数几次合作有过档案备份。”


    “那个和诸星大外貌相符合的FBI名字叫做赤井秀一,常年在美国那边活动。”


    诸星大目前在犯罪组织,那一次交道下来也能看出对方对警察的警惕心,他们难以掌握对方的行踪,想要从这个人下手调查很难。


    朝比奈选择从FBI入手。


    北川琉生逐页翻看资料,上面大部分记录的是这个王牌搜查官累累战绩。


    其中最为亮眼的就是对方的狙击能力。


    朝比奈补充:“如果FBI要派卧底进那个组织,这位不经常在日本出没的赤井秀一确实是很好的人选。而且对方最近确实有销声匿迹的迹象,FBI几个重要活动都没有他的参与。”


    可这些不能作为确定对方身份的依据。


    对待这种事情他们必须要有绝对的把握才能做出结论,否则可能会对接下来的工作开展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朝比奈伸手抓了把脑后的头发,略显苦恼:“FBI不会轻易和我们坦白的。”


    对方既然避开了日本官方的引渡,就是有意在隐瞒,没道理会主动把自己的底牌暴露给他们。


    说完这些他抬眼看向北川琉生。


    虽然知道目前情报太少,很难找到破解的角度,但朝比奈总觉得眼前这个人能够给出意想不到的解决方案。


    这是特搜队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的下意识反应。


    北川琉生没有注意到身旁人的目光,耐心听完后依然在看这位搜查官先生的资料。


    半厘米厚的纸被他很快阅读完,翻回第一页,速度快到让不明情况的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有认真在看。


    青年站在窗边,只低头思考了不到片刻,开口:“……想搞清楚其实也不难。”


    闻言,朝比奈浑身一震,立刻精神抖擞:“怎么做?”


    语气中没有丝毫怀疑。


    北川琉生把资料还给朝比奈,指尖在那些FBI搜查官和他们的合作记录上点了点,圈划出一个名字。


    “赤井秀一没有和我们直接联系过,但他的每一次合作任务都是由同一个联络员跟你们科室对接,詹姆斯?布莱克。”


    他道:“把这个人的电话给我。”


    国际搜查管理官室没有赤井秀一的具体信息,但詹姆斯的联系方式却不算秘密,对方算是跟日本警察联系最紧密的FBI探员之一。


    朝比奈甚至都不需要回去查询资料,就找到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你要这个做什么?”难不成还真能直接问吗?


    朝比奈相信北川琉生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但这不妨碍他不解。


    ……然后他就看见“有把握”的北川琉生没有任何缓冲和准备地将刚到手的电话拨通了出去。


    用的还是办公室的座机。


    朝比奈:……?


    “嘟嘟——”


    电话铃声在安静下来的办公室中回荡。


    电铃响了第三声时电话被接通,电话里是一个低沉的中年男性的声音。


    “喂?请问哪位?”


    对方谨慎地没有直接报出姓名。


    北川琉生倚靠着桌子,双腿交叠得有些随意,贴在脸上时压住了一丝头发,在阳光下面容笃定,和任何一个刑侦剧的正义警察都没有区别。


    朝比奈就听见“正义警察”语气严肃地开口:“您好,布莱克先生,我是日本警察厅刑事企划课警部北川琉生,这里有件事情要向您确认。”


    “我们逮捕了一个连环杀人案的罪犯,名字叫做诸星大,对方称自己是FBI卧底搜查官并且有卧底备案。”


    “滋事重大,我们即将要将人交由公安进行审讯,特此来确认一下情况是否属实。”


    朝比奈悠吾:!!!


    等等、他是看漏了一集吗?!


    电话那头和他同时静默,下一秒朝比奈才反应过来北川琉生在使诈。


    虽然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了,但他还是像第一次一样震惊,这真的是可以玩的吗?!


    北川琉生先是直接爆出隶属部门和身份。能由企划科调查的案件因为涉及事项严重,保密度高,在结案前资料不会公开。


    如果诸星大真的是FBI也能减少一些对方对“暴露”的顾虑。


    他没有直接询问赤井秀一的消息,而是从“诸星大”入手。


    詹姆斯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手下卧底的化名。


    在“即将交由公安审讯”的威慑下对方不得不立刻做出回答,短时间难以联系卧底确认消息的真实性。


    卧底身份的特殊,确实有极大的被当成犯罪分子误抓的可能,詹姆斯的下意识的反应也很难往这方面想。


    就算他们猜错了,诸星大不是FBI。


    那么一个疑似犯罪分子“被捕”后的狡辩而已,也不值得FBI费心深究。


    除了这些以外,北川琉生还考虑到了一点——试一试FBI有没有参与到这个犯罪组织的调查。


    猝不及防的试探下人往往难以遮掩自己的第一反应,如果对方对诸星大这个组织代号成员的名字有印象,就逃不过北川琉生的观察。


    粗暴直接,但是好用。


    朝比奈悠吾叹为观止。


    不知道算不算意料之内,詹姆斯·布莱克很快给出了回答。


    FBI要日本警方立刻封锁案件消息,终止审讯。


    得到答案的北川琉生毫不留恋地挂断电话,抬头就看见队员正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自己。


    “怎么?”他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放下。


    好流氓的一招……


    朝比奈打心底觉得对面FBI有些惨,但他还是下意识向着自己人,不免担心:“他们发现自己被骗了怎么办?”


    会不会找北川琉生麻烦?


    “用不了五分钟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就会被揭穿,我们只要拿到结果就行,如果对方愿意交流更好,”北川琉生看出他没有说完的话,语气神态满是无所谓:“至于找麻烦……”


    “偷渡日本、越过日本警察私自调查、妨碍执法的FBI才该想想怎么解释,不是吗?”


    第35章 牙疼 好惨一FBI。


    【安全。】


    收到手下卧底搜查官发来的回复短信,詹姆斯差点把手机捏爆。


    他担心赤井秀一已经暴露,第一时间简单发出消息让对方注意安全,转头迅速联系了日本警方查询北川琉生这个人。


    结果日本警方的消息还没来,先一步收到了赤井秀一的短信。


    【执行任务的时候有过交集,推测对方为日本警察调查组织的负责人之一。】


    淦……


    话都说到这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脾气本来就称不上好的FBI探员差点直接骂出声。


    他们这是被“友军”摆了一道。


    ……


    收到可能暴露的消息,赤井秀一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抬手把头上针织帽拽了下来。


    一双绿色眼睛还没掩住惊疑,上司的第二条更加具体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北川琉生。


    熟悉名字。


    他忍了忍,一口气把还剩一半的烟直接给抽到了底,堪堪冷静。


    “嚯。”FBI王牌搜查官开口时鼻子连同嘴巴都在冒烟。


    日本警察什么时候出了这么棘手的人。


    收到上司最后一条按兵不动的消息,赤井秀一把烟湮灭在烟灰缸中,拆下手机电池。


    事已至此,任何抱怨都是技不如人的无用反抗。


    赤井秀一只能换一个角度想:


    敏锐果断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他们多去这位警察先生面前晃几圈,能不能把波本给逮捕了。


    他不介意帮忙。


    ……


    处在风暴核心的除了FBI,还有北川琉生。


    作为始作俑者,他看起来要比大冬天被扒了马甲的FBI轻松愉快许多。


    刑事局管理官没有在他使用“流氓”手段这一点上多说什么,甚至在FBI隐晦表达不满时差点没压住嘴角,别说本来就以不择手段著称的公安零组了。


    单方面掌握FBI消息,无论是对他们工作的开展还是未来可能会进行的合作都提供了极大的主导地位。


    所以哪怕零组询问他们为什么会掌握诸星大个人信息时刑事局缄口不言,都没有让风见裕也皱半寸眉头。


    ——这个消息要赶快告诉降谷、安室先生才行。


    他板着脸计划下一步工作。


    北川琉生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但他似乎遇到了一点困难。


    他不确定以降谷零的联系人的级别能不能接触到这个消息。


    但是情报绝对是能决定卧底工作和生死的关键因素之一,一个小队全是卧底什么的……还是越早知道越好。


    比起有联系渠道的风见裕也,北川琉生直到这时才发现他想要找到降谷零并不简单。


    刚刚还云淡风轻诈骗完FBI高级探员的北川警部此时站在马路十字路口略感到迷茫。


    实际上他压根不知道该怎么找人。


    在别墅和医院时是降谷零主动跟上来的;研二说的那家咖啡店?在不知道是否有人盯着降谷零的情况下他作为现役警察也不能特意绕一圈找过去……


    哈,他们这个情侣当得可真成功。


    明明知道这无可奈何,但北川琉生还是不讲道理地在心里小小迁怒了一下。


    心里的“小小迁怒”被表现出来外化为萦绕在青年身边的低气压,黑沉沉一片。


    再加上一看就不好惹的黑风衣装扮,路过的人绝不会联想到眼前的人是位警察。


    下意识绕开青年,深怕卷入什么械斗场景。


    以至于诸伏景光过马路时差点以为那里站了半个同行,浑身一激灵。


    “琉生?”等看清那里是谁时,他收敛角度完美的“颓废”表情,带着惊讶地开口:“怎么站在这?”


    没想到会刚好遇到诸伏景光,也算是意外之喜。


    北川琉生转身时已经把心情收拾好了,半点情绪都看不出来,他单刀直入:“有事情要说,现在方便吗?”


    半个小时后,三瓶威士忌先后回到安全屋,并且精神状态都不算太好。


    波本是最早回来的一个,已经在客厅里沉思了好一会了。


    一会抬头看看天边太阳的颜色,橙红。


    一会在掐自己一下,没有在做梦。


    但还是难以置信吧……


    收到风见裕也消息的时候他的脸色像被迫活吞了一百只苍蝇——还是没咽下去的那种,在口腔里连带着脑仁一起恶心地嗡嗡。


    莱伊居然也是卧底,好死不死还是FBI。


    一支小队凑不出一瓶真酒不说,果然讨厌的人无论在哪个立场依旧讨人厌吧……


    电话里风见裕也显然也是刚知道这个消息不久,语气还飘忽着:


    “事实上,这个消息是特搜队负责人发现的,目前除他们和刑事局管理官以外只有我们和黑田管理官知道。”


    谁都没想到最开始只是代替处理零组刑事案件的小队居然比他们还先掌握了组织的消息。


    但更出乎风见裕也意料的是,这位北川警部最近一段时间竟然愿意主动加班。


    风见裕也并非对特搜队众人的不满一无所知,他只是没有在意过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


    “琉、北川君?”降谷零开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是的,” 风见裕也没有多想降谷先生怎么知道对方的名字。毕竟降谷先生无所不知。


    “FBI方面已经得到了消息,向我们提出了商议合作的请求。”他补充。


    总之后续一系列事宜还要等降谷零抽时间回警察厅处理,但是眼下“讨厌的人居然变成了FBI可还是很讨厌”和“琉生好厉害,好想去找他”一左一右填满了他的大脑。


    以至于诸伏景光回来的时候他居然都没有反应。


    不过没关系,诸伏警官看起来也不是很能集中精神。


    两个被同一消息刺激得不清,并且不知道对方也已经知道了的幼驯染目光复杂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有时间吗——”


    “砰!”


    大门处炸开巨响,面无表情的长发男人紧跟着走了进来。


    头上的针织帽被赤井秀一攥在了手里,以往似乎被精心打理的刘海此时被随意梳向脑后,让周围的气场显得比往常诡异了不少。


    虽然对方依然顶着张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随时可以架枪出任务的脸,但“心怀鬼胎”的另外两人总觉得可以从他表情中悟出点什么。


    赤井秀一没看客厅里的人,面目不斜视走回自己房间。


    往日总要刺他两句的波本今天异常安静。


    等人看不见影,卧室的门落下反锁声,客厅里两人收回一路目送的目光,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中明白了什么。


    FBI。


    好惨。


    终于,降谷零不厚道地笑出声。


    躲去房间自闭的FBI先生恐怕是没有心情出门觅食了,某种程度上性格同样恶劣的两个幼驯染一拍即合,出门找地方交换情报。


    他们甚至把安全屋留给了赤井秀一偷偷躲着抹眼泪。


    多么贴心。


    *


    松田阵平在执行巡逻任务。


    他戴着墨镜、手里扛着警棍,看起来不像正义的警察,像是来收保护费的黑帮大佬。


    连夕阳映在他墨镜镜面上都反射出不好惹的光。


    原本和他一起的还有萩原研二,但那个家伙和北川琉生约好一起去医院复查,请假溜了。


    没有不着调的幼驯染中和他身上不好惹的气场,卷毛警官走在路上被同在巡逻的同事睨了好几眼。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巡逻路上遇到了伊达航。


    对方刚解决完手里的案件,叼了根牙签在嘴里,看见松田阵平和他熟悉的墨镜后热情挥手。


    “阵平!什么时候下班?”伊达航几步上前,手臂打在好友肩上,打算陪他走两圈。


    抬手把墨镜高高挂在脑门,松田阵平看了一眼天色:“等换班的人来吧。”


    东京的治安一直不怎么样,尤其是米花町那一块,24小时警察巡逻都压不住街上随处可见的乱象。


    他们这些要排班换岗的警察更是来自各个领域,争取无论是发生抢劫、凶杀、车祸还是爆炸都能在第一时间有专业人士出面解决。


    如果有哪天能平淡渡过,不发生任何意外,那一天将被整个警视厅定义为“大安日”,工作群里飘满了祈愿和奔走相告的祝福。


    喜庆极了。


    黄昏洒在街道上,隐约露出不祥的红色,太阳的落幕往往伴随着黑暗的无所遁形。


    距离今天结束还有七个小时,所有巡逻警察都捏了把汗。


    拐过一条街,松田阵平伸手接过伊达航跑去买的饭团,几下扒开就开始啃。


    “话说班长,你打算什么时候结束异地恋啊,未来是打算去找娜塔莉小姐,还是她来找你?”他道。


    “看她的想法吧,看娜塔莉想留在哪里教书,我跟着她跑。”提到女朋友,身高直逼两米的伊达航笑容还能看出青涩。


    明明嘴里是柔弱的饭粒,但松田阵平还是露出被磕到牙的表情,后悔自己不该开启这个话题。


    ……饭团都塞不住你的嘴。


    卷毛警官面放下墨镜,面无表情想。


    还不等他岔开话题,余光处闪过一道黑影,卷毛警官猛地抬头,目光准确落在马路对面大楼的某一个房间。


    “班长,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伊达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并没有发现异样。


    但松田阵平的直觉在他们这群人心里的地位仅次于留在案发现场的凶器,他几乎不用思考,二话不说做出决定:“上去看看。”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往那栋大楼。


    这里只是普通的公寓,挨着马路显得有些吵闹,卫生环境也不是很好,不少楼梯间和门边都摆着打着结的鼓鼓垃圾袋。


    “应该就是这一楼!”


    一口气爬了四层,松田阵平脸不红心不跳。


    他确定了刚刚窗户的朝向,抬手指着其中一扇门。


    伊达航试探地敲了两声。


    门没有关紧,顺从地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划开一道缝隙。


    像是对屋外人的邀请。


    “唔呜呜!”


    屋里传出女性挣扎的声音。


    两位警察目光一凝,伸手去探腰间警棍,同时撞了上去。


    他们一左一右背靠背,默契地分开应对可能遇到的危机。


    “不许动!警察!”


    屋内零乱不堪,窗户大开,不断有风刮进来吹动桌上的书页。


    没有想象中的犯罪分子。


    被捂着嘴绑坐的金发女人双目含泪。


    她惊恐的视线和两人撞上,又投往另外一个方向,双手在身后拼命挣扎。


    “唔唔!!”


    想要发出声音,先要逃跑。


    松田阵平猝然扭头。


    房间的书桌和衣柜之间摆着一个巨大而复杂的炸弹装置。


    一红一蓝双色液体在玻璃管内荡出波纹。


    第36章 抓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交换完情报,在幼驯染无奈的目光下嘲笑FBI的惨状,金发青年从拉面馆里走出来,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余光瞥见街道上两个熟悉的身影并肩行走,嘴角还没放下来:“Hiro,那是不是班长和卷毛混蛋?”


    蓝眼青年抬头看过去,松田阵平顶着一头标志性卷毛在街上晃悠,班长两米的身高更是显眼。


    他讶异道:“还真是。”


    东京未必也太小了一些,走在街上都能遇见。


    还没想好要不要去打个招呼,走在前面的两个人突然停住。


    片刻松田和班长后朝一个狂奔而去。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对视一眼,担心出现什么意外,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


    四楼小屋中,松田阵平无比感谢自己有随身携带拆弹工具箱的习惯。


    他第一时间扑向炸弹,半跪在地上拿出工具立马进入工作状态,头也不回:“班长你先带受害者撤离,通知警视厅的人!”


    不用他说,伊达航已经解开了金发女人身上的绳索。


    女人自己撕开脸上的胶带,双眼惊惧未散,声音在颤抖:“那个人从窗户跑了,她会不会回来抓我?!”


    伊达航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回头确认一眼松田阵平的状态,还是决定送女人门口露天楼梯。


    站在这里能看见公路,他没有再往前走,担心安置炸弹的犯人去而复返干扰屋内的同伴。


    “你从这下去,出了街道跑到人多的地方去找警察,我会在这里看着,有危险的话就大声求助知道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因为大半注意力斗放在了屋内拆炸弹的松田阵平身上,他来不及深想。


    伊达航见女人还在犹豫,再一次催促。


    金发女人先是茫然地点了点头,目光在他双手间徘徊,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她往下走了几步,随即又在几步外停下。


    伊达航以为出什么事了,皱眉不解:“怎么了?”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女人低着头,两抹金色刘海在左右晃动。


    幅度越来越大。


    紧接着她肩膀也开始抖动起来,伊达航这才发现,她是在笑。


    从压抑的低声变成止不住的大笑。


    “呵呵……哈哈哈哈!”声音完全没有刚才的忐忑不安,满满的肆意嚣张。


    原本垂首的女人抬头,露出一个夸张到疯狂的笑容。


    “扮演受害者什么的,果然不适合我呢。”


    “既然不是我要找的人,那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去死吧!”


    话音未落,她以一个极利落动作的转身,不知从哪抽出作战匕首,以迅雷不及之势朝伊达航攻来!


    匕首直刺目标的脖颈,招式狠辣,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


    “你——!”


    一时间没有防备,伊达航竭力侧身闪避,刀锋贴着外套划过,发出布料破碎的声音。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借着身高优势避过再次袭来的攻击。


    他钳住袭击者的胳臂,以一个标准的柔道姿势给她一个过肩摔!


    短暂交手让双方对各自的实力都有了判断,女人的格斗素养绝不低于伊达航。


    果不其然,半空中金发女人腰部发力转换姿势,手指紧握着匕首不松,翻滚着卸下摔落的力道。


    “你就是普拉米亚。”伊达航沉声,猜测出对方的身份。


    被点破代号,金发女人爬起来不以为意地嗤笑:“你却是个冒牌货。”


    明明她都打探清楚了,那个成功从定时炸弹手下活过来的拆弹警察今天回路过这里。


    结果拆弹警察是来了,却不是她找的那一个。


    伊达航不为所动,脚步微不可查地向门的方向挪,阻断了普拉米亚重新回到公寓里的路径。


    女人脚下抵住地面借力极速靠近,反握匕首突刺到眼前。


    蓄势待发的伊达航握紧警棍,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警惕不断靠近的利器,找时机反击。


    他没有错过女人那张脸上闪过的一抹狞笑。


    “班长!小心!”


    楼下有人在惊呼,是熟悉的同伴的声音。


    脑海中叫嚣的危机感和直觉都在发出警报,伊达航想也不想,做出了个大胆的决定。


    他放弃躲避匕首,躬身朝一旁滚去。


    “砰!”


    匕首的突刺只是虚晃一招,剧烈的爆炸声在耳边炸开。


    紫色火焰瞬间吞噬伊达航刚刚站立的位置。


    楼下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揪紧的心松开了一些,但也一刻不敢耽误地继续往这边跑,不需要多久他们就能赶到。


    楼道另一边传出松田阵平的声音,他还在拆弹不能随意挪动:“班长,发生什么了?!”


    普拉米亚骂了一声,想要再出手却也不可避免地被自己的火焰拦住。


    火焰的冲击和炙烤让人不得不抬手抵挡住脆弱的眼睛,伊达航在光怪陆离的粉紫色火光中看见她的身影向楼顶的方向跑去。


    “班长?”


    降谷零他们也跑上了四楼。


    伊达航没有受伤,来不及拍身上在楼梯蹭的灰尘,他神色严肃:“那个人就是普拉米亚,阵平在里面拆弹,她手上可能有能够提前引爆炸弹的遥控器。”


    哪怕听萩原和北川提起过,他们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遇到这么棘手的炸弹犯还是打了个措手不及。


    听见这话另外两人面色一紧。


    如果让那个人跑到安全的位置引爆炸弹,那这栋公寓里的居民还有拆弹的松田阵平都会有危险。


    降谷零率先做出决定:“我去拦住她,班长你快去疏散居民!”


    说完他不等诸伏景光阻拦,翻身踩上栏杆向上攀,走捷径爬到上一楼。


    诸伏景光也立马行动起来:“班长我有点不放心Zero,这边你一个人可以吗?”


    “当然!”伊达航比了个拇指:“要相信我和阵平啊!”


    说完,下一秒两人立刻朝不同的行动。


    金发女人的背影出现在视线范围,降谷零这时才发现自己没有带枪。


    他没带,不代表对方没有。


    子弹打偏在栏杆上又被弹开,丝毫没有减缓降谷零的追击节奏。


    普拉米亚一击不成也不恋战。


    她已经翻上天台,居高临下地看了青年一眼,转头从裤腿处拿出一个虎爪似的钩,连接着一段黑色绳索。


    她用力将铁钩抛掷而出,稳稳咬住另一栋楼的天台栏杆。


    金发女人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绳索在手上缠卷数圈,双腿蹬在天台边缘,无所顾忌地往下跳。


    绳索在她下落的那一刻被拉直,普拉米亚整个人在两栋楼之间荡出一道弧。


    直到快要撞上另一栋楼,她抬起双腿蹬上墙壁缓冲,顺绳索再次爬上了天台。


    紧接着一个翻身稳稳落下。


    循规蹈矩地办法绝对追不上对方,他只能祈祷那个卷毛混蛋已经把炸弹完全拆完了,最好连铁皮都不要剩。


    降谷零放弃走楼梯,目光在两栋楼徘徊,测量两者之间的距离。


    诸伏景光在此时赶来。


    “Hiro!”


    只需要一声,他们就知道对方要表达什么。


    诸伏景光叠放双手,搭出一个可以借力的平台:“准备好了!”


    降谷零后退几步,助跑向前,全然信任对方。


    诸伏景光奋力向上一托。


    “跳!”


    金发青年一跃而起,在空中调整一个最适合借力的姿势,竭力向前伸展手臂,握住对面楼梯栏杆。


    金色头发被迎面的风吹至耳后。


    抓住了!


    重力下降谷零狠狠向下一坠,右手关节处传来被拉扯的痛。


    他没有去管,而是翻上楼梯再一次追上去。


    天台之上,金发女人半跪在地上,五指紧握狠狠砸在手中的遥控器上。


    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赶到的降谷零看见这一幕,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危机解除。


    惊愤交加,普拉米亚迅速对着不速之客举起手里的枪。


    降谷零不会再给她开枪的机会,果断扑了上去,两人近身缠斗在一起。


    *


    另外两个悠哉伤号终于完成了他们最后一次复查,并且在萩原研二认识护士站最后一个实习护士前被主治医师赶出了医院。


    萩原研二:“我要去找小阵平,小琉生呢?”


    “回家喂猫。”北川琉生手里拿着诊断书。


    “那我们顺路诶!”


    两人走在街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自从知道北川琉生异能力的秘密后,两人私下的对话就往魔幻热血少年番的方向一发而不可收拾。


    萩原研二似乎对他的过去极其感兴趣。


    直到他问起自己怎么发现拥有异能力的,北川琉生才回望过去,目光无奈。


    “研二君,你其实没必要这样。”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萩原研二一愣,哈哈装傻避开视线:“什么‘这样’?”


    “今年警察厅年终检查,我的心理评估结果保持在良好的范畴。”北川琉生直白地点明。


    他知道萩原研二在担心什么。


    这两年来不算工作上的沟通,生活上和北川琉生交流最多就是他。


    最开始是时不时帮他痛骂疑似“临阵脱逃”的降谷,后来也经常拉着北川琉生聚餐,并且义正言辞地要走了他家的备用钥匙。


    虽然没有幼驯染bug般的直觉,但萩原研二在感受情绪方面的能力绝对吊打他们几十条街。


    或许他察觉到了自己情绪不高,但北川琉生一直不觉得自己压力过大,或者有什么别的问题。


    “原来小琉生是这么想的吗?”被点明目的萩原研二也面色如常,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小阵平倒是和你有不同的看法呢……”


    北川琉生被勾起了好奇,不解问:“什么?”


    就听见萩原研二噗嗤一声笑出来:“小阵平觉得我爹味这么重,是想通过扶养你给小降谷当爸爸哈哈哈哈。”


    “哈哈哈我觉得是他想才对吧。”


    北川琉生:“……”


    他忍了忍,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最后没忍住也笑出声:“……什么嘛。”


    两人笑了好一阵,一段不过五十米的路走了快两分钟。


    许久萩原研二才缓过来,对他眨了眨眼睛:“我们是朋友嘛,朋友不就是拿来关心的?无论心情好不好都不妨碍朋友之间的互相骚扰、咳,相处。”


    “当然,如果小琉生觉得被打扰到了,Hagi酱也可以尝试着不那么热情。”


    这么说着,紫眸青年目光一变,委屈中带着强撑的坚强,幽幽注视眼前的人:“小降谷回来后你的心情好了很多,不需要Hagi了也可以理解……嗯,Hagi没关系的。”


    说完他低下头,看起来活像在原谅一个用完就丢的渣男,神情足矣让不明所以的人揪心。


    “……”


    北川琉生被这浑然天成、没有任何表演痕迹的目光看得一阵失语。


    他一时间嘴都忘记合上,半晌才艰难开口:“……没有。”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


    “所以Hagi还是讨人喜欢的吧!”


    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萩原研二大声宣布着这个早就广为人知的消息。


    这一刻,北川琉生由衷觉得无论是自己还是降谷零,他们玩的那些招式在萩原研二面前都弱爆了。


    两人又走出一段距离,来到松田阵平负责巡逻的街区。


    萩原研二目光跟扫描仪似的左右观望,生怕错过了幼驯染的身影。


    “奇怪,”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按照平时的巡逻路线该来了。”


    萩原研二跟松田阵平在这条路上巡逻过不知道多少次,对幼驯染的速度和习惯了如指掌。


    北川琉生皱眉猜测:“难不成是路上什么事耽误了?”


    还没等两人思考出什么,身后传来一道爆炸声。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转身赶去。


    爆炸声后紧接着枪声,显然不是什么热水壶爆炸之类的意外事故。


    他们在不远处那栋公寓里看见了正在疏散人群的伊达航。


    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唤人,萩原研二察觉到不对劲抬头。


    两楼之间一道拉着绳索的人影飞过。


    “那是……”


    北川琉生目光扫到另一侧,脸色倏然失去血色。


    萩原研二也惊出声:“小降谷要干什么!”


    降谷零来不及向下看,他险险抓住栏杆,强靠着臂力成功爬上楼梯,身影消失在北川琉生的视线之内。


    另一边诸伏景光的背影也一闪而过,像是要走楼梯赶过去。


    “我们去帮忙,”事情发生得太快,萩原研二只能大概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他忙对身边的人道:“不会有事的!”


    “不,”北川琉生拉住他,脸色依旧不好看,话像是从喉咙里一字一字挤出来的,没头没尾:“那个人有逃跑工具。”


    他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抬头看向楼房天台的方向,脑海里是走过来时看见的楼房布局。


    “……我们去那栋楼的后巷。”


    零不会有事的。


    北川琉生没有把话说完。


    敢做出这种危险的动作,他最好没事。


    ……


    天台又一声爆炸。


    降谷零躲避不及,被手榴弹的余波冲上台阶,碎石全数砸在身边。


    他真没有想到,轻飘飘在两栋楼之间飞过的人身上还能带着这种东西!


    耳边全是嗡鸣声,剧痛让人抬不起脑袋。


    砸在石阶上的肩膀像是碎了一般的在痛。


    罪魁祸首还在靠近,手里拿着枪,而他现在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连眼前的景象都是模糊的。


    “虽然来不及杀了那个拆了我炸弹的家伙,但你也不错。”


    普拉米亚眼神骤然一厉:“要怪就怪你倒霉好了!”


    砰!


    子弹飞出枪膛。


    紧接着是枪管掉落在地面的声音。


    降谷零没有眨眼。


    眼前普拉米亚向前踉跄一步,枪支脱手而出。


    血色在她身后绽开。


    诸伏景光举着枪,站在天台的门口,气息不平,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他又开了一枪,这一次被普拉米亚咬着牙躲过。


    “Zero你还好吗?!”


    在诸伏景光注意力被金发青年引开的那一刻,普拉米亚翻身躲进一处掩体,再一次拿出虎爪钩,咬住阳台一跃而下!


    临走之前,她目光狠狠刮过天台上两人的脸,仿佛要用视觉把他们的样子刻在心底。


    右手被枪击中用不了力,她全凭左手撑住身体,顺绳索滑落进隐蔽的小巷。


    普拉米亚来不及检查伤势,她踩稳地面转身就想离开——


    巷口被一道逆光的身影堵住。


    黑发青年双手持枪,纹丝不动地指着从天而降的女人,他喝止:


    “别动!把手举起来!”


    “啧。”


    弯曲落地的双膝缓缓直起,普拉米亚眯起眼睛,发出不满地咋舌声。


    她咬紧牙齿,十分配合地忍痛举起受伤的右手。


    左手藏在袖中,不着痕迹地抓住从袖管落下的重物。


    还不等她做什么。


    一道劈风的猎猎声从身后袭来。


    重棍夹着凌厉的风,不偏不倚重重砸在炸弹犯的后脑!


    ——砰!


    猝不及防地中招,普拉米亚浑身一震,神情难以掩盖震惊,紧接着眼前一黑,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脱力向前扑去。


    她缓缓倒在地上,露出身后藏匿的人。


    北川琉生面色无波无澜,双手握着短棍末端,视线始终跟随倒地的人一点点垂下。


    许久,他扔开手里的棍棒。


    第37章 花猫 脏兮兮的黑脸小三花!


    一个探出去的金毛脑袋缓缓从天台边缩了回来。


    见降谷零表情五彩缤纷,诸伏景光还以为他因为失手让罪犯跑了而心情不好,打算出声安慰。


    还没出声,就看见幼驯染抬手捂住那张笑容苦涩的脸,语气轻若蚊吟:“Hiro……你说我现在负荆请罪可以被网开一面吗?”


    诸伏景光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没事。”降谷零终于缓过爆炸的劲头,顽强地靠自己站了起来。


    他活动着手脚确定没有大碍:“琉生他们在下面,普拉米亚被抓到了,我们下去吧。”


    趁这一段路他能在心里祈祷北川琉生没有看见刚刚的空中飞人。


    可能是祈祷来不及传到天上各路神仙耳朵里。


    当看见萩原研二在北川琉生身后对他夸张地挤眉弄眼时,降谷零心里缓缓飘起了白旗。


    北川琉生刚把普拉米亚铐好,抬眼就看见那个把心虚刻在了脸上的某个金毛脑袋。


    莫名让人想起家里那只从不睡猫窝、晚上偷偷钻进主卧被抓包的另外一只小黑脸。


    降谷零垂下的胳膊尽力放松,不想让青年看出什么,语气轻松:“琉生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太明显了啊小降谷!你脸上的灰还没擦干净呢!


    萩原研二在内心呐喊,试图再给一点提示,手还没来得及比划就被北川琉生回头一个刀眼制止。


    黑发青年收到信号立马噤声,在心里默默划了个十字。


    他转头扑向匆匆赶来的幼驯染以免他卷入战场。


    北川琉生脸色已经好了很多,虽然还是没什么血色,但至少不像刚刚那样被吓得惨白,说是被冷风吹的也说得过去。


    比起他的雪白,降谷零现在可谓称得上“浓墨重彩”。


    他目光落在降谷零花猫一样的脸和衣服上。


    外套在刚才跳楼的时候被金发青年嫌碍事脱了,白色高领毛衣陪着主人在地上滚了不止一圈,还被爆炸的火花燎到了衣摆,看起来也只剩垃圾桶这一个归宿。


    总而言之降谷零现在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脏兮兮的黑脸三花。


    顶着一身长毛风中凌乱,还装作若无其事的那种。


    北川琉生默然片刻,从口袋里拿出黑色口罩递过去:“把脸遮一下。”


    金发黑皮这么显眼也不知道遮一下。


    这是逃过一劫了吗?


    降谷零还没搞清楚事情走向,灰紫色眼睛闪了闪接过口罩。


    “景光,刚才是你开的枪?”北川琉生转头,注意到诸伏景光外套下鼓起熟悉弧度的两侧裤兜,想起普拉米亚身上的枪伤。


    他问:“一共开了几枪?”


    刚才有三道枪声,两声爆炸,而普拉米亚身上只伤了一处。


    诸伏景光回答:“两枪,都在天台上。”


    得到答案北川琉生点头,转身就要往那栋楼走:“你们两个不方便的话可以先离开,弹壳我去找。”


    既然普拉米亚已经进入了黑衣组织的视线,那么她被捕对方未必不会派人来查看情况。


    刚才情况紧急,他猜这两人没有顾得上清理痕迹。


    “弹壳!”降谷零一拍脑袋——当然是用没有受伤的手——懊恼道:“我们居然忘了这个!”


    想起这一点他起了些寒意,要知道诸伏景光手里的枪和子弹可是组织提供的,那么组织也肯定有追溯渠道。


    北川琉生走出两步,在路过降谷零面前时停下来。


    浅色瞳孔注视着人的时候总会比深色显得感情浅薄一些,北川琉生盯了他好一会,直到快把人大冷天盯出一身汗,才收回目光。


    他忍住一巴掌拍在这人欲盖弥彰的那只胳膊的欲望,低声:“受伤了就快去处理啊,笨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一点降谷零只会比北川琉生更清楚。


    他想了想,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晚上我去找你好吗,不会把我锁在外面吧?”


    北川琉生没搭理他。


    直到他走出一段距离,金发青年才隐约听见一道“哼”声。


    等人消失在单元楼里,降谷零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肩膀疼得像被一个大汉拽着胳膊使劲抡。


    他赶紧活动了一下,确定只是轻微脱臼。


    一直在旁边沉默看着,萩原研二直到这时才走过来,语气难得听不见轻佻,甚至带着罕见的严肃:“小降谷,刚才实在太危险了。”


    紫水晶同色的眼睛夹杂着后怕。


    看见朋友从六七层的楼房往外跳是一件极考验心脏的事情,哪怕这个朋友很厉害,或许充满把握不会让自己受伤。


    但这些外在因素不会改变他们在那一刻的慌乱。


    “这次是形势所迫,”平时里嘻嘻哈哈的人认真起来往往比整天挥舞拳头的家伙更有威慑力,降谷零一怔,忙打包票:“我下次一定注意!”


    当然他没有说“不会再犯”这种话。


    谁都不能保证这种事没有下一次。


    诸伏景光托着下巴,看热闹不嫌事大:“所以,琉生应该也看见了呢,Zero的空中飞人。”


    “严肃”滤镜一分钟到期的萩原研二紧跟着:“我们可是看着小降谷从头顶飞过去哦,绝佳观影位。”


    两人一唱一和,成功让眼前脏兮兮的金发青年缓缓石化,又像石膏一样裂开。


    “所以刚才只是死缓是吗……?”


    他欲哭无泪,不敢想到时候该怎么蒙混过去。


    然而无论是幼驯染还是萩原研二都只投来珍重的眼神。


    “而且我发现,”萩原研二思索了一会,还是打算在此时提醒降谷零:“小降谷对小琉生的影响会不会太大了一点。”


    一时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降谷零瞬间豆豆眼:“诶??”


    松田阵平觉得这话有些奇怪:“这俩家伙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影响不大才奇怪吧!”


    要知道他刚毕业的那段时间骤然不用看两个人粘在一起还有些不习惯呢。


    思考片刻,降谷零敏锐地察觉到了点什么。


    萩原研二用看小孩的目光嫌弃地看着幼驯染,转头对他道:“我只是觉得小琉生生活圈太小了一些。如果满分是一百,我、小阵平、班长和小诸伏占十分,那小降谷可能占了八十九点九吧。”


    越是担心对方的心理状态,萩原研二就越发现北川琉生对陌生人的疏离。


    他曾经尝试过梳理北川琉生的人际关系,发现简单得让人心惊。


    连警察厅的同事都让他区分得十分清楚,不被纳入日常生活的交际范畴,更别说让北川琉生尝试去交什么新朋友了。


    进入工作后他们见过班长的女朋友和父亲、去松田家拜访过,最常聚会的地方就是萩原研二家,但他们一次也没有见过北川琉生家里的人。


    好像除了他们,北川琉生在这个世界就没有其他羁绊了。


    一开始萩原研二还会为此而担忧,担心北川琉生有什么困难不愿意和他们说,但苦于不知从何下手,觉得等降谷零回来或许会好上一些。


    但现在……黑发青年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从那次爆炸后他就意识到了什么。


    哪怕北川琉生没有过多透露,以萩原研二的敏锐或多或少也能猜到一些。


    ——从一开始,这件事情就只有小降谷可以解决嘛。


    *


    夜幕降临。


    北川琉生坐在书房里看书,暖色灯光投在木质桌面和椅子上。


    新书房装修不是年轻人喜欢的简单灰白风,反倒有些复古,屋主将搬不走且不算贵重的书都留了下来,加上北川琉生带来的一起,占据了整面墙壁。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书里的文字变得让人格外难以理解,只翻看了两页就被主人放下。


    总觉得以自己这个状态,再看下去就是对书籍和作者的不尊重了……


    好在没等多久,门外传来开门的声音——他猜到了那个人会找萩原研二拿钥匙。


    运筹帷幄的北川琉生没有起身,连头都没有抬,等人自己进来。


    ……但他似乎忘记了眼下家里不止自己一个“原住民”。


    摸黑开门的金发青年被一双幽蓝猫眼来了个贴面杀。


    降谷零:……


    “喵呜!”


    原本蜷在沙发上的小暹罗听见门口动静耳尖一动骤然睁眼,看见有人进来瞬间朝门口扑去。


    它尾巴上的毛炸开,整只猫大了一圈,想要恐吓住不速之客。


    降谷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还就真没走进去,站在门口和那个小生物面面相觑。


    他们两个显然都没想过会在这里碰见对方。


    琉生居然真的背着他养了别的小黑脸!


    而现在对方表现得比他还像原配!


    没等两只猫在客厅打起来,书房的门先打开了。


    北川琉生穿着深灰色V领睡衣,款式有点像浴袍,靠着门时双腿露出来,笔直修长。他打了个哈欠,整个人看起来懒懒的:“怎么才来?”


    “不冷吗?”降谷零立刻抛下地上拿瓷砖地板磨爪子,蠢蠢欲动的小黑脸,目光不会转了般被锁在青年身上:“怎么不穿多点?”


    金发青年头发藏在棒球帽里,看起来回去好好把自己倒腾了一番,总算不像只刚从垃圾桶爬出来的流浪三花。


    “刚洗完澡。”北川琉生发尾没有完全吹干,还带着点潮气:“书房里开了空调。”


    见降谷零还站在门口,他出声提醒:“鞋柜里有双新拖鞋。”


    ——是给他准备的。


    打开鞋柜,强悍的观察和推理能力让降谷零得出结论。


    因为北川琉生也刚搬过来不久,一些小物件还没有准备齐全。


    除了明显是萩原他们的拖鞋外,作为鞋柜唯一一双没有拆封的鞋子,降谷零手里那双姜黄色小猫图案的拖鞋如果是一次性的那也太奢侈了一点。


    发现这一点,降谷零的神色更加柔和了一些。


    “琉生刚刚在干什么?”他换上鞋,走进屋子。


    煤球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到北川琉生脚边,翻滚着露出肚皮企图得到更多关注,打断两个人的交谈。


    北川琉生被粘得没法,递给降谷零一个抱歉的眼神,分出些注意力把小猫抱起来,趿着拖鞋去拿宠物零食。


    可恶的家伙……


    降谷零不自觉咬牙,主动跟进厨房,和爬在青年肩上的小暹罗对视时十分想提着后颈把碍事的小东西扔开,但他面色和善:“需不需要我帮忙?”


    北川琉生没察觉到其中机锋,想也不想拒绝:“你的手能提重物吗?”


    虽然只是简单一句关心,但降谷零瞬间顺毛:“已经处理好了,休息一下就行。”


    这种程度的伤都不会影响出任务。


    “还是我来吧。”


    北川琉生头也不回,动作看起来十分熟练,将奶粉冲泡好往里面加了些猫粮泡软,连小暹罗一起放在阳台的猫窝。


    降谷零没有再提议,只是在青年忙来忙去时一直坠在他身后。


    做完这一切北川琉生转身,面对身后金发青年时双手环抱着胳膊:“好了,现在来聊一聊我们的事?”


    “比如空中飞人、直面枪和手榴弹,让我想想……还有——”


    他这样看起来莫名像吵架前先把小孩哄睡的夫妻,降谷零被自己的联想取悦到。


    连带阳台上那只和自己查重率过高的猫都顺眼不少。


    不等青年一一列举完,降谷零的怀抱比话的尾音先一步落下。


    就像他自己说的,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此时一只隔着睡衣环住青年的腰,另一只按住他的脖颈。


    消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紧紧贴在一起。


    在熟悉的怀抱中,北川琉生认真地建议:“撒娇没用,零先生,我们偶尔也换一换招数怎么样?”


    降谷零十分坦然地换了一种说法:“没有撒娇,我这是在色诱你。”


    虽然只是简单的抱了一下便松开,但面对阳台上正盯着他们的清澈杏眼北川琉生还是升起一股罪恶感。


    他把人拉进书房。


    “色诱的话,这也太逊色了一些吧。”


    关上书房的门,北川琉生站在门后语气中带上了些调侃,煞有其事地评价。


    闻言,降谷零配合着他的话沉下脸色,眼睛藏进帽沿的阴影中,气场一时间变得危险。


    他语气饱含着危险的意味,尾音压低而含糊:“还有其他人色诱过你?”


    提到色诱,北川琉生满脑子都是那些有欧洲人参与的宴会,最后总少不了这个固定节目般的环节。


    但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像金发青年那样,只需要站在这里就足够让人心动。


    他面不改色地把另一个世界的事情排除在外:“很遗憾,没有,你是第一个。”


    “那我就是最好的那一个。”


    得到满意的回答,降谷零眼也不眨,霸道地说:“那被我色诱上钩的北川警部……会对我予取予求吗?”


    第38章 承诺 我答应你。


    降谷零的话半开玩笑半认真。


    仔细算起来他们交往两年多——中间被单方面分手也包括在内——两人真正亲密的时间居然只有一个晚上!


    这简直难以置信、惨绝人寰、人神共愤!


    脑海中的想法被一掌盖在脸上打断,眼前北川琉生冷笑连连:“没有上钩,不准蒙混过关,还有零你的想法全都写在脸上了!”


    这样真的能做好卧底吗?!


    青年的话过于斩钉截铁,成功让降谷零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不自觉摸上自己的脸。


    难道我的魅力真失效了?


    一眼看出他又想了些什么,北川琉生抬手摘下他的帽子,露出青年耀眼的金发和眼睛。


    他双手盖在那双深肤色的手上,交叠着捧住这张两年没有任何变化的脸,恶趣味用力一挤,给正在出神的人挤得变形。


    “不准走神,接下来我的话要好好记住。”北川琉生看进那双灰紫色眼睛深处,语气恶狠狠。


    在这人来之前,他一直在想白天的事。


    今天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降谷零涉险,哪怕知道这种事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经发生过无数次,可北川琉生还是有一种心脏过电般的后怕。


    他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认识到眼前人生命的脆弱。


    和重要。


    降谷零于之北川琉生的重要。


    所以北川琉生道:“如果可以,请不要再让自己遇到危险了,可以吗?”


    “即使不能避免,也请一定要撑到我去见你。”


    现在的北川琉生连在脑海中设想“降谷零失去生命”都难以做到。


    从很早开始,金发青年就重要到是他在这个世界的锚点。


    如果降谷零有任何意外,拴住船的绳索就会断开。


    “可以答应我吗?”


    所以,北川琉生轻声询问。


    “……”


    面对年轻恋人的认真请求,降谷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沉默着注视他的眼睛,同样认真地回问:“哪怕这很残忍?”


    有时候隐瞒确实是对不知情人的一种保护。


    降谷零在组织底层的时候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他暴露又或者在哪次任务中失败,那就什么线索都不要留下,干脆让北川琉生以为自己是个睡完就跑的混蛋好了……


    可北川琉生却这么反驳当时的他:


    “不会有什么,比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受伤更残忍的了……”


    “所以,请一定要答应我。”


    这是青年今晚第三次使用敬语。


    降谷零张嘴,理智告诉他不能答应,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守信。


    但情感让他不能拒绝。


    “我答应你。”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会拼尽全力活下来。


    活着等到北川琉生。


    虽然不知道这个承诺是否正确,但他能感觉到北川琉生松了口气。


    就好像真的为了这个诺言而放心了一些。


    “好了,不提这个,”北川琉生松开他,撇过头要掩饰刚才的失态,转移话题朝书桌走去:“其实关于那个组织我有一些个人的发现……”


    他毫无违和地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或许并没有全部,还记得开口提醒降谷零:“桌上没动过的那杯牛奶是你的,喝完记得刷牙,牙刷和杯子都在主卧洗漱台。”


    看见北川琉生穿着睡衣、说着让人心动不已的话,又坐回书桌拿出资料面容认真严肃,这一刻降谷零由衷觉得他是个神奇的人。


    当然是褒义。


    嗯……还有些性感。


    棕发青年坐着,降谷零手臂撑在座位上,从远处看像是把他环在臂弯和书桌之间。


    鼻间全是洗发水和沐浴露的浅淡香味,钩子似的拽住人心飘远。


    北川琉生说了句什么,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回头皱眉问:“你有听我讲吗?”


    “听、听了,”目光对上,降谷零忙将跑偏的思绪拉回:“你说组织这两次的行动在资金供应上有问题。”


    北川琉生目光狐疑,显然不信,但他放弃了追究而是接着道:“虽然对这个组织无脑暴力的作风不敢苟同,但不得不说他们在赚钱方面确实很有一手。根据你们提供的消息,组织的势力遍布了大大小小多个行业。”


    “但他们最近同时向意大利、墨西哥这两个黑帮盛行的国家发展势力,用来开辟走私航道、买通商路的资金太过庞大,根本不是普通财阀可以支撑的。”


    “我们监控的几个稍有分量的公司近期表面上也没有出现资金问题。”


    港口Mafia很少有资金困扰,那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金库,里面堆积着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财富。


    但这样一个全然藏在暗处、没有明面上的公司、全靠满日本威胁社长的组织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财力?


    就算一次性掏空了手底下的蝼蚁合伙人都做不到。


    北川琉生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一个组织发展到这个规模那些掌控着日本的大财阀会全然不知情。


    至于参与了多少,又或者说这个势力到底是谁的爪牙就不得而知了。


    “等等,”降谷零思路没有跟上,提出疑问:“我记得我搜集的情报里没有组织的财政支出啊?”


    他目前还没有接触到这方面的消息呢。


    话一出,没想到北川琉生比他更难以置信:“你是笨蛋吗?”


    “诶??”


    “就这一条走私宝石的路线一年的盈利至少都是以亿来计数的单位,还得是美元,如果不是墨西哥Mafia最近内乱他们根本不会让别人分羹。要拿下这条线当和墨西哥搭上线的敲门砖,组织用来交换的东西只会成倍增加。介于合作伙伴自顾不暇,我更倾向于交易物是黄金或美元。”


    他接着道:“能够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能够一次性拿出这么多资金,我们要排查的范围基本就缩小到了四家财阀——富沢、大冈、铃木、乌丸。”


    “铃木财阀的资料公开程度太高,目前嫌疑最低,其他三个理论上嫌疑没有高低之分。”


    北川琉生整理好资料一股脑堆在表情空白的人面前:“接下来我们就可以看看被调查的几位社长和哪一个财阀有关系……当然不排除他们足够谨慎,两个经济来源之间没有联系。”


    “毕竟狡兔三窟。”


    降谷零:“……”


    青年听得目瞪口呆,顽强地从这一堆结论中找出最关键的一点。


    “宝石走私的盈利是怎么算出来的?”


    ——前面很好理解,后面也不困难,但这个结论怎么得出来的?


    上学的时候可没教过Mafia一斤宝石出手是什么价。


    没想到会在这个问题上有纠结,北川琉生动作一顿,抬头和降谷零大眼瞪小眼。


    好问题。


    “额……”他毫不犹豫地甩锅:“零组那边得出的结论,或许是有特殊人才吧。”


    降谷零听得一愣一愣差点信了:“……是吗?”


    “咳,不提这个,”北川琉生语气有些生硬:“你有别的事要说吗?除了色诱。”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话题转移了,但降谷零从善如流地配合。


    他压下心里的疑惑,想起自己来的另外一件事:“琉生周末有时间吗?”


    北川琉生依旧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大部分有,怎么?”


    这个角度让人不自觉把眼睛睁大,显得一双桃花眼微微有些圆溜。


    被传染感冒似的,降谷零也咳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放在青年手上。


    手感还不错,北川琉生好奇地把卡片翻过来,再抬头时目光染上不解。


    这是一张网球俱乐部的会员卡。


    “是这样的,因为一些特殊任务,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网球教练都会是我的兼职”之一……


    降谷零双手合十,语气苦恼:“要找一个能够配合我的时间的学员太难了,琉生能不能拯救一下可怜的透酱。”


    说完,他像是害怕被拒绝,甚至用上了屡试不爽的狗狗眼。


    听到白天萩原研二的提醒,降谷零在内心暗喜的同时也感到了担忧。


    再加上诸伏景光提到在街边遇到琉生时他心情似乎不太好,可能是因为联系不到自己,降谷零才想出这么个办法。


    一来确实解决了这一桩难题,二来两人相处的机会也变多了,也能让北川琉生周末多出门。


    眼见北川琉生听说是工作而有些松动,他再接再厉:“一个经常翘班的教练如果没有固定学员……会很快就被开除的吧。”


    隐隐猜到他真实想法的北川琉生闻言,果然抿住嘴唇不再犹豫:“嗯,我会去的。”


    降谷零瞬间弯起狗狗眼:“真是太好了!”


    他还没有看见过北川琉生穿除了警校训练服以外的运动装呢!


    说完正事,他这才左右望了望,打量着四周。


    上次没来得及参观北川琉生的住所,那栋别墅就已经住不了人了,直到现在降谷零才看见北川琉生的书房。


    书架上的书都被很好地保护着,但也都算不上新,看得出主人反复阅读的痕迹。


    他想起警校的时候如果周末没有活动,北川琉生也总是捧着书在看,并且阅读的题材跨度不小。


    让人摸不准这家伙的喜好。


    “我来之前琉生是在看书吗?”


    北川琉生已经开始收拾桌面,把夹着书签的书放回书架:“嗯,在看乱步先生的短篇集。”


    听见这个不算大众化的称呼,降谷零先是一愣,随后才道:“琉生下班居然也看推理小说吗?”


    那岂不是连休息时间也在“破案”?


    “有时候也会读诗,”北川琉生把东西收拾好往卧室走。


    虽然预料到这人今天会住在这,但北川琉生还没来得及给他找换洗的衣服:“不过更感兴趣的是文豪们的八卦。”


    说着,他自己先沉默了:“……比如太宰先生的墓地和森先生是对门什么的……”


    知道这件事后北川琉生还特意抽空去两人墓前送过花。


    降谷零站在他身后,听他小声嘀咕般地念叨,注视着棕发青年半跪在衣柜前翻找。


    青年头顶几根立着的头发左右摇晃,肆无忌惮地破坏他的精英气质。


    过了有一会,北川琉生动作顿住,一脸茫然地回头。


    “怎么了?”降谷零问。


    北川琉生表情难得有这么茫然的时候,仔细看还有些难为情:“你之前说习惯裸睡,我就没准备睡衣……”


    想了半天才记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降谷零没想到他还记得,失笑:“没关系。”


    紧接着就听见北川琉生:“……内裤也没有。”


    他们这情侣当得,也算独一份了。


    目光下降谷零脸色唰地一下就红了,北川琉生反倒找回些理智:“咳、要不你先穿我这一件?长款应该不碍事,我找找其他衣服。”


    至于内裤……


    北川琉生虽然有没拆封的,但估计他们穿不了同一个型号。


    话音落,降谷零还没回神。


    两个人就像两桩树墩杵在卧室里面对面思过。


    虽然不是没坦诚相见过,但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


    在组织里万般捶打的脸皮在“挂空挡”的威胁下一戳即破,降谷零想要在心里呐喊,抱起浴巾强撑:“不、不用,我裹浴巾出来就行。”


    说完就要落荒而逃。


    “放心,家里有烘干机,明天能干。”


    果然尴尬只要转移就不会那么要命了,北川琉生看着金发黑皮家伙通红的耳根,今晚原本就在水平线以上的心情又好了不少,出声提醒。


    他声音徐徐:“其实,不穿衣服也不是不行。”


    不算大胆直白的话,但落在耳中已经是明晃晃的邀请。


    降谷零脚步一顿,回头时望来的目光让人想起两年前在酒店的时候。


    少了些青涩,但一样危险。


    “只是我的澡就白洗了。”北川琉生面容莞尔。


    降谷零眼也不眨,回答毫不犹豫:“没关系,待会再洗一次就好,我帮你。”


    ……


    不知道过了多久。


    浴缸中,降谷零将试水温的手拿出来,动作轻柔地将人放进去,小心托住青年的后颈,不让他滑落。


    他突然想起似的,温声:“内裤什么的还是要买的。”声音中浑然只剩餍足。


    “嗯……”


    青年不想理他,只用鼻音回答。


    “下次我陪你去。”


    “……”


    第39章 新任务 青春没有售价,Mafia c……


    坏消息,金发混蛋又要跑了。


    好消息,这次他记得离开前把北川琉生叫醒吃早饭。


    北川琉生坐在垫了软垫的椅子上,戳了戳松软温热的玉子烧,看降谷零拿出烘干的衣服匆忙往身上穿,还有余心观察餐桌这边的情况问他难不难受。


    昨天到最后基本没有印象的北川琉生不语,别开视线低头喝增味汤,淡淡道:“你毛衣穿反了。”


    “诶,是吗?”


    降谷零低下头,瞅着面前的毛衣领面容空白,下一刻他动作更加迅速地把衣服脱下来,重新换上。


    北川琉生没上去帮忙。


    准确来说,他还没从清晨睁眼看见黑皮男朋友穿着自己的衬衫、下半身简单裹着浴巾、脖子上系着围裙的冲击下缓过来。


    那场景的震撼程度堪称精神攻击。


    手忙脚乱一阵,降谷零终于披好了外套,把自己搭理出了一个能出门的样子。


    虽然西装裤看起来有点皱,但没关系,只要腿长,别人的注意力就不会在这几道小折痕上。


    “我出门啦!”降谷零抓了把头发转身。


    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餐桌的北川琉生站在他身后,靠着墙壁减轻站立的压力,对他如此“活力四射”颇有怨念:“知道了,注意安全。”


    “错了,”降谷零淡笑着凑上去,低头与青年交换了一个吻,先斩后奏:“此处应该有个吻。”


    青年没有反驳,任由对方吻完还猫似地在自己嘴角蹭了蹭。


    分开时黏糊糊的。


    随即他推着降谷零后背,把人推出门:“行了吻过了,再不走就迟到了!”


    *


    把波本叫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组织的top killer琴酒。


    事实上他找的是整个威士忌组。


    提前一步到达,坐在吧台前的苏格兰等得无聊,正目光温柔地擦枪。


    这一幕单拎出来看有些奇怪,但放在昏暗的酒吧就一点也不突兀了。


    旁边莱伊还在漫不经心地往墙上扔飞镖。


    地下酒吧、奇奇怪怪的黑衣人、随意堆放无人管理的危险物品。


    非常符合世人对犯罪组织的所有猜想。


    门口挂的风铃被撞响,生锈的铃铛发出也不怎么讨喜,莱伊头也不回,指尖飞镖深深扎入红心。


    “嚯,打工回来了?”语气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组织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个人癖好,比起琴酒一言不合杀个人玩玩,苏格兰的做饭、波本的打工、贝尔摩德的演戏都显得无比平淡无奇。


    以往赤井秀一对此是不置一词的。


    波本没有搭理他,而是转过头看苏格兰,目光里的意思十分明显:这是吃错药了?


    他们三个见面后的流程难道不是他先出言挑衅,莱伊冷言毒舌,最后再由苏格兰一锤定音终止战争吗?


    都心照不宣了今天怎么不安套路出牌。


    怎么,FBI暴露后终于迎来了迟到的叛逆期?


    收到幼驯染视线,苏格兰默默挪开拒绝对视选择置身事外,不理会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凭借两人的熟悉,他能从各种小动作中看出Zero这家伙现在心情正好着。哪怕黑着一张脸,神色晦暗不明,但总让他幻视有一对耳朵在对方头顶愉悦得直抖。


    看起来今天这两人是打不起来了。


    苏格兰把枪放回琴包,淡定喝了口杯中的酒,又淡定地把杯子放下。


    没有得到回应,波本也不在意,绕到吧台另一侧坐下,和莱伊一左一右不说,中间还隔着个苏格兰。


    “Bourbon Whiskey”


    他摘下棒球帽,对始终一言不发的调酒师彬彬有礼地道。


    “好的先生,请稍等。”调酒师眼观鼻鼻观心。


    能够出现在这里,他当然也是组织的成员。只不过和核心成员有所不同,调酒师只接触到一些跑腿的活。


    虽然因为常驻在组织的酒吧能经常接触代号成员,但这并不会消减他对这些人的畏惧。


    波本,不择手段的情报贩子。


    情报组朗姆的人,组织近期的红人之一,是少数因为名声响亮而被主动邀请加入组织的存在。


    据说对方因为和贝尔摩德类似的神秘主义被指派到对方手下待过一段时间,曾在美国独自一人完成了收集目标资料、潜伏、制服目标保镖和绑架的一系列任务。


    打破了组织对情报组成员不善体术的印象不说,还隐隐压行动组一头的趋势。


    能够和波本坐在一张桌上的人也没有一个是善茬。


    莱伊走的是琴酒风,孤狼属性让他在组织里格格不入,也就只有和谁表面关系都不错的苏格兰能跟他说上几句。


    苏格兰这种对谁都笑眯眯的组织成员倒是头一次见,但要是有谁被他表面伪装骗过去,忽略了对方眼中深渊般的漩涡,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调酒师低头调好酒,熟练地把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将酒放在吧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酒吧的门再一次被推开。


    三个人不约而同抬起头。


    来人身穿黑色大衣,戴着同色礼帽,裹挟着一身西伯利亚寒风踏进来。


    那双狼似的幽绿眼睛环视酒吧内一圈,最终锁定在三人身上。


    那人大步走过来。


    琴酒身上除了冷气还有股怎么都掩盖不住了火药味,不知道刚从哪个凶杀现场里走出来。


    他几步站定,言简意赅:“有任务。”


    闻言吧台前三人神态收敛,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


    “美洲那边和我们交易宝石的人说第一次交易要亲自来验货,”琴酒说着,似乎对此有些不满,“啧”了一声却没过多表示:“BOSS下达指令把任务交给了贝尔摩德,这几天她会从美国赶回来。”


    “交易事宜由那个女人全权负责,你们三个协助。这一次的任务关乎组织新商路,你们要做的就是不要让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现意外,不要让组织露出颓势。”


    琴酒说完,手还插在外套兜里没有拿出来过,嘴里叼着怎么也不见短的烟,扫视三人一眼:“有问题快提。”


    吧台前一时间陷入无声,调酒师早在琴酒说到任务的时候就自觉避开,不知所踪。


    三个威士忌对视一眼。


    莱伊目光闪烁着隐晦的光,在锈色浓重的酒吧里并不明显,他随意耸肩:“没有。”


    倒是苏格兰思考了片刻,询问:“我们只需要将货物成功转交到对方手上,不需要保证对方安全回国,对吗?”


    “只要出日本。”


    最后一个开口的是波本,他双手交握在桌上,面容施施然:“对方要亲自来验货,怕不是因为前合作伙伴墨西哥Mafia那边自顾不暇,担心匆忙间转手的商路和货源不够安全,或许还想从组织手里敲一笔。”


    “少不了要找茬吧。”


    明明语气轻描淡写,脸上带着淡笑,但给人的感觉不寒而栗。


    “你的情报倒是灵通。”


    “多谢夸奖。”


    琴酒冷哼一声,显然不打算多说:“怎么应对是你们的事,如果失败了……”


    “你们知道后果。”


    *


    眼看办公桌上的日历又要翻过一页,时钟一点点跳动,警察厅里不断有人耳边夹着电话来回奔走。


    明明完成了所有工作,只要到点就可以下班,但北川琉生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算了算零组已经有快一周没给他们找事了。


    总感觉对方又在憋什么大的。


    “北川,管理官找你。”


    门口声音传来的那一刻北川琉生心里那块石头以另外一种方式落了地。


    该来的加班果然还是会来。


    他敲过虚掩的门后走进管理官办公室,却发现里面已经站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眉毛凌乱,圆眼镜下还是那张一本正经的脸没有变,是老熟人,零组的风见裕也。


    另一个人则留着两撇胡子,明显的欧洲人长相,在北川琉生进来后就一直看着他,目光中的打量毫不掩饰。


    从门口到办公桌前的几步路,北川琉生在脑海里把最近几个被零组监控的社长都过了一遍,最近应该没有谁不幸遇难。


    加上他前不久才把关于组织和财阀的推测上报,零组现在应该没空管别的。


    所以可能是这个欧洲人有关。


    果不其然,管理官还没有开口,欧洲人满脸皮笑肉不笑先道:“北川君吧,久仰。”


    北川琉生:……?


    “呵呵,手底下的人不谨慎吃瘪还想从我这找场子。”


    不等北川琉生回应,端坐的管理官同样虚假冷笑:“詹姆斯?布莱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话一出,北川琉生瞬间了然。


    ——FBI的人。


    前几天才跟他通过话的那一位。


    恐怕是见私自调查的事情瞒不住,又不想让自己处于下风,来探底寻求合作了。


    不过如果要商议合作不应该是找警备局吗?


    北川琉生脸上挂着得体的表情,内心毫无波澜。


    大概是猜出他的疑惑,管理官脸上表情一变笑容满面,看起来和警备局一起从FBI手中拿到了不少消息。


    他开口解释:“是这样的北川君,FBI最近在查美洲内部几个和黑衣组织有关的黑帮,其中处理了一个刚和他们建立宝石走私贸易的Mafia集团。”


    “眼下Mafia集团的消息已经被FBI控制住,我们想趁这些人没有得到消息,化妆成Mafia的人和对方进行交易,顺势揪出组织的宝石货源渠道。”


    “只不过,”管理官故作调侃地瞥了詹姆斯一眼:“FBI的人指出希望能够和你合作。”


    大致听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北川琉生没把被FBI指定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神情一时间有些变幻莫测。


    称不上犹豫,倒像是不能理解其中某几个字眼。


    沉默片刻,他缓缓开口确认:


    “……要我乔装成Mafia?”


    “我知道北川君外形不太符合,此前也没出过这一类化妆侦查任务。”


    管理官始终笑眯眯的,显然对自己这个手下给予了十足的信任和期待:“但这也是个不错的锻炼机会,不是吗?”


    第40章 Mafia 这是什么恐怖组织??……


    黑夜,东京老港区仓库。


    身穿藏青色工人服的人守在门口,几人一堆交错着走动,看起来无所事事。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人脊背弯曲得过于刻意,双手不是码头工人常卸货物的那种粗糙,反而布满了使用刀枪棍棒的茧子。


    腰间衣物被什么物件勾勒出奇怪的弧度。


    仓库位置偏僻,被远处集中管理的大型仓库衬托得毫不起眼,里面只放了几个不到两米的集装箱,显得有些空旷。


    两侧玻璃破了一块,木制框架勾勒出两扇硕大的窗,码头的灯光、月光从这两个通道中挤进来。


    月上中天,仓库大门被两个“工人”推开,他们屏住呼吸。


    耳边,女性高跟鞋尖踩上地面的声音在传进仓库,转而又传出回响。


    “贝尔摩德大人。”两人垂首道。


    女人脚步不停,视线没有半寸偏移。


    黑色贴身机车装将她身材勾勒得曼妙有致,金色波浪长发自然垂落。女人有一张称得上被神吻过的脸,但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多看。


    组织的千面魔女——贝尔摩德。


    传说中离BOSS最近的人。


    逆着门外的光,贝尔摩德脚步站定,目光睨向往仓库中的男人。


    “怎么只有你一个,波本和苏格兰呢?”


    莱伊依旧戴着他那顶黑色针织帽,皮夹克拉到脖子的位置,靠着集装箱抽烟。


    看见有女士进来,他把手里的烟随意摁灭在集装箱上。


    莱伊开口回答:“他们在确认码头那边的情况。”


    “买家确定什么时候到了吗?”他又问。


    贝尔摩德轻笑,目光一转投向仓库大门外,朱唇轻启:“快了。”


    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像是在应和她的话,数道车灯照亮堆积着货箱的门口。


    三辆黑色轿车缓缓在门外停下。


    守在四周的组织成员第一时间聚拢,将陌生车辆包围起来,姿态戒备地掏出手枪。


    氛围瞬间凝固,四周一时安静。


    像落入海水的秤砣不断下沉到底。


    只静了片刻,前后两辆车的门骤然打开。


    除司机外车上所有人鱼贯而出,统一漆黑西装戴墨镜。


    他们以包围之势将中间的轿车围在身后,手中清一色端着中型枪支,对准举枪的人,双方形势顿转。


    毫无疑问,只要遭到攻击又或是收到命令,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车灯的强光下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但这绝不是FBI的风格。


    是其他买家吗,FBI的作战计划出了意外?


    赤井秀一眸色像被东京的冬夜冻住,神色不变,不解地问贝尔摩德:“这么大阵仗?”


    他参与过组织和其他黑帮的交易,那些人无一不是战战兢兢,连组织成员的脸也不敢看。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组织的威慑下表现得丝毫不怵。


    来客被围在中间,至少十人,直面枪械的威胁也面不改色,持枪的手纹丝不动。


    只要看清他们手里拿着什么,就会知道对方哪来的底气。


    “……居然是汤普森。”赤井秀一沉沉吐出一口气,最大程度地控制面部表情。


    汤普森,又叫“芝加哥打字机”,著名的美国冲锋枪,每分钟最高能发800发子弹,火力和杀伤力都不是组织成员手里的伯莱塔能够比拟的。


    被黑洞洞的枪管直指着,已经有组织成员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目露惊骇。


    这是什么恐怖组织?!


    贝尔摩德旁观这一幕,仿佛看见了什么闻所未闻的奇事,原本百无聊赖的脸上逐渐爬上一丝兴味。


    “有意思……”


    两方人员没有僵持多久,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似乎收到命令,抬手摁住微型耳机把枪放下,转身去开墨色轿车的门。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车厢内昏暗不明,一双裹着妥帖西装裤的腿伸出,踩实在地面。


    西装裤不知道是什么布料,随主人的动作暗光流动。


    还没有看见正脸,所有人就听见一个过于年轻的声音。


    日语,却因为每个音节过于清晰标准显得有些奇怪:“太久没回国,国内的见面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隆重了?”


    这个声音……


    明明身处暗处,赤井秀一的瞳孔却骤缩成一条线。


    直到青年全部身形探出车外,众人才看清他的模样。


    太过游刃有余了……青年站在枪林之中,依然保持着得体的笑意。


    从容得像是一个带着礼物拜访邻居的青年白领。


    黑色风衣让他与身前护卫的人、身旁的车、身后绵延无尽的黑夜融为一体,手腕处皮肤也被黑皮手套遮挡。


    胸前那片与风衣不搭、却足够吸引目光的白色哥特式领巾成为青年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


    寒风鼓起对方风衣两翼,露出半截被马甲勾勒出的紧实腰线,向上收束,又隐入外套拒绝了所有探究的目光。


    风姿绰约。


    哪怕在组织和演艺圈阅遍无数美人的贝尔摩德也不得不承认。


    青年浸染在黑色当中,浑身散发着危险的、带着毒的魅力,足以引大部分里世界男女趋之若鹜。


    感受到打量的视线,青年目光穿过一众闲杂人,直直穿过半掩的仓库门,准确与贝尔摩德对上。


    良久,对方眼中破开几近真实温柔笑意。


    如果这笑意没有淬上一层冰,就与贝尔摩德在那些宴会中所见的绅士们一般无二了。


    北川琉生。


    哪怕再难以置信,赤井秀一还是立刻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呼吸微不可查地变得粗重。


    FBI的任务顺利进行,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和日本警察达成了合作。


    但……波本和苏格兰都知道北川琉生的身份。


    计划要失败了吗?


    他目光落在乔装成Mafia的警察与搜查官们手里的威慑力极强的武器上。


    波本他们要不了半个小时就会回来,赤井秀一沉默着陷入思考。


    ——既然注定要暴露,要不要趁机解决三位代号成员?


    就在他纠结时,贝尔摩德突然拿起手机,用遗憾语气道:“波本他们来不了了。”


    “什么?”赤井秀一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贝尔摩德的兴趣显然已经被眼前的买家所吸引,简单解释:“码头发生命案,他们被留在了现场。”


    提起的那口气顿时松下,赤井秀一在这一刻无比感谢东京事故发生的频率。


    暂时不会回来就好。


    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的对峙上。


    北川琉生无视四周的目光,下车后先是站定,观景一般环顾黑漆漆一片的仓库外围环境。


    做完这一切,他让开些许,转身敲了敲车门,对车厢里道:“不下来吗?”


    众人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转移。


    随青年话音落下,另一个年轻人走下了车——戴着墨镜看不清脸,气场却没有被身边的同伴压下。


    面色沉沉如墨,像随时要抄起武器火拼,任谁都能看出这个人现在心情极差。


    两相对比,瞬间让北川琉生显得无比友好亲切。


    ——松田阵平,因为外形太过符合Mafia形象被警察厅一眼看中,抽调过来当苦力。


    此时面对着数把指向自己的枪脸色又黑了几个度。


    直到两个人都走下车,并肩站立,北川琉生扭头,再一次将目光准确落在仓库里看不清身形的两个人身上。


    他状似不解:“怎么,这就是贵组织的待客之道?”若是仔细听,不难察觉对方云淡风轻语调下的寒意。


    “阿拉,”贝尔摩德推开门走出,嘴角噙着笑意,目光里尽是肆无忌惮的打量:“当然不是。”


    观察人的同时也在被观察,面对青年从自己和莱伊身上扫过的类似探究和评估的目光千面魔女不为所动。


    她视线若有所指地划过黑西装手里的武器:“贵方的做客之道不也别具一格吗?”


    闻言,北川琉生笑了一声,向上一抬手。


    原本与组织成员对峙的黑西装们没有丝毫犹豫,瞬间收枪原地待命。


    “这批汤普森用料扎实,实在是漂亮,用来打招呼正好,”青年像是在形容什么高级红毯和台阶,十足的彬彬有礼:“冒犯到了女士,还请见谅。”


    他一眼确认贝尔摩德在交易中的主导权,便再也没把注意力放在她身边的莱伊身上。


    就算拿着放大镜来观察青年的表情,也看不出他们打过交道的证据。


    这和以往任何一次组织交易都不一样,贝尔摩德再一次明确感受到区别。


    看习惯了要么立着领子匆匆擦肩而过、要么战战兢兢的盟友,在昏暗的角落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只有在争议价格时才交谈。


    眼前这一幕才该是里世界的真实面貌。


    千面魔女露出满意的神情,秀长眉梢高高挑起:“你们不只是来验货的吧?”


    这一次没等青年开口,他身边的墨镜年轻人像终于忍不了这种氛围:“废话说完了吗?谈不了就赶紧完成交易走人。”


    配上一头卷毛,他看上去像是一点就炸的爆竹,青色眸子从墨镜下露出,目光锋利,看在周围的组织成员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北川琉生没有在第一时间打断他的话,而是在对方说完后才在面上显出一些公式化的不赞同神色。


    “失礼了。”青年略带歉意。


    对于她刚才的问题,他扫过一圈周围环境没有选择作答:“……天色不早了,我们先验货怎么样?”


    明眼人都能看出青年吞下了原本打算说的话。


    被人看轻了呢……乌鸦们。


    贝尔摩德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主动递来台阶:“确认货和钱没有问题,我们还有大把时间换个地方细聊。我想没有人会拒绝礼貌绅士的邀请吧。”


    北川琉生与她对视一眼,从善如流伸出手行了个标准绅士礼,右手虚搭在左肩倾身:“如果能有幸邀请到女士您共饮一杯,那便再好不过了。”


    “还没来得及介绍,这是我的搭档奥利弗,我叫艾维斯。”


    说完,他抬起头。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看得站在旁边的松田阵平和莱伊眉心直跳。


    ……这个日本警察是不是太不对劲了些。


    莱伊下意识去看那群黑色西装的人,直到找到几个熟面孔才彻底放下心。


    还在散发黑气的松田阵平则头也不回,和长发男人擦肩而过往仓库里走:“还在磨蹭什么。”


    “快点结束回酒店。”


    ——阵平君只要本色出演就好了,把所有人都当成零就行。


    这是出发前北川琉生翻飞着手指,熟练地给自己打领巾时对他说的话。


    贯彻到底的松田警官现在看谁都想揍上一拳。


    北川琉生照样是微表歉意,但对搭档略显失礼的发言不置一词。


    他目光扫过黑西装们:“你们留在外面。”


    说完对贝尔摩德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她先行。


    贝尔摩德为青年的礼貌轻笑两声,看向组织成员时目光骤然一冷:“把枪放下,接着巡逻。”


    组织成员犹豫着放下枪,收回腰间,目光还在警惕据说远洋而来的这一帮Mafia。


    转身时,贝尔摩德看见青年不着痕迹地蹙起了眉心,不过很快就放了下来。


    散装帮派。


    北川琉生在心里再一次道。


    走在前面的赤井秀一和松田阵平一言不发,气场像不兼容的油和水,界限分明。


    莱伊在“Mafia”们掏出武器的时候就拿出了枪,现在正抱在怀里,沉声让组织成员上前把仓库集装箱打开。


    从里面抬出两个一米高、半米宽的木箱。


    莱伊亲自上前打开。


    满满一箱五光十色的宝石,就这么被随意装在木箱里,随着箱盖的打开露在众人眼前。


    在昏暗仓库中散发隐藏不住的华光。


    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货物。


    饶是早知道组织实力的赤井秀一也不免在心里“嚯”了声。


    上前确认过箱子的重量。


    至此北川琉生面上的笑意终于真实了一分。


    他弯下腰,随手拿起两颗最上方的宝石,抬手放置在窗下的光里观察。


    裹在黑色手套里的修长手指成为最好的宝石托架,一红一紫两颗剔透晶石在青年手中熠熠生辉。


    尤其是那颗红色,比红宝石更加艳丽迷人。


    “马亨盖尖晶石,Hot Pink,不错的颜色。”


    何止是不错,眼前的宝石已经称得上顶级。


    与火焰一般无二的色泽,仔细看还有类似红蓝宝石的丝绒质感,月光下更添一份朦胧。


    青年轻笑一声:“换算一下,一克拉最低能卖出70万日元吧……”


    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凹暴躁人设的松田阵平在此时挑起眉毛,墨镜也挡不住他的表情。


    贝尔摩德注意到这一变化,抱肘询问:“阿拉,这位先生是有问题吗?”


    北川琉生收回放在宝石上的视线,顺她目光看去,含着笑意:“亲爱的奥利弗,有话直说就好。”


    “没什么,”松田阵平撇开头,用没好调的语气掩盖住刚才的惊讶:“只是在好奇你怎么记住这些破石头的。”


    “你也该多了解这些,毕竟枪械可解决不了一切问题,”北川琉生语气充满了无奈,看着贝尔摩德:“您说是吗?”


    “再正确不过了,”对组织行动组早有不满,贝尔摩德对此不能更加同意,笑意更深。


    她撩了撩耳后头发,看着青年手里的宝石意有所指:“看来艾维斯先生是很满意我们的货了?”


    这话让北川琉生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手中。


    他没有回答,只是随手把那颗价值不菲的红色尖晶石扔回木箱,又一次同一整箱宝石混在一起。


    另一颗价值略逊一筹、外表却毫不逊色的灰紫色宝石似乎更加吸引青年的注意。


    尖晶石的刚性让宝石呈现出金属的光泽感,神秘高级的灰紫色与冬夜的东京港更加适配。


    也和眼前的青年更搭。


    贝尔摩德饶有兴致地打量月下宝石和美人。


    这一颗宝石被仔细放回货箱,北川琉生又扫过几个同样被打开货箱这才转身,摘下黑色手套对他们的盟友伸出手:“很满意,我想如果贵方愿意,我们可以谈一谈下一步合作了。”


    面对交易计划外的情况,贝尔摩德也利落摘下为了开机车戴上的手套,巧笑道:“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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