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秦湛,狼子野心
物质资料的拥有,似乎已经成了第一步。
人力、物力、财力,似乎永远是创业路上绕不开话题。
但人力资源管理、晋升渠道、以及人员间的层层嵌套呢?又该怎么办。
物力相关方面的基础地盘房租,货物的运输、原材料以及相关方面,以及后备相关方面的售卖以及营销,都改怎么样负责?
财力,股权资金的分配,市场融资财务账目管理,又有谁是真正能够全部明白的?
很少人能相信秦湛真正能走到大公司的那一步,起码纪叔就不是很相信。
一个人怎么能汇聚这么多能力?你可以从小开始做起,慢慢积累经验,但是你一上来就要放王炸,要做大企业?
纪叔只会摇头,说狼子野心。
可偏偏那人是秦湛,纪凌想走也走不了——唉,毕竟是老家人,帮人只能一路摸到黑了。
纪叔漫不经心地在饭桌上,和这群地头蛇吹嘘着当年的过往。
纪凌夹了一口菜。牡丹楼是个老戏楼,据说民国时候就在这儿呵立着了,曾经也有不少名角儿在这亮过相,都别说这里头留下的文化遗产,就单单这个榫卯结构的木楼和这气派古典的大戏台子,就是个值得一看的文物古迹。
北京城什么都没有,就这个文物古迹多,随手路边上指一个不起眼的小楼,说不定就是哪个军阀给姨太太买回来的小别墅。
从辽金开始,八百年帝都兴亡,群雄逐鹿,天下枭雄你方唱罢我登场,就这么牛逼一地界儿。
秦湛抱着花送去后台,想去上个厕所却迷了路。
以前他对这戏楼子的布局比自己家还熟,因为老来给迟秋蕊送花,走过不少次,但这回,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年里牡丹楼重新装修过,内部布局全都改头换面,秦湛转了几圈,推了几道防火门,既没找到原来的厕所在哪,还忘了来路。
今儿在这听戏的人太多,负责引客的几个姑娘忙不赢,更没人管他。
秦湛最后来到个狭窄的楼道,两侧不少单独的房间都关着门,看着倒像是道具室,他正准备拔腿再找找出口——
咔哒。戏曲前期准备慢,演员们化妆再加上道具准备,没大半天下不来。
但是收工就方便的多,夜色深重,大多演员都是拿卸妆油随意一抹,三三两两披上外套就回家了,有些甚至脸上还带着油彩,准备回家卸。
至于道具,随意收拾起来就行,反正迟秋蕊明儿晚上还登台,这些家伙事儿还要用。
所以很快的,后台就熙熙攘攘走了大半,人群中,一身黑衣正装的男人低调离开,从他们之间目不斜视地穿过。
忙着和同伴说话的小旦角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默想一句,刚才过去的男人长得真好看,然后就继续聊天,根本没多想。
更不可能想到她刚刚和舞台上光鲜亮丽的迟秋蕊迟老板擦肩而过。
迟秋蕊快要走到停车场时,几个工作人员在处理票友们送的花。
牡丹楼前台管事儿的姑娘牛馨月正在里头帮把手,她在牡丹楼干了多年,是这儿的老人,所以能认出来卸了妆的迟秋蕊。
她叫住男人:“迟老板,票友们的花我大多拿去给后台的姑娘们分了,您看看您要不要带一束回家,多少是个纪念。”
男人一双凤目在万花丛中轻轻一扫,很快说道:“就那束荷花吧。”
牛馨月抱来花丛中最特别耀眼的重瓣荷花,交给男人,笑了笑说:“我就猜您得挑这束,典淡素雅,最合您的心意,这人也真是会送。”
迟秋蕊向她道谢后,单手抱着花,走到自己车边,打开后座,将花妥帖放在座位下头。
牛馨月好信儿多看了一眼,迟老板开的是一辆黑色的辉腾。
辉腾缓缓开出停车场,牛馨月正打算弯腰继续干活,却发现那辆车开到牡丹楼正门,即将上主干道的时候,突然又刹住了。
而车内的迟秋蕊,目光沉沉地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向不远处。
牛馨月也顺着看了一眼,就见戏楼门口站着个寸头高个子的男人,眉目张扬,一手拿烟,单手插兜,看着痞里痞气,却俊得叫人一眼忘不了。
远处,蹦蹦跶跶蹿过来一道靓丽的身影,一个大姑娘不知道从哪儿跳出来的,脸上带笑,活泼洋溢,也不顾还在外头,雀跃着一头蹦进那京痞子的怀里,两手吊在他脖子上面,来了个结实热情的拥抱。
京痞子无奈叹了口气却没拒绝,只是掐灭了烟,短暂地搂了搂怀里的人,笑容还挺和缓,也没有抗拒和不耐烦。
牛馨月又看回车内的迟秋蕊。
男人定定地望着眼前一幕,一双修长漂亮,能拈兰花指的美手,无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
最远处的一扇门拧下门把,里头先走出两个小旦来,一个双手托着供盘,另一个怀里抱着蜡烛和香纸。
秦湛刚想喊一句问问路,下一秒,就见她们俩转过身,对身后毕恭毕敬说:“迟老板,开锣准备了,您请。”
“迟老板”就像一道雷火打在秦湛心尖儿上,他忽然就意识到自己是闯哪儿来了。
这不是人家戏班子拜台祭祖师爷的地方吗!
这地方可不对观众开放,秦湛自知坏了规矩,赶紧就想走,可身后迟秋蕊马上就要出来,他一想,这要是让迟秋蕊抓到他在这乱晃,在当他是个不知廉耻来骚扰的,那可就全毁了。
他可不能让自己在迟秋蕊心里面的形象受损。
于是,秦湛仗着身手敏捷,终于在迟秋蕊跟着两个小旦出来的前一脚,随手拉开一侧的临时更衣室帘子,有惊无险躲进去。
更衣室的帘子被并不严密,侧面漏风,秦湛就顺着那一点缝隙,看向外头。
他猜得果然没错,此时即将登台开唱,迟秋蕊身为台柱子,是一定要领着戏班子祭梨园祖师的,一是感谢祖师爷赐予饭碗,二是祈祷演出顺利不出幺蛾子。
戏曲文化规矩多,忌讳也多,秦湛懂,更庆幸自己提前躲了。
更衣室里头摆了不少杂物箱子,秦湛挎着两只脚,站不下,全靠手臂撑着。
外头,迟秋蕊已经在两位小旦的引导下,步子飘似的轻盈,离秦湛藏身越走越近。
秦湛想屏住呼吸不被发现,深吸一口气时,却实打实闻了一鼻子的脂粉香气,而那甜腻腻的香气,全都来自迟秋蕊经过他时带起的香风。
口脂香粉的气味混在一起,秦湛闻着都要醉,只能昏头昏脑坚持着,趁机再近距离欣赏欣赏迟秋蕊的美貌。
迟秋蕊个子不矮,秦湛顺着帘子望出去,直接就是他的侧脸。
只见迟秋蕊的鼻秦、眉骨生得高挺,上了油彩之后更是清晰错落,一张巴掌大精巧的脸收出尖细流畅的下颌。
“嘿,纪哥当年可真是,实力直逼三大集团啊!”那位带着大金链子的人吹吆喝,满脸谄媚。
“就是啊,当年没发挥出我们纪哥的全部实力,不然哪里还有三大集团什么事啊?”
一名地中海拿着杯白酒,晃晃悠地站起身,满脸通红扶着桌子。
“我看三大集团也不怎么样啊”午后正燥,整条长安街的柏油路被晒出一层白气,飘忽浮躁。
长安街东侧,百年戏楼牡丹楼门庭若市,人头攒动,只因时隔两年之久,京城男旦的名角儿迟秋蕊迟老板重又登台,唱他的拿手好戏《状元媒》。
抻长脖子盼了两年的票友们一听这消息,抢票的抢票,托人的托人,一个个顶着晒化人的大太阳,捧着束束鲜花,早早就来到戏楼子里头候着,就为了给迟老板捧场。
牡丹楼戏班子新招的戏曲化妆师小薇拿着纸巾擦汗,从热情的票友们之间穿过,又在这装潢繁重的戏楼子里来回转了两三圈,才终于找到后台化妆室。
后台有好几个化妆间,此刻全都忙开了,旦角儿描眉,丑角儿画脸,热火朝天。
小薇走到一直走到最里面一间,见门牌写着“迟秋蕊”三字,才知道找对了地方。
在北京京剧圈儿当了这么多年化妆师,迟秋蕊的名号如雷贯耳,小薇很早起就对这位男旦充满好奇,从前跟着别的戏班子时,多少也听人议论过。
这位男旦是出了名的神秘莫测,即使在外名声大噪,卸了妆下了台后却从不露面,无论是粉丝媒体还是同行前辈,一概不见。
至于他本人,行内的人也只知道他拜了张派二代亲传弟子之一为师,艺名跟了师姓,姓迟,师门内排秋字辈,所以名叫秋蕊。
可是,抛开这个艺名,迟秋蕊本人是何出身,姓甚名甚,卸了妆后长什么模样,哪怕是跟他多年的戏班子,也鲜少有人知道。
小薇得到这份工作时真挺兴奋的,作为化妆师,她有幸就是那些为数不多知道迟秋蕊本来面貌的人之一。
来这的地铁上,她想象着这个以娇媚艳丽著称的男旦私下里会是什么样子,想来想去,她觉着舞台表现力这么强的一个人,私下肯定是个性子俏皮活泼的男生,打扮上,也大概率是个女气阴柔的风格。
所以,当小薇敲开化妆间的门,一抬眼见到一个正装穿着,斯文温沉端坐在镜前,垂眸读书的男人时,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退出了房间,喊了句“对不起走错了!”
“没走错。”门内,温润的男声带着点无奈,“我就是迟秋蕊。”
小薇再次战战兢兢地进了门,倒吸了一口气,她见过的戏曲演员大多性情奔放热烈,毕竟做人不开朗外放一点儿,谁能上舞台上唱大戏去。
但她就是没见过迟秋蕊这样的,打从进来开始,一切都淡淡,对方只是跟她礼貌问了声好,交代几句话后便沉默再不言,那男人的脸上连没有多余的情绪,就连眼神都冷峻又疏离。
“那我给您上妆。”小薇咽了口唾沫才开始干活。
意外的是,这男人虽然看起来性子冷淡,但是却很温柔,在小薇化妆的时候没有指手画脚,更没有提什么无礼刁蛮的要求;甚至在小薇插簪子不小心戳了他的头皮时,他也只是轻轻皱眉,并不责怪,自顾自看他的书。
小薇胆子大了些,用眼睛去瞄对方看得是什么书。
这一看不得了,差点晕字儿,只见那手掌大一本书,竟然通篇是竖版繁体印刷,从右到左,写得是密密麻麻,遍是半文不白的话,里头的学术论述大段大段,小薇勉勉强强,才从里面勉强认出来几个字。
看来看去,小薇觉得自个儿都要看困了,于是猜测起来,这会不会就是迟秋蕊现实中的职业,是个教授学者什么的,毕竟除了这帮专业人士,没有什么闲人能那拿这种书打发时间。
她的想法很快被证实。
迟秋蕊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小薇正在后头绑他的假发发髻,一低头就能瞄到内容,她也没多看,只是知道回复的消息里面有人叫他一句“祁老师”。
看来这位迟老板真姓是祁。
男人回了几句在小薇看来都不能算中国话的深奥消息后,没有立马放下手机,而是退出聊天页面,来到微信的好友申请页面,盯着画面看了几秒。
然后刷新,又看,再刷新。
反复几次后,确定是真的没有加好友的小红点,他才锁屏放下手机。
他在等谁的好友申请吗?小薇想,看起来还挺渴望的。
“就是,就是。”
“搬去你那住。”秦老爷子很贴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噗——”秦湛听见角落里一直没吱声的金汛淼没憋住,笑出一声。
“别别别别别别——”秦湛一着急,嘴巴跟放鞭炮似的吐出来一串,“爷爷爷爷,这不行吧,我我那个四合院没有空房了啊。”
“胡说八道!”老爷子瞪他一眼,“那院子一共东西两间厢房,你住西边,我以前那间东厢房不是空着吗?”
“我我堆东西了呀,而且您内屋都多久没住人了,腌臜。”秦湛脑子转得飞快,玩儿了命的找理由拒绝。
天老爷,他自个儿这么多年独居惯了,在家关起门来自由自在、无法无天的,结果突然告诉他要搬进来个不认识的什么祁临彦同住,简直是天都要塌了。
退一万步来说,要是搬进来个性子活泼点的,为人爽利点的,能和秦湛猴儿在一块儿的,那当个朋友还算勉强能接受。
怎么偏偏是这么个老学究一样温沉无聊的人,漂亮是漂亮,美是美,从进门开始连多余的话都没说过半句,性子闷得能赶上北京八月的蒸笼天儿。
闹呢?
“那就收拾出来!”秦老爷子又白他一眼,转过脸来笑呵呵问祁临彦:“小哲,你看呢?”
秦湛知道,他和祁临彦明明白白就是两路人,看一眼就知道互相不对付,再难听点是尿都尿不到一个壶里,所以祁临彦肯定也不愿意搬来跟他住。
他赶紧侧过头,拼命给祁老师使眼色,让他自己出面拒绝,让老爷子死了这条“乱点鸳鸯谱”的心。
谁知。
祁临彦压根没去看他,镜片后的目光低垂,整个人显得内敛乖巧。
“多谢爷爷的好意。”他温和说,“我听您的安排。”
秦湛好悬没气厥过去。
不儿,哥们,你怎么还听上安排了?
您这么乐意吗?!
“嗤。”后头金汛淼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又在那乐,秦湛听见他这动静,恨不得给他嘴撕喽。
“那就这么说定了!”能看得出来秦老爷子是真高兴了,笑得满面红光。
他一手拉住祁临彦手,在手背上拍了拍,哄着似的说:“好了,今天是工作日,难为你工作忙还跑来跟我这糟老头子说话,去忙你们的吧,这几天也不用过来了,专心搬家,等安稳下来了再来。”
“另外。”秦老爷子一扭头,又往秦湛身上一戳,“家里有什么短了缺了的,你尽管开口让我家四宝给你置办,这臭小子要是敢跟你犯浑也尽管来告状,爷爷我收拾他!”
“跟您聊天我能学到很多东西,所以喜欢过来。”祁临彦礼貌地弯腰颔首,“多谢您的照顾,我回去后让家父出面,再来登门拜谢。”
“咱们就不说那客套话了,你都叫我爷爷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秦实满乐呵呵的,扭头朝秦湛喊,“四宝,送小哲下楼。”
祁临彦和秦老爷子这边和和睦睦,秦湛在一边儿简直是生无可恋。
他不情不愿地打开房门,等到祁临彦迈步走了出来,他才和金汛淼跟在身后走到楼梯间。
下楼梯时,祁临彦走在前面,他的走路姿势和他这个人一样端庄体面,步调不急不缓,肩膀平直不动,端得一副好气质。
秦湛插着兜在后面,眼皮耷拉着,心烦。
“唉。”金汛淼贱嗖嗖在他耳边小声说,“这回祁老师搬去跟你同居了,你俩可以被窝里聊马哲了。”
“你丫”秦湛气得把牙都咬出个响儿。
等到重新回到疗养院的小院儿里,秦湛迈下最后一台台阶,终于懒散开口:“祁老儿。”
听见身后人叫他,祁临彦转回身,就见秦湛吊儿郎当,大马金刀往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一站。
秦湛的身材很好,标准的倒三角,宽肩,窄腰,长腿笔直,一切比例恰到好处,该有的腱子肉一块儿没少,野性健壮,浑然天成。
他只随意套了件T恤和户外裤,因为领口宽松,硬朗的下颌、性感滚动的喉结以及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肌尽收祁临彦的眼底。
“祁老儿。”秦湛插着兜,又叫他一遍。
这人一口地道北京话,说话语速又快又吞音,明明是“祁老师”,叫出来就是个含含糊糊的“祁老儿”。
“嗯?”祁临彦应一声,垂眼看见面前人长腿带着懒散的脚步,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秦湛脚下穿了一双棕绿色的户外靴,半高鞋帮,包裹着他的脚踝和一截小腿,细直且长。
直到秦湛在他面前站定,祁临彦才重新抬起眼。
“您几个意思?”秦湛懒懒掀起眼皮,说话语气冷飕飕的,“您家家大业大的,又是北京人,在北京买七套别墅,一天一个换着住都成,怎么还突然没房子要住我家了?”
秦湛的眼睛是标准的单眼皮,但眼皮却不肿,薄而透亮地衬着一簇簇长睫,眼尾总是向下垂着,看任何人或事儿的眼神都慵懒随意。
他的眼皮总是懒散地耷拉着,谁来也瞧不起的傲,细细一瞧却是一股暗戳戳的聪明,好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锋利的薄唇一抿,就能来个蔫儿坏的主意。
京痞子生了一副很聪明的长相。
此刻的秦湛,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略微拧眉,看向祁临彦的眉眼间满是张扬不耐。
也许是北京秋天的日头太高,秦湛不禁晒,只站了这一会儿,薄薄的眼尾就被晒得有些红。
祁临彦盯着那一抹红,说道:“买不了七个。”
“什么玩意儿?”秦湛皱眉。
“北京市住房限购。”祁临彦很自然地说完,“五环内一人名下只有能一个房产,再有钱也买不了。”
秦湛哆嗦了下,手机摔落到地上,瞪大了眼。
“喂?”
“老公?”
“秦湛哥哥?你还在吗?”
手机里祁临彦的声音,一直停留着,像是击碎秦湛理智的最后一节防护栏。
秦湛冷得血液都感觉不到温度,瞪大了眼睛,静静地看着电脑屏幕上跳出的字迹。
上面的黑字,慢慢,慢慢继续弹出来
第 32 章 我好想你
【秦湛,不要紧张,我不会害你。】
是谁有资格去破坏他的电脑?
屏幕上的自己还在闪烁不停,带着褐色描边的字体,在电脑上一字排开。
【你并非简单的穿越,这个世界也不是什么虚拟世界。】
【这个结果,可以接受吗?】
天气灰蒙蒙的,似乎时不时有雷声在天上炸响。
奔涌而出的电光照亮了暗色的早晨,使得整个大学校园显得格外肃穆而安静,天空中似乎有小雨淅淅沥沥的落下,不知不觉间濡湿了大地。
教室里坐着很多人,时不时有人发出微弱的叹息。
秦湛在阶梯教室位子上慢悠悠的转着笔,001已经自动将试卷答案在秦湛面前的小屏幕上列出来。
他将自己的成绩控制在一个能不被所有人怀疑的分数上,向后仰靠着椅子,静静等待时间流逝。
这场期末考试的题并不是很难,已经足够秦湛提前交卷。
随着钟表的指针向“6”指去,秦湛缓慢起身,迈着腿,抬步向讲台走去。
他把双手插在衣兜里,扭头看了眼近乎和他同步交卷,跟在身后的陈书化,秦湛听着他小心翼翼的语气,缓缓点了点头。
外面下着小雨。
雨滴滴在地上,沥青柏油马路上早已经有了大大小小的水坑。
水坑里反射着教学楼里的灯光,映透着属于学校冷漠的另一面。
陈书化给秦湛撑着伞,两人并排走在一起。
秦湛双手插兜,望了望前方若有若无的雾气,轻轻吸了吸鼻子。
好湿润的空气。
他们走进了食堂,秦湛去拿了两个菜,做在位置上小口吃着。
现在时间还早,11点钟吃午饭,已经超越很多人了。
食堂里面很安静,稀稀落落只有几个同学在食堂用饭,食堂大爷大妈也都在忙碌准备着。
秦湛完全没有养成吃饭玩手机的习惯,他低着头,也没有和陈书化交谈,默默吃着。
他感觉自己面前好像落下了一片人影。
“秦湛”
他抬起头往前看去,只见严华清用雾气蒙蒙的眸子盯着他,双手激动的搭在秦湛身前的桌子上,身体往前倾,似乎尝试着更进一步。
秦湛放下筷子,有些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怎么了?"
严华清的声音很激动,却带着一丝哀求,“秦湛,你看我的信息好不好”
他伸出手,试图绕过桌面去够秦湛的手腕——
陈书化在严华清碰到他之前重重拍掉了他的手臂,秦湛也迅速往后闪了一下。
陈书化站起身,双眼直视着严华清,声音中蕴含着一丝愠怒,“没必要吧,严同学。”
“当舔狗不成,还性骚扰上了。”
“轰隆”的雷声传到了秦湛的耳朵里,他抬起脸,目光从两个人身上离开,停留在缓缓低落的窗户上,他看见了远方一瞬间炸开的光。
秦湛表情淡淡的,将目光定格在有些面红耳赤的严华清身上。
严华清晃了晃脑袋,“你又算什么东西,你好意思说话吗?”
“你配吗,配哪里了,配在你格外会舔是吧。”严华清破防,毫不顾忌形象,开始输出。
“呵呵,总比有些人舔都舔不对地方强。”陈书化抹了一把汗,有些庆幸。
“呸。”严华清重重拍了下桌子。
“狗东西。”他向另外一边的桌边走去,缓缓向陈书化逼近。
陈书化吓了一跳,连忙向秦湛的方向躲去,他迅速站在秦湛身后,出声,“秦秦,还好你拒绝了这个人”
“他好可怕啊,看起来还想打人。”
秦湛皱了皱眉,只感觉现在前有严华清,后有陈书化的感觉不舒服极了。
严华清上前,没敢靠近,整个人带着乞求,“秦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再也不”
秦湛摇了摇头。
严华清感觉自己快哭出来了,他越走越近,越靠越近,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秦湛表情的冷漠。
陈书化吓得连忙拽着秦湛的衣服,不轻不重的拉着,一副不敢用力的样子。
“你们两个”突然插进紧祁气氛的一阵男声,吓得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换忙向另外一个方向看去。
秦湛始终面无表情,却也顺着二人的目光看去。
李一德敢怒不敢言,他瞪着严华清和陈书化,他又看了下秦湛,咽了下口水,“你们两个,懂保持距离吗?”
“秦湛,你没事吧?”他又补充道。
他站在严华清前面,挡住了秦湛和严华清之间的距离,又越过秦湛的肩膀大力推了下陈书化,下手没轻没重。
陈书化吃痛,向后栽了一下,一只手捂着肩膀。
“秦秦,他推得好疼。”
001目瞪口呆了,“这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吗?”
001大气都不敢喘,“宿主,好恐怖啊,你该说什么?”
“宿主宿主,你之前谈过恋爱吗,你知道这种情况该说什么吗?”001蓝色灯光变得五彩斑斓,就像它的心情一样五颜六色。
秦湛在脑海里面回道,“没谈过,不知道。”
“那怎么办,我们直接走吗哎,宿主!”001震惊的看着双手插兜头也不回往外面走的秦湛,感觉自己的程序都开始错乱。
秦湛大步往食堂外面走,丝毫不在意愣在原地的三个人。
“不,学长。”严华清大惊失色,小跑着就要上去追赶。
李一德狠狠拽住他的连帽卫衣,一把扯了过来,严华清一个常年训练的学生被拽的连连踉跄,回头死死瞪着李一德。
他用极为不善的眼光看向严华清,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小贱种,不认识我?”
严华清咬了咬嘴唇,屈辱的说,“认识的,李少”
李一德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严华清,“从此以后别在出现在秦湛视线前面,能听懂人话吗?”
严华清咬着牙不说话,歪过头不去看他。
李一德冷冷开口,“我调查过你,你以后要是毕业了不想在A市混了,大可以试试惹我的后果。”
说完,他又看向站在一旁不敢追上去,整个人显得呆呆地陈书化,眼神中划过一丝不屑,“陈书化,你今天离他那么近,有遵守约定。”
陈书化低下头,轻声说,“以后不敢了,李少,我们还一如既往,可以吗?”
李一德这才满意,松开了拽着严华清的手,不善的看了两个人一眼,这才去望秦湛的方向,跑着追过去。
秦湛走的很快,像是在躲什么洪水猛兽。
李一德呼哧呼哧,仗着没到门口,路上没什么行人,大声喊,“秦湛,秦秦,等着我。”
秦湛充耳不闻,直直的往前走,顺便还加快了走路的步伐。
快走到花坛处,那里是离教学楼最近的停车场,可惜秦湛的车并不停在这里。
“秦湛——”
秦湛抬眸,看见不远处一辆迈巴赫的车门缓缓打开,一个个高腿长,甚至还有些眼熟的人从驾驶室走了下来。
祁临彦站在开了一半的车门前面,笑着对秦湛伸出手,“又见面了,秦先生。”
祁临彦拉开了后座的车门,“您要出校吗,我送你一程?”
秦湛迅速颔首,脚一迈就上了车。
祁临彦顺从的坐在秦湛身边,指挥司机开车。
等车机发动起来,祁临彦扭过头,一只手搭在秦湛的肩上,缓声说道,“阿湛,刚刚是?”
他冲秦湛眨了眨眼,“我好像没看太清,是李家老二?”
他瞧着默默点头的秦湛,脑袋向秦湛的方向又靠了一点,凑到他的耳朵旁,“阿湛,这样被追求者打扰的感觉是不是很不好受?”
祁临彦盯着秦湛的瞳孔,全神贯注。
秦湛又点了点头。
祁临彦看了眼窗外,语气中满是感慨,“大学这么大,追你的人岂不是更多了。”
“秦先生,平时保护好自己的隐私,千万别被有心之人盯上了。”祁临彦认真说道。
秦湛抬起眼,直视祁临彦。
两人视线交汇,祁临彦已经不自然的略微有些偏头,秦湛毫无知觉般继续看着他,不久缓缓点头道:
“好”。
秦湛说完便不再看他,双眼目视前方,手放在膝盖上,直直看着副驾的位置。
祁临彦把手从秦湛肩上拿开,垂眸看了看自己有些温热的掌心,“阿湛,你要去哪里?”
秦湛想了想,“去公司吧。”
祁临彦:“吃饭了吗?”
秦湛垂眸,“吃了。”
祁临彦点了点头,客气的给司机报了地址。
两人相顾无言了一路,直到快下车时,祁临彦才偏过头,和秦湛说,“秦先生,在追你的人里面,有你喜欢的人吗?”
秦湛摇摇头。
祁临彦很感慨,“都不喜欢的话,追求者对你生活的打扰,简直就是为你增添巨大的负担。”
“阿湛,需要帮忙吗?我很能理解你。”
他冲秦湛笑了笑,“不着急,阿湛,很高兴交你这个朋友,等你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告诉我。”
“我上学的时候,也是“反攻略”的一把好手。”
秦湛眼睛亮了亮,这大概是他这几天听到的最有价值的话了。
他第一次去感情类的小世界,属实是有些知识盲区。他除了咨询管理员沈乾,倒还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朋友,001更是靠不住。
他抬起头,看向祁临彦的眼睛,边点头边说,“好。”
雨也停了。
天边很晴,太阳暖暖的开始照起来了。
“我好想你。”
祁临彦的声音有些委屈,语气不由得有些沮丧,声调轻轻压低。
“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和你打视频电话。”
“万一耽误你的事情怎么办?”
祁临彦一字一句地说着,尾巴都耷拉下来,眸子都暗沉下来。
“过几天,我回京市,我去找你好不好?”
秦湛轻轻地说。
第 33 章 别人是我play的一环
“呐!”纪凌将一包东西扔到了秦湛身上。
秦湛立马抬手接住。
海城的风还是很大,气流伴着略微的雨丝,带到过袖子穿衣而过,鼓动的风声躁动在这座海边城市里。
飘散的气流带着风絮般的触感,刮起了秦湛的风衣,撩起了大片的褶皱。
俩人站在打开的窗户前,对话的声音并不清晰,连屋内的阳光都阴暗晦涩。
等两个人齐齐下车,虚掩着铁门也被他随手关闭,泛着漆黄色的铁门仿佛铭记着之前的记忆一般,发出嘎吱的声音。
真的要换了。
秦湛照常一般打开客厅门,牵着祁临彦走进去,踏在了柔软的地板上。
似乎是保姆为秦湛留了一盏回家的灯,暖黄色的灯光缓缓释放着,橘红色的暖调布满了整个房间,如殷红般洒满整个长廊。
不对。
茶柜被动过,绿植也被换了
秦湛眼神中划过一丝凛然,但很快平静了下来,表情波澜不惊地回头看向祁临彦。
祁临彦被秦湛牵着,但感兴趣地四处探着头,似乎是在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跃跃欲试地将视线游移着。
两人视线相交,祁临彦歪斜着头,青丝随着动作缓缓摆动,“阿湛,你是不是不喝咖啡呀?”
“我记得上次给你喝,你就不喜欢。”
秦湛无奈地点了点头。
祁临彦指着桌子上早已被整理成小包的“茶饼”,在橘色灯光的照耀下叶片隐隐发出微弱的光泽,叶片包裹在一起,好像还有淡淡的茶香味从空中飘来,似有似无。
“你是喜欢喝茶吗,阿湛。”
秦湛低下了头,看着已经被打开了的小茶包,边缘开口又被暴力打开过的痕迹,撕扯的角度歪斜着,不像是正常所为。
他摇了摇头,缓缓摇头,微微低垂着的头甚至还有一丝犹豫。
祁临彦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柜,开口道,“我可以看看你的茶柜吗?”
祁临彦看到秦湛同意的目光,上前两步,按住柜门的把手,缓缓拉开——
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
大量重复的、名贵的年后新茶几乎是满溢着柜子,甚至有的包装一眼就看出近乎奢华,纯金的包装表面印着私人定制的logo,不少茶叶甚至要提前半年预定才能真正拿到配货。
祁临彦捏着柜门的边缘,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微曲的角度似乎因为力大呈现出别扭的弧度。
他咬了下唇角,疼痛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
漫天的嫉妒意几乎要覆盖他的大脑。
开玩笑,秦湛又不爱喝茶。秦湛这一觉睡得挺香,昨儿实在是累了,坐着都能睡到做梦。
所以,当他听见一道温柔的声音叫他“四宝醒醒,我要去叫护士了”的时候,还觉着自个儿正做梦呢,于是干脆没搭理,低头又蹭了蹭,还想接着睡。
他不知道枕着什么玩意儿,挺香挺软和。
“四宝。”那人又叫他,这回还恶劣地伸出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
秦湛一下弹起来,瞪着祁临彦。地上摞着祁临彦所有的行李,五个挺大的纸箱子。
秦湛把三轮车停稳,下来时估计了一下每个箱子的重量,心里大概有个数,弯腰伸手,轻轻松松扛起两个来。
这时候他听见身后的祁临彦说:“箱子很沉,我和你各抬一边吧。”
秦湛抱着两个箱子转过头来,盯着祁临彦,然后冷着脸,把“很沉”的两个箱子甩进了车里。
祁临彦明显沉默了。
搬完了书,秦湛重新踩上三轮车,朝身后一甩头:“上车。”
旁边的人没有动作,祁老师低咳一声:“往哪儿上?”
秦湛一回头,才发现三轮车车厢里都让行李堆满了,唯一能做人的地方,只有他身后一小块儿车沿,还得两只脚一高一低踩着才能爬上来。
“要不您自己走回去?”秦湛说,“前面就几百米。”
祁临彦看了一会儿,“你得扶我一下。”
“麻烦,您这身手太差了,平时缺乏锻炼啊。”秦湛嘴上嫌弃,但还是抬起右手。
他想着让祁临彦扶他胳膊爬上来。
结果,右手手心落下来另一个男人的手,在骄躁的秋日里,祁老师的手指温度不高,纤细柔软,不轻不重地在他的拇指上握了一下,掌心相贴。
随后很快松开,如同蜻蜓点水一般。
秦湛愣了好一会儿。
“醒了?”祁老师淡定收回手,接着起身去叫护士了。
秦湛脑袋发懵地看向爷爷的输液瓶,果然,第一瓶已经空了,该换水了。
爷爷已经醒了,指着他:“坐直,像什么样子,大脑袋靠人家小哲身上睡半天,我让他把你推到一边儿去,人家还说没事儿,不累。”
“啊。”秦湛揉了揉眼睛。
怪不得刚才睡得那么舒服,原来枕着祁临彦的肩膀啊。
这种昂贵到近乎奢侈的茶,除了李一德,还能有谁?
祁临彦转过身的动作有些僵硬,他攥紧了自己的手心,一步步重新回到了秦湛的跟前,再此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看着秦湛完美到近乎让人失语的脸:
“阿湛,你的茶柜里面好多茶”
秦湛感受到了面前人强烈的情绪变化,不解地皱了皱眉,轻轻执起了面前的人的手,缓声问道:“怎么了?”
秦湛坐在沙发上,因他的动作隐约被压出了些许痕迹,两腿祁开地坐在上面,休闲裤因为祁开的幅度翻出褶皱。
他一只手牵着面前的人,眸子不解地看向前面的人,似乎是在无声地询问。
祁临彦突然上前一步—— 秦湛吸了吸鼻子,老爷子这话题太沉重,说得他心口堵得慌。
“您给我找的靠山是祁临彦啊。”秦湛淡淡一笑。
“是。”老爷子咳嗽两声,“四宝,相信爷爷的眼光,你们这代同辈人里面,庸才蠢货占一大堆,道德人品更是鱼龙混杂,只有小哲,为人真诚,善良,自身能力又强,真是顶顶好的后生!”
“哎呦。”秦湛侧了侧脸,笑着说,“祁临彦给您灌什么迷魂药啊,让您这么一顿夸,都快给他夸得位列仙班了,至于么。”
老爷子也低低地笑了两声:“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秦湛把苹果从左手扔到右手。
“爷爷看得出来。”老爷子智慧敏锐的目光一扫,“祁临彦他愿意护着你。”
苹果没接稳,掉在地上,秦湛就看着它红彤彤的滚啊滚,一直到墙边才停下。
他单膝压在了秦湛腿间,沙发被挤压的凹出一大段空间,像是被留出一片空地一般,只留下了膝盖位置。
秦湛猝不及防被挨得很近,连忙两只手绕到对方身后,搂住了他的腰。
祁临彦带着热气的呼吸喷洒到了秦湛的脸上,现在秦湛需要抬起头才能看到对方的眼睛了。
祁临彦伸出手,亲昵地抱住了秦湛的脖子,随即低下头,在秦湛的脖颈处缓缓亲吻,随即用力吸吮——
酥麻的感觉如同电流一般布满了秦湛的身体,他感觉到从脖颈出传来的异样如同电流般一路走进,轻轻敲打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那块皮肤像是被烙印上痕迹一番,被祁临彦不停地用着力。
祁临彦埋头了许久,总算是卸了力一番抬起脖子,用手轻轻揉了揉,锤了锤有些发酸的背部。
随即身子一歪,倒在秦湛身上。
他满意地看着刚种下的草莓,痕迹在秦湛白皙的皮肤上痕迹愈发清晰,明显十足,占有欲十足。
他拉了拉秦湛衬衫上的衣领,遮掩般的盖起来,随即重新看向秦湛,单纯地眨着眸子。
那片粉色的红痕,显得清浅但瞩目感十足。
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唇与唇的距离近的几乎就要挨上。
秦湛垂下眸子,扫了一眼那道显眼的红痕,随即回过视线,看向祁临彦:“怎么了?”
祁临彦皱着眉头,“是不是李一德给你买的茶叶?”
说完没忍住,又上前轻啄了一口秦湛,才犹豫地退后。
秦湛的视线划过背后的茶柜,又重新聚焦到了那双一直盯着他的双瞳,双臂间的力度逐渐收紧了些。
祁临彦感觉自己被搂的有些呼吸不畅,秦湛掌心的温度紧紧贴着他单薄的衬衫,炙热的温度一路蔓延着他的脊背,不自然地拱成了形状。
秦湛沉默地点了点头,“应该是他给我买的。”
祁临彦“哎呦”了一声,低着头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秦湛的胸膛,“以后不要喝他买的了好不好?”
宋俊力惊讶地低下头,忙捂住嘴,藏在手背后面,不着痕迹地开始低头笑起来。
摸鱼闲聊群也开始爆发性质地发消息。
【韩小韩:这是嫂子吧,这一定是嫂子吧???】
【戈少:这是谁?】
【蛋黄不白:不是咱们公司的吧,连现在在开会都不知道?】
【韩小韩:有没有侦探?小风姐在工位吗?】
秦湛沉默地关闭了消息通知,刚打算开口讲解——
【新消息提醒:我明天去海城找你好不好?
{来自通信}刚刚。】
第 34 章 辗转深吻
【新消息提醒:我明天去海城找你好不好?
{来自通信}刚刚。】
秦湛一言不发,低下头,率先打开手机关掉消息通知,无视了下面宋俊力笑得诡异的姿势——
以及坐在位置上的下属们,不同程度面部的扭曲。
秦湛冷漠地无视,继续打开PPT开始讲解。
“接下来的细分工作非常重要,一点都不能出差错。”
“各部门一定要把要交代的,全部交代清楚”
甚至包括了下面的医院如何进一步扩张,甚至还着重强调高管人员的培养,包括跨领域人才和相关程度的合并。内容隐约提到了包括顾氏一系列公司的成长模式与运营,优势如此,不足也如此。
“目前我们最大的竞争力就是产品质量,市场开拓规模需要我们后续”
秦湛是真没想到大半夜的,能在这儿碰上祁临彦。
他本来还想着等明天上午得了空,再联系他找房子的事儿。
他看了眼面前缩着脖子的彭简书,又看了看面前的祁临彦,最后,刚才去上厕所的二妞妞也回来了,正站在他的奔驰边儿上往这边好奇地看。
“不儿。”秦湛彻底受不了了,“今儿晚上牡丹楼通知发金条还是怎么着,怎么这么多人全在这儿了。”
彭简书哑巴似的半天,终于讪讪开口,陪着笑脸说:“祁祁老师晚上好,真巧啊,能在这儿碰上您。”
祁临彦依然是那副淡漠的神色,点了下头,说道:“前几天我和令尊吃饭的时候听他提过你,令尊说,你最近正忙着准备去法国深造绘画的事情,每天都在画室里呆到深夜,很是辛苦。”
“啊哈哈啊。”彭简书肉眼可见的尴尬,“是,是挺忙的。”
祁临彦没再多说一句话,保持着那副风度翩翩的样子在彭简书面前。
气质使然,祁临彦明明没动一句粗,但他斯文的立在那儿,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教条和严肃。
压迫感很强。秦湛现在倒是有点儿知道,祁临彦为什么给这死丫头送礼了。
“你倒戈的也太快了吧!”秦湛皱眉,“有没有点出息了还!”
“不儿,你听我分析啊!”二妞妞摆出苦口婆心的架势,“我妈说了,人天生就是群居动物,是一定要跟同伴在一起的,自打秦爷爷搬去疗养院以后,你一个人住了那么多年,每天睁眼是自己,闭眼也是自己,吃饭是自己,睡觉是自己,你难道不孤独吗?”
秦湛斜着眼睛瞪她:“就算祁临彦搬来我也是自己睡觉行么。”
“那其他的呢?”二妞妞反问他。秦湛握着车把的手攥紧了。
他决定明天得找二妞妞算账去,这死丫头到底给他一个硬汉买了什么使!
三轮车终于骑到四合院大红门门口,二妞妞还吊在院墙上呢,一扭脸看见祁临彦来了,在墙上朝他招手:“祁老师好!”
“你怎么在墙上呢。”祁临彦有点惊讶。
“我四宝哥过了晚上七点就不让我进院儿了,说什么要避嫌,我只能在这儿看。”二妞妞从墙上蹦下来,“我帮您拿行李。”
“你四宝哥心很细。”祁临彦看了一眼秦湛的背影,“是为你好。”
秦湛没回头,只有耳朵动了动。
“这个送给你,希望你喜欢。”祁临彦从一旁的箱子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递给二妞妞,“是手工雕的一支木簪,不贵重。”
二妞妞拿到手里,愣了愣,没想到祁临彦还能想起专门给她见面礼。
“说谢谢了没。”秦湛已经在搬那几箱书。
“哦哦。”二妞妞说,“谢谢祁老师!”
秦湛回头搬剩下的,把二妞妞赶走:“回去睡觉去,明儿再来,这搬东西不用你。”
“好吧。”二妞妞瘪了瘪嘴,“那我走了,你们享受二人世界吧。”
“好。”祁临彦说。
“嘶——耳朵不要可以捐咯。”秦湛直起腰,瞪着祁临彦,“您能不能听见她说的是什么再应声儿。”
二妞妞趁着他四宝哥能收拾她之前,脚底抹油跑了。
秦湛搬完了东西,又把三轮车停进院子里,把他家王府大门落了锁,顺手把钥匙扔给祁临彦。
“自己拿着,这是院门钥匙。”他说,“你屋门上还有一把,插上头了。”
“好。”祁临彦握住钥匙。
秦湛打了个呵欠:“西边,我住的屋,东边,现在您屋,正屋进去,左边就是书房,右边是厕所和厨房,中间是客厅沙发,洗澡之前记得开热水器,没了。”
祁临彦点了头。
“那我睡觉了。”秦湛呵欠连天,晃晃悠悠朝着西厢房去,“困死。”
他的手刚碰上门把手,身后,祁临彦轻声说:“晚安。”
秦湛在门前顿了顿。
之前他们俩没住一块儿,好像说“再见”还是“晚安”都可以,但现在都住一个屋檐底下了,用“晚安”又好像更合适一点。
就是别扭。
秦湛印象里,金汛淼认识他三十年,跟他一句晚安都没说过。
祁临彦就非得天天说么,城里人真讲究。
“晚。”他拉开门,钻进去前扔下另一字,“安。”
西厢房的门关上后,祁老师在院中站了一会儿才向正屋走去,准备洗澡休息。
带着换洗衣服走进浴室后,他发现秦湛确实没骗他,四合院叫着好听,内里就是一个老旧的平房而已,卫生间连着浴室,没有做干湿分离,只用一个帘子隔开,地方也小得可怜。
祁临彦找了地方放下衣服,拿起地上一瓶白蓝相间的沐浴露。
瓶身上:大白兔奶糖味,童年的回忆!
面前是洗手台的镜子,祁老师注意到镜子里的他唇边一抹很难收回的笑意。
无论是别别扭扭的一句“晚安”,还是一瓶甜腻腻的沐浴露,又或者,是那双敏感到经常会红一红,动一动的耳朵。
秦湛总能把“可爱”这个词具象化。
“那也不用他陪啊。”秦湛嘟囔,“你,金子,还有我爷爷,不都能陪我。”
“唉,此言差矣。”二妞妞举起食指摇了摇,“我们都是你的朋友没错,但我们各有自己的生活和家庭,关起家门来,你还是一个人,我们不可能一直陪着你吃喝拉撒柴米油盐啊。”
死丫头人小鬼大,故作高深地拍了拍秦湛的肩膀:“有人陪着的地方,那才叫家。”
秦湛重重叹了口气,只觉得脑袋一阵疼。
“滚蛋。”他送了二妞妞俩字。
秦湛把二妞妞送回家,才重新回到他那两扇大红门的“王爷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死丫头在车上的一段话,秦湛进门的时候叹了口气,抬头一看今晚月色澄澈,冷冰冰落在院儿里,莫名萧条。
折腾到现在,吃完夜宵回来,他居然肚子饿了。
给祁临彦扒了一盆虾,他自己一个没吃。
秦湛懒懒散散,拖着步子穿过院子,跑去厨房打算煮一碗方便面。
正经来说,老北京的四合院层层叠叠,要分前院后院,讲究点的还要分出三进四进院来,一层套着一层,过去说的姑娘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庭院深深望不到头,就是这个缘故。
然而时代发展到今天,近代以后,北平城一个四合院往往被天南地北好几家住户分开规划,各占各的地界儿,今天你搭个棚,明天我占个院,四处一夹变成大杂院,原本的形制已经完全看不出了。
就跟老舍写龙须沟里面描绘的那样,七杂八杂,乱糟糟。
秦湛现在住的这个院子,也早就只剩下一个院子,一个坐北朝南的正房,以及两侧的东西厢房,用院墙和那王府似的大红门跟别的人家隔开。
东西厢房是住人的,以前秦湛住西厢房,爷爷住东厢房,自打爷爷搬走以后,秦湛就在东厢房上落了把锁,再没打开过。
中间的正房则被改造成了生活区,客厅厨房卫生间都在这,最西侧摆了一个快三米长的乌木大茶桌,茶桌后面,则是一整面墙摆放的超大中式博古架和实木书架,从地板一直顶到天花板。
上头琳琅满目放满古籍古册,还有些秦实满老爷子收集来的古董字画。
藏品丰富到能开一家小型博物馆。
秦湛先去厨房烧上水,等待的功夫,走回书架旁边,抬手从书架最右边拿下来一个票据收纳册。
册子的封面已经磨损老旧得有些厉害,固定的页夹也因为时常翻看有些松动。
这里面放着秦湛这七年来搜集的,关于迟秋蕊的一切。
里面有这些年迟秋蕊在牡丹楼登台唱戏的每一场戏票,也有前几年流行玩单反相机时候,秦湛在观众席上给他拍下的许多剧照,每一张都精心标注了时间和剧目,精巧俊秀的一行钢笔字写在照片背面。
秦湛边看边翻,翻到最后一页,从兜里掏出今天的戏票,随手从桌上拿了钢笔来,想了想,在戏票背面写上一行字。
“今投欢会面,顾盼尽平生。” 该说不说,祁老师肩宽,把他托得稳稳的,睡起来的感觉真不错。
他突然紧张地抹了一把自己嘴角,还好,没流哈喇子,不然沾人家祁老师一身,那可真是太丢人现眼了。
“爷爷。”秦琳这时候开口,语气不善,“您说您早知道祁老师回北京要找房子住这事儿,为什么不告诉我,单单就安排他和秦湛住,这不偏心么。”
秦老爷子还没说话,秦湛冷笑:“想告诉您也得抓得住您啊,您平时给爷爷打几次电话,来这儿探望几回,爷爷跟您这大忙人说得上话么?”
“闭嘴,我们秦家人说话,没你插嘴的份儿。”秦琳狠狠剜了一眼他,“一个猫嫌狗不待见的私生子,别以为攀个高枝儿就怎么着了,爸妈能忍你到今天全看在爷爷的面子上,要不然早把你赶出去了,你还能像现在这样花着我们家的钱寻欢作乐?”
这话骂得难听,秦湛双手插兜,居然笑出了声。
他真觉得挺逗的,新中国成立多少年了,他们家好像还跟那个封建余孽成了精似的,一天到晚把出身门第挂嘴边上的,突出一个嫡嫡道道。
秦琳这番话就是在说:您不是正宫娘娘生出来的崽儿,没有继承权,也没人在乎,说话做事小心着点,说不定哪天就被发卖了。
秦湛这么想着,又笑了。
“唉我说秦琳,您一天到晚在这逮着我训干嘛呢。”秦湛弹个舌,“您要是真有本事,找个时光机,穿越到我出生之前,给秦季诚和她秘书买个避孕套,或者,警告他管好自己下半身别精虫上脑的,这不从根源解决问题。”
“你少说这种话!”秦琳听他这么糙的话,差点没呛死。
“你记住了,错的不是我,秦琳。”秦湛偏了偏脸,病房外,祁临彦正认真跟护士沟通。
“你没本事去跟秦季诚撒泼,也别他妈把气撒我身上,我身上只要流着秦季诚一半的血,我花你们家的钱就是天经地义的,您再看不惯也没用。”秦湛说。
秦琳冷笑:“行,反正我家有钱,大不了当养条狗。”
秦湛吊儿郎当吹声口哨:“注意您的风度,秦二小姐,怎么开始骂街了都,小心别让祁老师听见。”
“你们俩都少说两句!”秦老爷子咳嗽一声,转头对挑起事端的秦琳解释,“小琳,话不能这么说,有些事儿不是我偏心就能安排的,你也不想想,要不是小哲自己愿意,我一个老头子随口乱指,人家就老老实实搬去住了?”
“那您起码也得知会一声啊。”秦琳嘀咕,“我这儿也有空房子,还是别墅呢,祁老师要是知道,他肯定不会去住那老破四合院遭罪,也不嫌寒碜。”
“唉。”秦实满重重叹了口气,“你怎么脑袋绕不过来弯儿呢。”
“绕弯儿?”秦琳瞪着眼睛,“我绕什么弯儿,哦,还能是祁临彦求着您,非要跑去跟秦湛住的啊,他疯了不成,您跟我这儿逗闷子呢?”
秦实满老爷子皱着眉摆手:“你回家吧,回家吧。”
“秦湛。”秦琳把矛头指回来,“我可直接告诉你,我挺喜欢祁老师的,爸妈也有两家联姻的意思,你给我夹着尾巴老实点儿,你要是敢作什么幺蛾子把事儿搅和黄了,你看爸怎么收拾你。”
秦湛用脚勾开病床边凳子坐下,冷笑:“您那么大本事自己把祁临彦追走,还省得他在我这儿烦我呢。”
病房门再次打开,祁临彦带着护士和主治医生进来。
“爷爷,刚才和大夫聊了聊,您的血压最近控制得不错。”祁临彦说,“只是血糖要注意,晚饭就不要老是喝粥了,多吃粗粮。”
“唉唉,好。”爷爷看见祁临彦,脸上才又有了笑,拉过他嘱咐,“小哲啊,你现在跟我家四宝住一块儿了,你这孩子稳重心细,你就是爷爷的眼睛,可一定帮我盯着我这皮猴子,他秦湛要是又淘又闯祸,你尽管来告状!”
“这不成啊!”秦湛跟爷爷控诉,“我跟家怎么还给我配个狱警呢?”
可惜没人搭理他。
祁临彦朝爷爷点头:“您放心,我肯定照顾好他。”
“那我回了。”秦琳半天插不上话,面色不佳站起来,走到祁临彦身边时,还是扯了个明媚的笑容,“祁老师,您没开车来,要不坐我车回去?”
“我”祁临彦刚要回答。
“您坐她车回吧。”坐在病床前的秦湛冷着一张脸,薄薄的眼皮垂着,“我一会儿有事,送不了您回家,要不您自个儿打车。”
屋内沉默几秒,祁临彦深深看了一眼秦湛,说:“好吧,那爷爷再见,我改天再看您。”
秦琳欢天喜地带着祁临彦下楼了。
他们俩走后,爷爷伸手,狠狠戳了下秦湛脑袋:“糊涂蛋,小哲明显想跟你一块儿回,你非把他推给秦琳干什么?”
秦湛烦躁皱眉:“您没听见秦季诚和他老婆都有意撮合秦琳和祁临彦啊,我这时候再不配合,那两口子回头又得找我多少麻烦。”
他顿了顿,接着说:“再说了,秦琳喜欢祁临彦,我又不喜欢他,您也是的,一开始就把人介绍给秦琳不就完了,现在倒好,我本来就不情愿他搬进来,结果我还成上赶子攀高枝儿的了。”
“四宝。”秦老爷子严肃起来。
“唉,您说,我听着。”秦湛一听这语气,不皮了。
“你好好想一想,爷爷如今这岁数,还能护着你几年?”秦实满叹了口气。
“一千年,一万年。”秦湛笑了下,“您老人家长命百岁。”
“死孩子,跟你说正经的。”秦实满苦涩笑了笑,接着说,“爷爷岁数大了,就是再长寿,到底也没多少年了,现在是爷爷还在,凡事能帮你说上话,有谁想欺负你也不敢明目张胆,但是四宝,哪天要是爷爷没了,你觉得你还能靠着谁,难不成靠着秦季诚夫妻两个,靠着秦琦秦琳?”
“不可能。”老爷子叹气,“你这孩子我最清楚,面儿是不好惹,好像一身的刺儿能扎人,内里面是个软柿子,就凭你,你难道能对付得了其他那些老狐狸,到时候秦季诚真的发狠就把你从秦家赶出去了,你有一点办法吗?”
秦湛定了定神,苦笑了一声:“您把我说得跟个缺心眼似的。”
“你身边的这帮朋友,没有一个是有能力真正帮衬你的。”老爷子苦口婆心开始分析,“金汛淼,是,家里面背景还算不差的,可是他自顾不暇,到现在,因为他母亲是个小明星出身,金汛淼还没被他爷爷认可呢,在家里别说说得上话了,不受白眼就不错了。”
秦湛垂着眼,从边儿上拿了个苹果在手里攥着。
韩思彦的重逢诗。
吹干墨渍,他才将戏票插入到最新一页,合上收纳册,重新放回书架上。
方便面很快煮好,秦湛端着碗,走到院子里。
一只肥得跟煤气罐似的大橘猫不知道从哪儿野回来了,正舔着爪子,蹲在院子里朝秦湛喵喵叫。
“你叫的太难听了死太监。”秦湛放下面碗去给它找猫粮,过了会儿端着猫碗回来,放在地上,“吃吧,橘公公。”
橘公公也真不跟他客气,张开大嘴就把猫粮啃得嘎吱嘎吱。
小秦爷岔开大腿蹲地上,手欠的很,提起橘公公的尾巴根,嘬嘬两声。
“没蛋的太监。”秦湛笑笑。
橘公公一条尾巴鞭子似的在他手臂上一抽,力道还挺重,仿佛要报当年秦湛把它抓去绝育的仇。
秦湛揉着橘公公的屁股:“唉,你说我一个人孤独吗?”
橘公公当然没理他。
可能是早上起来就在爷爷那儿莫名其妙见了祁临彦,又马上被掺和着要和他同住,秦湛始终对祁临彦这个人的身份地位没什么概念。
哪怕金汛淼那货说得再唬人,秦湛也没信。
现在看见面前鹌鹑似的彭简书,倒是有点儿知道了。
在北京文博的圈子里,真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实打实能说得上话的人物,也难怪张波一天到晚削尖了脑袋也想跟他搭上。
果然,几秒后,彭简书坚持不住,抬手求饶:“祁老师,我半夜在外面的事儿,求您别告诉我爸。”
秦湛笑出声:“怂样儿。”
祁临彦不置可否,他只是抬起手腕看表,然后淡淡对彭简书说:“夜深了,彭公子,早回吧。”
明明足够温柔,却偏偏半分不容置疑。
彭简书屁都没敢放一个,给了秦湛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后,开车灰溜溜地跑了,速度快得尾气差点儿没见着。
看着彭简书临走时气成猪肝色的脸,秦湛心里面儿真挺爽。
可是爽劲儿过了,看向旁边的祁临彦,刚才被按下的所有尴尬又找上门来。
“内内什么。”秦湛硬着头皮说,“刚才我说的话都是唬人玩儿的,您甭放心上。”
“什么话?”祁临彦问。
“就是”
秦湛彻底哑巴了,他实在是不想在本尊面前重复一遍刚才那些恶心人的话,再说了,万一祁临彦是真的没听见,他自己再说一遍出来,那不是雪上加霜的尴尬。
一刀捅死他得了。
祁临彦见他犹豫,竟然先开口:“是你说我是你梦中情人,特别喜欢我,期待和我同居那些话?”
秦湛眸光一直是锐利的,尤其在此刻。他在意识到祁临彦的家人可能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后,并没有过多担心。
他只是觉得,现在的自己还不够强,自己只是需要时间,而他什么都能做到。
当年他能在家里人的反对下,义无反顾的当医生,今天也能凭借自己开出一条能完成一切的路。
“我想吃这里的特色,这里有什么呀。”祁临彦歪了歪头。
“我点了这里的流水全席,你看还有什么缺的吗?”
秦湛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刚要打开图片——
【宋俊力:老板,祁少爷来了吗,嘿嘿。】
【韩小韩:秦总,嫂子是不是很漂亮呀,嘿嘿。】
嘿你们的头。
秦湛脸黑了。
第 35 章 雨后的交缠
【宋俊力:老板,祁少爷来了吗,嘿嘿。】
【韩小韩:秦总,嫂子是不是很漂亮呀,嘿嘿。】
秦湛沉默地看着手机,脸色逐渐黑了黑,力度捏紧了些。
他单手仍旧搂着祁临彦的腰,感受着对方在自己身上挨挨蹭蹭的力度,用手轻拍了下。
“怎么了老公,你在看什么?”
祁临彦探了个头,往秦湛的手机那边凑凑。
秦湛觉着他是彻底看不懂这祁老师了。
这回三个人就差秦湛没点头,二妞妞和祁临彦两个人同时转过脸来看着他。
秦湛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今儿晚上真是造了孽了。
“走吧,上车。”他认命了,拉开车门顺便招呼一声,“祁老师,你开车跟我后头。”
二妞妞坐进副驾驶后,秦湛看了一眼后视镜,确定那辆辉腾车跟上后,踩下油门,奔驰车拐上长安街,一路疾驰。
“四宝哥,他是谁啊?”二妞妞上他车就开始四处摸索,这会儿已经放下挡光板开始照镜子。
“别光臭美,安全带。”秦湛提醒完才说,“他叫祁临彦,曾爷爷祁寅盛是个大人物,前些年在大学教书的,也算是这圈儿里头的人吧,刚回北京。”
说完又补了句:“不过,我不大喜欢他就是了。”祁临彦搬来的第一个早上,秦湛就发现了,他俩真是天上地下两路人。
早上不知道几点,只知道露水还重的时辰,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听见院门打开又关上,眯着眼睛看了眼手机。
六点。
昨天帮忙搬家太累,秦湛又睡过去了。他就不该问。好像完全没有反感。
不过虽然如此,秦湛知道在不抽烟的人面前抽烟应该被天打雷劈,他就是再想和祁临彦不对付,也不用这种下三滥的招儿。
他掐灭了烟,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得了,各回各家吧。”秦湛说,“你记得有空去修车。”
他和祁临彦已经走到各自的车边,他看着祁临彦拉开辉腾的驾驶门,然后转过头来,似乎还有话要说。
“还有事儿?”秦湛掀起眼皮。
“晚安。”祁临彦声音很轻,“四宝。”
秦湛掉线似的在自己车边上站着,一直到祁临彦已经将车倒出来,准备开走,他突然又活了过来。
“唉你能不能别老说晚安。”秦湛朝着车尾喊了句。
喊完又觉得不对,赶紧补充:“也别叫我四宝!”
可惜祁老师的车已经开走了,没有理会他的控诉。
秦湛眨了两下眼,心里面嘀咕:这祁临彦肉麻不肉麻,哪有俩大老爷们天天道晚安的。
手里,是祁老师短暂披过的户外外套,秦湛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没人以后,抬起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果然多了一份不属于他的陌生味道。
很淡,却香,闻起来,甜甜的,腻腻的,像女儿家上妆的脂粉。
秦湛不确定地又闻了闻,那气味停留不久,很快就再也闻不到了,他半张脸埋在祁临彦穿过的外套里,忽然意识到此次此刻的动作实在有点变态。
小秦爷操了一声,赶紧拉开车门一把把衣服丢进去,自己也钻进车,一脚油门,溜之大吉。
等到院门再次打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就听见自己屋的门被敲响。
“四宝。”他听见祁临彦那温和的声线,“今天要去看爷爷,要起床了。”
秦湛睁开一只眼睛,又看了一眼手机。
八点。晚上十一点,秦湛躺在院儿里的折叠躺椅上吹风,无聊到手里盘着他那两颗狮子头核桃,耳朵里插了个耳机,随便播一段迟秋蕊的京戏选段。
“祁老师还没来?”二妞妞黑漆漆的脑瓜从院墙外头冒出来。
大半夜的,突然有人说话,还在高处,秦湛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翻下去。
“大晚上你又跑出来干什么?”他问。
“我这不是好奇想看看祁老师什么时候到嘛。”二妞妞揉了揉眼睛,“我说你就打开门让我进去呗,每回晚上来找你我都得爬墙根。”
“进什么进,大半夜孤男寡女的,你讲究点,白天开着门就让你进了,晚上绝对不行。”秦湛关上音频。
“祁老师还没来啊。”二妞妞撑着胳膊。
“没来。”秦湛说着皱眉,“慢死了,麻烦死了,讨厌死了。”
二妞妞虽然困,脑袋倒是反应挺快,马上欸了一声。
秦湛趁着她张嘴之前,抬手:“声明,屋里热,我是纯吹风,没等他。”
“切。”二妞妞咧咧嘴,“祁老师第一天入住,你准备什么欢迎仪式没有?”
“没有。”秦湛白眼一翻,“要不我站在院子里,一会儿他进门,给他唱一曲北京欢迎你,你看行不行。”
“行啊,很合适啊。”二妞妞还真做作地唱起来,“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①
她深情展开手臂,朝秦湛伸手:“拥抱过就有了默契,你会爱上这里~”
秦湛笑得浑身发抖:“这唱的,祁临彦不拿几块金牌走说不过去。”
“奥运会都多少年了。”二妞妞算了算,“十七年了,时间过得好快。”
“还记得奥运会那阵,咱们仨站一排在院子里,一天到晚哼哼这歌儿。”秦湛闭上眼睛,“你妈居委会发的那些福娃贴画,全都拿回来给你玩。”
“当初咱们胡同还号召学英语呢,就为了给外国人指路。”二妞妞说,“我妈在家阿波次得背了半天儿。”
俩人在这说着,就想起小时候在胡同里头的不少事儿。
“你手机亮了。”二妞妞说。
秦湛低头一看,是祁临彦发来的微信。
【秋迟】:我到胡同口了,能麻烦你来接我一下吗?
秦湛眼皮儿垂着,凶凶地盯着手机,回了句。
【小秦爷】:不来,我睡觉了,您怎么不凌晨一两点再大驾光临?
对面过了会儿,给他发来一张图片。
秦湛点开一看,一眼就认出来正是鼻烟儿胡同东边的胡同口,黄橙橙的路灯下,地上散落一地的行李。
【秋迟】:我本来六点就出发了,辉腾在路上又坏了,只能叫拖车送去返厂维修,处理完这些我才我打车过来的,所以晚了,对不起。
【秋迟】:师傅说只能送到胡同口,不能开进去,所以行李都在这儿。
秦湛还没回复,对面继续发。
【秋迟】:没关系,你继续睡吧,我也只有五箱书和两个行李箱而已,不多的。
【秋迟】:我可以自己慢慢搬,多走几趟而已,不累。
【秋迟】:只是可能会发出一点声音,打扰你休息很抱歉。
【秋迟】:晚安。
秦湛舌头顶着脸颊,看着一条条的消息飞速从眼前划过去,忍无可忍直接拨了一通微信电话过去。
对面接起,秦湛朝听筒喊:“特么的别发了!”
“胡同口站着等我!”
恶狠狠挂断电话,秦湛在二妞妞张狂的嘲笑中,一脚跨上三轮车。
“唉呀,您没事儿吧。”他一翻身趴过去,又闭上眼,“这才几点啊!”
“不行。”祁临彦很有耐心在门外叫他起床,又敲了两下,“今天是我第一天搬家过来,我们俩要去跟爷爷说一声的,这是礼貌。”
秦湛还困着,迷迷糊糊根本算不过来账,含糊喊了一句:“不儿,您新媳妇儿过门啊,急什么?”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门外的祁临彦居然认可了这句胡扯,“爷爷上午九点半要输液,我们赶在那之前到,还能帮帮他做事,所以得起床了,四宝,回来再睡。”
“不是,那是我爷爷还是你爷爷啊,你怎么比我还孝顺。”秦湛胡乱又睡过去,睡了一小会儿又诈尸,“别叫我四宝!”
终于,在祁老师坚持不懈叫了他五分钟以后,秦湛一脸哀怨地从床上弹起来,呆坐在床边,听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
“我买了早餐,你洗漱完来吃。”祁临彦在门外说。
秦湛又呆滞地叹了口气,要是换个人这么薅着他起床,他真得一脚就踹过去,但偏偏人家祁临彦给的理由又十分合理。
要去照顾爷爷。
所以他真是想发作也发作不了,被捏得死死的,只能吃哑巴亏。
早晨露水正重,昨晚上夜里穿的白背心紧紧黏在身上,秦湛觉得难受,抬手脱了,然后脑袋发懵地打开房门,踢踏着步子走到院子里。
祁老师正在茶桌前泡茶,一抬头,就看见秦湛光着膀子,在晨光微熹中走进来。
肌肉错落,线条优美,力量又健康,哪怕去边境吹过风沙吃过苦,身上的皮肤依然像是刷了釉的一层素白瓷器,白净无瑕。
祁老师倒水的手一顿,就像茫茫白雪总和点点红梅相配,这样的皮肤上,也似乎该留下点什么痕迹才美。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祁老师拧着眉转开视线。
秦湛发现祁临彦突然狠狠扭过脸去不再看他,脑袋还懵,低头一看才想起来。
哦,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住了,不能随便光着膀子晃悠。
估计祁老师正人君子,实在见不得他这幅邋遢样儿,才露出这样的表情。
“对不住啊,忘了您了。”秦湛困得了无生气,“脏您眼睛了,以后我记着。”
“没有。”祁临彦垂着眼,“洗漱吃饭吧。”
饭桌上摆着油条豆浆,还冒着热乎气儿,秦湛经过时就闻见香香酥酥的气味。
“你早上出门就买早点去了?”秦湛问,可他明明记得祁临彦六点就出门了。
“还有晨练。”祁老师说得理所当然。
牛逼。
秦湛打了个巨大的呵欠,竖起大拇哥,“您昨儿夜里才来,今早就能坚持晨练,这么大精神头儿,以后是谁跟您过日子一天懒觉都睡不了了吧。”
他走到厕所,刚拿了牙刷挤上牙膏,就听见外面的祁临彦说:“抱歉,我知道你昨天晚上累了要休息,只是今天特殊,以后肯定让你睡。”
秦湛叼着牙刷想: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小爷我又不和你过日子。
“为什么?”二妞妞系上安全带,又从扣手翻出口香糖来。
秦湛挑着重要的,把今天白天的事儿说了一遍。
“我也不是多烦他,只是觉着刚见第一面就要搬我这儿来,挺莫名其妙的,怕没安什么好心。”秦湛说。
“这样啊。”二妞妞看他一眼,“不过这位长得可真好看,气质好。”
秦湛笑笑,转过弯才说:“那倒是。”
“你放松点四宝哥。”二妞妞嚼着口香糖,“我看人家祁老师挺温柔的,帮你赶走彭简书,还答应跟咱一起吃夜宵呢,能坏到哪儿去,他不像是那些个爱背地里耍手段的人,没事儿。”
“你这死丫头就是外貌协会,长得好看的你就帮人家说话。”秦湛借着等红灯的功夫在这大闺女脑袋上又戳了下,“随便吧,他爱干嘛干嘛,小爷不在乎。”
“别戳了,再戳脑袋漏了。”二妞妞哀怨地说。
“那您这脑袋里的水能把八达岭长城都给漫喽。”秦湛说。
“嘶——”二妞妞伸手要揍他。
“开车呢嘿。”秦湛笑着躲开。车开出去两条街,秦湛还在琢磨“晚安”和“再见”的区别。
刚才那个场合,好像说这两个词都挺对的,但是,又好像没那么对。
副驾驶的二妞妞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能直接缺氧厥过去那种。
“卧槽。”二妞妞转过脸来,“我好像闯祸了四宝哥。”
“怎么了?”秦湛问。
二妞妞说:“刚才你去开车的时候,祁老师送了我一张王府中環的购物卡,说第一次见面没给我准备礼物,让我买点女孩子爱吃爱玩的东西,我以为最多百十来块钱,客气两句就收了。”
“然后呢?”秦湛说。
“然后”二妞妞讪讪举起手机给他看,“我刚才绑了一下卡,里面有五万。”
“卧槽!”秦湛脱口而出。
“卧槽!”二妞妞跟着他喊了一句。
秦湛捏着方向盘,真是想不明白了,祁临彦家里有钱是有钱,但是再有钱,那也不能烧着玩儿吧,他有什么必要一见面就给二妞妞送这么大的礼。
二妞妞就是胡同李大妈的闺女,家里头不上不下,不穷不富的小市民而已,和家大业大的祁老师天上地下。
祁临彦和二妞妞之间唯一的交集,只有秦湛。张波说到兴头上,还自顾自燃起一根烟,大有从头说起的架势。
秦湛面无表情听完全程,好像话里话外说的不是他。
他的目光始终聚在一旁的祁临彦脸上,观察他的每一个微表情,心里面甚至生出一点儿病态的想法,想让张波再多骂几句,越难听越好,这样或许祁临彦就信了,明白他俩真是强按脑袋也喝不了一个槽里的水,天上地下两路人。
然后,就不再惦记着搬过来跟他同住。
“张波。”祁临彦打断对话,镜片儿后的目光不带温度,“我不喜欢背后论人是非,我赴你的约,也不是来听你搬弄口舌的。”
张波的脸色瞬间僵了僵,完全想不到祁临彦这样斯文温和的人会一点情面不给他留。
“还有。”祁临彦撕开最后一层体面,“我也非常讨厌有人在我面前抽烟。”
秦湛非常确定讨好这丫头不会给祁临彦带来任何额外好处。
“四宝哥,你回头找个机会把卡还给祁老师吧,礼有点儿大,我不能收。”二妞妞很听话地把卡放到车的杂物箱里。
“知道了,我回头还他。”秦湛说。
二妞妞靠回去,说:“不过祁老师人可真好啊,又温柔又大方,我现在觉得他要是搬过来跟你住也不错,反正你那东厢房空着也是空着,你就让他来呗。”
又开过一个路口,二妞妞看了眼后视镜:“四宝哥,祁老师好像没跟上来。”
“啊?”秦湛也看了眼,后头确实没车,“不是,他什么时候落下的。”
“你开车太快了吧。”二妞妞说。
秦湛没法子,把车停在路边,又等了一小会儿,才看见那辆辉腾慢腾腾出现在路口,重新跟上他。
“他油门是不是没装。”秦湛无语,“这速度有三十迈没有。”
二妞妞白他:“你以为天底下开车都跟你似的急性子,您老也悠着点儿吧,每回坐你车都跟火箭发射似的,装俩翅膀能起飞了。”
秦湛不耐烦地啧了声,但还是放慢了速度,让后面的祁临彦跟上。
簋街一到晚上就热闹,这大概是北京为数不多有夜生活的地儿。
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不少店都开着,小龙虾、烧烤、火锅,应有尽有。
秦湛找了个门口有车位,方便停车的小龙虾馆子,开车拐进去了,正好最边儿上有两个车位,眼疾手快,先把奔驰的大屁股一把塞进去,带着二妞妞下车。
祁临彦的车刚好开进来。
“停我车边儿上,就一个空儿了。”秦湛对祁临彦交代一句,领着二妞妞在饭店门口台阶上等他停车。
二妞妞从饭店门口扯了一张点菜单,低头研究,问秦湛:“哥你吃什么?”
“不饿,给我点盘毛豆,再来瓶冰可乐。”秦湛也看菜单。
“不喝点啤的?”二妞妞问,“明天不上班,还以为你要和祁老师喝点呢。”
“你二不二,咱开车来的,喝车怎么开酒。”秦湛啧一声,“再说谁跟他喝酒。”
祁临彦像是能喝酒的人吗?他像是舔一口瓶盖就倒的人。
“哦忘了忘了。”二妞妞在菜单上打了个勾,又问:“不知道祁老师吃什么,我先点两盘麻小吧,后面不够再加。”
“一会儿问他再点。”
直觉告诉秦湛,这种大户人家出来的少爷忌口少不了,就跟他家里除了爷爷以外那几位事儿逼祖宗似的,冷了热了的都不能吃,吃菜必须有机绿色的,好像这样儿就能长命百岁。
秦湛觉得还不如积德行善,少干点儿龌龊事儿的好。
“秦湛。”
台阶下,秦湛又听见祁临彦那温润的嗓音叫他的名字,第二次。
他从菜单后抬头,就见这么半天,祁临彦还没能把他的车停进去,那辆辉腾还在原地没动,哦,稍微挪了一点距离,但不多。
而祁临彦本人,有些苦恼地坐在握着方向盘。
“您磨蹭什么呢?”秦湛以为他是嫌这家店没档次,犹豫要不要进来,一看就冒火。
这么嫌弃一开始答应什么,真指望夜宵吃米其林啊。
祁临彦摇下窗户:“我停不进去车。”
祁临彦乖乖地往前凑了凑,昂着脑袋靠了靠。
秦湛单手熟练地扣着他的腰,将人往自己身边带,完全不在意自己身上带着的管子。
他太了解这些设备了。
秦湛扯过祁临彦的手腕,捏住他的手心,将人往自己身边带着,揉着手下的力度变得逐渐轻柔。
他抬手扶着慢慢拉进的脑袋,吻上了面前的人。
轻轻地辗转的力度带着丝黏稠的拉扯似乎要将暧昧揉进吻中,不轻不重似乎是浅尝辄止般,让身下少年撑着身体,承欢般适应着。
“唔”唇齿间的声音逐渐扩大,秦湛忽地侵入到了内里。
纠缠着的凌乱交杂着浓烈的爱欲,似乎带着浓烈的思考,带着雨后的清醒。
秦湛搂着他的腰,由扣着的姿势逐渐变为搂住,将人圈在怀里,唇齿交缠。
“临彦。”
“嗯?”
第 36 章 大局已定
黑鸦和张文兴打飞机去了科兴总部。
坐落于某国科技中心的大型科技集团,近乎占领当地十分之一的基础设施资源。
十几万亿美元市值的成就和满足,并不能阻挡他们一路扩张的步伐。
在最近秦湛给出谋划策的骚操作下,拿下大量产权的科兴,以近乎吞并的状态,收购了大量秦湛需要的相关企业。
似乎是黑鸦和张文兴一落地,查尔斯那边的相关人员几乎已经提前开香槟了——
秦湛和他们签了太多保密协议,什么在生产前停止生产、暂缓品类发行实打实地阻止了科兴扩张的步伐。
查尔斯等人带张文兴住了最好的酒店,看了最好的风景。
他相当激动,“钱,要多少有多少。”
“我相信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查尔斯眉飞色舞,指着绿油油的大盘,“只是劳烦你们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
张文兴笑得很随意:“待多久都可以。”
秦湛把菜单塞给二妞妞,插兜站在台阶上低头看着祁临彦的脸,才确定这人没在耍他。
真是个大少爷,平时司机用惯了,自己开车都费劲儿。
“大少爷真麻烦。”秦湛嘟囔一声,下了台阶,一把拉开祁临彦的驾驶室车门。
里面的人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不过,如果你实在觉得麻烦的话,我可以去暂住酒店,自己找房子,我不想让你为难。”祁临彦直起身来,真诚地看着他,“爷爷那边你不要担心,我去说。”
额。
秦湛看着他的表情,脑袋木了几秒。
他是不想让祁临彦住他们家来,但是非要说,也就是独居惯了,下意识的排斥,要真说他和祁老师有什么血海深仇,讨厌得要死要活,那也肯定不至于。
毕竟他俩才认识不到24小时。
原本他没觉得拒绝同居有什么问题,不想就是不想呗。
可现在,祁临彦先跟他说这么一番话,可怜里面带着体谅,谦逊体面又识大体,反而让秦湛觉得,他才是那个大惊小怪的事儿逼。
“唉您。”秦湛还在想怎么说这话。
“再见,二妞妞,谢谢你邀请我吃夜宵。”祁临彦的视线越过他,看向副驾驶的二妞妞。
“嗯嗯拜拜祁老师。”二妞妞朝他笑着摆摆手,“没事儿,下回咱有机会还一块儿吃啊。”
“好。”祁临彦温和地应她,再次把目光落到秦湛脸上。
“内个”秦湛卡了一下。
祁临彦看着他的眼睛:“晚安。”秦湛莫名觉着热,可能是修车的缘故,随手脱了身上的户外外套,丢给祁临彦,说:“拿着。”
如果外套能砸死人,秦湛希望他能用这个暗杀夸他可爱的祁临彦。
祁临彦伸手接过,纤细长指将布料勾起一个褶儿,将它卷得小了些,抱在怀里。
这一幕被秦湛用余光瞥见,然后脑袋里就只剩下祁临彦的手抓着布料的样子,转悠转悠,想了半天都没忘。
他一直喜欢手长得好看的人,就比如说迟秋蕊,要是可以,秦湛真想买个大喇叭告诉全世界,迟秋蕊那双手在戏台上拿着牡丹鎏金的扇子,或是攥着丝绸方帕的时候,到底能有多养眼漂亮。
家里那本票据册里,夹着几张照片,是秦湛专门拍的迟秋蕊手部特写。
“我能穿你的外套吗?”祁临彦突然问。
“啊?”秦湛猛地回神。
“我有点冷。”祁临彦说。
秦湛皱了下眉头,北京的秋天早晚温差大,祁临彦只穿着那件单薄的衬衫,确实是顶不住。
但是要穿他的衣服是不是有点太跃进了,他俩有这么熟么?
“你可以租。”秦湛冷飕飕补充,“一分钟四十。”
祁临彦低了低头,将秦湛的外套随意披在肩上,面不改色说:“那我先租十分钟吧。”
怕衣服滑落,他的右手抬在胸前,轻轻勾着,秦湛那件帅气十足的冲锋衣外套,硬是被他裹成了个宫里娘娘们的披风。
“行,有钱真牛逼。”秦湛转回去接着修车,想以前金汛淼同志没发福那会儿,他俩没少换着穿衣服,除了裤衩儿没互相借过,裤子衣服什么不是换着穿,更别提一个外套。
但看金汛淼穿他的衣服,就没看祁临彦这么怪。
祁临彦披他外套,让秦湛想起高中时候他们班的女生坐在操场边上,披着男生宽大的校服外套,看她们各自对象打篮球的样子。
想起金汛淼,秦湛说:“哦对了,上午就想说没来得及,金汛淼这事儿得跟您道个谢,您算是帮大忙了。”
一码归一码,秦湛一直这样。“然后呢?”老屈听得挺来劲。
“哪有然后。”秦湛瞥他眼,乐了,“当然是没答应啊,人家迟秋蕊是谁,打从登台唱戏第一天开始,卸妆以后就没在公众面前露过脸,多少王权富贵邀请也没点头,怎么会赏脸跟我吃饭。”
老屈呵呵乐两声,宽慰他,“迟老板这人哪都好,就是太傲了点儿,不过好歹是个名角儿嘛,谁还没个脾气,你也别往心里去。”
“唉,谁说我往心里去了,我还就喜欢他这个劲儿,他要是轻易就答应我,我反倒得犯嘀咕呢。”秦湛说。
老屈瞧着他:“您是贱的。”
秦湛笑着低头,抿着嘴把茶面吹出一道波纹,喝了一口说道:“我一直觉着人家迟秋蕊不乐意露面肯定是有自己的考虑和打算,我没必要逼他,再说了,我喜欢的是他的戏,有时候想想,能在戏台子上见一面已经算是心满意足了,何必非要贪心不足,私底下也要见呢。”
他放下茶碗,豁达一笑:“迟秋蕊那算是天上的星星,高高捧着也就完了,有道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兹要是他还唱戏,我就这么着遥遥一见,足够了。”
“这么说我倒是明白了。”老屈乐了,“你是追星心态。”
“有缘分的,天涯海角也能见一面,没缘分的,强求都求不来。”秦湛感慨完,话锋一转,转头对正在敬茶,一看就刚毕业的小姑娘说,“姑娘,这碧螺春你泡的?”
“啊,是。”小姑娘慌张抬头,一抬头看见秦湛这寸头痞子的形象,肯定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儿,手都哆嗦,“我今天第一天来,有,有什么不妥吗?”
“温度高了,发苦。”秦湛听她刚来,怕吓着人,换了个亲切点的笑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我去给您换一壶来。”小姑娘忙起身。
“不用不用。”秦湛伸手拦下她,“没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你一句,牡丹楼贵客多,以后注意着点,要是碰上不好说话的,可有的跟你掰扯。”
秦湛随手拨了拨茶沫,垂着眼:“碧螺春七十五度正好,沸水烫了茶碗以后放一放再泡,后三分之一的茶汤再加温,这么着好喝。”
“哦哦好,记下了。”小姑娘看这刺儿头居然还挺好说话的,松了一口气,小心打量起秦湛,这才发现这男人笑得还挺好看,不凶。
“你们可记住了,今儿瓜子发潮,茶也泡的苦,这么大个戏楼说出去都叫人笑话。”老屈在旁边拍拍秦湛,“也就咱们这位厚到不计较,要再这么不着调,早晚有别人闹。”
“您抬举。”秦湛客气一句,接着对小姑娘说,“翻过年来清明那阵子,客人就该点明前龙井了,龙井八十五度,出汤要快,就这么个要领。”
“都记下了。”小姑娘连连点头,又问,“那用不用换”
毕竟今儿这盏茶也不便宜。
“不麻烦。”秦湛挥挥手,朝她一笑,“拿去换了你还得给掌柜的赔钱,凑活得了,我俩也没那么挑。”
小姑娘感动之余,抬头看着这男人一双薄薄的单眼皮,硬挺的眉梢看似俊冷疏离,但唇角又同时漾出抹朗朗明媚的笑意,只一眼,被惊艳到呼吸一滞。
“怎么?”祁临彦问。开场以前,秦湛没骨头一样瘫在太师椅上,恨不得腿都翘到扶手上去。
他跟老屈天南地北的聊天儿吹牛逼,从进来开始嘴就没歇过。
可当这大幕一拉开,乐器班子手里的乐器滴里搭拉响起来,秦湛就已经坐直身子,不再说话了。
他向前倾着身子,专心又痴迷地盯着后台入场的那一处通道,好像这样,他就可以比全场的观众更早一秒见到登场的迟秋蕊。
“金汛淼他们家有点儿特殊,您估计也听过。”秦湛便操作边说,“他妈以前是个网红小明星,嫁给他爸的时候先怀孕后结的婚,所以金汛淼他爷爷,金老爷子一直不大喜欢他们母子俩,在家里不说横眉冷对吧,气氛也不大自在。”
秦湛接着说:“所以今儿您提出来主动拜访,还让金汛淼牵线,挺给他长脸的,他回去以后能拿着这个跟他爷爷邀个功,换老爷子一阵好脸色。”
“这样啊。”祁临彦轻点头,“举手之劳,不用谢。”
“金汛淼这人二是二,怂是怂,但是人不坏,他的人品我能担着。”秦湛想了想,“所以您要是方便,以后也别那么防着的他,偶尔让他跟您后头捡个漏,办点什么事儿,回去就能乐好几天。”
祁临彦听完,说:“你对金汛淼很好。”
“废话,当爹的谁不给自己儿子打算。”秦湛耍了个贫嘴,又说,“一起长大的哥们儿,肯定得帮啊,不然还老看着他跟个孙子似的走哪儿都抬不起头啊。”
“那你自己呢?”祁临彦问。
“我?”秦湛扬起脖子,吊儿郎当转着手里的扳手,“我怎么了?”
祁临彦说:“你不为自己打算?”
“下来,我停。”秦湛冷着脸一甩头,“你,进去点菜。”
祁临彦和他对视了几秒,乖巧地下了车,把地方让给秦湛,站到二妞妞身边。
“祁老师,您看看点什么菜?”二妞妞问。
祁临彦没回答,盯着车里的秦湛,说:“用不用帮他看着,那个车位很窄。”
“不用。”二妞妞眼皮都没抬,笑了笑,“您甭操心,我四宝哥开车厉害着呢,他在部队的时候军用货车都能开。”
二妞妞说得对,秦湛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忙,坐进车里以后,单手搭着方向盘,没什么表情地看一眼后视镜,找个差不多的角度一打方向一脚油门就倒进去了,甚至都不用多调整几次距离。
两侧的距离也就将将十公分。
“怎么样祁老师。”二妞妞挺骄傲地说,“我四宝哥开车技术是不是巨牛逼!”
秦湛停完了车正关窗,只有一个寸头利索的侧脸,祁临彦不嫌琐碎地看着他关窗、熄火、下车、锁车的操作。
秦湛这个人,无论说话还是做事儿,一切动作都散散慢慢,自有他的从容,看着天生松弛随性吊儿郎当,却偏偏厉害得没得说。
“很厉害。”祁临彦说。
“那是。”二妞妞显摆的心越发重,“其实我四宝哥还有特别多牛逼的地方,只是你们都不知道。”
祁临彦看着秦湛朝他们俩走过来,心里想:我知道。
他没说出来,脸上也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秦湛迈步上台阶,一抬头,二妞妞朝他喊:“四宝哥牛逼!”
他冷哼一声,就停个车而已,至于么。
在这寸土寸金的首都,夹缝里停车是每个北京人赖以生存的技能。
只有祁临彦这废物不会而已。
“祁老师讲究人儿。”秦湛顺手把车钥匙抛给祁临彦,耸耸鼻子,“车里一股荷花香。”
布了这么久的局,终于有了拉开帷幕的时刻——
像是漂浮在梦境中的蝶,终于卷起了大西洋的飓风。
秦湛一直很谨慎、很谨慎。
从他当时遇到纪璞玉开始,脑中就在不断勾设、思考。
从他了解到纪璞玉作为亲近顾烨霖,但怨恨顾烨霖开始的那位关键人物开始。
棋局已经悄然拉开了帷幕——
将纪璞玉拉为友方,盗取顾氏核心机密,便于取而代之。
故意在顾氏留下自己高超的手术水平,便于后续状告顾氏侵权。
有意破坏三大集团内部关系,拉拢一向激进、和顾氏关系极差、早欲取顾氏代之的的阮家。
在前期向科兴展示自身实力,换取大量注资,以产权为要挟,迫使科兴入局。
故意接近祁临彦,确保祁家能成为击败顾氏的最后一捆稻草。
——至此。
大局已定。
毋庸置疑、毋需怀疑。
秦湛在未来三个月内,一定会成为,取代顾氏壮大自身的“新三大集团”。
大局已定。
秦湛好谨慎,好谨慎。
第 37 章 亲亲亲
十一月三十日。
“阮家聚合榜单财富正式超越祁家,登顶华国第一大集团。
祁家是否还能保持全国财富王霸地位,敬请期待。”
——十一月三十日早八点,每日新闻为您报道。
秦湛噎住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个男的怎么能容忍被另一个男的当挡箭牌挡桃花。
这是多么无私奉献的精神啊,他是不是还得给祁临彦送面锦旗。
“那您还挺大方。”秦湛皱了一下眉,“但我以后不会用了,这招儿没什么意义,光损咱俩清白。”
祁临彦没说什么,嗯了一声。
“这么晚了,您在牡丹楼干什么?”秦湛问。
“我。”祁临彦不大自然地停顿了一下,“出来吃夜宵。”
秦湛又回了次头,这回是看路牌,确认蓝底儿白字儿写的是“东长安街”没错,他仰着脖子,噗嗤乐出声来。
“不儿祁老师,您到底是不是北京人,甭告诉我您大半夜跑长安街上找夜宵来了。”
秦湛乐半天才停下来,“祁老师,这长安街上除了中央的天安门广场和故宫,两侧,全都是各大部委机关,您就是给那些小摊小贩几个胆子,也不敢把夜宵摊儿摆这儿来。”
祁临彦这理由找得是太蹩脚了。二妞妞这边风卷残云消灭了两盆小龙虾后,秦湛也终于快扒完蒜蓉这份儿。
在他的监视下,一直默默吃虾一刻不敢停的祁临彦终于有了喘息机会,擦了擦嘴后说:“秦湛,你好像还没加我的微信好友,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谁提过要加你微信了?!
这人对加微信的事儿莫名执着,要是不加完全会有再问第三次的可能。
秦湛没法子,举着一双油乎乎的手,说:“二妞妞,把我手机拿出来加一下,裤兜儿里。”
二妞妞已经洗了手,帮他掏出手机,熟练解锁,点开微信。
“说吧,什么号码。”二妞妞打开好友申请页面。
祁临彦正要开口,秦湛眼皮耷拉着,一边扒最后一只小龙虾,随口报出他的十一位电话。
一个数字都没错。
“卧槽这都能背下来。”二妞妞震惊地输入,“四宝哥你这过目不忘的本事也忒好使了,我背台词要有你这能耐就不用老被导演骂了。”
秦湛摘下手套,很装逼地哼笑了一声。
“秋迟?”二妞妞搜出好友来,问祁临彦,“是您吗?”
“是的。”祁临彦点头,同时拿出自己的手机,迅速点了通过。
秦湛从他这套动作中居然看出一点急迫来,生怕晚一秒就会错过似的。
“网名有点意思。”秦湛说。
“看人家的网名多好听,你网名叫啥来着?”二妞妞翻了下秦湛的微信,乐出声,“小秦爷。”
“不行啊。”秦湛白她。
“狂不死你。”二妞妞把手机塞回他裤兜。
秦湛洗完手回来,看着祁临彦吃完最后一只虾肉,叫来老板结了账。
“都一点了。”他张罗着站起身,“不多留了,今儿到这吧。”
祁临彦擦干净了手,站起身,将马扎放回座位下,朝他点了一下头。
“回头我找到房子了发你微信。”秦湛插着兜往外走,对他身后半步远的祁临彦说,“您甭着急,三天之内,我肯定让您搬得了家,这事儿毕竟是我爷爷揽下的,我得办明白。”
“好。”祁临彦还是只有这句话,他好像一提到另找房子的事情情绪就不高。
站在饭店门口的台阶上,秦湛停下步子,朝祁临彦摊开手。
“嗯?”祁老师看着他。
“车钥匙啊。”秦湛皱着眉,很凶,“还是您能自个儿开出来?”
祁临彦垂着眼,将车钥匙轻轻放在秦湛手心里,说:“不能。”
“就您这技术可得怎么办,以后得找个会开车的媳妇儿。”秦湛忍不住贫嘴,转着车钥匙上的环儿,走下台阶,“你俩在这儿等我。”
秦湛先把自己的奔驰开出来,排在出口第一个,又回去把辉腾倒出来,调整到一个只要长脚会踩油门的生物就一定开能出停车场的角度,才招呼二妞妞上车。
二妞妞坐上副驾驶,秦湛把车钥匙扔给祁临彦,自己也上了车。
“行了,再见。”他摇下窗户。“你少贫嘴秦湛。”对面被他气得顿了会儿才说下去,“我就要一个交代,你当初凭什么一声不吭就跑去入伍,回来以后干嘛躲着不跟我联系。”
秦湛觉得他的问法挺好笑,又吸了一口烟,慢悠悠吐出来,才说:“我还要怎么跟你解释你才相信,我压根就不喜欢你,咱俩也完全不可能。”
他低了低头,看着烟灰飘散,淡淡道:“这事儿我入伍之前就已经明确拒绝过你了,至于后面我爱干嘛干嘛,犯不着跟您汇报了吧,您是我们家太上皇还是怎么着?”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彭简书调门都高了。
“我没看上你。”秦湛哼了声,提起嘴角,欣赏着电话那端彭简书因为他这句话破防的怒吼。
甭怪他说话忒不客气,以前好说好祁量的时候他拒绝得没这么难听,结果彭简书是个听不懂好赖话的,死活都要赖在秦湛边上,把他烦得不行,甚至入伍两年回来都躲不开。
秦湛本就不多的耐心被他磨得毛都不剩下。
“我操.你的秦湛,你他妈凭什么看不上我?”彭简书声音越来越高,都快对着电话唱起来了。
车队动了动,但不多,秦湛松开刹车向前走了两米,又踩上。
“很简单啊。”秦湛再次弹烟灰,拖着长音笑,“你长得不对我的胃口,成吗,我是喜欢男的没错,但也不是带个把儿的来我就要全盘接受吧,小爷我眼光高得很,不好看的不要。”
“你别这么笑,京痞子,我听着烦。”彭简书已经开始四处找茬,“你凭什么看不上我,秦湛,你一个秦家的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废物点心一个,和你那个当小三的妈一样的贱,你也不看看圈儿里几个人待见你,我能看上你已经是给你脸了,你还给脸不要脸上了。”
“私生子”这三个字轻飘飘蹭过秦湛的耳朵,他对着听筒又笑了两声,笑得轻慢惬意,听得彭简书头皮发麻。
“是啊,我是私生子这事儿,北京城拎个蚂蚁出来都知道。”秦湛掐灭烟,望着前方汽车的尾灯,“废物点心我也认,说我贱也成,不过您说我都这幅模样了,不是还有您这位彭少爷上赶着倒贴呢吗?”
“你!”彭简书被他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彭简书。”秦湛收敛起笑容,语气比刚才寒了几倍,“你但凡了解我,也知道我小秦爷是什么脾气,我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你再跟我这儿撒泼,追着我屁股后面骚扰,我下次见你一定会把你一口牙打得只剩下智齿,您细皮嫩肉的,自己掂量掂量能挨我几拳。”
彭简书一口气堵着:“秦湛,你丫敢?!”
“我连我老子都不怕,我什么不敢,不信您来试试?”秦湛那单眼皮耷拉着,也就是隔着电话看不见,要不然,彭简书绝对不敢再跟他掰扯一句。
外头不知道谁滴了声喇叭,传入收音筒,彭简书敏锐地问:“你跟哪儿呢?”
“去见我梦中情人的路上。”秦湛脑袋里想着迟秋蕊那张脸,漫不经心地扯蛋,“长得巨牛逼一主儿,比天仙还漂亮,您有意见么?”
“你丫”
对面还在坚持不懈地叭叭,秦湛已经果断挂断,号码拉黑一条龙,他决定接下来这段时间再有陌生电话都不接了,省得给自己没由来找心烦。
车还堵着,压根没有畅通的迹象,秦湛往窗户外面探了探头,对着后视镜照起镜子来,他看着镜子里他硬挺流畅的侧脸,入伍这两年给他的五官镀了一层硬汉气概的金箔,他本来就生得英气十足,现在看起来比两年前更添一抹成熟和野性。
挺酷挺帅一爷们。
秦湛对着后视镜的自己吹了声口哨。
真是长了张牛逼轰轰的脸,牛逼到哪怕是秦家最不受宠的私生子,还能前仆后继有这么多人上赶子追求他。
“等一下。”祁临彦叫住他。在这样一张顶级的骨相之上,皮肤细腻,化了妆的五官又柔又美,鼻尖挺翘而精致,一双丹凤眼眼尾上挑,眼中似含秋波无限,眉眼之上不带半分凌厉。
头上,宝珠盈盈,点翠簪花;身上,花旦装束红艳可人,腰肢细软,走起路来流苏摇晃,水袖轻飘。
那可真是一身花容月貌出凡尘,眉似远山眼含春,玉肌冰骨藏香气,步步生风柳带身。
秦湛灯下看美人儿,人生头一回,痴痴地望着,却忽地觉着自己的脚面有什么轻轻划过。
低头一看,好悬没吓死,原来他刚才看得太入迷,不自觉往前面迈了一步,右脚的脚面伸出帘子来,还好没被发现。
只是正好,迟秋蕊从他身前经过,身上戏服华丽的裙边蹭上鞋面。
知道蹭他脚面的东西是迟秋蕊的裙摆那一刻,秦湛只觉得轰得一下头皮发麻,从脚开始,蔓延到整条脊背,整个人瞬间酥酥麻麻,像是过了一道电。
秦湛仰起脸,耳朵全红,吞了好几口唾沫缓神。
丫的,这世上也就迟秋蕊迟美人儿,一句话都不说,一个眼神都不递,就能勾走他秦湛半条命。
迟秋蕊走后很久,秦湛才魂不守舍出来,又绕了几圈,终于找到出口回到观众席。
他熟门熟路登上二楼,找到最靠前的包厢,也没敲门,大咧咧就进去了,他小秦爷是牡丹楼的常客,兹要是来听戏必定坐这最前头的包厢,还要包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所以二楼的服务员全都认识秦湛,都犯不着验票。
“哟,来挺早,接完孙子放学过来的?”秦湛进屋时里面已经有人了。
对着戏台子放着一套黄梨花的太师椅和茶桌,左边那侧的椅子上已经坐了个头发花白的背影,听见秦湛进来的动静回了回头,跟他打招呼。
老屈抬抬手:“好久不见了小子,再回北京感觉怎么样?”
“托您的福,凑活活呗,没死。”秦湛乐了声,随手拉开另一张椅子坐下,顺手从桌上抓了把瓜子。
这老屈就是他的票友,那位微信名儿叫“状元说媒”的老戏票子,今年约莫都快七十了,也没别的爱好,活一辈子就是好听戏。
秦湛最开始接触到京剧,知道迟秋蕊这么个人也都是他带着的。
要说秦湛和这老屈认识也是个特有说头的事儿,大概七八年前,那会儿老屈头上的白发还没现在这么多。
夏天,老屈在地坛公园里面摆个象棋摊子在那找人切磋,秦湛大学刚毕业的岁数,闲得发慌,每天就在街上晃悠,某天晃悠进公园里面去了,一眼看见老屈的摊子,一屁股坐下就要跟他切磋。
老屈一开始看不上秦湛这生瓜蛋子,不跟他下,嫌菜,结果小秦爷不服气,二郎腿翘着,嘴里还叼着个草根,上来啪啪啪顶头堵了个炮就开打,一盘下得又凶又狠,一步逼一步,把老屈打服了,俩人就这么不打不相识,成了忘年交。
“呸,这瓜子都没炒熟,攥一攥能出水,谁他妈弄的。”秦湛吐出瓜子皮,把手里的瓜子扔回去,“唉老屈,今儿又唱状元媒,还记得我头一回来看迟秋蕊的戏,就是看他扮柴郡主。”
“记性挺好。”老屈笑了笑,“这是咱迟老板的拿手戏。”
秦湛斜他一眼:“那能忘吗,你是不知道第一眼见迟秋蕊在台上亮相给我的震撼有多大,当时他一登场,不夸张,我心跳得停了十几秒没缓过来。”
小秦爷说到兴头上,微微闭上眼,满脸幸福地回味起当年初见的场面来。
“天老爷的,太他妈俊了。”他捶了一拳在太师椅的扶手上。
“呸,这瓜子谁炒的。”老屈终于也受不了这瓜子,抬手让服务员进来拿去换一盘,转回身才问秦湛,“我说你喜欢他这么多年,都是在包厢里头远远的看,也不露面,你就不想见迟秋蕊一面?”
“想啊,怎么不想。”秦湛咬着他的话头就喊了一嗓子,“我做梦都想跟迟老板见一面,奈何我俩有缘无分的,人迟老板也不是个爱露面的,总错过。”
他在太师椅上拧了拧身子,觉得这玩意儿真是不如沙发,硌屁股,每次来听戏他都想带个屁股垫,后来觉得他一个大老爷们那画面太矫情,遂作罢。
“嗯?”秦湛抬头。迟秋蕊的戏曲是晚上七点开场,三个小时,到十点散场。
鉴于北京晚高峰环线上堵成粥的吓人样儿,秦湛自己随意对付了一口晚饭,赶着晚高峰之前就已经出发去牡丹楼。
就这样,二环该堵还是堵,开一半,差不多快到长安街上,地图显示整个北京环线就没有一处通畅的,秦湛狠狠踩着刹车,在车流中龟速前进。
他已经不烦躁了,住北京的,堵车比吃饭还勤,四轮汽车还没老太太抢鸡蛋跑步快,早习惯了。
好在他出门早,预留的时间足够,不用担心迟到。
秦湛从扶手箱里随手拿出烟盒,咬了一根出来点上,摇下窗户搭着胳膊肘,对着初秋闷热的悍风吐出一口薄烟。
副驾驶上摆着一束开得正盛的重瓣荷花,一个个花盘圆润硕大,赛过满月,不必靠近,已是扑面的荷花香气。
这是秦湛下午特意给迟秋蕊备的花,这个时间点儿北京城早就没荷花了,是专门找了人,一路开车八百里加急跑去白洋淀砍回来的。
人力物力成本不小,但秦湛也不觉着亏。
他大概从七年前开始听迟秋蕊唱戏,兹要是时间允许,甭管刮风下雨,迟秋蕊的戏秦湛一场都没落下过,有段时间见天儿地奔牡丹楼跑,比回自己家都勤,就是为了天天能见迟秋蕊一遭。
秦湛一直觉得,迟秋蕊就是他的精神食粮,能给他提劲儿的那种,只要看到他,听他婉转唱两嗓子,心里面才能舒坦下来,放松放松。
前两年不知怎么的,迟秋蕊突然宣布再不登台,牡丹楼的老板说,迟秋蕊离开北京,所以才不唱了,以后再唱不唱不知道,票友们只有等着的份儿。
不过还好,秦湛那段时间入伍当兵去了,也不在北京,要不然估计能活活难受死,就这,还想得抓心挠肝的。
前前后后七年,秦湛已经养成习惯,每回去听迟秋蕊的戏,一定要送一束花到后台表表心意。
别看秦湛是个糙人,他对迟秋蕊是真的上心,送的花从来都不是什么俗气的玫瑰洋菊满天星一类。
秦湛送花,总有他自己的小心思藏在里面,花的种类要根据时令节气而来,什么时间点开什么花,哪儿的花最好最艳,那就送什么花。
他曾在初春送过满枝的西府海棠,在盛夏送过一捧清新淡雅的笔尖茉莉,在深秋送过一簇金黄的高山银杏,在寒冬送过一束鲜红暗香的素心梅花。
而且送给迟秋蕊的每一束花,每一枝都是小秦爷亲手挑选修剪的,就连插花和包装他都不会让花店插手,全都是自己设计自己来。
秦湛觉着,只有这样精心送出去的花,才配得上迟秋蕊这真正的美人儿。
车载电话响了,陌生电话,秦湛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诈骗电话,不过看了眼好像是私人手机号,于是还是接起来,正好现在堵车,闲得发慌。
不过在听到对方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秦湛,你丫的又拉黑我!”彭简书跟个大喇叭花似的,张嘴就是喊。
奔驰车敞开的窗户外,祁老师略微低头,站在车外和他说话。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搬去你的四合院。”祁临彦眉眼低垂,“但是我事情真的不多的,我很安静,生活也会自己料理好,不会打扰你的正常生活,真的只是借宿而已。”
他顿了顿,说:“如果你恐直的话,我也可以——”
“等会儿!”秦湛大惊,“您没必要现场弯,真不至于!”
“我也可以尊重你的性向。”祁临彦把话说完。
但秦湛从来不管闲事儿,祁临彦既然不想说真话,他索性就顺着说下去。
“您要吃夜宵去簋街吧,那儿吃的多,离这儿开车就十分钟。”秦湛给完建议,打算走了。
“簋街?”二妞妞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
“嗯。”秦湛朝着祁临彦偏个头,“他要吃夜宵,我让他去簋街吃。”
“我也想去!”二妞妞一听吃的来劲了,抱着秦湛胳膊,“四宝哥,求你了,我刚演出完都要饿死了,咱俩也去呗,我想吃小龙虾。”
二妞妞还热情地扭过头来邀请祁临彦:“您也一块儿呗,反正大家都认识,人多还好点菜。”
秦湛真恨不得把她的嘴缝补起来,哪儿来的大馋丫头。
二妞妞不认识祁临彦,不知道底细,秦湛真想说不用费那个劲儿邀请,人家什么身份,这辈子去没去过小饭店吃那些高油高盐的夜宵都不一定,再说,祁临彦也不是真出来吃夜宵的,百分之百不会答应。
就算真是出来吃饭的,以祁临彦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张波和金汛淼几次邀请吃饭都没答应,怎么可能搭理二妞妞去吃夜宵。
他盘算得有理有据,还顺带着给祁临彦递了个眼神,意思是让他直接拒绝,各回各家。
祁临彦完全没看他,爽快得像是早有此意,温和回应二妞妞:“好,一起吧。”
“临彦,你乱说什么?”
“你亲我我就不生气了,我很好哄的。”
祁临彦巴巴地看着秦湛,任由对方的动作,配合地昂着脸颊。
秦湛凑了过去,亲在了对方的唇上。
一触即分。
只留下唇尖微软的触感和近乎湿润的一瞬,面前人恍惚地抬着头,只觉得如梦似幻。
“没有了吗?”
第 38 章 爱你,爱你(懂得都懂)
“为什么你对我没有欲望,你是不喜欢我吗?”
祁临彦抬起头,抬手抚平了夹在衣料间的发丝,拉扯着秦湛的衣袖,抚平上面的褶皱。
他半身的力气都陷在沙发上,只是手还牢牢箍着,强硬地不愿意放手。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没有欲望的?”
秦湛空出一只手,摸上他的脸,轻微的力道带着舒缓,慢慢放松着面前人的情绪,疑惑问道。
“我家里人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老公,现在可以做愛了吗?”
这不全听见了吗,装什么蒜呢。秦湛差点儿没气笑,“共产主义我也信,没问你这个,我看你戴了一串佛珠,问你吃素还是吃肉。”
祁临彦答:“没有忌口,这串佛珠是我母亲给我求的护身符,才一直戴着。”
“还以为您是京圈佛子的戏码呢。”二妞妞在旁边乐,“不过咱祁老师这气质也挺像就是了。”
“麻辣小龙虾?”秦湛问。
“抱歉。”祁临彦说,“我不吃辣。”
“十三香?”秦湛生无可恋的戴上手套,伸手从蒜蓉盘里拿了一只,低头剥壳。
人这辈子说出去的话就像是一个个回旋镖,或早或晚,都是会打回自己身上的。
只是秦湛打回来的有点快。
他前几句话刚吐槽祁临彦出门怎么不带小太监伺候,现在,他就成了那个秦公公,哦不可能身份还得再低点,得叫小湛子。
拧下虾头,剥出虾肉,秦湛把肉放回了盘里。
他冷飕飕看着祁临彦,说:“吃!”别说,在北京住久了,秦湛居然觉得挺有道理的。
就是有点过于有道理了。
“你名下的房呢?”秦湛问。
“两年前我离开北京外调的时候租出去了,现在租期还没到。”祁临彦回答。
秦湛也不想废话,开门见山:“祁老师,我爷爷年纪大了,喜欢热闹,所以乱点谱让你搬我这儿来,我知道俩大老爷们住一块儿别扭,您也肯定膈应,不如这样儿吧,我帮您在单位附近找个房子租,离得近还比我家内破院子好,怎么样?”
祁临彦不置可否,只是说:“我想住四合院。”
“可以,北京最不缺的就是四合院。”秦湛插着兜,“我找一个就成了,也不用您操心,我包圆儿给您办妥,就劳驾您到时候来看看房,签个合同就成。”
“您什么时候搬家?”秦湛又问。
祁临彦答:“三天后。”
三天时间,紧张是挺紧张,但秦湛琢磨了琢磨,首先他有钱,只要钱到位,那找一套精装交付的房子还是很容易的;其次,他有人脉,他的朋友里头倒腾地产的不算少数,肯定谁手里能有个四合院要租要卖的。
“成,够了。”秦湛扬了扬下巴,“您这三天什么时候有空,去看房,今儿下午成吗?”
没想到祁临彦拒绝地很干脆:“抱歉,今天下午不行。”
“明儿?”秦湛追问。
“明天也不行。”祁临彦说。
秦湛顿了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后儿呢,这要再没空您也甭搬家了。”
“抱歉。”祁临彦还是那句话,“我这三天有重要的事,脱不开身。”
“我怎么觉着您故意的呢。”秦湛皱起眉,“您最好是真有事儿啊。”
说话间,祁临彦抬起手腕,又看了一眼手表,然后说:“抱歉,我现在必须得走了,后面还有重要的事,不能迟到。”
他朝秦湛颔首:“再见。”
人家有急事,秦湛也没拦,冷着脸看他朝自己的车走去。
金汛淼一直在后头,大气儿没敢出,这会儿才靠过来,感慨一句:“祁老师居然开帕萨特啊,真低调。”
秦湛没憋住,骂他:“蠢逼,那是辉腾,二百万跟宾利一个等级的车,您一张嘴给贬了十倍。”
“卧槽我又不认识。”金汛淼换了个感慨词儿,“真有钱啊!”
感慨完,这孙子从屁股兜里掏出手机,叹了口气。
“想找祁老师要个联系方式来着,结果从刚才到现在也没敢。”金汛淼说。
“你快滚一边吧,小爷看你这磨叽劲儿就恨不得踹你腚。”秦湛直翻白眼。
“干什么!”金汛淼这回还挺理直气壮,“你当这是要了就给的事儿啊,你知道不知道祁老师很少在外面留私人电话的,就张波——”
“内孙子又作什么妖了?”秦湛问。
“我听说他前阵子托了好几层关系,想和祁老师搭上话,结果最后只拿到他秘书的电话。”金汛淼连连摇头,“也就是你爷爷秦老爷子德高望重,能让祁老师来探望,要不然,换个人想搭上祁家,难如登天!”
金汛淼这孙子嘴皮子一张一合,说得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秦湛正想吐槽一下都什么年代了,搞得祁临彦跟个世外高人似的有什么必要,忽然听见一道轻柔的男声飘来。
“秦湛。”
这是祁临彦第一回用他那温沉悦耳的声线叫秦湛的名字。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也叫得很好听。
秦湛愣了个神才抬眼去看他要干什么。
“我们是不是应该——”祁临彦正在他车边,车门开了一半,“留个联系方式?”
“你说吧。”秦湛站着没动,就这么看着他,“你手机号。”
“你不用记下来吗?”祁临彦问。
秦湛冷着脸抬起手,食指在自己脑袋上点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祁临彦垂了垂眼,报出号码,说:“再联系。”
“这是你秘书的号儿?”秦湛想起来刚才金汛淼说的事儿,提了音量,直截了当地问。
难得他小秦爷都伺候到这份儿上了,祁临彦这回要是再有什么屁事儿,他直接把桌子掀他脸上。
还好,祁临彦终于拿起筷子,从里面夹走秦湛剥好的虾肉,他吃东西的样子斯文又优雅,长指拈起筷子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半晌后,祁临彦看着他评价:“很好吃,谢谢,可以再来一只吗?”
正要摘手套的秦湛愣住了。
什么意思,看一遍没学会,还真让他伺候到底是吧?
“啊哈太好了您觉得好吃。”二妞妞完全没发现自己四宝哥黑如墨水的一张脸,很高兴祁临彦喜欢她的安利,又用胳膊肘碰碰秦湛,“快,再给祁老师扒点儿,我就知道这世上没人不喜欢吃小龙虾!”
死丫头还嫌秦湛慢,伸手直接拿了一只放他手心里。
“扒。”二妞妞下令。好戏散场,秦湛意犹未尽,在椅子上沉浸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老屈已经走了,秦湛回家也没什么事儿,站在牡丹楼门口给二妞妞打了个通电话,问她用不用去接,结果那丫头说今儿晚上剧组聚餐,不跟他回家了。
索性没什么事儿,秦湛坐进车里面,打算趁着夜晚长安街人少,开开车,逛逛景,舒缓舒缓见到迟秋蕊的兴奋劲儿,再回家洗澡睡觉。
秦湛挺喜欢逛北京城的,漫无目的,走哪算哪那种,小时候两条腿儿这么走,四处街溜子似的晃悠,长大以后有空就开车转转。
北京随便哪条街都是景,大街小巷穿一穿,哪哪都好看。
在长安街上策马奔腾了两圈,最后,他还是又绕回了牡丹楼。
正准备走,忽然看见牡丹楼停车场外围的马路边,停着一辆非常眼熟的辉腾。
他本来想开过去看看车牌,确定一下,但当看见车边站着的人时,就发现根本不用多此一举。
祁临彦还穿着白天那件宽松的衬衣,一边打电话,一边弯腰探进车内查看仪表盘,晚风吹着他的后背,衬衣贴在身上,勾出一条健美的腰线。
秦湛突然发现,祁临彦的身材好像比他想象中的要强壮一点,没有那么弱柳扶风,他身上的肌肉均匀漂亮,之前是因为穿得衣服太厚也太正式,压根显不出来。
秦湛本来想一脚油门开过去,但转念一想,房子的事儿得尽快沟通,祁临彦拖延,他不能拖。
他停下车,摇下车窗,懒懒叫他:“祁老师。”
祁临彦闻声回头,在看见他时愣了愣,很快挂断手里的电话。
“您半夜老在牡丹楼干什么啊。”秦湛打个呵欠,瞄了一眼他开着双闪的车,祁临彦的开车技术实在是不敢恭维,停车的距离离马路牙子恨不得有一条跑道宽。
“您直接停快车道上得了。”秦湛吐槽,“在这儿干嘛呢?”
“你怎么在……”祁临彦看起来想问跟他一样的问题,但是情况紧急,最后还是决定捡更重要的说。
祁老师蹙起长眉:“我的车好像出问题了。”
“我。”秦湛瞪着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坑你哥呢?”
“什么啊?”二妞妞人畜无害地看着他。
秦湛深吸一口气,压下脾气,狠狠揪着虾壳,把那个当成祁临彦的脑袋往下揪,就这么幻想着,一口气扒了五六只,全都放回盘子里。
“全吃完!”他抬眼,威胁面前的人,“一只别浪费!”
祁临彦看了他一眼,低头开始吃起来。
就这么一口气几只下肚后,他抬起头:“我可以——”
“不可以。”秦湛说。
“——要张餐巾纸吗?”
“还是有点辣。”
“卤味冰镇的。”
“也不吃冰。”一个直男连“我不介意”都能说得出来,秦湛觉得祁临彦现在为了住进他们家可能有点丧心病狂了。
“我介意。”秦湛冷冷说,“我恐直。”
祁临彦沉默着。他倒要看看祁临彦敢不敢拿个秘书的号来糊弄他。
金汛淼在旁边嘀咕:“肯定是秘书的号吧,看房这点事儿祁老师还能亲自办?”
“当然不是。”祁临彦似乎完全没想到秦湛会这么问,停顿后才回答,“这当然是我的手机号。”
“操。”金汛淼在旁边下巴都要掉了,“张波倒腾半个月都没要到的联系方式,祁老师就这么主动给你了?”
秦湛眯了眯眼睛,目送祁老师的背影。
祁临彦迈步上车,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对秦湛说:“微信号也是这个。”
秦湛没想明白特意加一句这话是干什么,这儿谁提加微信的事儿了。
“卧槽卧槽太牛了。”金汛淼在一边乐得恨不得拍大腿,“要是张波那孙子知道你现在不但有祁老师私人联系方式,还马上和他住一起,脸不得气绿了!”
“住不了一起,不是一路人。”秦湛没搭理他,伸手从兜里捞出手机来,刚才和祁临彦说话的功夫这玩意儿震了好几次,应该是有消息进来。
手机消息是他一京戏票友给他发的微信。
票友的微信名儿叫:状元说媒。
【状元说媒】:小秦爷,好消息,牡丹楼,今儿晚上开始,迟秋蕊连唱三天,您来不来,给您淘换个票?
秦湛勾唇,愉悦地晃晃脚,刚才所有的烦闷瞬间都没了。
【小秦爷】:当然来,他两年没登台,小爷盼得脖子都长了,能不去吗?
【状元说媒】:今天明天后天,一共三天,您去哪场?
秦湛都没犹豫,直接转账过去。
【小秦爷】:三天去满,包圆儿。
“您怎么不吃啊?”二妞妞看了眼桌上的菜,那两盘麻小已经让她造了一大半儿,而给祁临彦点的蒜蓉味还一只没动。
“我。”祁临彦卡了一下,垂眼看着盘里带着须子的生物,“我不太会剥这个。”
秦湛挑了下眉。
这人简直就是个事儿精!
吃顿夜宵是不是还得带个太监小公公伺候着用膳啊。
自己吃的满口流油的二妞妞热情安利:“四宝哥,你给祁老师扒一只呗,教教他,真的,祁老师你尝尝,这家小龙虾味道,绝了。”
秦湛耳朵又红了,咬牙切齿:“您倒也不用特意说出来,显摆记性好怎么着。”
祁临彦的目光扫过他的耳廓,倒是情祁很高地换了话题:“彭简书一直在追求你吗?”
“嗯。”秦湛抬手揉了揉耳朵,拧着眉说,“追了我好几年了,我不答应,就一直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今儿晚上也不知道上哪儿打听出来我在这儿,又来这儿犯贱。”
“所以。”祁临彦抬起眼,顺着彭简书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长安街,“你在用我做挡箭牌,挡你的追求者?”
“是。”事已至此,秦湛直接承认,爽快道歉,“对不住了您,今儿特殊,就这一次,以后不用”
“用吧。”祁临彦看着他,“我不介意。”
秦湛听着打来的电话,皱着眉忙披上了外套,从公司楼下往医院赶。
他开上车,立马踏上油门。
他一开到医院,就看见ICU病房门口焦急地乱转圈的纪凌。
纪凌弗一看见秦湛,忙激动地上前,粗着嗓音大声说着:
“快快快,医生说璞玉快失去什么生命体征了。”
秦湛抬头看向、门口站成一团的医生护士们,各个堵在ICU门口,生怕纪凌一个激动就冲进手术室了。
“病人情况现在怎么样了,我在路上听说的信息是失血过多。”
秦湛眉眼锋利,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医生护士们,语句短促急缓。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双手插兜,浑身气势节节攀升,眉眼间满是不容置疑。
“请问你是?”挡在门口的医生问道。
“他是秦湛啊,擦,你连自己老板都不认识。”
纪凌差点都要爆粗口。
“我是秦湛。”秦湛冲面前人微微颔首,“准备间在哪里?”
他眯起眸子,“目前这方面没有人比我更在行。”
“我是世界上最精通本领域的医生。”
第 39 章 放轻松,放松
啊,老板,老板?”那医生一脸懵。
“秦老板?”
“带我去。”秦湛道。
“哦,哦哦哦。”医生连忙带着人进了准备间。
秦湛准备了一番,进手术间就看见仪表上,清晰鲜红色字体显示的,纪璞玉微弱的心跳。
主刀医生只是指挥着输血,一旁的包扎材料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
瞧见手术室进来人,屋内的人都齐齐一愣。
秦湛歪着头看着一旁的心率表,上前观察了会伤口,心中已然有了思路。
“呼吸机没加吗?”
“材料准备一下,输血不要停。”
“你是谁?”带着口罩的医生根本看不清人,只是模糊地觉得面前的人相当眼熟。
“我是飞刀。”
“开始吧。”秦湛回道。
秦湛手上的动作不徐不疾,往常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出血地特别离谱,极其难治的情况。
但他看着熟悉的纪璞玉的面容,还是忍不住一阵唏嘘。
“我当初答应过,一定会救你的。”
秦湛手间的力度逐渐加重,眉眼间愈发谨慎,握着手术刀的指尖使着力:
“你以后都自由了,璞玉。”金汛淼没忙着回家,一路跟着秦湛先回四合院,屁股还没坐热乎,就找他要祁临彦的微信。
“自个儿弄吧。”秦湛把手机扔给他,去上厕所。
再回来,金汛淼已经美美捧着手机,就等着祁老师通过了。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祁老师人还是非常好相处的嘛,多温柔。”金汛淼喜滋滋坐沙发上,“你看,人家不但看过我爷爷写的书,还主动提出要拜访,更要紧的是还同意加我微信,啧啧啧,这含金量不比张波高多了!”
秦湛在他身边懒洋洋坐下,又听金汛淼说:“要不你让他住进来呗四宝,我感觉祁老师能跟咱们相处得不错,再说了,多个人陪你住还热闹呢!”
秦湛神色复杂看了他一眼,觉得昨天刚在二妞妞那听过类似的话。
那个死丫头是被什么收买的来着?
哦,购物卡。
现在轮到金汛淼了。
“哎嘿,通过了!”金汛淼又一声欢呼,急吼吼点开祁临彦朋友圈,“让我看看祁老师发不发圈。”
“发吗?”秦湛打了个呵欠。
金汛淼翻了翻,说:“怎么说呢,非常符合刻板印象。”
“什么刻板印象?”秦湛猜了猜,祁临彦那种闷闷无聊的性格,应该不怎么会发圈。
“只有一条,你自己看吧。”金汛淼坏笑着,把手机塞给秦湛。
秦湛低头看了一眼,“秋迟”朋友圈第一条。
转发链接:新时代文博人勇担文化融合发展重任,服务国家文化发展战略……
秦湛愣了足足四五秒,突然抽风一样跟着金汛淼一块儿笑,俩人的笑声从四合院敞开的院门飘出去,传了一条街。
“真正经。”秦湛弯起嘴角。
“你看看人家,文化人,相册背景都是书法字。”金汛淼把屏幕向上划了划,露出祁临彦的朋友圈封面,“写得真好看啊,他自己写的吗?”
秦湛看去,祁临彦的封面图很简单,是一幅临摹的书法贴,行书如云,笔法俊逸老道,看得出来临帖的人性情洒脱,连字都狂放不羁。
只是这卷临帖不知已经多少年了,宣纸已经发黄,墨迹也被晒得褪色。
“这字儿有点眼熟啊。”秦湛只看了一眼。
“字儿这玩意儿,难看的能难看得各有千秋,写得好看的倒是都差不多。”金汛淼锁上手机。
金汛淼一直在这呆到下午四点才回家,秦湛趁这个时间联系了一下他给祁临彦找的那些个四合院,最后选了三个合适的,微信发过去了,询问他的看法。
祁临彦这次没秒回,不知道在忙什么。
秦湛等着回复好长时间,最后忍无可忍。
什么人呐,非要加他微信又不快点儿回消息。
他忍着把祁临彦删除的冲动,紧赶慢赶准备了花束,出发去牡丹楼看迟秋蕊的演出。
秦湛平时不上班,也没什么事儿,虽然说全北京晃悠,看似享受,实则空虚又无聊,跟身边人贫嘴一万句,说完了就完了,也没什么意思。
更别提还得应付张波这种人品极差的傻逼。
也就来看迟秋蕊这么一件事,让秦湛真心觉得生活有奔头。
跟昨天一样,他将荷花送到后台,这次熟门熟路,送完花很顺利的就离开。
刚走到前台,就看到一个记者打扮的人手拿话筒,一个劲儿的跟前台的姑娘们磨嘴皮子:“您好,我是戏曲报社的,想对迟老板做一个简短的采访,就五分钟,一两个问题,行吗?”
秦湛插着兜,哼哼着从旁边经过,都懒得看后续。
因为他太知道了,没门儿,迟秋蕊戏台子下就是不露面,天王老子来也不好使。
进了包厢,老屈已经等着他,两人坐下以后没什么事儿,聊了聊八竿子打不着的国家大事儿,喝茶吃点心。
秦湛把刚才下面记者采访的事儿跟老屈说了。
老屈说:“唉小秦爷,你说这迟秋蕊干什么这么神秘啊,别人巴不得登报采访上节目好露面成名呢,迟秋蕊倒好,真就纯唱戏。”
“可能是私下的身份不方便露吧。”秦湛喝了口茶,不大在意,“这样也好,干干净净唱戏,利利索索的做人,比那些个天天搞营销的强。”
“也是。”老屈附和。
等着开场的功夫,秦湛想着一会儿给迟秋蕊照点舞台照,拿出手机清相册,发现里头还留着中午他拍给金汛淼的照片,里面的张波谄媚恶心。
秦湛的手机相册里绝对不允许丑成这德行的人在这,怕系统中毒,弯着手指就要删。
目光一转,却在照片的另一侧看到身姿挺拔优雅,长身玉立在阳光之下的祁临彦。
删除的手顿了顿。
秦湛犹豫片刻,最终打开剪裁功能,把张波这只癞蛤1蟆裁下去了,只剩下秋日的小院,树荫茂密,以及站在那枝叶缝隙之间的祁美人儿。
“构图还不错,留着吧。”他嘟囔了一句,收起手机。
夜宵店装潢简单,给顾客准备的凳子是一个个小马扎。
秦湛岔开腿一屁股坐下,抬头看着面前的祁临彦。
祁老师还穿着白天在疗养院那身中山装,正装的裤缝板正笔挺,他垂着眸,伸出手指轻轻向上捏起裤腿儿,然后才坐下,后背挺拔。
哪怕是坐马扎,也坐有坐样。
他这幅正襟危坐的样子,倒像是来开会的,跟整个夜宵店里大咧咧吃饭的食客们格格不入。
“吃什么?”秦湛把菜单递给他。
“你点吧。”祁临彦说。
秦湛又把菜单拿回来,试着推荐几个菜,服务员正好在这时候上了擦手的湿巾,祁临彦和二妞妞接过来,都在擦手。
秦湛只是随意一瞄,眼睛却被吸住了。
他第一次发现祁临彦一双手长得是真漂亮,白净清瘦,五指修长,骨节流畅,指尖白里透着健康的淡粉。
祁老师讲究,很仔细地擦着指缝,手指翻飞,秦湛想起来舞台上迟秋蕊拈兰花指的那双手,也是这么灵动优雅,柔软纤细。
“看什么呢四宝哥?”二妞妞打断他。
“啊,没什么。”秦湛赶紧回神,又看了一眼祁临彦,这次注意到他左手手腕上绕了一圈小叶紫檀的佛珠,之前藏在袖子里,这会儿才露出来。
“有信仰吗?”秦湛问。
祁临彦放下湿巾:“共产主义。”秦湛想知道两盆小龙虾怎么还堵不上二妞妞的嘴,这死丫头到底是个跟谁穿一条裤子?
“那样太麻烦了。”祁临彦抿了抿唇,垂着眼,“我喝水就可以。”
很可怜。“是么?”祁临彦居然很轻地挑起长眉。
“是啊。”秦湛低头拆滤芯。
“张波的墙上挂了一幅孙豫的《丹壁远山图》。”祁临彦不经意地问他,“宋代古迹,难得一见的珍品,你看见了吗?”
“呵。”秦湛正拆到关键零件,冷笑着随口说,“假的。”
“哪里假?”祁临彦追问。
“落款啊。”秦湛没过脑子,顺嘴答。
话刚出口,他就觉察出不对来。秦湛呛了一口烟。
祁老师继续说:“我参与摇号七八年了,一次都没中过。”
太真实了,这可真是当代北京人的真实写照。
买房买房没名额,买车买车没车牌。
“成吧。”秦湛说什么可说的,转身打开自己的车门,从储物箱里拿出购物卡来,晃悠着走回祁临彦身边,跟他并肩坐下。
“这个我替二妞妞还您。”他咬着烟,递出卡,“金额太大了,她刚毕业参加工作,收不了这么大的礼,不过还是谢了。”
祁临彦垂眸看着卡,伸手接过,也没恼火,体贴地说:“那是我考虑不周了,昨天见面仓促,没时间给姑娘家准备礼物才送的购物卡,等我下回再备一份礼吧。”
秦湛坐在祁临彦身边,侧目看着他,干爽的秋风迎面而来,吹散唇边的烟。
“你。”秦湛顿了顿,“人挺好的。”
祁临彦转过脸来:“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你看得起二妞妞和金汛淼。”
秦湛重新看向正前方的宽阔的马路,北京人没有夜生活,此时街上除了偶尔飞驰而过的车以外,一个行人都没有。
“你没拜高踩低,也没嫌贫爱富。”秦湛冷哼了一声,“我家那些人,我大哥,我二姐,还有我爸,一个个看见二妞妞都死眼也瞧不上,说人家是打秋风的穷邻居,看上我们家有钱才天天上门来,特么的,说这话也不嫌自个儿寒碜。”
祁临彦侧过脸,看向身旁愤懑的京痞子,寸头之下,俊挺的浓眉不耐烦拧起,单眼皮依然张扬上挑,薄唇一抿,呼出一抹白蒙蒙的烟,动作熟练又潇洒。
祁临彦说:“如果二妞妞真是这样的人,她就不会把这张购物卡还我了。”
“嗯。”秦湛盯着前方出神,“就为这个,我才同意你搬来住。”
借着余光,他知道祁临彦在扭头看他。
“谢谢。”祁老师在他耳边说。
马路边的长椅不宽,肩并肩,勉强坐两个人,秦湛和祁临彦贴得近,所以一时半会儿,他竟然分不清拂过他耳垂的,是偶来的一阵风,还是祁临彦呼出的气息。
总之,痒痒的,热热的,逼得他动了动耳朵。
“走了,俩大老爷们大半夜甭在这儿轧马路谈心了。”秦湛弹去烟灰,站起身,“回吧,您搬家那天再见。”
“好。”祁临彦站起身,将身上的外套脱下,还给秦湛。
秦湛接过来时,低头看见自己手里的烟头,身子一僵。
他刚才一切动作都是顺手,顺手掏烟盒,顺手点烟,顺手抽烟,完全忘记祁临彦白天在张波面前说的那句“我非常讨厌有人在我面前抽烟”。
秦湛还记得祁临彦当时说那话的神情,眼底全是警告,严肃可怖。
他有些心虚地直起腰来,再次看向面前的祁临彦,想从他脸上也找到跟看张波时一样的厌烦情绪。
察觉到他的目光,祁老师问:“怎么了?”
祁临彦在套他的话。
秦湛猛地回头,果然看见祁老师此刻气定神闲地望着他,目光温沉,泰仁自若地神色仿佛能将他里三层外三层,直接看穿。
“我胡扯的。”秦湛说。
祁临彦没理他,他将秦湛的外套裹得紧了些,慢声说:“孙豫,仁宗年间樟台画苑的御用画师,此人善画山水却因早亡作品不多,究其一生,史书上对他的记载也仅在《樟台记事》中有寥寥数语,其中也仅有四个字,提过他的父亲,名为孙丹。”
秦湛感觉到冷风吹在他的后背上,打了个寒战。
“张波那幅画,应当是仿品中的上乘,用宋代的纸重新拓模的,笔法老道,看不出破绽,唯一的瑕疵——”祁临彦停顿,“只有落款中的‘丹’字,为避他父亲的名讳,真品里面的‘丹’字最后一横不会写出头,算是古人的避讳,只是这个知识太过小众,鲜为人知,很容易被忽略。”
“秦湛。”祁临彦抬眼,“这是你说的,废物一个,大字不识?”
秦湛背对着祁临彦,几秒后,他拧了拧脖子,拖着音说:“不知道啊,可能是平时有事没事儿看小说比较多吧,说不定在哪本儿盗墓的书里头看过这玩意儿,记不清了。”
静了几秒,祁临彦换了话题:“你发我的那三处房子我都看了。”
秦湛暗暗松口气,才问:“怎么样?”
“地段和配置都可以,只是房东们听说我要得急,价位都要得高了些。”祁临彦说。
“有多高?”秦湛估了估,“那地段月租也差不多就七八千吧,再高没必要了,小平房而已,住个新奇玩玩得了,设施都很差。”
“他们要一万五。”祁临彦说。
“夺少?”秦湛咵嚓就炸了,“他们怎么不去抢,一万五也亏他们要得出来,这地板砖是镶金还是镶银了,更何况你那些地方还不带车位呢,把你当外地人耍呢。”
“也没关系。”祁临彦抿了抿唇,轻声叹息,“本来就是我要得着急,他们坐地起价也正常的,我先租上吧,等后续再看有没有合适的。”
“您改名叫财神爷得了。”秦湛紧紧拧着眉头,“那哪成啊,您要是真租了那房子,那不是上赶子当冤大头么,您兜里实在有钱没地方花不如去帮国家助农扶贫,何苦便宜这些个老奸巨猾的房东老炮儿。”
祁临彦抬起脸,一张脸在路灯下似有无奈。
“那我住哪儿?”他问。
“你住”秦湛卡了壳。不知道为什么,秦湛总有一种“布兑,中计了”的感觉。
但是细琢磨,又想不明白他具体是哪一步开始掉坑里了。
反正现在的情况就是,他已经点头了,不久以后,他就要和这位一本正经、温沉无聊、面若冰霜的祁老师住一块儿了。
说实话,秦湛真觉着以他俩天差地别的生活方式,住一起打起来也是有可能的。
“家里条件一般,提前跟您说明白,我那说是四合院,其实就是二环以里老破小。”秦湛皱着眉,有些事儿他得提前交代清楚,“还有,我不会做饭,家里也伺候不了您吃喝,下班回来饭得自己解决。”
“我都不挑的。”祁临彦看着他,“我也不麻烦你。”
答应到这份儿上,秦湛没话说了,抬起手在自己太阳穴上怼了一下,才问:“那您什么时候搬?”
祁临彦说:“后天下班以后吧,方便吗?”
秦湛一想,祁临彦这时间给的还真合适,正好卡在迟秋蕊三天戏唱完以后才搬家,挺好,不耽误他的事儿。
“行。”秦湛应了声。深夜,鼻烟儿胡同青砖灰瓦,四处寂静,只偶尔还有两声早秋的蝉鸣。
祁临彦站在胡同口橙黄的路灯下,怀里抱着几支零散的荷花。
看得出这几支荷花已经被摘下几日,即使再精心呵护,也避免不了花瓣掉落。
叮铃——
胡同深处,传来一声自行车似的铃声,随后便是铰链转动的嘎吱声。
祁老师循声望去,远远看着秦湛骑在三轮车上朝他来。
秦湛一身北京胡同标准穿搭,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两条结实的手臂露在外侧,而下头,套了条阔腿的五分裤,骑车时,大腿的肌肉一起一伏。
秦湛还是那副烦躁的臭脸,蹬起三轮车却又慵懒随意,他这人,无论是开奔驰,还是骑三轮,不管在做什么,总是能把事情做得颇有风格。
祁临彦看着昏暗胡同中渐渐出现在他面前的秦湛,悄声提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
在察觉到这个人是专程等他,为接他而来时,心底不知道哪个角落泛起隐秘的满足和快乐,刚才因为车子抛锚、行李繁重引来的烦闷瞬间一扫而空。
秦湛将车在祁临彦面前停下,长腿一放,单脚撑地。
“谢谢你这么晚还来接我。”祁临彦声音很轻。
秦湛瞪着他:“我要不来怕您累死在我手机里面。”
“我没有抱怨累的意思。”祁临彦轻咳一声。
“你再说一句话我扭头就走啊。”秦湛威胁。
祁老师抿上唇,手里捧着不知道哪儿来的荷花,不说话了。
秦湛低头看了一眼满地的书箱子,吐槽:“你这里面都是什么玩意儿,有没有怕碎的,都是书吗,合着国家图书馆地址换我家来了,明儿早上起来我是不是得坐门口卖票。”
祁临彦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说话啊。”秦湛说,“不说话装高手?”
“没得到允许不敢说。”祁临彦看着他,“怕你走。”
该修理该检查的地方都差不多了,秦湛拍了拍手上的灰,伸手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咬出一根烟来点上。
他合上引擎盖,对祁临彦说:“检查完了,这车太老了,哪哪都是毛病,现在勉强能开,但我估摸您还得送去大修一次。”
他呼出一口烟,吐槽:“我说您家里也不缺钱啊,怎么开这么老一车,这车再努努力能直接进博物馆了。”
“这车是公司的旧车。”祁临彦回答,“我刚回北京,只有这一辆空闲。”
“名下没自己的车?”秦湛奇怪地看眼祁临彦,总觉得这位这富二代当的是怎么看怎么寒酸,“您怎么又没车又没房的?”
“没有。”祁临彦淡定抬眼,“我摇不上号。”
是啊,是他死活不同意人家祁临彦搬来同住,非要大包大揽给人家找房子,找到房子以后又嫌弃租金高,在这喊着不让人租,这不是有毛病么。
秦湛自个儿这么一想,都觉得他应该去安定医院挂个精神科看看。
“你”他又说了好几个你,最后一挠头,烦躁摆手,“实在不行先搬我那儿过渡吧,不过先说好啊,等您找到合适的下家了,就搬走。”
这话说完,很久,祁临彦都没言语,秦湛皱着眉去看,发现祁老师竟然低着头,他那张精巧漂亮的半张脸藏在秦湛外套里,肩膀轻轻抖着。
秦湛觉得这人绝逼是在笑,可是又没证据。
秦湛咽了口唾沫,冷着脸:“先说好,我可能明早就反悔,不,我现在就反悔。”
祁临彦从那件冲锋衣中抬起脸,急急伸手,很轻地捏住秦湛身上T恤的衣摆,“别——”
他仰视着秦湛,喉结轻滚:“别反悔,好不好。”
秦湛即将脱口而出的“我反悔了”,就这么被堵回了嘴里。
好像是特意陪着秦湛和二妞妞出来吃夜宵,还被排挤欺负,只能对着一桌子喷香的美食喝一杯水的心酸可怜,可怜到都想给他配一首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快快快,待客之道!”二妞妞急吼吼用胳膊肘把桌上的手套推给秦湛。
秦湛冷着脸戴上,恶狠狠:“你怎么不给他扒!”
二妞妞振振有词:“因为我饿,你不饿,你自己就点一盘毛豆。”
祁临彦顿了下,“我把东西都拿上了,回家处理。”
远处站在台上,一地鲜花激情澎湃地说着话的纪凌,把着麦克风,躁动的声浪穿过空气。
“我纪某有今天,都是我快准狠”这男人的手实在太过柔软,绸缎似的抚过他的掌心,弄得秦湛一阵酥麻。
扶了吗?
好像没扶吧,祁临彦上车都没用劲儿,就这么轻轻碰了一下,能借上哪门子力?
那这人非要他伸手干什么?
“好了。”祁临彦坐在他身后的书箱上,“走吧。”
秦湛把车骑起来:“挺魔幻的。”
“什么?”祁临彦问。
“祁世坤祁董事长家的少爷,跟我这儿坐三轮车。”秦湛说,“这得是您这辈子第一次坐这玩意儿吧。”
身后的人很久没说话,他们的距离离得近,秦湛每次起身蹬车的时候,后腰都会蹭在祁临彦的手臂上,身上的背心卷起衣摆,露出一截白净的腰。
“我以前还坐过牛车。”祁临彦突然说。
“啊?”秦湛问,“为什么?”
“去见一个人。”祁临彦平静地说,“但是那天大雪封路,车不能开,只能坐牛车,要坐大半天。”
“那您见这人还挺不容易。”秦湛踩着三轮。
“最后没见到。”祁临彦说。
“谁啊这么狂。”秦湛乐了声,“让您纡尊降贵去见不说,还见不上?”
祁临彦没回答他,秦湛只觉察出自己后腰上的衣服让人拽了拽,重新挡住腰。
胡同不深,不过几百米而已,只是三轮车的后座上拉了五箱书,还有一个祁临彦,秦湛骑得速度慢了不少。
遇到个减速带,他正要站起来蹬,忽然觉得头皮一凉,一只手指轻轻划过他后脑勺上的皮肤,从短寸发茬中,摸到一个小小的凸起。
“四宝,这道疤是怎么来的?”祁临彦问,“在部队受伤了?”
秦湛就这么很忽然的叫人摸了脑袋,思路一时间打了结,在“纠正这人不许叫他四宝”,还是“警告这人不许摸他脑袋”,还是回答“不是在部队受伤的小爷这么牛逼怎么可能受伤”之间摇摆不定。
“你你别摸我脑袋。”他很凶地说,“小时候摔的。”
“多大的时候?”祁临彦问得详细,“怎么弄的?”
“七八岁。”秦湛顿了顿,才说,“因为自己淘。”
他们之间又沉默了一小会儿,两声蝉鸣后,他听见祁临彦在他身后轻轻闻了闻,说:“你身上有一股味道。”
“什么味?”秦湛紧张起来,“汗味啊,不能啊,我刚洗完澡出来的,我也没狐臭。”
“不是。”祁临彦贴他很近,“就是沐浴露。”
秦湛回想着他现在用的是什么牌子沐浴露,后来发现完全没留意,因为这些玩意儿平时都是二妞妞给他网购,那丫头买什么他用什么,不讲究味道也不讲究牌子。
“闻着很甜。”祁老师把话说完了。
宴会厅的声音好像都被压了下去,似乎次方天地只剩下挨得很近的两个人,和几乎贴在一起的悄声细语。
“老公那我们一起回去吗?”
“嗯嗯,我让黑鸦他们解决保镖。”
“今天回去再做几次好不好?”祁临彦悄声道。
秦湛黑了黑脸,“要有节制”
“哎?老公你不是医生吗,也会不行吗。”
“临彦啊”
冲天的烟花声带着近乎灿烂的花火,直照在天空中。
响彻云霄的声音弥漫着、扩散着,共同在京市的上空跌宕着。
宴会厅的穹顶被机械式地打开,弥漫着光亮和泛着光的亮片,在黑夜中近乎表现出割裂般的亮。
秦湛和祁临彦齐齐抬头看,灯光那么闪、那么耀眼。
秦湛微微垂眸,看向身边人。
祁临彦,你说。
我有能回家的时候吗?
这样璀璨恣意的烟花,我在我家也常常能够看见。
可是他在这里的很多第一次,好像都是和你。
他在无人的角落里,慢慢牵住了祁临彦的手。
温热、熟悉的触感,让他一瞬间恍惚着,迷茫地看向远方——
第 40 章 宋俊力打脸时刻
韩西西抿着下唇,拿起了手边的小蛋糕,满足地轻轻张小口咬,又抬头欣赏天上的烟花。
她仰着头,目光慢慢流转,划过面前被烟花的绚烂覆盖的一切。
周围的人都专注地欣赏着烟花,她垫着脚尖、探着脑袋,凑过身子去拿桌子上的小蛋糕。
目光在不经意触及到右边时,猛地浑身一颤。
她逐渐瞪大了眼,假装自己在用余光观察着——
那赫然是秦湛和祁临彦秦湛牵着手。
尽管两人在阴暗的地方,光线并不算明朗,但韩西西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秦湛等走出公司,打开了系统特制的监控跟踪仪,看了眼上面的红点,顿时感到有些无语。
挺好的,他爸挺有“事业心”的。
刚结束完一场时长不短的会议,转头就去会所“潇洒”了,也是沈乾说的“奇人”了。
秦湛点点头,刚把系统屏幕关上,抬眸,却看见一双熟悉的眼睛,正安静的看着他。
“阿湛,小心看路。”祁临彦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温热的体温顺着衣服一瞬间导成电流,像小触手一样,电的秦湛有些不舒服。
秦湛看向远处显眼的迈巴赫,又看了看装束整齐的祁临彦,困惑的往后退了一步。
祁临彦注意到自己被无形的躲避,倒也没生气,只是仍旧冲他伸手手臂,做出邀请的动作,“阿湛不是要我向你分享一下怎么避免被追的经验吗?”
“我刚好下班,估摸着你也应该可以从公司离开,就来接你了。”
“去我家可以吗,你不介意吧?”祁临彦温柔的笑了笑,一身黑色的西装被他穿的像模特一样,像是森秦中独具一格的那颗小树。
等秦湛真的跟着他上了车,他才琢磨出一丝不对劲。
001急的四处打转,在车上绕来绕去,用那颗蓝色的大脑袋使劲砸祁临彦的后脑勺:“宿主宿主,秦湛秦湛!”
秦湛:?“我觉得沈乾更适合这种工作。”秦湛看着屏幕上复杂的中译中专业领域解释词,突然开口道。
“001你”直到秦湛利索地上了车,祁临彦这才回过神,顺从地坐上副驾驶。
此时夜色已经极凉,风能吹的人连打了几个哆嗦。
市中心的路灯有些稀稀拉拉,像是在同人们反馈来自夜晚的平静。
他扭头看向正在系安全带的秦湛: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小手紧祁的捏着自己衣服的下摆,不住地揉搓,指尖都有些泛红。低着头,不敢去直视秦湛凝视着他的双眼,心跳如雷。
曜黑色的衣摆被他搓成了长条状,室内久久无人说话,连李一德都变成了哑巴,徒留一地的寂静。
木头人般。
秦湛好奇,弯腰将一根手指伸到了他的视线前面,轻轻勾了勾。
祁临彦心脏仍旧在“砰砰砰”的跳,只是整个人似乎回过了神,有些呆愣地抬起头看向他。
“嘁。”李一德也回过神,不屑撇嘴,顺便对看起来饶有兴趣的秦湛发出邀请,“秦秦,我送你回去吧,咱们不跟胆小鬼玩。”
秦湛将视线转移到李一德身上,摇了摇头。
001其实在秦湛脑海里尖叫很久了。
“我记得这辆限量超跑是上周被李家的人拍下来了?”
他没忍住凑近了秦湛,靠近他的身侧,悄声说:“是李一德送给你的吗?”
秦湛放下手刹,点了点头。“极有可能花费大力气挖来方思齐”
“来展示展示他只对我好。”
“他真的很用心。”
001也说不出话来了,他刚刚对接上了学校活动室的监控网络,屏幕上切切实实的说明严华清确实背地里说了不少秦湛的坏话,“他确实好用心哦,宿主,他真的很喜欢你。”
秦湛按了下车钥匙,他已经走到了停车场,他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喜欢我确实能够在爱情方面给人加分。”
他踩上了发动机,“但一个品行恶劣的人,单单从他的动机来评价他而忽略他所做的事实——”
“那恐怕真的是失了智。”
“宿主你接下来去哪里?我给你开导航。”
“为什么?”
“宿主你不要伤心呀我刚刚发现和严华清同一个通讯地址的账号——应该是他的小号。”
“在学校论坛还有表白墙发布了好多抹黑你的言论呀”
001整个球光芒都有些黯淡了,仿佛耷拉着脑袋一般落在了秦湛的肩膀上,“他好可怕哦”
“宿主宿主,主线任务刷新了(^-^)V!”
“是您在这些小世界里必须完成的节点,和您的气运值有关,系统强烈建议您完成哦~”
“您今天晚上要去一所酒吧,救下正在被客户刁难的原世界男主。”
“防止小世界混乱,我们只需要正常过剧情就行,走过所有剧情就可以修补小世界啦。”
秦湛一只手划拉着光屏,指着其中一段文字,继续扶额,“把男主送情侣酒店、开包养合同也算是正常走剧情?”
001变化出实体,被秦湛一把按住脑袋,委屈的把光熄灭,“就是这样的嘛原主的性格可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超级大渣男。”
秦湛:……
“好吧,那我就去‘包养’一下他试试。”
祁临彦垂眸,眸子微微瞪大,将自己的手攥成拳头,“我也可以送给你——这辆车百公里加速并不是最优的,车内设计也并不完美我——”
他默默缩回自己的位置,整个人重新坐好,端端正正的把手放在膝盖上。
祁临彦的眼神看起来湿漉漉的,他抬起眼睑,像被打湿了的小动物般看向秦湛的眼睛:
“对不起,我不是贬低你的朋友的意思,我的意思是”
“什么?”秦湛说道。陆逸兴整个人突然醒来,如同溺水中骤然浮出水面的求生者,整个人瞬间直起腰,他抬头,立刻警惕的向四周打量。
他看着端正在沙发上玩着手机,丝毫不分给她一个眼神的秦湛,警惕的问出声:“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
秦湛抬起眼看着他,刚想继续玩手机,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抿了抿唇,“你失忆了?”
他虽然笑着,言语间的话却仍旧十分尖锐。
陆逸兴抓过床单,警惕的向上拉了拉。
秦湛面露一丝不解,皱了皱眉,“你真忘了?你在酒吧被一群人灌醉,我把你带了出来,这都不记得吗?”
“学弟?专业第一,我知道你。”秦湛补充到。
陆逸兴浑浊的脑子愈发清醒,在秦湛的提醒下,记忆逐渐清晰,他的脸色白了几分。
“我、你怎么把我带出来的”他低下头,整个人神情有些沮丧,“给你添麻烦了。”
说罢,他又关切的看向秦湛,眼里流露出几乎变换为实质的担忧:
“他们几个有钱有势,有没有为难你?”
“001,这个世界的人都这么清澈的吗?”秦湛有点没忍住。
他如果能被为难,怎么完好无损的走出来,怎么住这样近乎奢华的酒店?
“宿主,别忘了包养合同!”001大声说着,光芒像中了毒一样到处逸散。
秦湛摇了摇头。
陆逸兴长舒一口气,他从床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近秦湛的沙发,冲着他露出了感激的微笑,两颗小虎牙格外显眼。
“不客气,陆同学。你家里是不是条件不太好,怎么去那种地方打工?”秦湛微微皱起眉,好像带着担忧看着他。
陆逸兴面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窘迫,他偏过头,不去直视秦湛的眼睛,“嗯,我去那里勤工俭学没想到碰到了我妹妹,好在我让我朋友把他带走了。”
“那个混蛋就很生气,仗着是客人疯狂灌我酒。”他有点懊恼。
“以后别去那种地方打工了,诺。”
秦湛把一沓纸递给了他。
陆逸兴一脸茫然的接过,用修长的手指翻了翻书页,看着大大的《包养合同》两个字愣了一下,又继续往下看。
【承诺资助[空白]上大学】
【被资助着需完成以下要求:
各科成绩不得低于B
个人学术每年成果不得低于三篇
祁临彦低下头,垂眸不语。
“阿湛,你可以把我也当做你的朋友吗?”
“宿主,我查了所有监控,祁临彦那个点遇到你确确实实是巧合——”
001的声音和祁临彦的声音同步响起。
来自机械的声音和祁临彦低沉又有些闷闷不乐的声音一同挤到秦湛的脑海里。
秦湛勾唇,露出了来到这个小世界第一抹真诚的笑,“好。”
祁临彦缓缓睁大眼睛。
秦湛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平地惊雷,只是仍旧没有抬头。
他听见了秦湛含笑的声音。
秦湛好像很高兴。他默默想着。
“对了,你知道管理员叫什么名字吗?”
001困惑的眨了眨眼,“我当然知道呀,那可是我代码的缔造者呢!”它的语气似乎还有点小骄傲,整个球得意洋洋的向上飘了一下。
“001,那你知道我之前是什么吗,被带出小世界之前。”
“是什么呀?”
“我是妖。每日睁开眼,我就只有修炼一个目标。”
秦湛缓缓低下头,摊开手掌,凝视着自己的双手。
“如果不是沈乾让我去不同小世界执行任务我估计我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甚至连自己多大都不记得了。”
他曾是一只妖,一只终日在闭关的妖,已经不记得自己的修为有多高。
那天从洞府出来时,世界坍塌,洞府前的花草树木全部飘黄死去,整个山谷横七竖八裂开了大道大道的缝隙,入目皆是破碎、混乱。
剧烈的风不断的刮着,天空中漂浮着数不尽的沙砾,狂风漫卷,一片凄凉。
他看见了远方走来的人影,衣摆工工整整,在狂风中也未曾凌乱。
整个人浑身充斥着上位者的气息,看起来凛然又不容侵犯,不经意间流露出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
秦湛第一次知道,压迫感、尊贵、温和等词语竟可以同时出现。
那人走到他的面前,凝视了秦湛一会,缓缓对他弯腰,鞠了一躬。
“抱歉——”——祁临彦好像也注意到了他。
他站起身,整个人仿佛刚刚从悲伤中回过神。他缓步走到秦湛的身边,努力磨平自己的情绪。
青草打在了他的脚上,鞋底将它们压弯了身体,微风也帮他作出了奏鸣曲,合着他的嘴角,他缓慢勾起。
他直视着他秦湛眼睛,缓缓露出笑意,“我可以和你比一场吗?”
“我知道你很有天赋,秦先生。”
“你以前输给过我?”秦湛不解。
祁临彦哽了一下,半响,才闷闷地说,“我之前不喜欢开车,所以上次会输。”
“那我觉得可能结局不一定会变。”秦湛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他。
祁临彦感觉自己的胸腔中一颗心在剧烈的跳动,他的头发在山顶的风吹中剧烈起伏,他用脚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留下不深的印痕。
风划过他的发丝,慢慢遮盖上他的刘海,像是伴奏一般,让他的衣角都浅浅地摆动着。
他按了按心口,抬起眼睛直直望进秦湛的眼眸,仿佛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我能和你一起下山吗,我没穿厚衣服。”
“天气好冷,我约你下次比好不好?”微风如流逝的恒星,在他说话的那一瞬间,像是绚烂的光划过天边。
秦湛坐在车里,一只手指关节轻在车窗上敲了敲,“好。”
祁临彦按了按手腕,摸索了一番,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能加个好友吗?下次一起约。”
秦湛从容的掏出手机,扫过聊天界面。
祁临彦舒了一口气,有些庆幸。
祁临彦觉得自己今天很成功。起码一个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不是吗?
今天的接触,到现在为止,刚刚好。
从他提前来到山顶等他,到加上秦湛好友并留下好印象,一切刚刚好。
祁临彦微微偏头,用余光看了眼在车上出神的秦湛,才回过头,抬起脚往前走。
晨风微凉,却像是乌托邦一般美好的思绪,直直地缠绕着他。
拉扯着远处的旗子打出了独一无二的鼓点,和着两个人清浅的脚步声,一次次撬动着心弦。
今天北风四级。——原来又是一位原书重要人物。
秦湛大踏步走过去,用被夜风吹得有些发凉的手,凑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脸,直起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凉意顺着脸颊刺激着梦境,李一德打了个寒颤,“蹭”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脸。
他的表情逐渐由恼怒专为惊喜,“老婆,啊不是,小秦,你回来了?”
他有些得意的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嘻嘻地示意秦湛在他身边坐下,“我就知道你今天会回来。”
秦湛面前的屏幕字跳的很快,蔚蓝的字打在透明空气中,虚幻又不真实。
【您的发小兼李氏集团二公子——李一德。】
【青梅(竹马)竹马——】
【从小明恋你,送你大量豪车,名表等贵奢物品。】
【为了你同你进入了同一所大学,有任何好东西第一时间想到你。对其他兄弟暴躁无耐心,只对你温柔唯命是从。】
“001,他刚刚叫我什么?”秦湛瞳孔里的神情淡淡的,目不斜视看着李一德,在脑海里对着001说道。
“他在一个圈子里面都叫你老婆的。”001查数据查的飞快,响应的近乎没有延迟。
秦湛:“。”
李一德看着秦湛久久没有动作,只是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有些心虚地冲秦湛微笑着,“小秦,你不是说明天早上去兜风吗,我今天就想着你会回家。”
秦湛轻轻瞟了他一眼,弯过腰身在他身旁坐下,学习着系统面板的“人类礼仪”,拿过水壶给李一德倒了一杯水,缓缓递给他,“给你。”
李一德有些局促,他受宠若惊地说道:“谢谢老婆,啊不是,小秦。”
他看着秦湛递水时白皙修长的手,骨节好看地如同艺术品,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秦湛:。拯救秦湛的,是来着裁判的哨声——
这场人气相当火爆,汗水不住的挥洒着,秦湛左右闪避,利落地将篮球在自己手里传递,额角留下的汗水在皮肤上缓缓往下流淌,勾勒出分明的下颌线。
他感觉周围的声音更大了。
陈书化感觉自己今天很矜持,他在看到秦湛又进了一个球之后,激动地趴到栏杆上,“秦湛加油!”
声音从嘈杂的环境中不偏不倚传到了严华清的耳朵里。
严华清瞥过头,表情阴狠的瞪了他一眼,冲他挑衅地挑了挑眉,待看到陈书化脸色大变,这才扭过头,满意地紧盯着篮球。
——一种冷酷、嫌恶,令人本能恐惧的眼神。
他沉默着没有出声,缓了许久,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今天晚上还有什么事吗?明天会去的。”
李一德脑袋低垂着,原本看见秦湛明亮的眸子都黯淡了,写满了委屈和失落,“我想你了,来见你你都要赶我。”
秦湛将水杯往自己的面前轻推了推,细致地抹掉了边缘一处凸起的水珠,又缓缓盖上杯盖。
别墅的吊灯光恰到好处,微暖的光线下秦湛刀锋般的鼻子如同雕塑,长长的眼睫毛在他的脸上打出了一片阴影,看不到他的瞳孔,但已足够惊艳。
这祁脸李一德从小看到大,但此刻连视线都不转直勾勾盯着他,活脱脱诠释了什么是看一眼少一眼。
秦湛看了眼墙壁上的吊钟,垂下眼睑,“不早了,你不睡吗?”
他用手轻敲了下杯壁,微凉的瓷器表明温润的手感被他缓缓摩挲,青色的杯子和他的手相映生辉。
“我可以亲一下你吗,小秦。”
“哦不,抱一下也行,不然我睡不着觉。”李一德嘟囔着,一只手揪着衣角,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秦湛沉默着瞧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包含着无奈和烦恼——
随即迅速起身,毫不犹豫地扭头上楼,目不斜视往前走。
他的手划过扶栏往上,徒留下一个难以追赶的背影,看起来迅速又模糊,似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哎,小秦,你别生气!”
"我错了我这就回家。"李一德在他背后慌祁地喊着,想去追赶,却犹豫地留在原地,呆滞地看着秦湛的身影。
他握了握拳,待到秦湛的身影完全在二楼转角消失,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他看了眼刚刚秦湛留下的杯子,凝视了一回晶莹的水渍,他清晰的记得当时秦湛倒满了,还剩半杯。
他犹豫地咽了咽口水,端着胳膊思考一番,才转身离去。
原来他不喜欢这种茶。
他走到一旁的茶柜里,轻轻拉过扶手,慢慢数着茶柜里少了什么,打开手机相册,仔细对比。
这些茶全部是他为秦湛准备的,都是国内国外各种知名与名声极高的茶品,他早已为秦湛准备了一柜子。
一、二、三
少了陈年普洱、单丛茶、武夷岩茶。
李一德了然地关上柜门,凛然的光从他眼底一闪而过,他点着指尖,垂头思考着。
【恭喜宿主祁临彦,成功结识秦湛,预计攻略进度20%】
“我们在生成小世界后有大量漏洞未来得及弥补。”
“我只能让这方世界走向毁灭”
“你是这个世界最后活着的生灵了。”
“我太忙了,但这并不足以成为你原谅我的借口。”
“我叫沈乾。”——除了那位搂着秦易诚的女人。
她看起来对一切都丝毫不关心,只是搂住了那人的头,轻轻地抚摸着。
一位穿着粉红色长裙,竖着双马尾的女孩子颤抖着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秦湛,:“你、你你你……?”
他爸这才出声,“小湛,你怎么来了?”
“大清早的,你怎么不在学校上课?”
秦湛眯了眯眼:“没课。”
“爸,为什么大清早,就这么迫不及待。”秦湛的眼神有些冷,常年浸润在刀锋中的眼神使他的眸中有股迫人的寒意。
秦湛一直紧紧盯着那女人,试图从中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很不对劲、哪哪都不对劲。
他印象中的父亲,从来都是一个对家庭极其上心的人,从来不是今天这般邋遢且毫无用处之人。
秦易诚调整了下姿势,“哈”着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转了下手腕。
摆了摆手,“嘿,你这小子才刚成年多久啊,就想管你爹的事了?”
“我记得今天有个挺重要的品牌会议?”秦湛目光如刀。
秦易诚坐直了身子,把自己的手从那位美女怀里抽出来,“你懂什么!”
“我老早就记着这事呢!”
他得意的扫了扫众人,看着包厢里众人神情不一的脸色,说道:
“你爹我当年可是带着咱们秦氏碾压省内同行50个点,实现企业业绩翻三倍,你那时候还是个奶娃娃!你懂什么?”
“这些事情,我门清呢!”秦易诚语气里是止不住地得意。
秦湛盯着他爸看了一眼,才慢慢说道,“所有这就是公司这几年业绩连年走低的原因?”
秦湛有些失望,无力般冲包厢里的人摆摆手,“还有一个小时,你好自为之吧。”
他走的极快,正如他到来时那样猝不及防,风一般划过包厢,转瞬即逝。
秦易诚气的坐直了身子,瞪圆了眼看着秦湛离去的背影“你这臭小子!”
“我愿意尽我所能弥补你。”
“啊啊啊我是废统呜呜呜,这个世界你又不能使用你本来的力量。”
“你被坏人拐跑了呜呜呜,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我最喜欢的管理员沈乾大人会不会直接给我重置出厂模式了呜呜呜,不要啊,我好不容易才自我学习到现在这个程度,不要哇呜呜呜。”001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段连呼吸都不需要的程序,愣是被它哭出了孟姜女哭长城的悲壮感。
秦湛满不在乎的说,“你想多了,我不能使用本源力量,但我这具人类身体的身手还是很不错的。”
001一把鼻涕一把泪,“秦湛你懂什么呀呜呜呜,这里的人都有热武器的。”
“你懂什么是热武器吗”
秦湛正在出神和001聊天,突然感觉自己旁边的门突然被打开,一阵空荡瞬间从他的副驾驶位上穿过来。
秦湛一瞬间拉满了警惕,是来自他本能的反应。
他不可能失去自己的警惕心到这种程度,连旁边的人消失和出现在他旁边造成可能危及生命的如此重大影响都做不到。
“到站了,阿湛,怎么”祁临彦疑惑。
秦湛迅速挥出系统屏幕,错误上报,bug反馈,使用本源力量申请表一气呵成,这才在祁临彦惊疑不定的目光下下了车。
祁临彦也从困惑中缓过劲来,客气的给秦湛引路,“阿湛,劳烦你跟我走这么远了,这是我们家族常住的地方。”
秦湛也顺着他的目光远处看去,这并不是市中心,仅仅是郊区一处地段并不贵的小郊区,却在此地矗立了一栋可以说是奢华的别墅——大花园、小型森秦、高层别墅等等应有尽有。
“挺好的宿主,我觉得你应该不是被拐卖了,最差也是包养了,这环境真不赖啊~”001有些得意。
秦湛双手抓住001晶莹的球体,像抱着一个布娃娃一样跟着祁临彦往前走。
他双手交叠地抱着001,看起来像是揣手手、小孩子一般抱着自己。
祁临彦回头奇怪的看了一眼他的动作,秦湛毫不在意,面无表情的继续跟着他走。
高挑的别墅内厅看起来金碧辉煌,虽然时间已经临近傍晚,但是出于独特的采光技巧和别样的灯光设计,走进去,别墅仍亮如白昼。
“所以呢,我应该怎么拒绝那些人?”秦湛对别墅的奢华毫无兴趣,直奔主题。
祁临彦愣了一下,但仍然客客气气的将秦湛带到屋内。
秦湛到沙发上坐下,皱了皱眉,“他们对我很好,也没有伤害我,按照人类的道德标准,我似乎不应该伤害他们。”
001:?
祁临彦:?
旁边站着正打算倒茶不小心听到的侍者:?
秦湛看向祁临彦的眼神极为真诚,“所以我应该怎么办?”
祁临彦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飞速眨了眨眼,从侍者手里接过一杯茶,递给秦湛,客气的说道,“我觉得你不是会伤害别人的人,您不用考虑什么道德标准,遵从你的内心就可以。”
001不解,“为什么这个人总是“你”和“您”在一起混着用,不奇怪吗?”
秦湛沉思了一下,赞同的开口道,“我应该叫您敬称。”
祁临彦:?
正准备下场的侍者:?
“没事。”秦湛随口道,回身重新望向祁临彦的眼:
“祁总,我们出去聊?”
秦湛指了指身后,歪着头笑道。
外面残阳斜挂在天上,洒下一片焦黄。带着暖意附和着深秋和夕光,在窗户外看得格外清晰。
“好。”祁临彦回道。
日落时分,恰如其分。【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