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宋霭,你是不是又想了……


    春雨骤然, 细密如丝。


    朦胧夜色中一辆黑车驶入庄园。


    吴管家早就接到电话,提前打好了伞,站在门口等候。


    陆停云从另一侧车门下来, 走到这边拉开车门,猫腰钻了进去。


    他试图把宋霭从车里扶出来,可宋霭软得不像样, 浑身的骨头似乎都变成了棉花,半点力气和反应都没有。


    身后的吴管家看得着急, 正犹豫要不要主动帮忙, 就听见宋霭忽然闷哼一声, 被陆停云打横抱了出来。


    吴管家来不及惊呼, 连忙把伞撑高。


    车停下来的位置刚好正对别墅门口, 走进去只要几步距离。可陆停云抱着宋霭进去后,却没有把人放下来的意思, 而是继续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上了几层台阶,陆停云忽然停住脚步, 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只是冷静吩咐道:“煮点醒酒汤送上来。”


    吴管家立马应声:“好的先生。”


    吴管家转身去了厨房, 两人继续上楼。


    受到新鲜空气的洗礼, 宋霭眩晕的状态似乎好转了些。


    他迷茫睁眼,发现自己正处于悬空, 还在螺旋上升,下意识抱紧了支撑他不会坠落的“木桩”。只是这“木桩”的纹路似乎在不断“生长”, 甚至像青筋暴起那样血脉涌动。


    有了强劲的依靠,他安稳了些,把头埋在木桩旁边厚实温暖的“土壤”中,像只躲在树洞里的松鼠, 警惕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这哪?”他问道。


    “木桩”回应了他,“家里。”


    “家?”青年笑了下,很抵触,“哪个家?陆家吗?我才不要回去。”


    他呢喃几句,又开始反抗,双腿上下左右地剧烈扑腾,“放开我,不对……什么东西缠住了我的腿?是蛇吗?快滚开!”


    “不是蛇。”“木桩”耐着性子回道:“是我的手,别乱动,马上到了。”


    “谁的手?”青年反被吓得半死,“你怎么可能有手!肯定是蛇!还是一条巨大的蟒蛇,它缠得我好紧……是不是想咬死我?它要把我吃干抹净!快把我放开!!”


    怀里的人反抗异常激烈,可离主卧只剩几步之遥,陆停云思索片刻,仍旧没有把他放下来。如果放下,他今天晚上估计会直接睡在地上。


    “再等等。”


    “等什——”


    宋霭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自己被平放在一个很柔软的地方,像一张蜘蛛网,凸起的纹路有点硌,但上面的味道很熟悉。


    紧接着,“蛇”离开了他,“木桩”也离开了他,连温热的“土壤”都走了。


    冷空气从宽松的衣领灌入,宋霭打了个寒颤,忽然感觉有点空虚。


    怎么都走了?


    没人管他了么?


    他试图抓住点什么,伸长了手,却只碰到一块滑滑的布料,有点烫,还有点硬。


    是什么?


    还有人在旁边对么?


    他好奇极了,费劲所有精力去追那块布料,却怎么也追不到,反倒被一根粗壮的藤枝紧紧箍住了手腕。这藤枝怎么也这么烫??


    “木桩”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带着一丝暗哑的灼意,莫名其秒问他:“宋霭,你是不是又想要了?”


    想要什么?


    刚才的东西吗?


    宋霭心想那他确实挺好奇的,什么东西能这么硬这么烫?简直比卷发棒还夸张。他太想知道了,于是遵循内心回了个“想”。


    谁知藤枝的力道在得到他的回答后,猛然又加大了几分,磨得宋霭手腕骨生疼,甚至忍不住发出声声“嘶”响。


    “木桩”说:“好。那我待会就给你。”


    还要待会儿?


    搞这么神秘。


    宋霭蹙了下眉,正想追问,藤枝忽然松开了他,周身裹浸的热意也消散不少,他意识到是“木桩”离开了。


    吴管家端了醒酒汤上来。


    “先生,需要我帮忙吗?”他照顾夫人虽然半年多了,但还第一次见到夫人醉成这样,站都站不稳,一点力气都没有,喂汤恐怕十分费劲。


    陆停云却谢绝了他的好意,压着眉眼把碗接了过来,吩咐道:“不用,你下去休息吧,今晚不用上来了。”


    “……没有我的允许,其他人也不准上来。”


    闻言,吴管家立马识趣鞠躬,边说边往后退,“好的,先生。祝您和夫人好梦。”


    吴管家出去时顺手将房门关了,下楼时又按照吩咐迅速屏退了其他佣人。


    别墅上下,静如隐寺。


    醒酒汤具备补充水分、止呕和保护胃黏膜的作用,为了身体着想,这碗醒酒汤还是要先让宋霭喝下去。


    陆停云一只手揽着宋霭从床上坐起,背靠床头,另一只手端起碗,缓慢又轻柔地朝宋霭的嘴边送去。


    棕褐色的汤汁紧贴碗壁流向宋霭的唇珠,可嘴唇紧闭,下一秒,汤汁又沿着唇边从下巴滑落,描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陆停云耐心劝道:“宋霭,张嘴。”


    没有反应。


    像上次一样。


    陆停云没有多余的手撬开他的嘴,一时间甚至后悔刚才没让吴管家帮忙。可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被妻子浸润的嘴唇吸引。


    饱满晶莹。时隔数日,陆停云还清晰记得这个部位弹软濡湿的触感。


    喉间隐隐发痒,好像有一簇火苗从下腹爬了上来。


    陆停云把碗端远了些,又回过头来低头凝视着妻子的眉眼和嫩唇。脑子里的念头不断涌现、又被一次次压下、循环往复。


    直到妻子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理智终于如迸裂的珠串彻底爆开,他仰头喝了一口醒酒汤裹在口腔,猛地将唇覆了过去。


    夹杂着苦意的液体顺着唇缝灌入宋霭口中,他呜咽了一声,下意识吞咽,还没来得及反应是什么,一个濡/湿/黏/腻的东西就猝不及防钻进来,强制撬开了他的牙关。


    那东西十分灵活,像一条肥壮的小蛇,在他的口腔内来回舔/舐着,还贪婪地吮/吸他的口水、勾动他的舌头。


    蛇!


    太可恶了。


    他就说有蛇!!


    宋霭不由自主地攥紧床单,身体下意识想要反抗,可奈何他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扭动腰肢,抬起双手,试图把往他身上压过来的赫然大物推开。


    纹丝不动。


    手腕反而因这个举动被锁在背后,连同腰也一起被紧紧掐住,嘴唇被含得密不透风。唾液如同源源不断的泉水从喉间分泌,又被“小蛇”来回搅动翻涌,直至溢出。


    快要窒息的瞬间,“小蛇”撤出了一点空间供彼此呼吸。片刻,“木桩”又低低沉沉地问了句:“想清楚了么?”


    宋霭大脑早已一片空白,虽然潜意识感觉这句话有点熟悉,却还是没听明白其中蕴含的深意,只是茫然追问:“什……”


    然而还没等他问出口,“小蛇”先一步发起猛烈进攻,直直滑了进来,蛮横地将他的整个口腔填满,不再给出喘息的空间——似乎是不允许他说出除了“接受”以外的任何回应。


    “咚”地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掉在地毯。


    不过宋霭没有余力去看,他的眼睛完全无法睁开,身体也逐渐变得更软,而且朝着发烫的方向演进。


    不知从哪里多出一根“藤枝”,往他的大腿深处探去。滚烫的气息蔓延,覆在他唇上的东西逐渐挪开,不过仅仅只是挪了下位置,从他的下巴一路舔到脖颈。


    陡然的啃/咬痛得宋霭狠狠“嘶”了一声。


    “藤枝”的动作微顿,“木桩”说了句:“疼?那我轻点。”然后探寻继续。


    轻点?


    什么轻点?


    它要做什么?


    宋霭想问,然而一张嘴,发出的声音就变成了暧昧缠绵的闷哼。


    他被放倒在床上,一座巍峨大山压了上来,压得他喘不上气。不,准确来说这是一座火山,和他的腹部紧紧贴/合,烫得他浑身颤栗……


    ……


    翌日。


    窗外炸起除草器运作的声音,嗡嗡作响,聒噪不已。


    宋霭皱了下眉,缓缓睁眼。


    视野由一片白雾渐渐转为具体的实物。


    天花板,他房间的天花板。


    每天中午醒来第一眼看见的都是这个,宋霭已经习惯了,伸长胳膊打算找一下手机,后脑勺忽然狠狠刺痛了一下。


    “嘶。”


    宋霭痛得抱头呲牙咧嘴,正要思考昨天发生了什么,鼻腔又涌入一股奇怪的气味。


    有点腥,夹杂着汗水和中药的味道,很难闻,但是很熟悉。


    像……


    脑中闪过一道白光,宋霭赫然睁大双眼。


    我操。


    像那天晚上和陆停云做过之后,第二天醒来房间里充斥的那种味道!!


    一个恐怖的念头浮现,宋霭吓得直接坐了起来。他吞了吞口水,连忙往床上的各个角落扫了一圈,没看到任何透明的橡胶圈。


    还好还好,应该没发生什么事。


    他松了口气,翻身下床。


    结果刚着地就差点跪下去。


    我操。


    腿怎么这么酸??


    屁股也……


    宋霭扶着床沿紧急爬了回去,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他昨天难道又强迫陆停云做那种事了??


    该死的。


    再也不喝那破酒了!


    宋霭躺在床边一边痛骂一边回忆,可惜他这次实在喝得太多,是真真切切的断片了,除了记得自己好像见过陆停云,其他半点印象都没有,大脑跟失忆了一样。


    他找到手机翻了翻聊天记录,三人群没有动静,估计都还没醒。


    昨天他收到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模子哥发的那句“你要去?”,除此以外再无任何有用信息。


    紧急思索半天,没有找到任何可靠答案,反倒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宋霭干脆不再翻看,勉强撑着床爬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先下楼看看情况再说。


    这破除草机这么吵,也没法睡。


    这样想着,宋霭先去找了套衣服穿上,因为刚才他身上只剩一条内裤!


    然而刚系好裤腰带,准备出去,路过全身镜时,他又立马停了下来。


    他穿的是短装,所以能清晰看到,镜子里自己雪白的肌肤上满是吻痕,尤其锁骨和腿部最多,密密麻麻,简直没法看!


    疯了。


    陆停云昨天肯定疯了!


    他属狗的吗?咬这么多口?!


    宋霭有点崩溃,转身换了套长袖长裤,谨慎到连衣领最上方的纽扣都扣上了,出门前还特地照了下镜子,确定一个吻痕没露,才勉强满意走出房门。


    他三步并作两步下楼,果然在客厅看到了没去上班的陆停云。


    宋霭本来气势汹汹下去想讨个说法,走到男人面前忽然又没了气势。


    陆停云这时候正在阅览日报。这是他的晨起习惯,虽然手机搜索讯息已然非常方便,但纸质阅读更能培养良好的耐心。


    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他抬头,看见妻子满脸绯红朝他走来,像是想要质问什么。


    他故作不明所以地打了声招呼:“早。”


    宋霭被这一声招呼打懵,嘴张了半天,半个字也没憋出来。


    这特么……怎么问?!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僵持了好一阵儿。


    陆停云似乎耐心十足,即便抬头的姿势对他的脖颈并不友好,他也始终和妻子对视着,眼中还残存着并不满足的神色。


    在火苗重新窜起前,男人主动提起:“你想问昨天的事?”


    宋霭木着脸点头,“嗯。”


    男人放下报纸,一本正经缓缓开口:“你昨天喝多了。”


    “我知道,然后呢?”


    “然后……你说你要跟我上床。”


    ……


    …………


    宋霭满脸通红地走了。


    他开着车出来漫无目的晃了一圈,最后决定摇个人出来吃饭。


    第一个摇的人是李尚。


    李尚这时候刚醒,一醒来接到霭哥愤懑激动的电话还懵了下,认真确定了一遍对方是叫他出去吃饭,而不是叫他出去跟人血拼,才放心答应下来。


    两人随便找了家西餐厅。


    正值饭点,菜上得很快,还没下口,宋霭先对着七分熟牛排狠狠切了十来刀,场面那叫一个牛血横流,看得李尚胆颤心惊。


    “霭、霭哥,是不是谁惹你了?”


    看架势多半还是血仇。


    宋霭对自己的怪异举动毫无察觉,很无辜地摊手道:“啊?没啊,没人惹我。”


    李尚用叉子点了点已经面目全非的牛排,和他泛红的掌心,道:“你都快把这块牛排切死了……霭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说呗,我保证不说出去!”


    宋霭看了看李尚诚恳的圆脸。


    他现在确实很需要找人开解一下。


    跟陆停云上床,这没什么。


    但三番两次找陆停云上床,这就非常有问题了。


    他宋霭一向坦坦荡荡、无欲无求,从青春期到现在,就算有过一些那方面的反应,但也很少像现在这样……这么渴求过。


    虽然陆停云长得不赖,活也不错,但他从不是欲求不满那挂的,怎么会一而再的、找陆停云做那种事??


    这里面一定有鬼。


    要么酒有问题,要么他有问题。


    两次事发前喝酒的地点不同,那大概率不是因为酒,而是因为……他自己!


    如果是他本身的毛病,要怎么解决?


    总不能每次都强迫陆停云吧!


    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涌了上来,宋霭感觉头都大了。


    眼前李尚还在冒着期待的光看他。


    犹豫片刻,宋霭还是只憋出一句:


    “算了,没事。”


    面对朋友他实在说不出口,何况还是李尚这种,恋爱经验上床经验均为0的清澈处男。改天去医院问问医生可能更靠谱点。


    李尚眼里的光一下散了,没劲地耸了耸肩,埋头吃两口又问道:“对了霭哥,昨天你是怎么回去的啊?”


    宋霭犹疑片刻,摇了摇头。


    他昨天喝到断片,什么也记不清,只隐约有印象失忆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陆停云。


    “你竟然不知道?哎,我操……”李尚骂骂咧咧道:“你知道昨天是谁接我的吗?”


    宋霭还是摇头。


    “是我妈!”李尚说:“到底是谁这么多嘴喊家长?我妈昨天差点没把我耳朵拧断!害我耳根子现在都还疼,气死我了……怕不是老王喊的,我今天给他发消息也不回……”


    后面几句宋霭没听进去。


    因为他感觉罪魁祸首不是王瑞景,而是陆停云。毕竟这人长得就一副爱告状的形象。


    两人吃完饭打算去看车,附近几百米处正好有家4s店。走到一半,王瑞景打来电话,问他们在哪。


    宋霭报了店名,没多久,三人汇合。


    王瑞景从车上拿了三瓶饮料,一人扔了一瓶,目光往店内扫了一圈,“你要买车?”


    李尚笑了笑,“看看再说。”


    王瑞景了然,没有多说什么。换车对李尚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他父母均在壮年,且齐心协力,家族企业如火如荼,家庭实力处于他们之间,而且颇有上升趋势。


    王家因为有从过军的王老爷子坐镇,一直处于J市的上游地位。而宋家……


    王瑞景看了宋霭一眼,没再深想。


    无论宋家怎么样,宋霭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始终不可撼动。


    李尚看中一台SUV,准备去试驾。


    宋霭嫌累没去,随便找了个沙发窝着玩消消乐,王瑞景便跟在他旁边坐下。


    注意到他与天气十分不符的衣服,王瑞景问了句:“今天很冷么?”


    宋霭低头专心盯着游戏页面,没多想,随口道:“还行啊。”


    “那你穿这么厚?不怕起痱子?”


    宋霭手指上下滑拉的动作这才一顿,因为心虚没敢抬眼,吞了下口水,解释道:“昨天被子没盖好,着凉了。”


    王瑞景嘴上不甚在意地“哦”了句,还嘱咐他多喝点热水,目光却始终挂在他身上四处游走着。


    可惜捂得严实,什么也没看出来。


    消消乐消到一半,忽然收到一条微信消息提醒,上面显示是宋女士发的语音。宋霭瞥了一眼,没点开看。


    没多久的功夫,李尚试驾完回来,苦着个脸怨怪道:“没义气!竟然没一个人陪我去试驾,25度的天气0度的心!”


    宋霭眼皮都懒得掀,随口扯开话题:“试完感觉怎么样?”


    李尚果然转移了重点,津津乐道地分析起来:“手感还行,悬挂挺好的,开起来很稳,就是轮胎一般……”


    他说了一大串,宋霭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反倒消消乐过了两关,才把手机扔到旁边,言简意赅问:“那你买吗?”


    李尚果断摇头,“还是算了,再看看。”


    宋霭:“……”


    他就知道刚才那一堆都是废话。


    王瑞景乐了,“不喜欢你还说这么多?”


    李尚不以为然道:“我好不容易才磨得我爸松口,答应给我换台新车,机会难得,当然要货比三家……唉,说来说去我还是最喜欢霭哥那台,外形又骚性能又好,可惜竟然限量!有钱也没地儿买!”


    宋霭嗤笑了声,没多大兴趣继续这个话题,低头捡起沙发上的手机,正想再玩一把,却收到一个来电提醒。


    ——宋女士。


    他犹豫了下,拿着电话起身,走到店外按下接通,闷着嗓子喊了声:“妈。”


    这一声尊称没能唤醒宋女士的母爱,她的声音听起来火气很大,“消息不回,电话也不接,宋霭,你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就不用搭理老娘了??”


    宋霭没吱声。


    一是清楚这时候开口肯定火上浇油,二是确实心虚,毕竟他和宋女士的聊天界面满屏白泡泡,半点绿也没有。


    片刻,宋女士冷静了些,才恢复正常语气道:“算了,老娘我刚从外省出差回来,这几天连轴转累得半死,现在实在没力气跟你翻旧账……你明天没安排吧?”


    宋霭垂下眼,语气平平:“没。”


    “行,那明天陪我出来吃顿饭。还有其他问题吗?”


    宋女士当总裁当惯了,在指手画脚和安排任务上从来顺手,宋霭从小生活在她的威压之下,自然更是习惯。


    问题倒是没什么问题,宋霭只是有点好奇:“您……什么时候出的差?”


    宋怀琬:“……”


    母子俩在气死人方面可谓如出一辙,当然,最近几年都是本事见长的儿子险胜。


    话筒传来“嘟”的一声挂断提示。


    宋霭扬了下嘴角,重新走回店里玩游戏。


    三个人游荡到晚上,以八点多李尚接到妈妈催他回家的电话分道扬镳。


    王瑞景本来想再陪宋霭玩会儿,临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还没说几句,脸色忽变,宋霭问他怎么了,他只借口有事也走了。


    宋霭开车围着市外环转了几圈,一个人实在无聊,最后还是回到陆家门口。


    进去前他看了眼时间,9:05。


    这个点不知道陆停云回来没有。宋霭不是很清楚对方的行程安排,以前他俩一个早出晚归,一个晚出更晚归,基本没有碰面的时候,不过这段时间见到的次数倒不少,抵得上大半年的了。


    纠结一番,宋霭还是决定摆烂。


    管他呢进去再说!


    考虑到明天可能会下雨,宋霭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刚下车就看见旁边停了一台黑色卡宴——是陆停云常坐的那台。


    回来了?


    宋霭一边揣测着,一边走进电梯。


    电梯停在客厅,玻璃门外一片漆黑,恐怖气氛很到位,宋霭开门出去,看见一个穿着黑色睡衣的矮鬼在餐厅飘来飘去。


    他想了想,按住手机屏幕一侧,默默走到矮鬼身后,等对方察觉不对回头之际,再瞬间按下开机键,并把手机放在下巴处,低低“嗬——”了一声。


    “啊!!!”


    程超果然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往后栽个大跟头,等看清无限放大的“鬼”脸,才后知后觉竟然是宋霭的恶作剧!


    “你你你……”


    “你什么你?”宋霭撇开他指指点点的手,先发制人道:“老实交代吧,大半夜不睡觉在餐厅偷偷摸摸干什么?”


    他说话嗓门不大,但别墅的客餐厅是连通的,没人的时候就显得特别空旷,声音再小也难免会被放大。


    程超做贼心虚,连忙竖起一根手指,“嘘!小点声,别被我哥听见了。”


    宋霭这时候瞥见他怀里剩下没吃完的半个包子,瞬间懂了,不以为然道:“有什么可小心的?你哥不是半夜不让吃饭的恶霸,何况现在也没多晚,放心吃吧你就。”


    这是事实,宋霭经常晚归,有时心血来潮,凌晨钻进厨房大火烹饪都没人搭理。


    在这些琐碎的细节方面,陆停云其实包容度挺高的。


    程超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四周,“真的吗?我还是第一次在我哥家住,还以为我哥跟我妈一样……”


    “一样什么?”宋霭来了点兴致,从冰箱拎了罐可乐,单手拉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当然不会是什么好话。


    程超吞了下口水,把话咽了回去,改口道:“……没什么,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宋霭懒得解释,敷衍道:“大人的事死孩……小屁孩别管。”


    绰号荣升“小屁孩”的程超:“……”


    虽然被噎,但程超不甘示弱,抓住重点反击道:“说起大人的事……你们昨天晚上在干什么?叮叮当当的,为什么这么吵?害我好不容易酝酿的睡意都差点没了。”


    听到这话,宋霭差点被可乐呛死,压着嗓子咳了好几声,眼泪都逼出来了。


    “你、你都听到什么了?”


    程超其实也没听到什么,那个时候他早睡着了,迷迷糊糊被外面的动静吵醒,想爬起来看看,又实在挪不开被窝,偏偏这房子隔音特好,最后啥也没听清,又昏睡过去了。


    根据动静分析,他合理揣测道:“也没什么,就是几阵脚步声,还听到咚的一声闷响,你们……打架了?”


    宋霭:“……”


    他松了口气,心想这也没没听到什么嘛,便干脆用沉默迷惑对方。


    程超果然朝着错误的方向越走越远,一脸震惊道:“我靠,你还真跟我哥打起来了??”


    宋霭缓了缓喉管,随口“嗯”道:“没办法,我这人脾气太差,稍有不爽就会直接动手,你上次也看到我打架有多猛了,打你哥那不是轻轻松松?”


    说完,又眯着眼热情邀约道:“你要是不信,可以来试试。”


    “……”


    程超懵懂地眨了眨眼,他回想起那天晚上的精彩画面,脸上的震惊很快转为后怕,顿时没再吱声。


    “那、那什么,我课后作业还没做完,先去书房了再见!”


    宋霭看着对方提脚狂奔而去的背影,乐了一下。


    逗傻子挺好玩。


    乐着乐着又乐不出来了。


    该死,陆停云会不会也是这么看他的??


    虽然已经完全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光凭第一次强迫陆停云的回忆,也能猜出昨天的他,有多丢人!


    宋霭天马行空地推测了一会儿,没两分钟耳尖就红透了,最后实在没脸再深想下去,一口干完剩余的可乐,转身往楼上走去。


    二楼的走廊很长,间隔分布着好几个房间的门,包括他和陆停云的卧室、书房、衣帽间之类的,还有两间空客房,三楼也有几间,专门为程超这样的客人准备的。


    不过宋霭住进陆家半年多,还没见过其他真正用上这些客房的客人。


    宋霭的卧室夹在中间,势必要经过陆停云的房间。


    正常情况下,宋霭完全不会往那个房门看一眼,连余光都懒得瞥。但这次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他不仅瞥了,还瞥了好几眼。


    陆停云的房门没关紧,留了一条细缝,透着微弱的绒光,但也看不见里面的情景。这种光很神奇,仿佛自带神秘色彩,让人忍不住想要往里探究。


    ……也不知道是在工作还是已经睡了。


    宋霭垂眸想着,陡然又被这些想法吓了一跳。见鬼,陆停云睡不睡关他什么事啊!


    青年连忙晃头,瞬移进了卧室。


    他快速冲了个澡,换上舒服的小鲨鱼图标睡衣,刚关好灯,正准备躺在床上玩会儿手机,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这么晚,谁敲门?


    宋霭一开始以为是吴管家,毫无防备地把门敞开,结果看到一堵厚实的肉墙。


    他只花了0秒就判断出是谁。


    然后又用了0.1秒把门关到只剩一条缝。


    陆停云穿着休闲家居服,头顶廊灯,显得眉眼有些晦暗,但神情一如既往的平淡。


    宋霭不明所以,抵着门问道:“有事?”


    陆停云点了点头,目光在妻子宽松的衣领处游走片刻,很快说明来意,“这段时间,我们恐怕要睡一间房。”


    他的语气过于平静,以至于宋霭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这段话的意思。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相比于宋霭的微微激动,陆停云的情绪就平缓多了,甚至还有点理所当然的意味:“程超在这里。”


    “然后呢?”


    “如果被他看见我们分房睡,恐怕会多想。之前你受了腰伤,不和我睡一间房尚且还能解释,但现在你伤好了。”


    “……”


    宋霭不太能理解,“他多想就会怎么样?”


    陆停云垂眸分析:“不确定,但最差的后果应该是,他可能会不小心透露给他母亲,也就是我那个热衷传播八卦的堂姑。她是个向来藏不住秘密的人,届时一传十、十传百,我们协议结婚的事……”


    陆停云没再往下说,宋霭也大概懂了。


    当初外人只知道宋家攀上了陆家,却并不知道宋霭和陆停云私下签了协议,更不知道所谓的三年之期。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虽然宋家联姻的手段并不磊落,但和陆家的关系是实实在在缔结了,外人再瞧不起,也会看在陆家的面子和好处上,对宋家、宋女士露出点好脸色。


    但如果外界知道,这段联姻并不持久,那很可能就是另一副嘴脸了。


    可其他陆家人竟然也要瞒着吗?


    宋霭有点不太能理解,“程超一直不知道我们协议结婚?”


    在他的注视下,陆停云点了点头,并隐晦解释说:“这是奶奶和父亲的意思,陆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齐心。”


    豪门总是波谲云诡、各怀异心,宋霭家庭关系简单,虽然没经历过什么波澜,但身在其中多少也能明白一些。


    他后知后觉,心想原来程超那傻逼一直以为陆停云彻底栽在他手里了,难怪之前对他恶意这么大。


    不过,清楚了这些,并不代表他就会随便放陆停云进来。


    “那也不是只有这一个解决办法。”宋霭眼珠一转,立马想出一个,“比如,你可以跟他说……你身体不好,医生说需要静养,所以这段时间都要一个人睡。”


    陆停云问道:“他要是问我什么病呢?”


    这也要他来想?


    宋霭“啧”了一声,“大病小病这么多,你随便说一个不就完了。”


    陆停云轻笑道:“我想你可能偏离了重点。这件事不是搪塞过去就能解决的,只要程超意识到我们分房睡,就有可能透露给其他人,也就存在不可预估的风险。”


    宋霭:“……”


    他感觉陆停云在唬他,但是没有证据。


    即便如此,顶在门后的膝盖仍然没有任何卸力的迹象。


    “我再想想。”他说。


    陆停云看起来耐心十足,“要想多久?”


    宋霭烦得很,敷衍道:“你别管,我有自己的节奏。”


    陆停云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你可以考虑一下,不过时间恐怕不多,要是……”


    话说到一半,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嘴角的弧度微僵。


    玩味转为苦笑,陆停云低声说:“程超好像从书房出来了。”


    宋霭显然没有意识到严重性,“出来就出来呗。”


    陆停云盯着他琥珀般的眼睛,道:“你忘记书房的位置了么?他出来后,无论要下楼还是回自己房间,都会首先经过这里。”


    那也就意味着,程超肯定会看到这一幕。


    宋霭:“……”


    该死的程超,早不出晚不出,偏偏这时候出来干什么?!


    宋霭气得后槽牙痒痒,来不及仔细思考这件事的逻辑合理性,就听到陆停云又说了句“他好像要过来了”。


    宋霭瞪大了眼,果断伸手。


    “唰——!!”


    “嘭——!!”


    电光火石间,房门一开一关,天旋地转,尘埃浮起又落定。上一秒还被挡在门外的陆停云,下一秒就被抓了进去。


    他的视线从眼前攥着他衣领的修长指骨,一点一点挪到青年漂亮的脸上,身体的温度似乎又不可控制地呈现上升的趋势。


    宋霭正趴在门后听外面的动静。


    确实有脚步声,夹杂着少年活泼的独特蹦跳感,这栋别墅没有其他未成年人,程超的确从这里经过了。


    陆停云没有撒谎,应该也不是故意逗弄。


    宋霭没劲地撇了撇嘴,耳朵抬离门板,下意识转头,在漆黑的虚空中隐约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


    之前他就把灯关了,只能凭借落地窗外的辉映月光勉强看清陆停云的身形轮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环境越暗氛围越足,此时此刻的陆停云,好像莫名有种神秘的魅力。


    很怪。


    僵持之际,陆停云打破静谧问道:“你打算这样抓着我到什么时候?”


    他的语气并无任何责怪,反而隐隐含了些莫名奇妙的……愉悦。


    宋霭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他还抓着陆停云的衣领。


    “……”他无言松手,脸颊因窘迫泛红。


    都怪刚才情况紧急!


    陆停云脸上却丝毫没有被人抓乱了衣领的愤怒,反而从容问道:“我睡哪?”


    “……”宋霭的脸更红了。


    他本来想说随便,后知后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等等。


    程超从这里经过就经过呗,就算看到陆停云被宋霭挡在门外不让进,那也可以解释为他俩闹别扭了,小两口吵架多正常呢,根本不会引发程超对他俩分房睡的猜疑。


    宋霭脑子一向机灵,没几秒就理清了思路,抬头质问道:“你耍我?”


    陆停云眼底映着无辜,“没有。”


    “怎么没有?”宋霭据理力争,“刚才不是你故意告诉我,程超马上要从书房出来,让我一时情急才放你进来的吗?”


    “纠正一下,”陆停云抿了抿嘴角,慢条斯理道:“不是放我进来,而是、抓我进来。”


    换言之,他是被迫的。


    “……”宋霭顿时理亏,改口道:“行,那就当我理解有误。既然误会解开,我还没有考虑清楚,你可以重新出去吗?”


    陆停云这次没再说话,低头俯视过来。


    宋霭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玻璃般透亮的眼珠在月光的映照下,似乎隐隐润着水光,莫名给人一种受了委屈的错觉,好像在无声散发着“一定要这样对我吗”的控诉。


    一秒、两秒、三秒……


    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宋霭服了,“行行行,反正这是你家,你爱睡哪儿睡哪儿吧。”


    说完,他转身“啪”一下把灯打开。


    房间全貌一览无遗。


    陆停云抬眼扫了一圈,最后在占地面积最大的那张床上多停留了几秒。


    宋霭应该没有整理床铺的习惯,被单上仍然残留着昨天晚上他们云雨过的痕迹,连褶皱都保存完好。


    宋霭循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顿时变得不自在起来。


    不过这种不自在主要源于心虚。


    谁让他喝多了压榨对方两次。


    “咳。”为转移注意力,宋霭指了指角落的沙发,警告道:“那就是你的床位。晚上别乱动,我被吵醒了会揍人。”


    陆停云对此没什么意见,“好。有多余的被子吗?”


    “没有。”宋霭说,他的衣柜早被各式各样的衣服塞满,换洗被子塞不下,几个月前就让佣人放到其他房间去了。


    “那不是有块毯子吗?够你用了。”


    陆停云点了点头,简直出人意料地顺从,甚至抬腿就往那张沙发走。


    宋霭显然还不太适应他这么顺从的姿态,站在原地跟军训似的杵了半天,才恢复了四肢掌控权。他本就打算睡了,洗漱步骤早已完成,这时候万事俱休,没有其他事情要做,干脆关了灯爬上床。


    由于之前有过和陆停云同一屋檐各睡各的经验,这次他也适应良好,专心玩起手机,酝酿睡意。


    陆停云窝在沙发上窸窸窣窣了几分钟,也很快安静下来。


    两人默契无言,渐渐沉睡。


    狭窄漆黑的空间里,只剩彼此的呼吸。


    直到凌晨。


    宋霭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感觉好像有个硬硬的东西硌了他一下。


    他很少睡特别沉,尤其在潜意识里还记得房间有外人在的情况下,于是眼皮稍稍挣扎了没两下,便很快睁开——


    朦胧的视野里,他看到了陆停云的脸。


    第23章 第 23 章 忘情了、发狠了、没完没……


    由于同样的意外接连发生过两次, 宋霭瞬间惊醒,往后撤了十厘米,保持安全距离。


    “陆停云?你特么……”


    他刚想质问“你怎么跑我床上来了”, 就注意到男人似乎不太对劲。


    嘴唇紧抿,脸色惨白。


    看着像……发烧了?


    以防看错,宋霭盯着他观察了半分钟, 才试探着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滚烫。十分滚烫。甚至到了烫手的地步。


    宋霭吓了一跳,立马收回手, 打算爬起来开灯看看, 才发现自己早就被陆停云抱在怀里, 而且非常用力,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死死禁锢着他的胳膊和身体, 无论怎么折腾扭动,都无法挣脱半分。


    强忍住踹人的冲动, 宋霭冷静下来,试图把人叫醒:“陆停云、陆停云, 你发烧了,赶紧把我松开, 不然没人帮你叫医生了!”


    对方却丝毫没有听进去, 反而像是陷入了梦境,嘴里开始无意识地呢喃:“冷、好冷, 抱我、抱抱我……”


    宋霭觉得他在说废话,“发烧的人能不冷吗!你赶紧把我松开, 不然你就等着冷死吧!”


    男人依旧没有回应,只是一味把宋霭往他怀里揽,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的寒冷。


    眼见就要和陆停云的身体亲密贴贴,宋霭连忙抬手抵在陆停云胸前, 勉强阻止了他们不断逼近的距离。


    “下次再把你放进来我是傻逼。”


    宋霭气得半死,但又无计可施,只好继续想办法把人喊醒。


    他刚想扯开嗓子猛喊,忽然又想起偶然看到过的一篇报道,说不要用过于激烈的方式弄醒一个睡梦中的人,否则很可能造成对方精神失常。


    这个后果有点沉重,宋霭担待不起,犹豫了下还是选择用温和点的语气沟通——“你他妈再勒下去,我就要被你勒死了。”


    烧糊涂的人显然还是没听进去,嘴里依旧是那几句“冷、抱紧我”。


    感知到手臂上的肌肉还在继续收紧,宋霭彻底没脾气了,干脆摆烂放弃抵抗,顺着他的话虚搂他的劲腰。


    尽管隔着衣料,宋霭还是感知到了对方灼热的腰腹,红着脸面无表情道:“这样、可以了吧。”


    在男人面前服软果然好用。


    陆停云很快放松下来,没再呢喃着冷,也没再继续用力,而是把头埋在宋霭肩头,像受了伤后得到救助的猛兽,轻柔又缓慢地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锁骨。


    这样一个身高一米九、体型壮硕的男人蜷着身体缩在自己怀里,宋霭简直有种无痛当妈的即视感。


    他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等到对方几乎没有动静,才拍了拍后背又问:“好了,我已经抱了你好几分钟了,现在能松开了吗?”


    “……”


    沉默。


    陆停云没搭理他。牢牢合拢的胳膊没有任何松懈的迹象,仿佛刚才的安抚只是个笑话。


    宋霭有点麻了。


    今天晚上总不能抱着这么大个活人睡吧?更重要的是,陆停云烧成这样,再不想办法降温退烧,半夜万一烧死了怎么办?那他岂不是真守活寡了??


    他脑子乱成一团,正思索着怎么办,锁骨处忽然传来一阵儿冰凉黏湿的触感。


    什、什么东西?!


    宋霭活生生被吓得后背一抖,把头钻进被窝去看,才发现竟然是陆停云在舔/他!!!


    一道白光从头顶劈到脚底。


    宋霭这次是真麻透了。


    “……我操!陆停云你他妈发/骚啊!!舔狗上身吗?!”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抬腿,试图把人踹飞,可惜春季仍算厚重的被褥阻挡了他的力道和速度,这一踹毫无意义。


    男人闷哼了一声,身体反而更加滚烫。


    宋霭顶不住了,实在没耐心跟他耗下去,又疯狂抵抗起来,手脚并用、拳打脚踢。


    然而收效甚微,在这个庞然大物面前,宋霭的挣扎就跟小打小闹甚至撒娇卖萌一样,尤其对方还意识模糊。


    折腾了半天,终于,在陆停云宽大的手掌覆上他的头顶、并像对待小猫小狗那样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后,宋霭又一次放弃了。


    “你他妈……”


    没等他骂完后半句,大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片刻,宋霭傻眼了。


    原来他刚才的抵死反抗,竟然挑起了陆停云的反应!!!


    该死的。


    这特么……怎么制止啊!!


    宋霭有点崩溃,想动又不敢动,生怕把对方弄得更焦躁。


    冷静、冷静。


    只要他不再乱动,说不定过一会儿陆停云就哑火了。


    这样想着,宋霭很快平复心境,试着调整呼吸,让自己先凉下来。


    然而陆停云已经一发不可收拾,无法抑制的欲望像火一样快速燃烧窜升,身体按捺不住想要做点什么,不知不觉间就把手伸进了宋霭的衣摆,像章鱼一样触上他的后背。


    宋霭后背微抖,依旧不敢乱动。


    粗粝的掌心在他嫩滑的后背游走,从脊骨到尾椎,甚至三番两次试图撩起他的腰带往更弹软的地方揉去。


    好在陆停云没有那样的力气。


    摸了没两分钟,他又不满足于此,整个身体凑了过来,把头伏在宋霭耳边,耳鬓厮磨般低语:“宋霭,我想要……”


    后面三个字,可以说直接把宋霭轰了个底朝天。


    “你要个毛线你要!”他耳尖都要红透了,脑海乱得像崩坏的视频剪辑软件,无数个H画面回闪,连说话都变得不利索,“你、你他妈先把我松开,烧成这样了还要,不怕死啊!”


    陆停云似乎醒了一秒,把这话听了进去,委屈驳道:“为什么不能?你可以有需求……我不能有么?”


    “有需求”这个说法,是宋霭第一次强迫陆停云和自己上床的时候提出来的,没想到竟然被他拿来举一反三了!宋霭真想穿越回去给当时的自己来上一拳。


    不过这时候跟这人逆反着来,估计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发烧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特性,那就是会无限放大自己的脆弱度和委屈感,会像个无助的小孩一样寻求大人的溺哄与陪伴,也会像小孩一样,容易走向无理取闹的极端。


    宋霭生过的病不少,对此也算深有体会,于是咬着牙顺道:“行,你能有。”


    陆停云似乎很吃这一套,果然又安分了些。


    不过这种安分稍纵即逝,他的腿没多久又蹭了上来,得寸进尺道:“那……你能给我吗?”


    “……”


    宋霭彻底没招了。


    陆停云是沉迷在自己的求偶行为里无法自拔了吗?


    他真的有点气笑了,“不是、大哥,这种情况你也能要吗?你看看自己都烧成什么样了,不怕做到一半突发脑溢血吗?”


    这番语重心长的话好像起了点效果。


    陆停云沉默了几秒,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片刻,才认真问道:“那要是、以后我想要……你能给吗?”


    宋霭瞬间警惕起来:“……什么意思?”


    “就像之前你要求我履行丈夫职责一样,”他低低说道:“以后我能请求你履行妻子的义务么?”


    宋霭:“……”


    他感觉陆停云已经不是求偶行为了,这特么妥妥求/爱行为啊!


    这家伙以前有这么欲/求不满吗?


    好像也没吧?


    外面那些人不都说他是“禁欲哥”吗?不近男色更不近女色,冷漠薄情、寡淡无欲……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难道是因为这两次开了荤,就忘情了、发狠了、没完没了了??


    想到这里,宋霭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说……都是他自己自作孽??


    果然教育是个闭环,他总算亲身体会了“引火烧身”的深刻内涵。


    陆停云没有给他太多犹豫的时间,眼见就要顶开他的双腿,紧急之下,宋霭只好暂且敷衍应道:“行行行,当我欠你的!现在能放过我了吗?”


    陆停云显然非常满意他的回答,虽然没有立马松手,但探究的动作没再继续,而是单纯抱着他温存了一会儿。


    直到实在烧得厉害,意识模糊到昏迷,他的力气才稍稍松出余地。


    宋霭立马抓住这个机会,掀开被子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


    吴管家喊了医生过来。


    温度仪测过后,又用温度计确认了一遍。最后得出结果:“39.8度,高热状态,需要尽快降温处理。”


    医生手脚很利索,立马喊佣人打了盆温水过来,一边让吴管家给病人擦拭身体,一边迅速打开医药箱开始配药水。


    宋霭从房间退了出来。


    这次的动静比上次还大,程超早就从床上爬起来看热闹了,此刻和宋霭一起,趴在门口观望着。


    他忍不住咋舌,“我勒个豆,烧这么高?我哥会不会烧成傻子啊……”


    宋霭没吭声,但其实也有点担心。


    毕竟刚才他们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程超还处于感叹和惊讶中,“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我哥生病,前几年他刚接手集团,最忙的时候两天两夜没合过眼,结果还跟个没事人一样,简直强悍如斯!我以为他早就脱离我们这种普通凡人群体了……没想到竟然也会生病??”


    “话说,我哥怎么突然就发烧了?你们俩昨天晚上……又干嘛了??”


    宋霭:“……”


    这特么怎么说?


    说他把他哥赶到沙发上睡,还叫人随便盖块毯子睡觉,半夜着凉才发的烧吗?


    宋霭并不觉得这件事是他的错,是陆停云非要进他房间睡才导致现在这个情况,但要说跟他完全没关系……那好像也说不过去。


    毕竟协议的事情传出去,真正会受到影响的,其实只有宋家。


    陆停云这么做也算好心。


    他垂眸思索着,一时有些出神,直到程超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不会也发烧了吧?”


    涣散的瞳孔很快聚焦,宋霭回过神,正要敷衍两句,吴管家走了出来。


    “夫人、程少爷,先生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现在还不到三点,你们先回去继续睡吧?剩下由我和医生照顾就行。”


    程超明天还要上课,自然不能再熬下去。


    宋霭倒还好,他经常熬通宵,早习惯了。不过这里用不上他,他也懒得毛遂自荐。只问道:“这矮子倒是方便,我睡哪儿?”


    总不能继续挨着发烧的陆停云睡吧?


    程超:“……”


    吴管家笑了笑,神神秘秘道:“夫人自有去处。”


    三分钟后。


    吴管家把宋霭领到了陆停云的房间门口。


    宋霭:“……”


    第24章 第 24 章 难怪说他强悍如斯


    吴管家的语气十分诚恳。


    “实在抱歉, 夫人,时间太晚了,其他佣人都已经入睡, 先生那边也离不开人,只能委屈您在先生平时常睡的这间卧室休息了。”


    宋霭没吭声,只是摸了下后脖颈, 神情有些犹豫。


    见状,吴管家连忙又补充道:“您放心, 先生今天下午刚叫人换过被褥, 房间也打扫得很干净, 绝对没有异味!”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 宋霭不好再拒绝, 抬手推门。


    打开灯光,屋内的景象尽数跃入眼中。


    宋霭语文学得一般, 想不到特别好的词句来形容,只觉得陆停云的房间十分简单, 暗灰色没有任何图案的床单、玻璃衣柜内几乎堪称同款的西装衬衣、寥寥无几的家具摆设……对宋霭来说还有些不够放的同等面积的房间,在这里竟然显得十分空旷。


    陆停云每天、就是睡在这样一个地方吗?


    宋霭想得有点出神, 身后吴管家见他暂时没有需求, 便恭敬道别离开了。


    寂静的夜里,只剩人和房间的首次对视。


    宋霭站在门口迟疑了会儿, 才抬脚踏进这个充满陆停云私人气息的空间。


    没有想象中怪异别扭的感觉。


    兴许要归功于陆停云的轻微洁癖,他的房间干净到几乎一尘不染, 估计无论谁进来,都不会有任何不适。


    宋霭反手将门关上,随着空气流通速度的减缓,他闻到了一丁点熟悉的香味——


    山茶花?


    宋霭有点难以置信, 皱着鼻子仔细闻了闻,确实和他常用的那款沐浴露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么巧。


    宋霭不禁啧啧称奇,没想到陆停云竟然和他用同款,有品位。


    熟悉的气味令他放松了些,他深吸了口气,来到陆停云床前。


    手指不由自主伸向床单,触感很柔软,虽然样式简单,但造价应该不菲。陆停云对自己还挺好。


    宋霭正腹诽着,目光又被旁边的床头柜吸引。柜子没什么特别的,但上面放了一个伏倒姿势的相框。


    怎么有人这么放相框?


    宋霭觉得好奇,多瞥了两眼。


    不过出于基本的礼貌和隐私,他没多手把那个相框翻过来看。


    陆停云这么做总有他的理由。


    时间不早,想起明天还要陪宋女士吃饭,那位可不是好应付的。


    宋霭翻身上床继续入睡-


    翌日,阳光正好。


    宋霭没能睡到自然醒,昨天折腾了将近一小时,还是平时睡得最香的那一个时间段,第二天又被闹钟吵醒,人都是恍惚的。


    洗漱完毕后,他对着镜子随便抓了两下头发。


    宋女士不太喜欢他邋遢的样子,虽然很少亲手帮他打理,但每次见到都要唠叨两声。


    好在脸长得漂亮精神,随便一抓也跟精心做出来的造型一样。他心满意足地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很快又注意到身上还穿着睡衣。


    啧。


    看来还得跑回去换套衣服。


    宋霭一边觉得麻烦,一边又有点好奇陆停云醒了没有。


    在必要性和娱乐性的双重催促下,宋霭没有耽搁太久,随手关上房门,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走廊空无一人。


    宋霭本来还在思索,待会儿怎么跟陆停云自然地打个招呼,走到门口才发现里面也空无一人。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环时间。


    9:35。


    距离昨天确诊发烧,才过去七个小时,这么早……陆停云跑哪儿去了?


    来不及困惑,微信已经收到宋女士问他起床没有的消息。宋霭没再多想。


    换好衣服下楼,宋霭扫了眼客餐厅。


    这次竟然连一向准时刷新的吴管家都没看见。


    他真是奇了怪了,听到厨房有动静,便连忙往厨房走去。


    里面只有一个擦洗灶台的佣人。


    宋霭实在忍不住问出口:“陆停云呢?”


    佣人动作一顿,垂着眼如实答道:“先生半小时前已经去公司了。”


    宋霭:“???”


    高烧刚好就去上班?


    难怪程超昨天说他强悍如斯!


    宋霭震惊完又问:“吴管家呢?”


    佣人说:“应该是回自己房间休息了,他昨天照顾先生很辛苦,先生出门前,还特地嘱咐我们不要去吵他。”


    宋霭哦哦点头,心想陆停云这人有时候还挺好。


    片刻,佣人忽然问他:“夫人要出门吗?”


    陆家的佣人通常不会主动询问,宋霭差点没反应过来。


    不过他没时间闲聊下去,随口“嗯”了声,转头要走,谁知又被佣人喊住:“夫人,等等——”


    宋霭回头,看见佣人不知何时已经戴好隔热手套,打开微波炉,从里面端出一碗仍然冒着热气的浓粥。


    “这……”


    “这也是先生的意思。他让我们提前熬了粥,说早上要是看到您准备出门,就把粥端出来监督您喝下去才行。”


    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一缕,正好打在粥面上,肉眼可见上面泛着一层薄薄的油光,光是看卖相,就能够想象到喝下去后胃会发出多么舒服的信号。


    宋霭沉默了半晌,像是不太适应,只一味盯着那个平时用来装汤的瓷碗,最后干巴巴说了句:“……这么大一盆都喝完吗?”


    佣人:“?”-


    宋怀琬发了个定位。


    是一家私人衣橱。


    宋霭这次没开车,让陆家的司机开了辆通体黑色的日式车送。


    他的车颜色太骚,宋怀琬每次看见都要说两句。他既不想换车衣,又不想再被说,干脆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就是别让她看见。


    这家衣橱店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路段的街道上,店面落地玻璃和木制门的装潢看起来很有质感。


    宋霭确认了一遍店名,拉开门进去。


    “叮铃叮铃”——


    头顶的铃铛晃响,衣橱最里面一个艳美精明的中年女人转头看了出来,眉眼弯弯、嘴角含笑。不过看清来人是谁后,女人的嘴角又往下掉了一半。


    “这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宋怀琬皱眉看向青年花花绿绿的着装,踩着高跟鞋“哒哒”走过来,左看不顺眼,右看更不顺眼,又不能把衣服扒下来,最后无计可施道:“晚上回去把这衣服给我扔了!”


    “……”宋霭低头看了眼自己的LV满印绿色衬衫,心想这不挺好看吗?不过他没反驳,更不会听话把这件上万块的衣服扔了。


    乖巧但装死。


    是他一向在宋女士面前立的人设。


    宋怀琬也清楚这一点,没挑剔太久,转而问起之前的事,“上次老太太过寿,你听我给你发的语音了没有?别跟我说你就穿成这样去的?”


    宋霭摇头,“那肯定没有。”


    宋女士很懂他的花花肠子,“是没有听,还是没有穿成这样?你给老娘说清楚点。”


    “……”宋霭感觉他们母子之间真是越来越没信任了。


    “当然是没有穿成这样。”


    ——那天他穿的不是这件,而是另一个牌子的绿色夹克^_^


    宋怀琬疑窦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拎起一件她刚才看中的西装外套,“算了,懒得追究你,进去试试这件,好看妈给你买。”


    宋霭循着她的指尖看向那件外套。


    私人衣橱的服装通常是手工缝制,所以质感很好,加上宋怀琬的眼光独辣,这件外套仅凭肉眼看,都能猜到人穿上去后会变得多么熠熠闪亮。


    很漂亮,价格应该也不便宜。


    但它是成品,成品男装的尺码对宋霭来说,一般都不合适。


    宋霭不由想起之前陆停云为他定制的那套西装。样式寻常、也没什么特点,但很合身。


    他还挺喜欢的。


    “不用了。”宋霭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说:“我前几天刚多了一套西装,还寻思没地方扔呢,您就放过我吧。”


    宋怀琬一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神情,“你自己买的?”


    “那肯定——”宋霭故意拉长尾音,“不是。陆……有人送了我一套。”


    宋怀琬更惊奇了。


    “你什么朋友还会送你西装?”


    “我什么朋友不能送我西装?”


    “别贫嘴啊。”


    ……


    两人一来一回势均力敌地聊着天,旁边的店员好几次想插嘴散发一下存在感,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结果聊了半小时,他俩一件衣服没买又出去了。幸好这家店的老板跟宋怀琬是朋友,不然指定要被打入黑名单。


    走到大街上,兴许跟今天周末有关,人潮格外拥挤。


    宋怀琬长得艳丽,身形却和宋霭一样属于偏瘦那挂的,挤了没两米差点被人撞倒,幸好宋霭在身后拉了她一把。


    她回头笑了下,但笑得很勉强,像是惯性扯出的感激奉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谈合作谈出来的习惯。


    宋霭跟在她后面走着,不知何时已经比她高出足足一个脑袋,能清楚看到她曾经号称海藻般的长发已经变得稀薄枯燥,突然感觉胸口有点闷。


    这种感觉很怪。


    因为联姻的事,他对宋怀琬其实一直很介怀,刚开始甚至还萌生过跟她彻底断绝关系的念头。


    想是这么想,事实上,每次见到宋怀琬,他的心肠又总会不受控制的软下来。


    年轻时候的宋女士事业心还没这么重,和大部分漂亮女性一样爱美,会经常做保养、给自己买各式各样的衣服、甚至坚称不会加班,因为加班影响她睡美容觉。


    但后来宋家日渐颓萎,公司经营困难,宋女士不得不全身心扑到事业心,再也不像曾经那么鲜活,现在连最珍惜的头发都没时间打理。


    她为了事业牺牲了一切,连自己都排在了后面,更何况只是儿子的婚姻。


    宋霭有时候怨她、恨她,有时候又理解她、可怜她。


    这种复杂的感情足够保证他们的关系永远不会断绝,但也永远回不到最亲密的时候。


    ……


    宋怀琬订的餐厅就在附近。


    也是她经常宠幸的店,甚至已经熟到可以随便进厨房和主厨打招呼的地步。


    宋霭来过几次,印象当中,这里的西班牙菜做得还不错。


    两人找了个临窗的位置,正好能看清外面车水马龙的景象。


    宋怀琬利索地点了几道招牌菜,也没问宋霭要吃什么不吃什么,直接递还给服务员。


    宋霭瞥了一眼,倒没说什么。


    他从小都不怎么挑食,基本宋怀琬做什么他就吃什么。


    虽然对方亲自下厨的次数其实并不多。


    点完菜,宋怀琬似乎碰到了熟人,举起胳膊和那个人打了声招呼:“Honey!好久不见啊~上次我给你推荐的那个按摩馆还不错吧?哎呀有作用就行,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有空可以把你先生也叫去按一次呀,你不是说他也经常头痛吗……”


    宋霭坐在对面无所事事,干脆打开手机开始乱翻。不知不觉间,他又翻到了和那个“L”的聊天界面。


    盯着最后一条消息,他逐渐陷入困惑。


    这两天因为各式各样的事情,他还没怎么复过盘,现在想想,那天晚上真是有点太奇怪了。


    首先,虽然那天他喝断了片,但也明明记得自己见过这个“L”,怎么后来又不见了?


    其次,他记得自己见的最后一个人是陆停云,可到底是什么时候见到的呢?


    他该不会……是被陆停云从M&C带回家的吧??难道真是陆停云打电话通知的李尚和王瑞景爸妈??


    疑点重重。


    那天他们三个都喝醉了,也许只有这个“L”知道真相。


    宋霭犹豫片刻,还是遵循内心的好奇,敲起了字:【哥们,能问你几个事吗?】


    发完消息,刚好上第一道前菜。


    按照模子哥的业务繁忙程度,宋霭原本打算放下手机等吃完饭再看。


    结果不到两秒对方就回了。


    【你问】


    ……这语气真是令人眼熟。


    宋霭还没吃就噎了一下。


    他放下刚拿起的叉子继续敲字:【前天晚上我记得我在M&C见到你,你当时在场的,对吧?】


    【L:嗯】


    【那你还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L:记得】


    宋霭心中一喜,打字速度都快了不少,甚至还加了个惯性前缀:【好哥们,我那天喝断片失忆了,你能跟我讲讲帮我回忆一下吗?】


    这回“L”没那么利索了。


    页面最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宋霭耐心等了几分钟,原本以为会迎来一大串生动又形象的情景转述。


    结果收到的只是12个字——


    【你当时喝醉了,到处找你老公】


    第25章 第 25 章 他可能对陆停云生理性过……


    宋怀琬和朋友寒暄完, 回过头准备用餐,却在不经意间,瞥到儿子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绯红。


    身为母亲直觉有异, 她径直问道:“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


    宋霭回过神,目光从后面的“老公”二字迅速挪开,吞了下口水, 随口解释:“辣的。”


    宋怀琬莫名其妙,“这有辣的菜??”


    宋霭扫向桌面, 紧急搜寻救命稻草, 抄起叉子指了指, “那不是有姜花?”


    宋怀琬:“……”


    “连姜花都吃不了, 你跟你爸……”女人话说到一半, 脸色忽然微变,没再说下去, 转而拿起刀叉开始用餐。


    金属与瓷器摩擦,发出“咯吱咯吱”难听的声音, 这种挠心刺耳的感觉,好像又把他们带回了某段过往。


    宋霭其实知道后面半句。


    你跟你爸真是越来越像了。


    小时候这句话他听过无数遍, 以前宋女士很爱这么开玩笑, 后来却逐渐演变成禁忌,每每提及, 两人都会默契闭嘴。


    服务员陆陆续续把菜端上桌。


    宋怀琬雨露均沾都尝了一遍,但很克制地没有多吃。喝了口特调果饮, 她又问道:“你最近在陆家还好吧?”


    每隔一段时间,这个问题就会重现。


    刚开始宋霭还会真情实感地控诉陆家规矩太多、死老头陆海川是个阴阳大师之类的。


    后来就变成了:还行、没死……诸如此类。


    这次照旧,他敷衍答说:“还那样呗。”


    宋怀琬显然也习惯了他这么敷衍,干脆从细枝末节问起, “我听说前阵子停云那孩子,带你去参加沈家千金的订婚宴了?你们现在关系变亲近了?”


    最后两个字听得宋霭有些心虚,他轻咳了下,解释道:“陆停云说想和沈家合作,带上我能增加点好印象,所以带我去了……没、其他原因。”


    “原来是这样……”听到这个答复,宋怀琬看上去发而有些失落,不过情绪转瞬即逝,她继续追问道:“陆家居然还想找沈家合作,这我倒是真没料到……他们具体想谈什么?”


    宋霭哂笑了下,“这我哪知道?”


    他跟陆停云是联姻,可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没有秘密的伴侣。


    宋怀琬盯着儿子看了片刻,无端叹了口气,又问:“对了,上次给老太太过寿,你到底送的什么礼物?”


    闻言,宋霭拿着叉子戳蔬菜的动作一顿。


    怎么还是逃不过去?


    在微信上问还可以直接不回,现在面对面开大,躲肯定躲不过去了。


    秉着大不了一死的心态,宋霭直说了。


    “钢笔。”


    “钢笔?”


    宋怀琬差点以为自己听错,重复了一遍,尚存希望确认道:“什么牌子的?多少钱?”


    宋霭挑了下眉,“意大利牌的,具体记不清,几万块吧。”


    “几万块??”宋怀琬脸上精致的妆容好像要裂开了一样,她难以置信道:“那老太太过七十大寿,你就给她送了只几万块的钢笔??”


    虽然在说出口前就猜到了会是这么个结果。但真正面对母亲的诘问时,心里还是难免有些无法克制的难过。


    宋霭平静地看着她,忽然就摆烂似的接茬道:“对啊,我就送了这个。”


    他越是淡定无所谓,就越把女人的愤怒映衬得越出离。


    “我是不是在微信上跟你说了那老太太眼光刁、寻常的东西她看不上?”


    “你不买点有新意的东西也就算了,竟然还送了个这么便宜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宋霭,你现在也二十多岁了,连送礼这点门道都没数吗?整天就知道和那群狐朋狗友到处混迹……你到底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一连串震惊、失望、气愤、怒其不争的指责砸过来。


    宋霭的淡定有点装不下去了。


    他沉默地看着宋怀琬,一时间有很多话想说。


    从小到大,在外人眼里,他确实是个不省心的孩子。


    打架、成绩差、乖戾、说话没分寸……他的叛逆期长久而持续,无论谁看在眼里,都会觉得十分头痛。


    谁都可以说他不省心不懂事。


    唯独宋怀琬,不可以。


    如果顺应她的安排转校、出国、甚至和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联姻,也可以被称之为不省心的话,那他收回上述言论。


    可看着宋怀琬此刻眼底仿佛失望透顶的情绪,宋霭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倘若红着眼眶就能得到母亲的心疼和退让,半年前他就该离开这个城市,追逐自己想要的自由了。


    周围时不时移来一些目光,宋怀琬也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


    她喝了口水缓解情绪,迅速思索出解决办法,语气温和下来,“算了,是我没教过你这些,不能怪你。过两天我叫人往你银行卡里打五十万,你找停云打听打听老太太喜欢什么,重新买点像样的东西,有机会再去陆家老宅拜访一趟。”


    见宋霭握着杯子迟迟没吭声,她软下眉眼,又道:“刚才是妈说话太重了,最近公司还在转型关键期,不能失去陆家的扶持,你就当帮妈一次?行么?”


    宋霭指尖紧紧贴着杯壁。


    刚才服务员问他要什么水的时候,他正好口干舌燥,所以让对方加了点冰块。


    喝的时候没感觉,这时候握着,才觉得原来春天放冰块竟然这么凉。


    重新送一趟礼不是什么难事,何况那支钢笔也确实拿不出手。


    宋霭没有拒绝这份差事,只是喝完剩下一点冰水,轻描淡写说出自己送那样上不得台面的礼物的原因。


    “妈,你已经很久没给过我钱了。”


    几万块的钢笔,于宋怀琬、陆停云这样的人来说,当然算不上什么。可对于毫无经济来源、既不能离开陆家、也不能出去抛头露面挣钱的宋霭来说,已经足够厚重。


    宋怀琬愣怔了下。


    她本来下意识想要反驳。


    怎么可能呢?


    她怎么可能没给宋霭生活费?


    可仔细回想,才发现好像事实确实如此。


    从宋家陷入经济危机,她就开始忙得晕头转向、脚不沾地,很多时候即便不需要处理公司的事,也要忙着和合作方维系关系,以此增加获得投融资的机会。


    她像个永远也停不下来的陀螺,在每一个细微之处周旋,唯独忘记了自己的儿子。


    如果现在去翻转账记录,母子俩上一次的交易还是在半年多前,宋霭刚搬进陆停云家那天。


    宋怀琬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一二,可话冒到嘴边,又觉得苍白。


    “小霭,我……”


    “我吃饱了。”在那些毫无意义的话出来之前,宋霭已经掩去眼底的失落,抽了张纸随意擦了擦嘴,又回到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刚才李尚喊我去玩。”


    他说:“我先走了,别忘了打钱。”-


    从餐厅出来正好是太阳最烈的时候。


    不是很晒,但格外刺眼。


    宋霭用手半挡着脸,弯腰钻进早早等在路边停车位上的车。


    车门“砰”一下刚关好,司机就急不可耐踩下了油门。


    “欸——”宋霭懵了,连忙问道:“我还没说去哪呢?你怎么就出发了?”


    司机微微侧头解释:“抱歉,夫人,刚接到先生的电话,说接到您后,就立马去公司接他。”


    “接陆停云??”宋霭更懵了,“他没带司机出门?要你去接?”


    司机:“先生说车坏了,还在修。”


    宋霭:“那不能从陆家再派一辆?”


    司机:“先生说我们离得更近。”


    宋霭:“……”


    好好好,非接不可了是吧。


    这车是陆家的,司机也是陆家聘的,宋霭只有使用权没有决定权,他心知肚明,也懒得再纠结。


    接就接呗。


    他还能怕跟陆停云坐一辆车不成?


    驶离这条街再经过一个环岛,没几公里就到了陆氏集团楼下。


    确实离得很近。


    车子停了下来,车门重新被人打开。


    穿着西装的陆停云出现在门后,他弯下腰,看见里面的青年正敞着腿,姿态懒懒靠在椅背,像极了一只不得不蜷缩但又尽可能使自己舒展开的惺忪小猫。


    “好巧。”陆停云说。


    宋霭觉得他有病,不留情面怼道:“不是你让司机过来的?”


    陆停云上了车,外面的助理帮他把车门关好后,他才不急不徐道:“我是说没想到你就在公司附近。”


    “……”宋霭不说话了。


    两人隔空对视了一会儿,最终以宋霭忽然想起什么、慌忙移开视线结束。


    他想起了中午“L”给他发的那条微信,越想越觉得难以置信。


    他那天喝醉后竟然到处找老公??


    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很难想象当时的画面有多惊悚……


    还有一个更恐怖的问题,陆停云知不知道这回事?


    目前来看,应该、是不知道的?不然陆停云昨天应该就说出来了吧?


    宋霭一边思索,一边瞄着旁边的动向。


    这时,前排司机询问去哪。


    陆停云说回家。


    宋霭又看了眼手环时间。


    13:53。


    寻常这个点,陆停云根本不可能回别墅。


    宋霭没忍住问:“你今天这么早下班?”


    陆停云“嗯”了声,整个人往后靠了靠,再开口时语气多了几分鼻音,“感觉头还是有点晕,回家休息一会儿。”


    宋霭心想昨天发烧发到快40度,今天还能坚持早起上班,在公司待了一上午,这会子竟然仅仅只是头有点晕。


    他精准点评道:“你还挺难杀。”


    “还行。”陆停云显然习惯了他刺猬式无差别攻击,应对良好。


    宋霭不再回话,正要打开手机玩会儿消消乐,就听陆停云又说道:“对了,昨天我发烧后发生了什么?”


    青年脸色微变,手机都差点滑落。


    “你特么、问这个干嘛?”


    “有点好奇而已。”陆停云的语气不乏无辜,“我记得我意识模糊前还躺在沙发上,怎么一醒来就躺在你床上了?”


    男人漆黑的瞳孔看了过来,眼底似乎蕴藏着火热。


    昨天这人舔他锁骨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结果今天竟然就忘了。


    宋霭真有点气笑了。


    不过忘了也好。


    宋霭思索片刻,立马编出口:“你昨天……烧太严重了,从沙发上哐当一下摔下来,把我给吵醒了,我就喊了吴管家和医生,让他们抬你到床上去的。”


    陆停云盯着他一动未动,“就这么简单?”


    宋霭其实有点心虚,但还是佯装不耐烦地“啧”了声,“我骗你干什么?”


    闻言,陆停云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他五官挺立,眉眼窄薄,面无表情的时候让人觉得冷漠至极。可眼尾含笑的时候,又莫名带了些蛊意,反差明显。


    “是么?”他淡淡道:“可我怎么记得,昨天好像有人答应了我什么事?”


    宋霭:“……”


    第26章 第 26 章 如果你也不想…………


    春日熹暖。


    车窗外斑斑点点的光线落在青年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脸上。


    宋霭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祸从口出”。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昨天晚上他就应该直接踹醒陆停云。


    “你他妈这不是知道吗?”宋霭反应过来,恶狠狠骂道。


    “知道什么?”


    “知道昨天你……”


    “我?”


    一句简单的反问,让好不容易占据上风的宋霭又没话说了。


    耳尖悄悄染红, 青年干巴巴中止话题。


    “……没什么。”


    好在陆停云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他知道守株待兔这个道理,既然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承诺,什么时候兑现都可以, 只要这个人没忘就行。


    车子驶过一座大桥,窗外景色分外清新。


    短暂的沉默后, 宋霭的手机震了下。


    他随手翻开, 王瑞景给他发了几条微信。


    【你那天没看走眼】


    【钟少轩那小子确实是gay】


    【我一个朋友的亲弟弟以前正好跟他一个专业, 说钟少轩大学时候谈过不少男朋友, 是个铁gay】


    得知这个八卦, 宋霭内心倒没多大起伏。


    他就是有点替沈家那姑娘感到惋惜。


    【行,知道了】


    刚要熄屏, 宋霭忽然想起什么,又开始敲字:【对了, 上次你急匆匆就走,发生什么事了?】


    这次老王回得很慢。


    慢到车子已经完全驶离大桥, 手机还没动静。


    宋霭耐心有限, 干脆熄屏。


    刚一抬头,就撞上陆停云不知何时驻留在他身上的目光。


    “在和谁聊天?”


    被抓了现行的陆停云也不心虚, 反倒先一步问起。


    宋霭随口道:“朋友。”


    “什么朋友?姓王?姓李?还是姓周?”


    “……”宋霭满脸黑线地看着他,“你在调查犯罪嫌疑人?”


    意识到有些过界, 陆停云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没再多问。


    这时,宋霭的手机终于又震了。


    【我妈住院了】


    宋霭在看到消息的瞬间睁大了眼。


    他连忙问:【什么情况?严重吗?】


    【医生说情况有点危急,估计这段时间我都要待在医院陪护】


    宋霭垂眸, 不由想起他小时候在医院待过最长的那段时间。


    同样是至亲重病,尽管他那时还无法深刻体会到去世这个词有多沉重,但亲眼见到父亲躺在病床上了无生机的模样,无尽的悲伤和痛苦还是牢牢笼罩着他。


    恐怕此时此刻,王瑞景的心情比他当时还要难受。


    不过他和王瑞景家人接触甚少,他同情的也只有王瑞景本人而已,便没有提出要去医院看望,只说:【有需要随时打我电话】


    老王回了个【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隐隐预感前路迷茫,两人心情都有些低落,便默契地没再多聊。


    看来这段时间他们三剑客都无法会面了。


    既然没得玩,宋霭干脆把宋怀琬交代的任务启动,放下手机转头问道:“你最近有没有回老宅的安排?”


    陆停云如实摇了摇头,问:“你想去?”


    宋霭思索片刻,觉得没什么好瞒的,干脆全盘托出道:“我妈嫌我送的礼物太差,让我重新买点东西送给老太太。”


    陆停云顺势又问:“你送了什么?”


    宋霭捏了捏耳垂,“一只钢笔。”


    陆停云不太理解,“这个很差吗?”


    宋霭其实也不是很能理解。站在他本人的角度,无论朋友送什么都是心意,怎么到了他妈眼里,礼物还分价格贵贱呢?


    他闷闷开口:“不知道。我妈说不行,可能她觉得老太太见多识广,过个大寿收到一只破钢笔,会认为送礼的人没诚意吧。”


    陆停云看着他若有所思,又问道:“为什么送这个?”


    宋霭想了想,解释说:“其实也没什么原因,那天听你说老太太过寿,我就去商场溜达了两圈,实在想不出该送什么……结果出来的时候路过一家卖对联的商铺,忽然想起老太太写得一手好字,正好附近有家意大利钢笔收藏馆,就、买了支钢笔。”


    “那就不算没诚意。”陆停云缓缓开口,“老太太不是势利的人,我送她的那幅画虽然价值百万,但她更看重的是画,而不是价格。想必你那只钢笔也是同理。倘若老太太知道你记得她写的字好,估计也会很喜欢那支笔。”


    男人说这段话时语气没什么情绪,像是在机械地宣读一段既定事实。


    他可能是想安慰人,但显然并不擅长。


    这么死板的话术,宋霭却莫名听得很爽,看吧,他的礼物才不差劲,连陆停云都说老太太会喜欢。


    这样想着,他兀然喊了声:“陆停云。”


    “嗯?”男人看了过来。


    宋霭把脸侧过去,视线飘到窗外,语气很干:“你这人、有时候还……挺好。”


    陆停云愣了下。


    他平时和人相处的时候,通常会敛起锋芒,外表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攻击性,但寡情冷漠的本质总会在不经意间透露出来。


    所以其实没人说过他人好。耳边听到最多的评价,都是学习好、长相好、能力好……诸如此类。


    “人好”这个说法,可能适用于大部分人,但在他这里,实在稀奇。


    陆停云盯着第一个这么夸他的人,目光落在对方的淹入衣领下的锁骨,忽然感觉有点口干舌燥。


    ……算了。


    地方不是很合适。


    陆停云收回视线,摇下一点车窗,没头没尾道:“过几天清明。”


    宋霭转过头,“啊?”


    “正好可以回去一趟。”-


    半小时后,车停在别墅门口。


    陆停云正要下车,鞋底还没沾地,被人拽住了衣角。


    他回头,看见妻子半伏在座椅上,仰头看过来。并不宽松的衣领自然下垂,隐约能看到一抹粉色。


    宋霭喊他:“你等等——”


    陆停云喉结微微滚动,离衣角最近的位置好像被火撩过一样燥热难耐。伸出车外的腿收了回来,他问道:“怎么了?”


    宋霭干咳一声,说明此举的缘由:“那什么、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重新商议一下。”


    陆停云不解地看着他,“嗯?”


    想起昨晚的场景,宋霭感觉脸有点发烫,他认真道:“虽然昨天发烧的人是你,但我的睡眠也受到了严重影响,再这么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得想个更彻底的办法。”


    陆停云:“什么办法?”


    “让程超滚回他自己家。”


    陆停云难得陷入犹豫,“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程超本来也不住这。”


    生怕他不听,宋霭又威胁道:“如果你不想再发一次烧的话,最好就照我说的办。”


    “一定要这样?”


    “一定要这样。”


    陆停云正视着妻子坚定的神态,过了许久才无奈妥协。


    “好吧。”


    于是当天傍晚,程超就被他妈带回去了。


    说是带其实也不形象,应该说“拎”。


    当时的情景简直可以用一个“惨”字来形容,不过身为堂哥堂嫂的这两位都默契地选择了充耳不闻。


    宋霭面带微笑,陆停云面露可惜。


    最后都眼睁睁看着少年被拖走-


    之后几天过得很快。


    宋霭偶尔找李尚出去溜达,偶尔窝在房间开黑。除了老王不在以外,日子如以往一样稀松平常。


    唯一有点不太正常的地方。


    是陆停云在家待的时间越来越长。


    比如宋霭某天早上12点起床,穿着短睡裤开门的时候,正好碰见陆停云上楼,目光从他腿上掠过,神情淡淡地和他说了声早。


    再比如宋霭玩到大半夜回家,因为玩得太嗨浑身燥热,扯开领子跑到冰箱翻汽水时,转头发现陆停云坐在沙发上,脸被电脑屏幕投射发着蓝光,活脱脱跟个男鬼一样,把宋霭吓了一大跳。


    ……


    宋霭忍不了了,质问他大半夜扮鬼吓人?


    他哑声说睡不着。


    宋霭颇有些无语,告诉他睡不着就去楼上运动运动,把精力耗完就能睡了。


    结果这人声音更哑了,还反问什么运动?


    “……”


    宋霭转头就跑了。


    熬了几天见鬼一样的日子,终于迎来宋霭喜闻乐见的清明。


    吴管家照旧提前来到门口,指挥佣人们把礼物有序放进后备箱。


    宋霭早早起床,抱着自己五十万买来的翡翠镯子下楼,问吴管家还有没有位置放。


    吴管家最近好像一直很高兴,笑着点点头说:“有的,夫人,有的。”


    宋霭把东西递给他,身后刚好出门的陆停云看到了这一幕,猜测应该就是准备送给老太太的新礼物。


    “你还是买了?”陆停云走近了几步问。


    宋霭下意识回头,差点直接撞上男人厚实的胸膛。


    一定要站这么近说话吗??


    他后退了两步,给出的理由很充分:“钱都打了,不买白不买。”


    陆停云垂眸扫了妻子一眼,倒没多说。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同一台车、同样的位置、同一个目的地,经过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以前夹在两人中间的尴尬分子似乎诡异地消失了。


    宋霭不像上次一样刻意往车门上挨,反倒大咧咧敞开了腿。


    膝盖不小心碰到陆停云也没注意到。


    对方垂眸扫了一眼,喉结微微滚动,忽然开口道:“今天是清明,按照惯例,要进行祭拜祖先、焚香祷告、吃斋礼佛等事项,算是家族比较重要的日子……所以,我父亲肯定会在场。”


    前面一大段宋霭左耳进右耳出,唯独后面几个字让他猝不及防愣了下,怪异地看了对方一眼。


    ……这人竟然记住了他上次说过的话。


    记性这么好,难怪能考名校。


    不过陆海川在就在吧,今天有任务,谁在都阻挡不了他。


    宋霭不甚在意地“哦”了声。


    陆停云见他听进去了,又说:“不出意外的话,我堂姑也会去,她肯定会带程超,但姑父应该不会来。”


    宋霭:“嗯。”


    陆停云继续补充:“我有个远房伯父往年清明都会来,这次应该也不例外。你没见过,表面看上去可能有点凶,但性格很和蔼。”


    宋霭强忍着耐心,“行。”


    陆停云还想列举:“还有……”


    “停。”宋霭忍不了了,咬牙道:“如果你打算把族谱给我介绍一遍的话,最好现在就给我闭嘴,不然我真的会……”


    狠话放到一半,宋霭大脑突然宕机一秒,会怎么样来着?揍他?捶他?踹他?


    嘶……好像威胁性都不太高。


    陆停云因为这一秒的停顿好奇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会怎么样?”


    宋霭紧急思索大脑词库,眼珠转了转,最终恶狠狠的憋出三个字:“会弄死你。”


    张牙舞爪。


    凶神恶煞。


    可爱至极。


    陆停云沉默地看着他,眼底的情绪不仅没有丝毫害怕,反而还隐隐翻涌起层层骇浪。


    宋霭:“……”


    大事不妙。


    他连忙收回了虎牙,以最快的速度翻出手机并打开了消消乐。奇怪的气氛似乎很快就在一声声“unbelievable”中悄然沉寂。


    但沉寂之下,酝酿着更猛烈的风暴。


    第27章 第 27 章 这个角度有点怪,但是………


    相比于上次老太太过寿, 这次老宅的氛围显然清净很多。


    倒让宋霭感觉舒适自在不少。


    进去后,管家带着他们直接往后院走。


    其他人都在那里准备祭祖的事情。


    穿过廊道,拐进后院之前, 宋霭忽然听到陆停云低声问道:“对了,宋家那边……你不回去有影响吗?”


    宋霭摇头,“昨天问过我妈了, 她说她要出差没空,我外婆这两年身体不好, 所以祭祖的事就都交给表舅了, 我去不去无所谓。”


    他耸了下肩, 又补充道:“我爸那边更没得说, 都多少年没回去过了。”


    陆停云看他一眼, 没再多问。


    来到后院,人头一片。陆海川站在人群最前方, 穿了身黑色改版中山装,连胡须都刮得分外干净, 神情看上去十分肃穆。


    宋霭跟着陆停云站在后面,仰头看着陆海川的一举一动, 眼中闪过一瞬间复杂情绪。


    敬天拜地、祭祖烧香一套流程走完, 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


    陆家已故先祖都埋在市郊区的陵园,离老宅不远, 等吃完斋饭再去扫墓。


    陆停云和宋霭并排跟着人群前往餐厅。


    刚落座,一道冷冷的目光就劈了过来。


    陆海川非常不喜欢宋霭出现在他面前。虽然当初提出联姻的人是他, 但在他眼里,如果不是宋家挟恩相报,他们陆家也不会委身和这样单薄的家族联姻。J市有钱有权的家族数不胜数,他们陆家现今如日中天, 儿子停云更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将来的前途本不可限量,可偏偏……


    想到这里,陆海川还是气不打一处来,但考虑今天情况特殊,到底忍住了没发作,只是胃口早已气没。


    反观宋霭,虽然感受到了对方明晃晃的敌意排斥,但还是吃嘛嘛香。


    今天是清明,他不会蠢到和陆海川作对。


    只要陆海川不把厌恶摆到明面上,他可以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自己高兴最重要。


    陆海川见这人大快朵颐,实在是忍不住,正打算眼神示意坐在宋霭旁边的陆停云,让儿子劝诫制止一二。


    刚要开口,就看见他儿子默着脸盛了碗汤放在宋霭面前。


    陆海川:“……”-


    斋饭结束后,宋霭抱着礼物去找老太太,陆停云则被父亲叫去了书房谈话。


    “怎么今天也把他带过来了?”


    门刚一关上,陆海川便径直问起。


    没等陆停云解释,他又说道:“上次看在母亲过寿的份上,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来的时候穿得不伦不类就算了,结果就送了支破钢笔,真是上不得台面!”


    闻言,陆停云很轻的皱了下眉。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宋霭会觉得那支钢笔送得不好了。


    “奶奶似乎不这么想。”陆停云把目光落在书桌上,平静道:“她已经用上了不是么?”


    陆海川循着儿子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桌面上多了一只崭新的钢笔。


    尽管事实摆在眼前,他依旧不以为意,反倒冷哼了一声,“你奶奶就是心肠太软,才会被这些小人利用!”


    陆停云并不赞同这一点,但从小尊敬长辈的教养使他没有反驳。


    “对了,和沈家的合作谈得怎么样了?”


    “已经找沈老爷子表明了意向。不过他说除了我们以外,还有不少公司想跟沈家合作,所以目前仍在考虑。”


    “沈老爷子脾气古怪,合作纯看眼缘,我们还得继续花心思投其所好。”


    “嗯。”


    ……


    简单聊完正事,临出去前,陆海川又一次提起宋霭。


    “待会儿去陵园,就别带他了。”


    陆停云跟在身后脚步微顿,有些困惑,“为什么?”


    陆海川诧异回头,说:“还能为什么?你真以为宋霭会一直待在我们家吗?这么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小子,带他去见陆家的列祖列宗,只怕会让先祖蒙羞!”


    陆停云驻足沉默下来。


    若是以前父亲这么说,陆停云大概率不会在意。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父亲说的话实在太难听了。


    陆海川见他没反应,便问道:“怎么?”


    在他眼里一向循规蹈矩的儿子此刻好像有些不同寻常。


    片刻,他听到陆停云说:“儿子身为晚辈,本不该多说,但您对宋霭存在偏见,评价很不客观。至于要不要去陵园,儿子认为,应该看他本人的意愿。”


    “……”


    这是陆停云第一次为了一个外人反驳他,陆海川简直难以置信,加上刚才憋着一口气没发作出来,这时候差点气血攻心。


    刚要大骂出口,忽然又察觉不对。


    他了解他的儿子,在性格上,他们几乎如出一辙的冷漠。这是他花费了二十多年才培养出来的“理智机器”,绝不会为了一个不重要的人贸然打抱不平。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找出原因所在需要时间,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


    想到这里,陆海川沉着脸,最后什么也没说,冷哼一声离开了-


    陆老太太带着众人回了会客厅。


    这次来的人没有上次多,但宋霭脸盲,谁也不认识,便没有贸然凑到老太太身边,抱着礼盒在角落窝着等机会。


    直到有人喊他。


    “宋……霭哥。”


    宋霭抬头,发现是程超。


    对方看他这副模样很幸灾乐祸,坐在他旁边贱兮兮问道:“哎哟喂,社恐啊?”


    “……”要不是场合受限,宋霭真想给他刚痊愈的眼睛再来一拳。


    “再废话我就把你去酒吧的事——”


    “哎哎哎!”威胁很奏效,程超吓得立马举手投降,“错了、我错了。”


    宋霭满意闭嘴。


    程超注意到他怀里的盒子,好奇问道:“这什么?炸药?”


    宋霭“嗯”了声,“两斤,自制TNT,包把你们陆家人炸得一片不剩。”


    程超:“……”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听起来真的很吓人。


    他被吓老实了一会儿,安静没多久,多动症又复发,“要不这样,我从左到右,把陆家人依次给你介绍一下?”


    宋霭没什么表情地“嗯”了声。


    程超立马开始。


    “左边第一个那个女的,是我妈,我哥喊她堂姑,你应该也是这么喊。陆家最急脾气,没有之一!嗓门超绝、打人超疼!劝你不要轻易惹她。”


    “我妈旁边那个男的,不是我爹,是堂爷爷的远房侄子,我跟我哥喊他伯父。自从堂爷爷去世,他每年清明都来祭拜,听我哥说是因为以前堂爷爷对他很好,不过他人也挺好。”


    “接下来,就是站在堂奶奶右边那个……”


    ……


    程超介绍了一堆,可能是因为加了标签,宋霭感觉比之前好记多了。


    至少在见到人的第一秒,能立马判断这人好不好惹。相应的,好像也没那么生疏了。


    “最后一位。”程超的声音忽然加大了些,似乎是想表达这个人的重磅程度,“也就是左脚刚踏进门的大帅哥,我哥,陆停云!”


    听到名字,宋霭看向门口。


    如程超的标签所示,陆停云确实长了一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


    骨相优越,眉眼深邃,身形颀长,虎背狼腰,双手环住时……


    等等!


    该死的他又在想什么??


    思绪回笼,宋霭瞬间清醒,但耳朵早已不知不觉红透。


    陆停云先去和老太太打了声招呼,转身朝他们走来,腿长优势,没一会儿就走到了他们面前,俯视窝在沙发里的宋霭。


    这个角度有点怪,但是……莫名很爽。


    “哥,咱们什么时候出发?”程超问道。


    陆停云低头看了眼腕表,“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管家会进来禀报。”


    说完,他看向宋霭,“陵园离得不远,不过扫墓恐怕要花费一些时间,你要去么?”


    宋霭有些诧异,挑了下眉道:“我还能自己选?”


    他还以为要么必须去,要么不准去呢。


    陆停云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嗯。”


    “那我当然——”宋霭打了个哈欠,“不去,你们陆家祖先我一个不认识,拜了也不会保佑我,有这功夫不如睡个午觉。”


    “真的?”


    “这还能有假?”


    “好。”陆停云尊重他的想法,不再追问。


    反倒程超有意见起来,“啊?你竟然可以不去,太爽了吧!我能不能也……”


    话还没说完,他妈的声音就飘了过来:“什么去不去的?程超,你该不会又想偷懒不去扫墓了吧?我看你想找打!”


    “没有!”程超立马起身往外跑,“苍天可鉴没有的事!你听错了妈!”


    女人抬手追了出去。


    没多久,几声“啪啪”响传了进来。


    宋霭乐得想笑。


    陆停云见他嘴角微抬,似乎也愉悦了些,补充道:“老太太坐轮椅不方便,而且外面下着小雨,所以会先回来。”


    宋霭没反应过来,“啊?”


    陆停云看向他怀里的盒子,“礼物,可以那时候给她。”


    宋霭很轻地眨了下眼,“……哦。”-


    陆家人走光了。


    偌大的宅子,只剩宋霭一个人,简直可以作威作福。


    说是要睡午觉,实则没有这个习惯的人,到了这个点根本睡不着,在会客厅四仰八叉地打了会儿游戏,屁股都坐硬了。


    好在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动静。


    宋霭立马老实坐好。


    老太太坐在轮椅上被人缓缓推进来,看见青年后笑了笑,“我说怎么刚才没瞧见你,原来是在这儿。”


    宋霭挠了挠后脑勺,“陆、您儿子估计不想让我去,我也懒得凑这个热闹,所以……”


    “我明白。”老太太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先下去,才继续开口道:“海川对你有偏见。他呢,太固执,一门心思只想着陆家的前途,年轻那会儿为了公司没日没夜,年纪大了又继续给停云施压,那孩子小时候挨过的骂,恐怕比你挨的白眼还多。”


    听到这儿,宋霭都差点去数自己挨过多少次白眼。


    “陆停云小时候这么惨?”他好奇问。


    “惨”这个字眼让老太太忍不住笑了下,不过她不想介入晚辈之间的感情太多,朝转移话题道:“以后你可以亲自问问他。对了,你今天特意过来,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被猜中心思,宋霭眨了眨眼,掏出怀里的盒子,有点不太好意思地开口:“上次我来得太仓促,没来得及准备,送了支破钢笔,被我妈痛骂了一顿,就重新买个了寿礼……””您看看喜不喜欢。”


    老人接过盒子打开,混浊的眸中没有泛起任何涟漪。


    “色泽不错。”她缓缓说道:“但这样的镯子我曾经收到过很多枚,而你送的那支钢笔,我只收到过两次。听停云那孩子说,你记得我写的字不错,相比这个仅价格有优势的镯子,我自然更喜欢原来的。”


    宋霭抿了下唇,不知道说什么。


    “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老太太重新阖上礼盒,一字一句道:“就像这枚镯子和那支钢笔,贵的不一定就是好的。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用眼睛看是看不到什么的。宋霭,要学会用心去感受。”


    从未有人语重心长地和宋霭说过这些。


    虽然他不是很能听懂,但还是愣在了原地试图消化。


    老人言尽于此,说完也乏了,转头喊人将她推回房间休息。


    半晌,宋霭才转头看向屋外。


    淫雨霏霏,转眼的功夫,就下成了暴雨。


    二十来分钟后,其余陆家人落汤鸡一样赶了回来。


    宋霭本来送完礼物就想走,奈何也被这雨拦在屋里。见陆停云额前发稍湿漉漉的,他顺手扯了两张纸巾递过去。


    “扫完墓了?”


    “差不多。雨太大,提前回来了。”


    宋霭面无表情地“哦”了声,主要想问的其实是后面这句:“那咱们什么时候走?”


    陆停云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下,目光从他饱满莹润的嘴唇划过,语气听不出遗憾,“今天估计、走不了了。”


    宋霭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刚才回来的路上问了司机,他说雨太大了走不了,有段必经之路被货运车压坏了,下这么大的雨,肯定过不去,要等雨停了才能走。”


    “那雨什么时候停?”


    “说不好,估计今天要在老宅睡一晚。”


    宋霭:“……?”


    又来??


    第28章 第 28 章 “公平起见,你是不是也……


    还是那间西厢房。


    以防被骗, 宋霭特地查了下天气预报,又打了个电话问司机。


    结果都和陆停云所说十分契合。


    没办法,两人只能再挤一晚。


    反正有床有塌, 一人一边互不打扰。


    这样想着,宋霭安然抱着换洗的衣服走进浴室。这次不忘带上内裤。


    今天是陆停云先洗的澡,他换好睡衣后, 坐在窗旁的书桌上用携带的笔记本办公,等宋霭出来, 正好结束工作。


    听到浴室开门的动静, 陆停云抬眸看去, 妻子穿着同款睡衣, 只不过常规的尺寸对他而言都偏大, 因此衣领处十分宽松,稍微抬下手就会漏出半边雪白的肩膀。


    他刚从水雾里出来, 额前发梢沾着水珠,充满胶原蛋白的脸颊看上去嫩/滑无比, 好像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汁水。


    陆停云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他。


    窗外大雨滂沱,内心热气翻涌。


    宋霭的注意力则完全被床上陡然亮起的手机屏幕吸引。


    离得不远, 上面显示的内容清晰可见。


    ——宋女士来电。


    宋霭走过去按下接听, 把手机贴在耳边,拿了块毛巾坐下, 慢悠悠地擦着头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吃饭的不愉快,宋女士最近的语气都格外温和。


    “小霭, 回家了吗?”


    “没。”青年不咸不淡道:“下了场暴雨,走不掉,困在老太太这儿了。”


    “注意别感冒了。”简单寒暄后,电话那端时间紧急, 下一句就走入正题,“那枚镯子送给老太太了吗?她怎么说?”


    青年羽睫微垂,“送了。她……没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


    “嗯。”


    宋霭觉得没必要告诉她,老太太既然收了礼物,想必没有不满意的意思。多说无益,只会徒增麻烦。


    闻言,宋怀琬迟疑片刻,没再多问。


    “行。妈还要整理明天谈合作的资料,就不跟你多聊了啊。”


    宋霭依旧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耳边传来“嘟——”的提示音,宋霭把手机拿下来放在一边,随手抓了抓差不多已经擦干的头发,转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你他妈……”


    想吓死谁??


    脏话骂到一半,宋霭忽然想起来这是在陆家,话不能太糙,灵机一动改口道:“盯着人看的时候能不能发出点声响?”


    陆停云转了转眼珠,“看人还能发出动静?你在讲鬼故事么?那挺好笑的。”


    “……”


    “我看你最像鬼。”


    陆停云也不生气,只是问道:“你和你母亲的关系似乎不太好。”


    “不好说不上。”宋霭抓起手机往床走去,显然不想深入这个话题,“一般吧。你跟你爹不也这样吗?行了别废话了,我困得不行,早点睡吧。”


    他们这样的家庭,牵扯众多,利益至上,哪有十分纯粹的亲情呢。


    陆停云抿了下唇没有否认,也不再吭声,而是起身去翻柜子。


    片刻,他的声音闷闷传来,“宋霭。”


    宋霭此时已经盖好被子躺平,听到陆停云喊,费劲挺腰冒出半个头,懒得像个大爷:“又什么事?”


    陆停云侧头看过来,说:“没被子了。”


    宋霭有点懵,“什么?”


    没被子是什么意思?


    没……


    没被子???


    他瞬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鲤鱼打挺坐起来,难以置信道:“衣柜没放换洗床单?”


    陆停云点了下头,“嗯。”


    宋霭立马套好拖鞋走到男人旁边,瞪大眼睛一看,果然空空如也。


    “这……”宋霭傻了眼。


    陆停云倒是反应很快,开口道:“你会收留我的,对……”


    “当、然、不、会。”


    在对方说出请求之前,宋霭先一步斩钉截铁道。他上次说过,再放陆停云进房间,他就是傻逼,这次共处一室是迫于无奈,但至少、不能放他进被窝!


    “好吧。”


    陆停云垂下眼,神情似乎有些失落,转身准备往美人塌上走去,刚要抬腿,宋霭忽然喊了一声:“你——”


    男人立马回头。


    宋霭顿了顿,大发慈悲给出建议:“你让管家送一床被子过来不就得了?”


    “……”


    见对方闷不作声,宋霭好奇道:“上次不还找他拿了药膏吗?这次找他拿床被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情况不太一样。上次宾客众多,安全起见才会特地安排巡夜。”陆停云苦笑道:“这次只有我们几个人,况且雨这么大,值夜的佣人应该都围在老太太那里。”


    “雨大跟老太太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腿有风湿,每逢大雨身边都要有人照看。”


    “原来如此。”宋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给出一个建议:“那你自己出去拿呢?”


    陆停云看了眼窗外,“恐怕很难。”


    “那你自求多福吧。”


    无情丢下这么一句,宋霭迅速回到被窝。


    陆停云:“……”


    男人无奈抬脚,继续往木塌走去。


    宋霭故意捂住耳朵不去听动静,等了大概三四分钟,才偷偷露出一只眼睛观察情况。


    陆停云平躺在对面那张木塌上,果真什么也没盖。


    他身形颀长,平日既不佝腰也不驼背,所以腰板挺直姿态很好,这会子安安静静跟个尸体一样躺着,倒没那么讨人厌了,反倒有种看漫画男主睡觉的感觉。


    没多久,他的胸膛起伏渐渐平稳下来。


    应该是睡着了。


    宋霭收回视线,听到屋外暴雨肆虐的声音,雨滴跟砸在窗户上一样,还挺渗人。


    他抓紧闭上眼。


    二十分钟后,又再次睁开,眼神清澈。


    根本睡不着。


    青年轻骂了一声“操”,掀开被子转头看向另一边,对面的男人似乎已经彻底昏睡。


    再这么睡下去,不会又半夜发烧吧?


    发就发呗。关他什么事?又不是他把被子偷走的。


    但是,照上次的教训看,万一陆停云发烧了又跑床上来蹭他怎么办?


    那就直接踹下去,吃一堑总要长一智。


    ……


    左右脑互博了两分钟,最终各退一步形成综合意见——只说一次,要是没得到回应,那只能说明陆停云终有一劫。


    下定决心,宋霭蚊子似的开口:“咳,要不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尸体回了个好。


    宋霭:“??”


    下一秒,一具冰冷庞大的身躯径直钻进了他的被窝。


    宋霭:“???”


    “你他妈竟然装睡!”宋霭简直猝不及防,抬腿就要把人踹下去,谁知反被对方抓住了脚底,冻得他一哆嗦。


    刚要骂人。


    就听陆停云颤声说道:“好冷,宋霭,就让我待十分钟,行么?”


    骂人的话说不出口了。


    如果玩游戏,十分钟转瞬即逝。


    这个时间短到宋霭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算了。


    这人都快冻成冰块了。


    让他待一会儿就待一会儿吧。


    宋霭撇了撇嘴,用力把脚抽出来,“十分钟后要是不滚,你就是狗。”


    他试图作出一副恶狠狠的姿态,但清瘦的身体和柔软的肌肤实在不具备威慑力,陆停云没吭声,但嘴角微扬。


    由于主要用作客房,并且需要定期换洗,这床被子并不算宽大,一个人盖绰绰有余,两个人就有点挤了。


    加上陆停云肩宽体庞,宋霭差点不够盖。


    好在男人还算老实,没有乱动,两人才不至于陷入扯被风波。


    为了计时,宋霭捞出手机定了个闹钟。


    前三分钟,相安无事。


    第五分钟,陆停云抬了下腿。


    第七分钟,陆停云呼吸声莫名加重。


    第八分钟,陆停云身体逐渐变得滚烫。


    第九分钟,宋霭预感不妙,刚要提前把人踹下去,陆停云就猛地压了上来,根本来不及反应!


    “陆停云你……”


    宋霭刚要破口大骂。


    就听陆停云哑声道:“我发烧那天……你答应了我什么?”


    脏话如鲠在喉,宋霭当场石化。


    ……人甚至无法原谅过去的自己。


    陆停云将他牢牢锢在身下,两具身体几乎零距离紧紧贴着,彼此间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热气。


    青年的耳尖瞬间红透,一边手脚并用试图挣脱,一边骂骂咧咧道:“那特么是一时情急!谁让你当时烧糊涂了抱着我死活不放!”


    陆停云却一下抓住盲点,“你之前不是说,那天只是吴管家和医生把我抬上床么?原来还有这回事?”


    宋霭顿时噎住。


    陆停云抓住机会伸手,钻进宽松的衣摆触上他的后背。


    “你有需求的时候我满足了你,现在我有需求,公平起见,你是不是也该满足我?”


    不知何时男人的掌心已经热得像一块烧红的铁片,宋霭冷不丁又哆嗦了一下,正好这时闹钟响起,趁着陆停云腾出一只手去关,他再次尝试挣脱起身。


    可惜陆停云的身体实在太重。


    折/腾半天,只有脚边的被子踢开了一半。


    陆停云丝毫没受到影响,甚至已经把头埋进他的肩颈,舌尖有一下没一下地……


    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


    宋霭浑身上下麻得彻底。


    冷静下来思索片刻,他改换战术,“你特么就算有需求,也不是这个时候吧!今天这日子合适么?!”


    陆停云的声音哑得没边,“什么日子?”


    “清明啊!你白天不是刚拜过祖先吗?当着祖先的面,你好意思……??”


    陆停云似乎反被这句话刺激到了。


    他哂笑道:“已经过了12点了。”


    宋霭:“??!”


    没等宋霭伸手捞手机验证,陆停云的手沿着他的手臂移了过来,抚上他的手背,穿过指缝插/了进去,和他十指相握。


    另一只手则……


    片刻,陆停云满意抬头。


    “学会顺应自己,宋霭。”他低声说道:“前两次你都喝醉了,不想在清醒的时候试一下么?”


    宋霭脸都气红了。


    “试个毛线!那两次我腰酸背痛了大半天才缓过来!这哪里公平了??我不干!”


    陆停云似乎没意料到这些,抬头看着他解释道:“抱歉……前两次我没什么经验,这次我注意。”


    “你还没什么经验??”


    宋霭觉得他真是人前人后两幅面孔,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虽然第二次他喝断片了毫无印象,但第一次他至今都还记得什么情况!


    这是没经验的人能做出来的??


    陆停云盯着他看了几秒,陷入迟疑。过了会儿又实在没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下巴,亲完还不满足,又逐渐想要往下……


    宋霭连忙用胳膊挡住他的嘴。


    可惜螳臂当车,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陆停云单手钳住,交叠扣在头顶上方。


    这个姿势简直毫无安全感。


    宋霭羞愤到直接从耳根红到了脖颈深处,像一朵正在绽放的、鲜艳欲滴的玫瑰,漂亮至极。


    陆停云完全顶不住。


    第29章 第 29 章 “就这么着急?”……


    暴雨淅沥, 足以冲刷掉任何声音。


    陆停云眼底似乎蕴着野兽,他低下头,想要覆上馋/涎已久的嘴唇, 却只吻到唇角。


    宋霭动不了,就干脆把头偏开。


    陆停云便腾出一只手径直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面对自己。


    “我是第一次。”他沉沉说道。


    宋霭没听懂, 努着嘴嘟囔:“什、么、第一次?”


    “你要求我履行丈夫职责的那次。”说着,陆停云眼里似乎多了几分怪异的羞涩, “那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 在此之前, 我从未尝试过, 更不会对这种事……总之, 宋霭,你得对我负责。”


    青年越听眼睛睁得越大。


    啊???


    那天竟然是陆停云第一次??


    虽然宋霭自己也是个雏, 但囿于那天陆停云十分熟练的动作,他一直以为陆停云早就开过荤了。现在突然得知对方其实和他一样, 宋霭心态瞬间平衡。


    “可你什么都会……怎么可能?”


    “网上的教学很多。”男人解释道:“只要花点时间看几个视频,就什么都会了。这对我来说, 再简单不过。”


    宋霭:“……”


    难怪他那天洗完澡出来, 看见陆停云捧着个手机一动不动,原来他在临时抱佛脚!!


    以前老师说成绩好的人, 大概率代表学习能力强。


    陆停云这特么也太强了吧!


    宋霭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对方已经濒临……


    陆停云强忍着再次道:“宋霭,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让你……”


    宋霭:“…………”


    听到后面几个字,他的脸瞬间红透,耳朵更是烫得要命。


    该死的。


    陆停云怎么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偏偏他的身体还越来越软了!


    不到片刻, 青年的眼神渐渐迷离。


    士兵负隅顽抗,城池最终还是失守。


    ……


    翌日。


    大雨完全停歇,西厢房的门被人敲响。


    宋霭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听到外面老宅管家的声音,“少爷、你们起床了吗?已经快十点了,老太太叫我提醒你们吃早饭。”


    十点了?


    仍在睡梦中的青年还有点懵。十点很晚吗?早睡早起、晚睡当然要晚起,昨天他们睡这么晚……


    嗯???


    宋霭忽然想起什么,骤然睁眼,一转头果然看见了陆停云挺拔的五官。


    宋霭跟见鬼了似的立马想往后退,结果被一双大手捞回来按在怀里。


    “昨天没爽吗?”陆停云掀开眼皮看着他,淡淡问道,声音似乎还没餍足。


    昨天是被口口的!


    今天他已经清醒了!


    宋霭伸手“啪”一下砸在他脸上。


    “没爽。”


    丢下两个字,他翻身爬下床,然后就发现身上赫然只剩一条内裤。


    低头一看,腰部和大腿上几乎全是痕迹。昨天刚开始的时候,陆停云确实伺候得很好,但越到后面,这个男人越放飞自我,根本不受控制,拦都拦不住……


    宋霭越想越气,朝身后还躺着的人踹了一脚,抓起衣服进了浴室。


    屋外管家听到一点动静,耐心道:“少爷?你们醒了吗?”


    陆停云原本还盯着浴室,有点儿意犹未尽的感觉,片刻,才把目光移向门口,回了句“醒了”。


    管家这才放心,再次嘱咐“记得去前屋吃早餐”便离开了。


    没多久,宋霭从浴室出来。


    一开门差点撞上陆停云。


    “以后能不能少站在门后?”宋霭扶着门把手用近乎命令的语气说道。


    陆停云出乎意料地顺从,“好。”


    宋霭:“。”


    总感觉在玩什么奇怪的play。


    宋霭不再说话,越过他走向衣柜。


    衣柜里配了全身镜,青年站在镜前左转了一圈,又右转了一圈,观察得非常仔细。


    还好他穿的长裤,大腿上的痕迹能完全遮盖。胳膊上没留下什么,锁骨倒是有两处,好在衣领不是特别宽松,只要动作起伏不大,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宋霭心满意足地挑了下眉。


    看着镜子里自己精神亢奋的样子,这才发现今天好像确实不怎么腰酸背痛了。


    可能因为昨天一直都是陆停云……


    想到一些画面,宋霭连忙摇了摇头。


    正巧这时陆停云也换好衣服出来,宋霭转头看去,有点无语凝噎。


    他的状态简直可以用精神焕发来形容。


    硬生生有种靠吸人阳气保持美貌的妖精既视感。


    宋霭撇了撇嘴,问:“什么时候走?”


    “你有安排了?”


    “嗯。出去玩。”


    这次是真的。


    半小时前李尚给他发的消息。


    “喝酒吗?”


    “包不喝的,再喝我是狗。”之前的教训还不够多吗?


    陆停云敛下眉眼,语气转淡,“随你。”


    “随我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都行?”


    “嗯。”


    宋霭得了便宜立马卖乖,“那就现在!”


    陆停云:“……”


    “可以,但要再等一会儿。”陆停云说,“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做。”


    “等什……”


    宋霭话说到一半,抬头发现陆停云已经大步迈到他身前,距离不到两厘米。


    吓得宋霭立马后退。


    “你特么要干……”


    “吃了早饭再走。”


    “……”


    神经病。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陆停云这时候已经没气了。


    宋霭气急败坏地走了,不过没有出门左转,而是右转。那边是餐厅的方向。


    刚走没几步,他又突然倒退回来,眼神变得闪躲,吞吐叮嘱道:“那什么、记得把垃圾扔了。”


    天晓得他昨天看到陆停云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那什么的时候有多震惊。


    陆停云余光瞥向角落,淡声回了个“嗯”。


    即便宋霭不提,他也会这么做的。


    做事周全是他的习惯,他每次都扔,就像他每次都会提前备好一样-


    和老太太拜别后,两人并肩往大门走去。


    走到一半,宋霭突然问起:“你这次怎么不跟你爸道别了?”


    陆停云是他见过最循礼的人,没有之一。


    虽然没来过几次,但每次临走前,他都能看到陆停云逐一找长辈道别的身影。


    尤其对陆海川。


    从没见他跟他爸说过反话,简直比专门驯养过的宠物还听话。


    陆停云没有侧目,抿了抿唇道:“父亲在和其他人谈话,我不便打扰。”


    他说了违逆的话,父亲恐怕还在生气,应该不想见他。


    “哦……”


    宋霭没有多想,快步跟着走出大门。


    刚跨过门槛,一个微胖的身影朝他走来,隐约看出点泪眼婆娑的感觉。


    “呜呜霭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我还以为你遭遇不测了。”


    李尚看着憨厚皮实,其实内心特别脆弱。他俩幼儿园一个班的时候,被别的小孩抢走了糖果,连哭着找老师告状都不敢。


    最后还是宋霭帮他把糖果抢回来的。


    自那以后李尚对宋霭的依赖就越来越强,当初宋霭出国,他都差点想买张机票跟过去。也正因为那三年,他独立了不少。


    依赖是没那么依赖了,但还是十分记挂。


    譬如此刻,他真以为宋霭会被陆家人打,晚了几分钟出来就急得不行,抓着宋霭的胳膊左看右看,确认有没有伤口。


    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一些不该看到痕迹,宋霭连忙制止道:“我……临时去厕所耽误了点时间,你别找了这里这么多人呢!注意场合。”


    李尚这才往他身后看去。


    目光扫过陆停云时,冷不丁被对方漆黑阴翳的眼神吓了一跳。


    我勒个老天鹅。


    霭哥到底是怎么在这人身边活生生待了大半年的?


    李尚被吓老实了,连忙收回手。


    宋霭正想开口说话,忽然听到身后的人冷冷传来一句:“就这么着急?”


    什么急不急的?


    他满脸疑惑地回头,却发现对方已经抬脚往车走去,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宋霭:“?”


    又干嘛了??


    李尚也很懵逼,低声问道:“谁惹他了?”


    这谁知道。


    宋霭耸了耸肩,反手揽住朋友往另一个方向走,“管他呢,咱们也走。包厢开好了吗?”


    李尚亦步亦趋,“开好了。”


    “老王去吗?”


    “去!他说他妈这两天好转了点,换他爸陪护了,正好让他休息几天。”


    “那就好。”-


    由于宋霭誓要戒酒。


    三人决定玩点素的,找了家KTV嗨唱。


    宋霭不太会唱歌,李尚更夸张,完全大白嗓。小时候学校搞文艺演出,老师挑中他们两个去排练大合唱。宋霭混在其中只张嘴不出声,熟练掌握“滥竽充数”。


    李尚就不一样了。


    他当时很认真在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根本没意识到他一个人的声音盖过了其他所有人,而且没一句在调上。


    周围的老师和同学纷纷朝他看去,邻近的两个同学差点耳聋昏过去。


    自此荣获外号“李大嗓”。


    相比之下,王瑞景就是他们当中的鹤了。他唱歌也没什么技巧,只是单纯嗓音好,随便哼两句都好听。


    挑这个地方,也是为了让他放松放松。


    三人随便点了一堆歌,又点了个果盘、几碟干货、两打饮料,打算狠狠唱一下午。


    一人配了一个话筒,前面的歌旋律简单,谁都能唱。到了后面抒情歌部分,宋霭和李尚就顶不住了,干脆安静听王瑞景唱。


    在KTV最干巴的部分就是听别人唱歌,李尚耐不住,刚放下话筒就拿起了手机。


    宋霭正好渴了,拎起一罐芬达单手拉开,手指像钳子一样轻轻钳着上方边沿,随意抵在嘴边,刚抿一小口,谁知李尚抱着手机猛地凑了过来。


    毫无防备的,“哗啦”一下,橙黄色饮料全洒了出来,有些甚至沿着衣领淌了进去,冻得宋霭直接打了个冷颤。


    “霭哥,梅赛德斯这款新车你觉得……我靠我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李尚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吓得连忙用手去扫。宋霭拦都拦不住,太阳穴突突直跳,“你特么赶紧撒手,再扫要扫均匀了……”


    王瑞景听到动静,扯了好几张纸递过来。


    一片慌乱中,宋霭的衣领不断被拉扯开。


    几处粉色痕迹格外刺眼。


    第30章 第 30 章 睡了怎么说?


    王瑞景最先注意到。


    李尚离得近, 很快也发现了。


    他大惊小怪道:“我靠!霭哥,你脖子下面都是什么??”


    宋霭眼皮猛跳了下,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佯装镇定道:“蚊子包。”


    “什么蚊子能咬这么大一口?”李尚真有点好奇,凑过去想翻开领子再看看,却被宋霭一掌拍开。


    “少见多怪。”宋霭努力漫不经心, 实则很刻意地拢了下衣领,转守为攻道:“让你高中不好好学生物, 谁跟你说蚊子只能咬小包了?”


    “……”生物最高只考过50分的李尚瞬间哑火, 只好悻悻改口道:“那你这衣服怎么办?要不要回去换一件?”


    想起这时候陆停云应该还在家, 宋霭当即拒绝, “不用, 没那么矫情。”


    比这还脏的衣服他不是没穿过。


    始终藏在阴影处的王瑞景这时却忽然开口说:“我车上有件新衣服还没穿过,你跟我去换了呗。”


    宋霭想了想, 这次没再拒绝:“行。”


    这么穿着也确实不舒服。


    于是两人并排出去了。


    王瑞景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普通低调的轿车, 和他家的背景实力完全不符。


    王瑞景开了车门,猫着腰进后排, 拎出一个袋子, 里面装了件黑色长袖,正好适合这季节穿。


    袋子递给宋霭, 又示意他进去。


    “别跟我说你要在外面脱衣服。”


    宋霭当然不会。


    他抱着衣服就钻进去了,整个人伸长了四肢挤在后座, 腿长到只能敞开抵住前排座椅,两只手一左一右抓着衣角,下意识就要往上抬,好在最后一秒又反应过来。


    转头看着王瑞景道:“要不你把车门关一下呢?”


    王瑞景嘴唇蠕动了下, 像是想说什么,不过还是没说,“砰”一声关上了车门。


    宋霭换好衣服出来,看得人眼前一亮。


    他很少穿这么简单随性的衣服。


    大部分时候都打扮得跟个花蝴蝶一样,看得人眼花缭乱,因而常常忽视他那张精致漂亮的面孔。这件简单到极致的黑T,正好把他的美貌展现得淋漓尽致。


    王瑞景多看了两眼,才有意无意道:“陆家给你那个手环,定位还开着的吗?”


    宋霭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但还是抬了下手,道:“就没关过。怎么了?”


    “没什么。”


    只是为了提醒你,因为这个手环,你曾经非常讨厌陆家,也非常讨厌陆停云。


    王瑞景经常这么卖关子,宋霭已经习惯了,懒得追问。


    果然,没走两步,王瑞景又开了口:“听大嗓说你今天去陆家老宅了?”


    “来的时候就是从那地方出发的。”


    “陆家人还那样吗?”


    宋霭摸了摸耳垂,神情有些犹豫,“……差不多吧。”


    其实仔细想想,除了陆海川和程超,其他人也没对他做过什么,顶多就是不和他说话。但他不是也没搭理过那些人么?


    老太太倒是一直挺好。


    程超因为之前的事,最近对他也还行。


    算了。


    好与不好都无所谓。反正他迟早要和这家人完全脱离干系的。


    宋霭这样有计划性地思索着,耳边突兀传进一个人的名字。


    “那陆停云呢?”


    宋霭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王瑞景刚才问他陆家人的时候,他下意识就把陆停云排在了外面,这时候突然提起,倒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王瑞景见他没立即回应,心里的石头骤然悬了起来,忍不住试探道:“你……没和他发生过什么吧?”


    “发生“两个字让宋霭大脑空白了一瞬。


    睡了怎么说?


    这特么是能说的吗??


    当然不能。


    他轻咳了一声,脸颊开始泛红,嘴巴却还是梆硬,“我跟陆停云能发生什么?你问这种废话、干什么?”


    王瑞景没解释,只是转头刻意观察起青年的表情。


    宋霭这人特别容易被看懂,他的心理活动总会在脸和举止行为中外化出来。因此,即便他们算不上青梅竹马,王瑞景也看出了他此刻的心虚。


    想着继续追问下去,但没有酒精或者其他外界因素的催化刺激,王瑞景的理智永远占据头脑上风。


    他张了张嘴,说出口的话却是:“我随口问问。”


    一个已经不敢问,一个根本不敢说。


    两人不约而同噤了声,沉默走进电梯。


    电梯直达KTV。他们订的包厢经过长廊还要拐个弯,正走到拐弯的地方,两人碰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既白?


    在看到头发的瞬间,宋霭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他什么时候把头发染回来了??


    不是才染了没多久吗?


    宋霭正困惑着,周既白也看了过来。


    他们离得并不近,一个在走廊这边,一个在走廊另一边。


    不过这个距离在宋霭看来也算不上远,以前读初中的时候,即便隔了一整个操场,周既白也能秒追过来找他打架。


    他以为周既白还会跟前几次一样,嚣张跋扈地又来挑衅。


    周既白确实走了过来,抬腿之前还和同行的朋友低语了两句。


    但似乎没有要挑衅的意思。


    他走到离他们还有半米远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表情有点不自然,寒暄也很刻意,“你在这儿干什么?”


    宋霭觉得有点好笑,习惯了用针锋相对的语气开口:“来KTV还能干什么?”


    “……”周既白脸颊涨红了点,像是因为自己的发挥失常有点尴尬,片刻,他又瓮声瓮气道:“什么时候走?”


    宋霭砸巴了下嘴,“唱完就走。”


    周既白觉得这个回答太敷衍了,莫名又开始生气,“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宋霭满头问号,“我哪儿没好好跟你说了?又存心找茬吧你?”


    “我哪又找茬了!”周既白像是应激,陡然增大了音量,等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走廊回绕几遍,又干咳了一声掩饰激动,尽量平复心情后,才说出真实目的:“我能不能……跟你单独谈谈?”


    宋霭没太看懂他这个转折。


    不过以防这家伙又出什么阴招,宋霭提前问了句:“你要跟我谈什么?”


    周既白眼神怪异地看了眼王瑞景,抿了下嘴道:“让他滚开我再告诉你。”


    让谁滚?宋霭皱了下眉,“爱说不说。”


    “我们走。”


    说着,宋霭带着王瑞景径直从周既白旁边越了过去。


    “你他……”周既白差点又要骂出口,看到角落朋友的眼神示意,又硬生生噎了回去。


    眼看着宋霭回了包厢。


    朋友从角落里出来,语气隐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我不是告诉过你,说话要温和点吗?这么凶神恶煞是想赶走谁?”


    周既白咬牙道:“我有什么办法?他每次都跟我对着干,说话简直气死人不偿命,我想好好说两句都难,他就是欠骂!”


    朋友:“……”


    真是朽木不可雕。


    但收了钱还是得办事,他又劝道:“那你更想骂他、还是更想把人追到手?”


    此话一出,周既白瞬间没气了。


    “行吧,我改就是了。但他现在又回去了,接下来我该怎么做?要进去找他吗?”


    朋友沉思片刻,“还是别了。你刚才让他朋友滚,他肯定生气了,这时候再跟上去,恐怕只会更生气。下次再找机会吧。”


    “……”


    两人走进包厢,李尚已经在唱好汉歌了。


    宋霭随意往沙发上一趟,表情不算好看。


    在感情方面,王瑞景比宋霭敏锐得多。他高中就看出来了,周既白的这些挑衅,只是为了引起宋霭注意。


    那时候周既白在隔壁班,有事没事就来他们班找茬,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为了谁。


    不过周既白的方式太蠢了。


    他越捉弄宋霭,宋霭就会越讨厌他。


    王瑞景完全没把这种蠢货放在眼里,但也不介意再挑拨离间两句,“周既白怎么每次都能找上来?真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人。”


    难缠是挺难缠的。


    宋霭不可置否,没什么情绪地开口:“谁晓得。”


    想起周既白那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他不由想起了一些往事。


    因为一些突然的变故,10岁那年他从省立小学转到市附小。他记得去学校报道那天,天特别阴沉,压得人好像喘不过气,就如他的心情一样骤雨欲来风满楼。


    从班主任办公室到教室,一路上他没摆过好脸色。


    可惜十来岁的小学生还看不懂脸色。身为新同桌的周既白先是围着他绕了三圈,又出于好奇问了七八个弱智的问题。


    宋霭忍着耐心一言不发。


    直到周既白问出——“你为什么叫宋霭?因为你长得矮吗?”


    宋霭彻底爆发,对准他的脑袋直接来了一拳。


    周既白也不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莫名其妙挨揍,当然不会咽下这口气,于是两人迅速扭打在一起,从此结下梁子。


    之后宋霭自知不对,专门找周既白道过歉,奈何对方完全不买帐,还讥讽他是个没爹的野孩子。当天两人又打了一架,梁子越结越深。


    周既白刚才抱怨的那句“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其实也没抱怨错。


    直至今日,他们确实从未心平气和地说过话-


    王瑞景还是不放心他妈,唱完歌后又回了趟医院,晚上没再开下半场。


    所以宋霭不到八点就回了陆家。


    进门前,他特意瞄了眼客厅,灯亮着,但是沙发上没人。


    陆停云还没回来?


    太好了。


    要不是没有道具,宋霭甚至想放两筒烟花庆祝。


    这时候吴管家正好进门。


    宋霭一边换鞋,一边随口问了句:“吴管家,家里有烟花吗?”


    吴管家摇了摇头,“夫人要这个做什么?”


    “放啊。”


    “呃、是有什么要庆祝的事吗?”


    “当然是……”宋霭顿了顿,心想既然没有,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摆了摆手,“算了,没事。我有点饿,厨房有东西吃吗?”


    从KTV出来,他就直接坐李尚的车回来了,啥都没吃。


    吴管家又迷之微笑起来,“有的,夫人,有的。”


    宋霭饥肠辘辘,换好鞋径直走向厨房。


    他原以为这么晚,饭菜估计都凉了,结果进去才发现微波炉里还热着一大碗海参鸡汤,简直香得流口水。


    宋霭喝了足足三碗。


    最后扶着圆滚滚的肚子上楼打游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在老宅……耗费太多精力,他打了两把LOL就打不动了,最后实在困得不行,干脆关灯睡觉。


    这时,走廊另一边,书房的门被人敲响。


    “进来。”


    得到允准,吴管家把门推开,恭谨道:“先生,您有事找我?”


    陆停云将目光从电脑上移开,长时间的工作使他的眼睛无比疲劳,他抬手按了按眉心,闭上眼漫不经心道:“夫人呢?”


    “已经睡了。”


    “已经睡了?”


    陆停云复又睁眼,“这么早?”


    他平时不是两三点才睡吗?


    吴管家点了点头,汇报道:“夫人回家后,喝了三碗您吩咐熬好的汤就上楼了,现在已经关灯睡了。”


    “喝了三碗?”


    “是的。”


    他扯了下嘴角,“胃口倒是挺好。”


    片刻,又问:“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吴管家回忆了下,“刚进门的时候夫人问我家里有没有烟花,我说没有,问他要烟花做什么,他没说。”


    陆停云等了两秒,没等到他想听的,语气里满是质疑,“就这些?”


    吴管家疑似捕捉到他脸上闪过一丝破防的神情,犹豫着开口:“是的,先生。”


    陆停云:“……”


    他狠狠捏了捏眉心,“行吧,时间不早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好的。”


    吴管家走后,把门虚掩着没有关紧。


    他刚进去的时候就感觉书房里面闷得厉害,活像一个巨型火炉,看了眼窗户发现没开,心想可能是闷的,于是贴心留了条缝透气。


    微风徐徐吹进,将门又打开了点。


    陆停云按得差不多了,放下手刚一睁眼,就看见门缝外、一扇紧闭的房门。


    那是一扇很普通的门,以前他从未关注过,路过时也从不会多看一眼。


    此刻却好像散发着诡异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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