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拥抱
一枚观音丹可抵五十年功力, 常人一生能有几个五十年?足见观音丹对世人的诱惑力。
当乔舒云得知,外面流传的消息,只说观音丹会散发异香, 没有提及一个月内服下观音丹的人也会散发异香,就知道,事情彻底不妙了。
八家拥有白泽匣的天璇后人, 云州杜家, 建州伍家, 嘉州杨家, 兖州蓝家,以及蒲州乔家,五家已经被灭门, 被抢走了白泽匣和清宴玉珏。
唯独建州陆家, 和建州伍家本是一家,一家持有白泽匣,一家持有清宴玉珏。伍家被抢走了白泽匣,陆家的清宴玉珏连同陆家的遗孤则被陆老庄主托付给了她。
还有三家里, 邵州云家,也就是云老家中的白泽匣和清宴玉珏, 不知被云老藏在了何处。
另外两家, 若是听到消息, 为免观音丹散发异香暴露身份, 定会选择立刻服下观音丹。
而这样一来, 服下观音丹的人, 就会成为人形靶子, 彻底暴露身份。
乔舒云忙让卫辞尽快将一个月内服用观音丹之人会散发异香的消息散布出去, 虽然可能于事无补, 但好过什么都不做。
原本乔舒云是打算等卫辞醒来后,就同他告别,但现在观音丹的事一出,她实在说不出告别的话来。
因为,她需要他手中飞星阁各个分阁和燕王府各州产业的消息渠道。
只有这样,她才能尽快找到剩下两家天璇后人,保护他们,不让白泽匣和清宴玉珏被抢走。
关于观音丹的异香,只说会让人闻上一口便迷醉不已,并无其它具体描述。
这就导致,各州关于观音丹的消息如雪花般纷至沓来,要从这么多消息中筛选出几个真实消息来,不亚于大海捞针。
卫辞于是重新传令下去,只搜寻人突然生有异香的消息。如此一来,才筛选出了几个还算有用的消息。
其中,最似一个月内服过观音丹的,是原州一对双胞胎石姓少年。
乔舒云于是和卫辞一同启程,往原州方向去。
一路上,两人看到了无数起血战,无论是江湖中人,还是官兵百姓,都变得疑神疑鬼冲动狂躁,凡是闻到异香,便会蜂拥而上大打出手。
每一次血战都会造成不少伤亡,许多酒馆、饭馆、香粉铺等等也都因此被毁,而乔舒云对此,却是毫无办法。
这便是当初许寰尘散出九大至宝想要看到的景象吗?
“为何时隔一百多年,观音丹还会突然散发异香?”乔舒云实在想不明白。
“听闻许寰尘擅长推衍之术,他怕是早就料到了天璇十八义士会阻止他的计划,观音丹的异香,应当就是他留的后着之一。”卫辞推测。
“你的意思是,他还有别的后着?”乔舒云很吃惊。
“他若留有暗子,便绝不会只有这一个。”卫辞笃定道。
乔舒云于是愈发担忧,一个观音丹异香,就让世间大乱,死伤无数,若还有别的暗子,只怕……
卫辞见她满心担忧,不由暗自推衍,若他是当年的许寰尘,会如何下这盘棋,又会留有哪些暗子。
而他作为一百多年后的人,又该如何与早已化为尘土的许寰尘对弈,才能够获胜?
与今人弈,与己弈,都不算难,甚至与天弈,也可以推衍一二。
唯独与古人弈,你永远不知道他留有哪些后着!
途经金州时,乔舒云突然收到谈轩明通过燕王府产业传递的消息,说是她手中有云老的遗物,请她速到吉州接应。
谈轩明虽未言明,但她所说云老的遗物应该就是指云家的白泽匣和清宴玉珏。
若当中还有观音丹,那谈轩明就危险了。
乔舒云当即和卫辞兵分两路,卫辞继续北上往原州去探查,乔舒云则改道南下,去吉州接应谈轩明。
卫辞不放心她一个人,坚持派了一队暗卫跟随她。
分别前,乔舒云叮嘱他:“若遇到危险,以保命为上。”
横竖她手里还有陆家那块玉珏,幕后真凶不管是谁,也不管是一拨势力还是两拨势力,只要少了一块玉珏,便打不开封印之地。
“你也是,一定要保重自己,若你有什么闪失,我亦不会独活。”卫辞郑重道。
看着他眼中满溢的情意,乔舒云心头微动,但还是正色道:“这一路上的景象你也看到了,若哪一天我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希望你能够代我完成云老的遗愿,而不是简单的一死了之。”
“好,我答应你,但在那之后,我还是会去陪你。”卫辞坚持道。
此次分别,前路艰险,或许再无重逢之日。
乔舒云犹豫了下,还是主动给了他一个拥抱。
卫辞惊喜不已,将她牢牢揽在怀里,迟迟不肯松开。
乔舒云推开他,无视他面上的依依不舍,翻身上马,快速往吉州驰骋而去。
药王谷,韩凌薇颈伤虽尚未痊愈,但听闻了观音丹的事后,便决定立即出谷。
若她能抢得一颗观音丹,便能大大缩小和乔舒云之间的境界差距,那样,她就有了亲手杀死她的希望!
出谷前,她亲手写下一份和离书,递予阮鹤弦。
阮鹤弦接过的和离书,默了下,问:“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
韩凌薇看着眼前这位虽坐着轮椅,却容色皎皎的俊雅男子,这几日他为她治伤,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她都看在眼里。
可,在乔舒云的事上,他太让她失望了。
如果他不能站在她这边,不能为她所用,那么这桩婚姻,也就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当初嫁给你本就是权宜之计,如今我有了更心仪的人选,还请阮少谷主遵守承诺,放我和离。”韩凌薇淡声道。
“不知你心仪的这人,是谁?”阮鹤弦问。
即便要和离,他也想知道,她心仪准备再嫁的人,是否可靠?
韩凌薇没有隐瞒,坦白道:“是我师兄燕森博。”
爹爹生前收了不少徒弟,燕森博在其中本来算不得出色,这两年却似开了窍一般,武功突飞猛进,一跃成为众师兄弟中实力最强的。
如果有她的支持,他必能继任清风门掌门之位。
至于怎么支持,自然是嫁给他,和他结为夫妇。
燕森博对她一片忠心,只有这样,她才能将清风门的权势握在自己手中,让整个清风门为自己所用。
当然,她还要帮父亲将清风门继续发扬壮大,而不是如萧何庄那般,萧老盟主一死,便日渐败落。
阮鹤弦想到那日陆子忱挟持韩凌薇时,燕森博为了保住她的性命,大喊让大家停手,可见,燕森博对她应该是一片真心。
思及此,阮鹤弦放下心来,提笔在和离书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韩凌薇离开药王谷,一路回到清风门,宣布和燕森博订婚,并推举他成为清风门新任掌门。
这是她第三次嫁人,她的前两次婚姻都只维持了不到一年时间。
但愿这第三次,能够走得长远一些。
吉州。
乔舒云找到谈轩明时,她正在被一众高手围攻,等她解决完那些高手,再回到谈轩明身边时,她已经奄奄一息了。
谈轩明将怀中的白泽匣交给她,断断续续道:“云家的观、观音丹云老服过一颗,剩、剩下一颗,还有玉珏,都在匣、匣中了。”
“你先别说话,我来给你疗伤。”乔舒云喂了她好些从药王谷带出来的伤药,又输送内力为她疗伤,却都不管用,她不但浑身是伤、体内五脏六腑也几乎都被震碎,眼下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
谈轩明继续道:“云老头本、本来交待我,把东西取、取出来交、交给你。我、我想着你也不急着用,就先去苏杭玩一圈再、再说。没、没想到……”
没想到观音丹会突然散发异香,她这才赶紧赶来吉州取出白泽匣,拼死保护,等她过来接应。
乔舒云一时更加憎恨那许寰尘,若不是因为他留的这个后着,谈轩明现在本来应该在苏杭畅快游玩,而不是……
“没事,还有昙幽精血。”乔舒云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可当她默念法诀,试图调动体内那滴昙幽精血时,却发现没有丝毫反应。
“怎么回事?莫非你上次告诉我的法诀又是错的?”乔舒云忙问。
谈轩明摇摇头:“法诀没错,是你体内压、压根就没有昙幽精血,不、不然的话,之前,我我也不会无、无私到,用自己的昙幽精血救你。”
乔舒云一时如遭雷击,怎么可能?她体内怎么会没有昙幽精血?为什么她不早些告诉她?没有昙幽精血,她现在怎么救她?
这时,鼻间充斥的异香提醒了她,对,还有观音丹,观音丹能够提升五十年功力,说不定也能对她的伤势有效。
她当即从匣中取出那颗观音丹要喂给她,谈轩明却摇摇头道:“没用的,伤重之人、若是服下观音丹、只会立、立刻毙命。”
乔舒云犹豫了,因为她说的确实有道理,如果观音丹没有疗伤的功效,那么伤重之人一旦服下,就会被其中磅礴的内力所冲击,导致即刻毙命。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救她了吗?
“你为何不早些服下此丹?提升了武功,便不会……”乔舒云一时泣不成声。
谈轩明趁她不注意,直接将她手中那颗观音丹弹入她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乔舒云还没反应过来,丹药便化在了她嘴中。
“我天资远、远不及你,这观音丹便、便是给我也、也浪费了。”
谈轩明说完,挑起她的下巴,邪魅一笑道:“不知这位美人芳名?何故哭得这般伤心?叫哥哥好生心疼……”
说着,她瞳孔涣散,彻底断了气息。
第八十二章 成圣
瑟瑟秋风一点点带走谈轩明身体的温度, 乔舒云抱着她渐凉的身体,满心悲凉。
十多年前,镖局满门的尸体摆在她面前, 她只能抱着那些焦黑的尸体悲恸大哭,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数月前,云老死在她面前, 她除了拼命吸收他传给她的每一分内力, 同样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 她已经是半圣修为, 可当谈轩明死在她面前,她却仍旧无能为力。
这些年,她拼命练剑, 日夜不间断地习武修炼, 究竟有何意义?
到头来,她还是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更别提守护苍生了。
既然守护不了,那就干脆以杀戮止战, 只要杀尽世上所有恶人,这世间自然就太平了。
可是, 她杀得了恶人, 却除不去人心的恶念。
而且, 一旦杀戮成性, 焉知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许寰尘’?
究竟是杀戮, 还是守护?
乔舒云一时头疼欲裂, 似乎大脑被一剑劈成两半, 一半叫嚣着要杀杀杀, 另一半则劝阻着要心怀仁义要守护苍生。
一旁几名暗卫见她身上气息不稳, 似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忍不住出声唤道:“乔姑娘、乔姑娘,你还好吗?”
她却仿佛没听到,身上气息波动得愈发厉害,几人正有些不知所措时,就见十余匹快马朝这边急奔而来。
几人只当这些人又是奔着异香来的,忙戒备起来,却见快马驰到近前突然停下,为首一名身穿玄衣手持黑鞭的青年翻身下马,奔到近前,看到乔姑娘怀里的尸首后,猛地扑了过来,想要从她手里抢过尸首。
暗卫们认出来这名玄衣青年是幽冥教少主敖锐,还没来得及提醒他,就见他被乔姑娘一掌击飞出去,吐血倒地。
“乔舒云,是不是你害死了明萱?你快把她的尸首还给我!”
敖锐愤怒大喊,又记起一件事,忙改口道:“不对,还有昙幽精血,你还不快用你体内的昙幽精血把明萱救活!”
乔舒云被敖锐的突然到来,从浑噩中被唤醒,也多亏了他,她才没有继续走火入魔。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解释了句:“我体内没有昙幽精血。”
“不可能!你娘曾经是幽冥教圣女,你是你娘唯一一个女儿,体内怎么可能没有?”
敖锐不相信,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边的血丝,快步走过来,抓起她的手腕探了探。
这一探,他脸色瞬间变得灰败,她体内竟然真的没有昙幽精血!
月姑姑体内的昙幽精血也用掉了,也就是说,明萱真的没救了。
他猛地甩开她的手,恶狠狠地瞪着她:“都怪你,若不是明萱为了救你用掉了她体内那滴昙幽精血,她今日怎么会死?”
乔舒云没有反驳,是啊,都怪她,不但用掉了谈轩明珍贵的第二条性命的机会,还没有及时察觉,自己体内没有昙幽精血这件事。
不然,她一定不会让谈轩明离开她的视野,而是时刻把她绑在身边,用自己的性命保护她的周全。
亦或者,当初她没有劝谈轩明脱离幽冥教的话,她现在兴许还好好的在幽冥教待着,而不至于趟进这摊浑水里,平白丢了性命。
“把明萱的尸首还给我!”敖锐说着便要动手去抢,却见她直接抱着谈轩明后退了数丈远。
“乔舒云,你什么意思?你害死了她,还要罢着她的尸首做什么?”敖锐怒声质问。
“若我把她的尸首给你,你又会做什么?”乔舒云反问。
“当然是带她回幽冥教,以我妻子的名义下葬,将来我死了,也会同她葬在一起。”敖锐理所当然道。
“她生前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你凭什么以为,她死后会愿意和你葬在一处?”乔舒云平静地发出质疑。
敖锐一愣:“即便她不愿意和我葬在一起,那也要把她带回幽冥教安葬……”
话还没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这话的可笑,明萱厌恶幽冥教,厌恶幽冥教赐予她的圣女身份,厌恶幽冥教的一切,她无时无刻不想脱离幽冥教,又怎么会愿意死后葬回幽冥教?
“那你,打算把她葬在哪儿?”敖锐忍不住问。
乔舒云想了想,那日她和谈轩明一起在云老的墓碑前喝酒,曾经聊到过死后下葬的问题。
当时谈轩明说:“若哪一天我死了,才不要像云老头这样被埋在土里,想喘口气都难。也不要什么盛大的葬礼,怪麻烦的。到时候,你就一把火把我烧了,再把我的骨灰撒进海里,兴许我飘啊飘啊,就飘到了海的对面,能看到海的对面是什么样子,飘到海外仙岛上也不一定……”
乔舒云将谈轩明的这个愿望说了,敖锐一听当场反对道:“不行,不能烧,烧了不就死无全尸连转世都难了?而且、而且明萱她最怕疼了,怎么受得了浑身焚烧之痛?”
敖锐说着说着,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越哭越伤心。
明萱身上都是伤痕,她死的时候一定很痛很痛。
他恨自己,为什么之前被她赶走时没能坚持留在她身边,为什么这次没能及时赶过来救她,为什么为什么……
看着一向最要面子的敖锐全然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哭,乔舒云心里微微触动,让步道:“那就不烧,用棺材葬进海里。”
敖锐这才止住哭声,跟着她一起去城中买棺材。
乔舒云抱着谈轩明的尸体走在前头,敖锐带着人跟在后头,然而,令他讶异的是,乔舒云每走一步,身上的气息都在飙升,同时散发出阵阵异香。
这是、观音丹?她服了观音丹?
短短三步,她身上的气息竟然就磅礴如海,仿佛父亲给他的感觉一样,她成圣了?
古有三步成诗,她倒好,三步成圣了。
敖锐心知,要做到这一点,光有观音丹是不够的,还得有足够的悟性才行。
想当初,两人同是化境大圆满时,他手握幽龙鞭都打不过她。
现在,她已经成圣,而他才将将合境中期,恐怕这辈子都追不上她了。
乔舒云不知他心中所想,她现在的境界已经从涅境大圆满跃升至圣境中期,体内充斥着磅礴似海的内力,心境也前所未有的坚定。
既然杀戮和守护两条道都走不通,那就杀该杀之人,护能护之人,这就是她为自己选的道。
一路上,因为她身上散发的异香,引来了不少觊觎之人,但一感受到她身上的圣境气息,便都躲得远远的,不敢招惹她。
到了城中,乔舒云买了一具最贵的棺材,又给谈轩明买了一身新衣裳,给她整理好仪容后装进棺材,另外还买了几幅山水图花鸟图美人嬉戏图等一起装进棺材作为陪葬,最后将棺材密封,再用马车载着棺材一路往海边去。
到了海边,将棺材捆上竹筏,以内力推离海岸。
看着竹筏随着水流一点点飘远,乔舒云心下默默祈祷,但愿谈轩明真的能够飘到什么海上仙岛去,那样,仙岛上的仙人兴许能救活她的性命。
这也是她同意不将谈轩明焚烧成灰的原因,留着全尸,还有复活的希望,烧成灰,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哪怕这希望只存在于尚存之人的想象里,但能有一份希冀总是好的。
一路上,敖锐没敢对她海葬明萱提出任何异议,无论是抬棺材还是扎竹筏,她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生怕惹恼了她,她连送明萱最后一程都不让他送。
此刻,他站在海边,看着竹筏渐渐飘远,仿佛看到明萱活生生地站在竹筏上,风流倜傥地摇着手中的折扇,突然,她回过头,朝他灿然一笑,似是在邀请他随她一起出海远航。
他忙不迭地朝她走去,无论她要去哪儿,他都愿意陪她一起……
乔舒云见敖锐突然涉进海水,往竹筏飘远的方向快步走去,连海水没到自己的胸口都没发觉,便知他这是犯了痴,忙提气飞过去,将他拎回海边,斥道:“表姐不需要你给她陪葬,你便是要寻死,也别在这儿!”
敖锐这才陡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他没有反驳她,只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寻死了。”
乔舒云见他答应不再寻死,才放下心来。
此地离建州甚近,她正好去将当初寄养在农户家的陆家遗孤接出来。
之前她一直想去建州接走陆家遗孤,却总是没有机会,现在正值大乱,她得给陆家那个孩子找一处更安全的地方安置才行。
敖锐浑身湿漉漉地坐在海边,凝望着竹筏上的人影,直到竹筏彻底消失在海平面上,他才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却发现本来在他身边的乔舒云竟然不见了,一问手下,才知她早就走了。
想到明萱死了,他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回幽冥教了,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他犹豫了下,往乔舒云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乔舒云见他突然追上来,似乎还打算一直跟着她,忍不住问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敖锐嗫嚅了半天,吐出一句:“你体内有明萱的昙幽精血,这是明萱留在世上最后的东西了。”
乔舒云沉默了,他这是把她当成表姐的替身来缅怀了?
“我不是表姐,你最好别再跟着我。”
丢下这句话,她快马加鞭继续往建州赶。
敖锐犹豫了下,还是远远地跟了上去,却又不敢离得太近,以免惹恼了她把他胖揍一顿。
乔舒云虽然不想被他跟着,但他毕竟是谈轩明视作兄弟的人,她也不好真的对他出手,只能由着他去了。
到了建州,找到当初她寄养陆家遗孤的农户,却得知,孩子被人抓走了。
若是想要救孩子,就拿玉珏来换。
乔舒云心里瞬间掀起滔天怒火,陆家已经被灭门,他们竟然连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都不放过,还拿孩子来威胁她!
第八十三章 荒谬
乔舒云去到冠清山, 也就是农户所说的交接地点,却没有直接露面,见山下有人轮流蹲守, 便一路尾随,跟着换班离开的人,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帮派阴海帮。
暗中搜寻了一圈, 发现阴海帮里并没有陆家遗孤的踪影, 便直接抓住阴海帮的帮主, 逼问孩子的下落, 以及他究竟是为谁做事。
阴海帮帮主却一无所知,言称自己也是被逼的,若是不按对方的命令行事, 就会被灭门。
对方吩咐, 等她出现,就用对方留下的飞鸽发信出去,对方自会派人带着孩子过来,交换玉珏。
乔舒云其实早已料到了这个答案, 但,要想让她就这么乖乖地把玉珏拿出来交换孩子, 不可能!
“告诉对方, 想要玉珏, 就让他们的真正主使亲自带着孩子来取, 打赢了我, 玉珏我自会双手奉上。如若不然, 我就毁掉玉珏, 让他永远也打不开封印之地。”乔舒云冷声道。
对方既然想用孩子把她钓出来, 那她也可以用玉珏把幕后之人逼出来。
阴海帮帮主虽不知道封印之地是什么, 但眼前这位显然是他得罪不起的,忙按照她的吩咐,快速写了封信,飞鸽传书出去。
清风门,韩凌薇和燕森博成婚后,才发觉他似乎有事瞒着她,总是背着她与人密谋些什么。
这日,她偷听到,他似乎要用一个孩子来诱杀一个人,并从那人手中拿到一样东西。
而他要诱杀的那个人,竟然就是乔舒云。
哪怕是为了对付乔舒云,她也不赞同用一个无辜的孩子来做诱饵。
她当即推门进去,强烈反对道:“我清风门乃是正道名门,怎能用一个无辜稚子做诱饵?此举和魔教邪派又有何异?”
燕森博没料到她会突然进来,忙让手下先退下,问:“夫人可知,那日在鱼龙寺,岳父为何要对乔舒云出手?””自是因为父亲发现她是幽冥教余孽,还欲对恒空方丈不利,父亲为了保护恒空方丈,才出手阻拦她。”韩凌薇答。
她现在已经知道那日是父亲先对乔舒云出手的,但那又如何,幽冥教余孽人人得而诛之。父亲最后死在她手里,是不争的事实。
燕森博摇摇头:“岳父之所以对乔舒云出手,保护恒空方丈只是其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夫人你啊。”
“为了我?”韩凌薇有些不解。
“之前卫辞为了她和夫人你和离,岳父看你伤心,早就想要杀了她为你报仇了。更何况,她手里还有九大至宝之一的桑乾剑,一个幽冥教余孽怎配拥有此剑?岳父想要夺回此剑给夫人你傍身啊。”燕森博道。
韩凌薇一时震惊不已,原来、原来父亲竟是为了她?若不是因为她所嫁非人,父亲就不会对乔舒云出手,更不会死在乔舒云手上。
是她,是她害死了父亲!
燕森博观她神色,继续道:“两年前,夫人去飞星阁的途中,曾遭遇刺客,是卫辞及时赶来救了你。夫人可知,当日那名刺客是何人?”
韩凌薇正满心伤痛懊悔,听他突然提起两年前的事,不理解这两件事之间有何关联,便摇了摇头。
“那刺客,正是乔舒云所扮。”燕森博揭秘道。
“什么?怎么可能是她?”韩凌薇大为震惊,但仔细回想了下,当日那刺客的身形和乔舒云确实十分相像,许是为了掩饰身份才故意发出中年妇人的声音。
而那日卫辞赶来的时机确实太过凑巧,最重要的是,刺客逃跑之前,一道剑风,刚好将她扫进卫辞的怀里。
难道,那名刺客当真是乔舒云?
那日之前,她本想对卫辞敬而远之,正是因为那次英雄救美,让她决定,勇敢地向前走一步。
可原来,这场所谓的英雄救美,只是他们主仆俩给她设的一个圈套。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她跳进圈套,步入一段虚假的婚姻,最后不需要她了,便扔给她一纸和离书,将她扫地出门。
哈哈哈……何其可笑?何其荒谬?
燕森博见她大笑不已,担心她刺激过头,正要说几句话转圜一下,就听她出声道:“我同意你之前的办法,但,要换一个地点。”
阴海帮后山,乔舒云正在练剑,秋霜剑太过轻盈飘逸,苍崖剑又太过厚重苍郁,因而,她融合了两套剑诀之长处,外加先前和韩烨等人对战的感悟,自创了一套《霜云剑法》。
此剑法主千变万化之道,轻盈中不乏厚重,飘逸处透着苍郁。似霜似云似雨似风,似雷似电似金似火,变化层出不穷。
敖锐远远地看她练剑,被她自创的这套新剑法的威力震惊到,暗自决定,日后坚决不能与她为敌,否则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阴海帮帮主收到对方回信,亲自来后山找乔舒云,见她一剑能劈开半个山头,自是不敢上前,等她练完剑,才赶紧上前将纸条交给她。
乔舒云展开纸条一看,对方竟同意了她的要求,只不过,将比武地点从冠清山改到了太源山。
太源山地处洪州,占地极广,是附近几州最大的山脉,有山峰一百余座。
其中,最高峰是太光峰,山高数百丈。
太光峰附近有一座太霞峰,曾被绝世高手一剑削平了峰顶,此后,成了江湖中人论剑切磋的一大好去处,还曾在此召开了数届比武大会。
幕后之人将比试地点改到太霞峰,究竟是何用意?
眼下已然入冬,等到了比试之日,太霞峰必定早已被冰雪覆盖,难道,那幕后之人所习的九转长生功上半部,能借冰雪之力?
乔舒云心下这般猜测,却也不甚在意。
无论对方是何人,也无论对方修是否能借冰雪之力,这一次,她必要在太霞峰顶,斩掉对方的头颅。
为镖局满门、为云老、为谈轩明、为所有被他残害的天璇后人,报仇雪恨!
去往太源山的路上,江湖上传出消息,幽冥教余孽乔舒云残忍杀害天璇后人,夺取白泽匣和清宴玉珏,欲打开封印之地,夺取被封印的至宝。
清风门欲召集天下群雄,共赴太霞峰,围剿魔教余孽,夺回白泽匣和清宴玉珏!
乔舒云在茶肆听到消息,并没有太过讶异,那幕后真凶颠倒黑白栽赃陷害的本事,早在鱼龙寺,她就已经领教到了。
只是,清风门发出这个召集令,是因为韩凌薇想报父仇,还是因为,清风门也有人为幕后真凶效力?
敖锐却是气愤不已:“这些个名门正派,自诩正义,为了抢夺白泽匣和清宴玉珏,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见她仍然打算往太源山去,敖锐忍不住劝阻道:“这就是他们给你设的陷阱,你去了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我必须去。”乔舒云回给他四个字。
无论是为了陆家遗孤,还是为了报仇雪恨,亦或是完成云老遗愿拯救苍生,她都必须得去。
“你、你这人怎么脑子一根筋呢!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去,非但报不了仇,还会平白丢掉自己的性命!”敖锐焦急道。
乔舒云没有理会他,喝完茶,便牵出自己的马匹,准备继续往洪州方向去。
敖锐见自己好说歹说都劝不动她,一时气恼不已:“你的这条命是明萱给的,你不能死,本少主也不允许你死!”
乔舒云瞥他一眼,道:“你若继续跟着我,只会坐实我魔教余孽的身份,那样,我恐怕会死得更快。”
敖锐神色一滞,是啊,他是魔教少主,若跟她走得太近,反而会害了她。
但,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么去送死。
想来想去,他决定给父亲飞鸽传书,请父亲出手相助。
乔舒云怎么说也是萦姑姑的女儿,兴许,父亲会愿意出手,保住她的性命。
信发出去后,他乔装易容,远远地跟着乔舒云,万一被人发觉,他就抢先对乔舒云出手,撇清和她之间的关系。
这样,就不会再有人认为她是幽冥教的人了。
乔舒云来到太源山下时,离比试之日只剩三天了。
她仰望着那巍峨的山脉,没有丝毫犹豫,冒着寒冬风雪,径直往太霞峰顶登去。
暗卫们带足三日的食物,陪着她一起登到峰顶,见她一连三日,都闭着眼睛在峰顶打坐,神色极为平静,仿佛即将到来的,不是一场针对她的围剿,不是流血和死亡,而是一场她期待已久的大战,是终于到来的解脱和光明。
他们本来紧张又恐惧,却被她的平静和淡定所感染,无非是一死罢了。
早在他们当上死士那一天,就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死。
但这一次,他们的死,将意义非凡,因为,他们是为了守护苍生而死,而不再是为了保护某个主人而死。
这日,山下传来动静,紧接着,一大群武林高手纷纷登到太霞峰顶,暗卫们急忙拱卫在乔姑娘四周,防备那些武林高手偷袭。
众人看到乔舒云只带了区区几名护卫,连他们上来了,她也还是闭着眼睛打坐,没有丝毫反应,显然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如此目中无人傲慢自大,待会儿定要给她点厉害瞧瞧。
等到所有人都站在了峰顶,燕森博作为此次召集群雄的号召人,也作为清风门的新任掌门,他正欲开口痛斥乔舒云一顿,就见她突然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如闪电般射向他。
他心下一抖,大脑霎时一片空白,竟将自己准备好的那番话忘了个干净,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八十四章 自辩
乔舒云将视线从燕森博身上挪开, 看向眼前这数百名武林高手,他们来自各门各派,他们看她的眼神里, 有憎恶、有仇恨、有贪欲、也有惧怕……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他们都想要置她于死地。
她无法分辨, 他们当中, 哪些人是在为幕后主使办事, 又有哪些人, 只是被蛊惑想来替天行道。
“妖女,当日便是你害死了我派掌门,今日便要让你血债血偿!”轩辕门的人抢先开骂。
“我寺方丈和韩盟主惨死在你这魔教余孽手中, 今日贫僧少不得要大开杀戒了!”鱼龙寺的僧人紧跟着斥责道。
燕森博回过神来, 急忙附和道:“不错,我师父惨死你这魔女手中,今日,燕某广邀群雄, 必要将你这幽冥教余孽斩杀在太霞峰顶!”
“乔舒云,你作恶多端丧尽天良,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这是殷雷宗那位失踪的邱长老。
“乔施主, 若你能将你所犯罪恶一一说来, 诚心忏悔, 贫尼愿意在你死后为你诵经超度。”这应是冲虚观的寂梵师太。
……
乔舒云将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意外的是, 除了韩凌薇, 还看到了一个熟人。
虞悠悠, 她竟然也来了?
也是, 她和韩凌薇义结金兰,自是和韩凌薇同仇敌忾的。
而韩凌薇此时看她的眼神,冷漠中透着极端的愤怒,似乎比上一次在药王谷外,更加憎恨她。
她和她身旁的那位燕森博,听说已经结为了夫妻,可这个燕森博,既是这次召集武林群雄的人,就说明,他和幕后主使脱不了干系。
但,以他合境大圆满的修为,应该只是个小卒子。
真正的幕后主使,应该并不在这数百人里,因为这些人里,没有一个圣境高手。
一众武林高手还在轮番声讨乔舒云的罪行,她开口,平静地打断他们。
“孩子呢?”
“什么孩子?”场中大半高手只是应召来围剿魔教余孽,并不知什么孩子的事情。
还有一小半则或是心虚或是冷漠亦或是露出凶戾的表情。
乔舒云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又看向燕森博,再次问道:“燕掌门,我应邀来此,你是不是也该把孩子还给我了?”
燕森博被她点名,只好挥了挥手,身后手下提出一个竹篓,掀开上面遮盖的竹席,露出里面被点了穴不能出声也不能动弹的幼小孩童。
乔舒云示意暗卫将竹篓提回来,又亲手抱起竹篓中的孩子,解了他的穴。
见他瞬间害怕得大哭起来,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检查了下他的身体,见并无异样,便把他交给暗卫。
“你们带着孩子下山,找一处安全之所安置了他,便自行散去吧。”
乔舒云说完,又担心幕后主使会再次对这孩子下手,便叮嘱了句:“若下山路上,遇到什么危险,便放信号弹,我会第一时间赶过去相救。”
暗卫们没想到她竟要支走他们,独自面对这场围剿,当即跪下表忠心道:“我等愿追随乔姑娘,和乔姑娘同生共死。”
“你们留在此处也只是徒增伤亡,不如帮我把孩子安全送下山,乔某在此谢过诸位了。”乔舒云坚持道。
从一开始,她便没打算让他们陪她一起送死,若不是为了陆家这名遗孤,她甚至不会让他们陪她一起上山。
暗卫们见她主意已定,只好抱着孩子,往山下去。
然而,暗卫们才迈出几步,燕森博就出声阻拦道:“慢着……”
乔舒云一记锐利眼神扫向他:“怎么?燕掌门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
燕森博心下再次一抖,忙镇定下来,解释道:“孩子可以走,但我得确定,玉珏还在你身上!”
乔舒云从怀中取出云家那块清宴玉珏,朝众人展示了下,淡声问:“现在,你可以让孩子下山了吧?”
燕森博见过真的玉珏,见她手中那块玉珏不似作假,才摆摆手,让人放了那些暗卫离开。
场中众人看到她手中的玉珏,不约而同地呼吸一热,集齐玉珏,就能打开传说中的封印之地,拿到封印其中的宝物,成为武林至尊,甚至立地成神长生不老!
乔舒云不顾这些人有多眼热,只随意将玉珏收回怀中,才扬声道:“诸位,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们可能都不会相信,但乔某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一句。我乔舒云,非但没有残害天璇后人,恰恰相反,我乔家才是天璇后人之一。”
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她不是残害天璇后人的幽冥教余孽吗?怎么又说自己才是天璇后人?
乔舒云见众人面露疑惑,继续讲述道:“十二年前,我乔家,乃至整个平顺镖局,惨遭灭门。正是因为,有人想要夺取我乔家的白泽匣和清宴玉珏。”
“不止我乔家,这些年,云州杜家,嘉州杨家,邵州云家,兖州蓝家,还有建州的伍家和陆家,都相继惨遭灭门。而原因,和我乔家一样,是有人觊觎他们手中的白泽匣和清宴玉珏。”
众人听她说的这般详细,不似作假,不禁有些犹疑,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燕森博见状连忙开口道:“诸位,莫要听这妖女狡辩,据我所知,天璇后人当年分散各州彼此再不联系,就是为了隐藏身份。这妖女若非是残害天璇后人的凶手,又怎会知晓这几家乃是天璇后人?”
“燕掌门有所不知,各家天璇后人表面不再联系,实则每一家都有独特的标记,只要看到标记,就会知道彼此身份。不信的话,诸位可以去我方才说的那几家查探一二,到时真假自现。”乔舒云纠正道。
燕森博愣了下,什么独特标记,他怎么不知道?
乔舒云见自己成功诈了燕森博一把,便补充道:“若遇到紧急情况,还可以发射独特的求救信号,向其他天璇后人求救。方才那个孩子,便是建州陆家的遗孤。”
“两年前,我收到陆家发出的求救信号,赶过去时,陆家已经被灭门,陆老庄主临死前,特意将陆家的玉珏还有遗孤交托于我。”
说到这儿,她话音陡地一沉:“我千辛万苦救下这个孩子,安置在一处安全之地,而燕掌门,却为了得到陆家这块玉珏,抓走陆家遗孤要挟于我。还谎骗诸位,让诸位给他做打手,帮他抢夺玉珏,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众人看燕森博的眼神一时充满质疑,此人看着忠厚正直,没想到竟然如此居心叵测!
燕森博没想到乔舒云简单几句话就险些扭转了场中局势,连忙辩解道:“乔舒云,你休要妖言惑众!方才那个孩子根本不是什么陆家遗孤,他跟你一样,也是幽冥教余孽!你敢说,你娘不是当年的幽冥教圣女?”
“我娘当年的确是幽冥教圣女。”乔舒云坦然承认。
“哈哈哈,大家看,她承认了!”燕森博得意大笑。
乔舒云没有理会他,只继续道:“她之所以接近我父亲,就是因为我父亲是天璇后人。但她还没有从我父亲手中拿到想要的东西,就和我父亲、还有镖局所有人一起,死在了十二年前那场灾难之中。”
“我侥幸存活到今日,就是为了找到当年杀害镖局满门的真凶!”
乔舒云说着看向燕森博,沉声质问:“燕掌门,我想,你一定知道那位真凶的身份吧?”
“什么真凶,你说的真凶不就是你自己吗?今天,我们大家就是来讨伐你这个魔教余孽的,你还是快快束手就擒吧!”
燕森博说完,又看向众人,大声道:“诸位前辈,莫要听这魔教妖女的鬼话,清宴玉珏绝对不能落在一个魔教余孽手中,今日,谁抢到了玉珏,玉珏就归谁,燕某绝不干涉。”
众人于是重新将目光落在乔舒云身上,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也无论燕森博是否可信,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清宴玉珏绝对不能落在一个魔教余孽手中。
乔舒云察觉到众人的眼神变化,想了想,还是将真相说了出来:“我知道,诸位想要清宴玉珏,无非是想要封印之地的《九转长生功》,可《九转长生功》非但不是诸位以为的神功,而是一本魔功。”
“杀害我乔家满门的幕后真凶,就是因为修炼了《九转长生功》的上半部,才迫切地想要得到封印之地的下半部。一旦让他拿到下半部,修成魔功,整个人间都会化作炼狱,所有人都会成为他汲取养分的食粮。”
众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闻言俱是愣了一愣,连燕森博也是头一次听说,一时也愣住了。
这时,人群中的邱长老出声道:“诸位,莫要被她给骗了。这套说辞,不过是所谓的天璇后人,害怕别人和他们抢夺九大至宝,才故意编出来的谎言!”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一百多年过去,大家早就开始质疑当年的天璇十八义士的初衷,怀疑他们不是为了守护天下太平,而是为了抢夺九大至宝。
那么,编出这样一个谎言来,也很正常。
燕森博回过神来,忙道:“不错,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天璇后人编出来的谎言,你说九转长生功是魔功,可有证据?”
乔舒云观察众人的反应,见他们果然不相信魔功的说法,既如此,她再怎么说,也无用了。
云老已死,她不欲再把他拉出来任众人评判。就算她把云老抬出来,没有真凭实据,他们也还是不会相信。
她当即冷笑一声:“燕掌门现在承认,我是天璇后人了?”
燕森博一时语塞,怪他方才一时说漏了嘴,现在可怎么找补回来?
一旁韩凌薇及时开口拯救了他:“不管你是不是天璇后人,你杀害了我父亲和恒空方丈都是事实,今日,你休想再逃脱!”
燕森博连忙附和道:“不错,诸位前辈,还请一同出手,为我师父,还有恒空方丈报仇!”
众人于是逐渐朝乔舒云围拢,无论是为了给韩盟主和恒空方丈报仇,还是为了夺回清宴玉珏,今日,都必须合力将这个幽冥教余孽铲除!
第八十五章 雪峰
乔舒云见众人还是决定对她出手, 心下虽失望,但还是客气道:“不管诸位相不相信,韩盟主和恒空方丈都并非乔某所杀。乔某今日只想逼出杀害平顺镖局满门的幕后真凶, 无意与诸位前辈动手,诸位若实在想与乔某切磋,不妨等那幕后真凶出来了, 问个清楚, 再做决断。以免被人当了筏子, 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赤霄宗洪长老脾气火爆, 听她这话分明不把他们这么多人放在眼里,当即暴怒道:“少说废话,让老夫看看, 你这黄口小儿究竟有几分真本事?”
说罢, 一记赤霄掌朝她狠狠拍去。
洪长老乃是涅境初期修为,这一记赤霄掌也使得炉火纯青,但看在如今的乔舒云眼里,却满是破绽, 她甚至没有拔剑,直接用剑鞘穿过掌风, 往洪长老胸口轻轻一拍, 便将他击飞出去。
洪长老万万没想到, 自己全力一掌, 非但没能伤到这小女娃半根毫毛, 还被她用剑鞘轻轻一拍就拍到了地上。
他活了大半辈子, 竟还不如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女娃, 练了一辈子武功, 人家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
这对他而言, 简直是奇耻大辱。
洪长老一时气急攻心,吐了一大口血,昏迷过去。
落在众人眼里,只当他是被乔舒云刚才那一下打成了重伤。
“果然是幽冥教余孽,出手竟如此狠毒!诸位,别再留手了,不然,我们今天都会死在她手上!”殷雷宗邱长老趁机煽动道。
众人之中,有一部分人对乔舒云之前说的话半信半疑,担心被人当了筏子,退到一边暂时不打算出手。
还有一部分人,被乔舒云刚才那一手震惊到,自知不敌,也退缩了。
余下数百人,被邱长老这一煽动,纷纷朝乔舒云围攻而去。
乔舒云抽剑出鞘,虽只用了两成内力对敌,但每出一剑,都能扫飞一大批人。
对于大多数人,她没有下狠手,但对于像邱长老这种煽动搅局的人,以及那会儿提到孩子时明显心虚的人,她毫不留手,直接取了他们的性命。
一旁,韩凌薇没有亲自出手,她没有找到观音丹,以她现在的武功,根本参与不了这种层级的对战。
见短短数月过去,乔舒云不但成了圣境高手,连剑术也变得登峰造极千变万化,不禁拧了拧眉,今日来的高手虽多,但武功最高的也只有涅境后期,恐怕所有人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
正担忧时,却见十绝门的几位长老突然带着弟子结了个十绝阵,将乔舒云牢牢封锁在其中,使得乔舒云再出剑时威力大减,而阵外之人对她的攻击则会威力大增。
如此一来,场中局势瞬间扭转,乔舒云被困在阵中,渐渐不敌。
虞悠悠见乔舒云受了几道伤,几次想破阵而不得,一时满心焦急。
今日这种场合,本不是她能来的,只是事关乔舒云,她担心燕九也会有危险,便也跟了上来。
刚才听乔舒云说了那些话,她其实是相信她的。
可光是她相信有什么用?在场这么多人,他们不肯相信她!
亦或是,他们信了她的话,却仍然经受不住至宝的诱惑,想要从她手中抢夺玉珏。
眼见乔舒云现在有危险,而设阵困住她的,正是十绝门的师叔师伯们,虞悠悠当即持鞭上前,加入战斗,而后‘惊呼一声’,假装受伤摔倒。
最疼她的六师叔果然分了神,十绝阵瞬间露出破绽,虞悠悠本以为,乔舒云会趁机破阵脱困,却没想到,她竟然好似没发现这个破绽一般,继续吃力对敌。
这时,韩凌薇及时赶过来,‘温柔’地将虞悠悠扶了起来,近乎强制地将她带离战场,退到场边,却仍然挽着她的胳膊,没有松手。
虞悠悠心知,她这是看出来她在捣乱,才刻意阻止她。
但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乔舒云就此丧命呢?
她当即放出一只毒虫,咬了韩凌薇胳膊一口,韩凌薇胳膊一麻,手下一松,虞悠悠趁机甩脱她,再次往场中去。
这次,她没再假装受伤,而是‘一不小心’入了阵,出现在了乔舒云跟前。
“快,抓了我做人质。”她无声地对她说。
乔舒云有些讶异,她本以为,虞悠悠定是和韩凌薇同仇敌忾的,没想到,她竟然不惜以自己做人质来帮她?
不过,她并不需要她的帮助。
于是,她剑风轻轻一扫,将她扫出阵外。
虞悠悠被扫出十绝阵后,整个人都懵了,她好不容易溜进阵中,让她抓她当人质,她竟然直接把她送出来了?她到底想做什么?她难道不怕死吗?
虞悠悠正想再进一次十绝阵,找她问个清楚,一名陌生男子却拦住了她,低声劝道:“别白费力了,她现在不需要你的帮助。”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易容的敖锐。
他很清楚,乔舒云现在是在故意示弱,想把幕后真凶钓出来。
虞悠悠有些不解,乔舒云现在都身受重伤气息萎靡了,怎么就不需要她的帮助了?
这时,乔舒云似乎忍无可忍,全力施出一剑,破开十绝阵,将围攻之人全都掀飞,她自己则吐了一大口血,蹲坐在地上,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众人没想到,她方才气息萎靡成那样,还能施展出这样惊世之剑,一时看她的目光都忌惮不已,不敢轻易再上前。
她毕竟是圣境高手,哪怕身受重伤,也能轻松灭杀他们。
这时,燕森博放出一枚信号弹,很快,一名头发斑白的老妇人登到峰顶。
“太上长老,那魔女已经身受重伤,不成气候。”燕森博躬身迎道。
韩凌薇看到老妇人,惊异地唤了一声:“姑祖母?”
韩桂枫只点了点头,便径直抬脚往乔舒云走去。
韩凌薇看了眼她的背影,又看了眼燕森博,心里疑惑不已。
姑祖母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还成了圣境高手?她和燕森博又是何时认识的?燕森博难道是在为她效力?
还有,姑祖母,难道就是乔舒云口中的幕后真凶?
韩桂枫看似毫不设防地朝乔舒云走去,实则满心警惕,果然,刚一靠近,‘虚弱至极’的乔舒云就一剑朝她刺来。
饶是韩桂枫有所防备,也被这一剑刺伤了腰腹,她迅速抽出长剑反击,她和她一样,都是圣境中期,乔舒云方才被众人围攻消耗了不少内力,必然不会是她的对手。
对于这个好不容易钓出来的‘太上长老’,乔舒云不敢轻敌。
她能成圣,是靠的观音丹和云老传功,内力定是不如眼前这位老妇人凝厚。
至于剑术,这老妇人一手清风剑出神入化,比韩烨还要高出不少,更是不好对付。
好在,她手里握的霜云剑威力非同寻常,另外,她还年轻,也就意味着,她气血更足,更能久战。
看到韩桂枫和乔舒云这场对战,众人才明白,乔舒云方才不过是在故意示弱,这一战,才是她的真实水平。
两人腾在空中,一个剑似清风,如影随形,一个剑似霜云,千变万化,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却也有所感悟。
毕竟,圣境高手的对战,不是轻易能看到的。
这一战,持续了很久,直到两人身上衣裳都被血染红,也没能分出胜负。
正当众人暗自揣测,这两人恐怕会打成平手时,韩桂枫似乎有些力竭,露出了破绽,被乔舒云一剑刺穿心口,跌落在地。
“太上长老!”
“姑祖母!”
韩凌薇和燕森博正要上前,却见乔舒云也从空中落了下来,还将剑尖抵在了韩桂枫脖颈处。
“说,十二年前,平顺镖局被灭门,是不是你主使的?当时还有哪些人参与其中?”乔舒云逼问道。
“不错,是我主使的又如何?你们的先祖,所谓的天璇十八义士,为了抢夺九大至宝,编出什么守护天下太平的可笑谎言。现在,是时候让至宝回归江湖了!”韩桂枫声音嘶哑,语气却透着疯狂。
“韩烨在鱼龙寺被恒空方丈下药,失去理智对我出手,是不是也和你有关?”乔舒云又问。
“他愚蠢顽固,不肯听我命令,我只能让他去死了。没想到,他连死,也死得那般愚蠢!”韩桂枫骂道。
一旁,韩凌薇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的死,竟然和眼前这位姑祖母有关!
乔舒云继续逼问:“除了鱼龙寺的恒空方丈,还有哪些人加入了你们?你们手中究竟有多少白泽匣和玉珏?还有,你们的头领究竟是谁?”
韩桂枫虽然承认自己是主使,但她应该不是真正的头领。
至少,伏击云老让云老重伤致死的那个人,不是她。
韩桂枫讥讽一笑,正要开口,突然,一道刀光割断了她的喉咙,她瞪大眼睛,看清来人后,张大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刀光袭来时,乔舒云迅速退开,才没有被伤到,见韩桂枫就这么断了气,她抬头看向来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叟。
奇怪的是,他头上的白发不像寻常老人那般枯槁,而是格外的有光泽。
这时,一名问心宗的长老看到他后,惊呼了一声:“毕老宗主?”
众人这才知道,这位白发老叟,竟然是问心宗上一任宗主毕昶,他竟然还活着?
乔舒云早已料到,除了韩桂枫,还会有武功更高的高手出现,因此,在和韩桂枫的对战中,她特意没有用全力,而是用拖字诀耗到韩桂枫气血衰竭露出破绽,才结束对战。
但她没想到,这位毕老宗主,气息竟和巅峰期的云老一样,是圣境大圆满。
难道,云老当日就是被他所伤?可云老说,对方也被他打成了重伤,三年五载都恢复不了。
这毕老宗主,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恢复的?
乔舒云来不及细想,毕老宗主便已经举刀向她砍来,她虽尚有几分内力,但绝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她当机立断,运转叠浪决提升内力。
哪怕叠浪决到了圣境阶段,提升的内力实在有限,但能提升一两成也是好的。
敖锐本以为,乔舒云打败了韩桂枫,就算是度过了今日这一劫,没想到突然来了个更厉害的,他眼睁睁地看着乔舒云被这个突然出现的毕老宗主压着打,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他满心担忧,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暗自期盼着父亲收到他的传信后,能及时赶过来相救。
乔舒云身上本就沾满了血,又连遭毕昶砍伤,很快,一身素衣染成深红色。
再这么下去,她定会死在他手上。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死掉,即便死,也要和这个毕昶同归于尽!
她不禁去想,如果她是卫辞,遇到这种情形,会怎么办?
卫辞能言善辩,定会先用言语扰乱对方的心神。
“毕老宗主,你是不是以为,拿到《九转长生功》下半部,你就可以突破圣境,立地成神?”
“你错了,你不但不会成神,还会成为祸害人间的恶魔!你回想一下你这些年的所为,是不是和恶魔没有什么区别?”
“那是因为你所修炼的《九转长生功》上半部,已经严重影响了你的心性,让你不知不觉间变得残忍、恶毒、失去人性!”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只能躲在见不得光的暗处,和阴沟里的老鼠又有何异?”
“你想要长生不老,难道是想做一辈子的耗子,让你的子孙后辈,跟着做鼠子鼠孙吗?我想,他们一定会为有你这位长辈感到耻辱!”
……
乔舒云用一句句恶毒的话激怒毕昶,他愤怒之下,出招愈发凶狠,却也渐渐露出破绽。
原来,他并没有全然恢复,只是不知用什么手段,暂时封住了伤势。这会儿动了肝火,才稍稍显露出来。
乔舒云当即退到崖边,取出怀中的玉珏,作势要丢进崖后深渊,扬声道:“今日我便毁了这玉珏,让你永远也打不开封印之地,也永远别想突破圣境长生不老!”
毕昶当即住了手,和缓态度道:“只要你将玉珏交给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那就请毕老宗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当年平顺镖局被灭门,可是受你主使?乔家的白泽匣和清宴玉珏,是否都在你手中?”乔舒云问。
“不错,是老夫主使,那两样东西,也确实都在老夫手中。”毕昶点头道。
乔舒云心下微微疑惑,难道轩辕门掌门谷禹骗了她?他当时说,去乔家的有两拨人,第一拨人杀了爹爹,拿走了玉珏,第二拨人什么也没找到,将镖局灭了门。
可现在看来,应该只有一拨人才对。
“毕老宗主刚才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的很简单,那就是请毕老宗主将今日这些人里,所有参与了当年镖局灭门的人,全都杀了。”乔舒云提出条件。
毕昶扫了眼场中,他今日派来的人里,许多都已经死在了乔舒云剑下,只还剩十几个人活着。他没有犹豫,直接出刀取了这十几人的性命。
“现在,你可以将玉珏交给老夫了吧?”他向她伸出手掌。
“光杀了他们可不行,当年镖局被灭门,毕老宗主你才是幕后主使,你还请毕老宗主自戕!”乔舒云冷声道。
毕昶大怒:“老夫劝你别不知好歹,不然,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将为你陪葬!”
“那正好,乔某正嫌黄泉路上太过孤单呢。”乔舒云不以为意道,说着,她突然将手中的玉珏抛向崖下。
毕昶见状吓得立时扔下手中的刀,飞身上前,要去捞回玉珏,乔舒云趁机朝他左胸口全力刺出一剑。
这里是云老之前重伤他之处,也只有这个位置,她才能真正伤到他。
毕昶捞住玉珏的同时,中了她这一剑,抬手一掌将她击飞出去。
玉珏到手,毕昶便无所谓乔舒云的死活了,正要下山,却见乔舒云撑着剑起身,不要命地朝他攻了过来。
毕昶抬手摄起地上的长刀,准备给她个痛快,却见她总能躲过要害,每次被砍倒,都会再次爬起来,在他身上也留下一道剑痕。
一次又一次,毕昶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好不容易封住的伤势彻底发作了,还因为乔舒云刚才那一剑加重了许多。
再这么下去,就算杀了她,他手里这块玉珏也很有可能被别人抢走。
他开始怕了,这个乔舒云,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他就不应该跟一个疯子较劲。
再次将她砍倒后,他迅速施展轻功准备下山,一段剑尖却从心口冒了出来,他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到的,就是乔舒云沾满鲜血的面孔,以及执着到疯狂的眼神。
他缓缓倒地,在断气前的一瞬,正准备自爆,让今日在场所有人为他陪葬,就见乔舒云平静地拔出剑,又再次将剑插进他腹中,搅碎他的丹田,让他无法自爆。
他从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一个女人手里,还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
他望着天空,满心不甘,明明,他离突破圣境,只差这么一小步!
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众人看着圣境大圆满的毕老宗主就这么死在了乔舒云手里,还死不瞑目,再多的震惊,也无法形容他们此时的心情。
见乔舒云从毕老宗主身上拔回剑,又夺回玉珏后,明显失力跌坐在了地上,气息虚弱到了极致,便知道,这一战,是真的耗尽了她所有内力。
她这一身血衣,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可见她流了多少血受了多少伤。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抢夺玉珏。
因为,刚才那一战,她一次又一次地被砍倒,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继续出剑,那种不怕死的执着和疯狂,在每个人心里,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让他们敬重又惧怕。
唯有一个愚蠢自大的,竟然自以为可以趁虚而入,朝乔舒云宣战了。
燕森博那会儿躲在韩凌薇身后,才没被毕老宗主看到,躲过一劫,这会儿见乔舒云内力耗空身受重伤,自觉机会来了,当即道:“乔舒云,你这魔教余孽,竟然杀了太上长老和毕老宗主,我这就替武林除害杀了你!”
说完,持剑朝乔舒云狠狠刺了过去。
乔舒云本就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了,对于这种臭虫,她是半点耐心也无,用仅存的内力挥出一掌,将他劈飞出去。
燕森博重伤落地,恰好落在了韩凌薇跟前不远,他忙向她求救:“夫人、快、快带我下山求医。”
韩凌薇缓步走向他,却没有扶起他,而是一剑斩掉了他的头颅。
燕森博从头颅飞起到落地的短暂瞬间里,怎么也没想明白,夫人怎么会对他出手?
场中众人,包括虞悠悠,俱是一惊,没想到她会突然杀掉自己的第三任夫君。
韩凌薇杀死燕森博的原因很简单,父亲是被姑祖母害死的,而燕森博虽是父亲的徒弟,却为姑祖母效力,父亲的死,定然和他脱不了干系。
杀死燕森博后,韩凌薇缓步走向乔舒云,发出挑战道:“乔舒云,我欲与你一战。”
乔舒云很是讶异,她之所以杀掉燕森博,应该是已经相信了,她父亲的死,和她无关。为何又要来挑战她?
但她既然发起了挑战,那她即便内力耗空,没有半点力气,也要给她这个面子。
她撑着霜云剑站起来,却听韩凌薇又道:“这里太脏,我们去太光峰上一战。”
乔舒云看了眼雪地上的尸首血迹,确实有些脏,便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韩凌薇抢先飞向太光峰,乔舒云则稍稍缓了一下,恢复了些内力,才提气飞向太光峰。
落到太光峰顶,这座太源山脉最高的山峰,乔舒云还来不及欣赏美景,就听韩凌薇质问道:“两年前,去往飞星阁的路上,我曾遭遇过一次刺杀,那名刺客,可是你假扮?”
乔舒云愣了下,点头承认道:“没错,是我。”
韩凌薇得到答案,不再多问,直接朝她出了剑。
乔舒云内力本就几乎耗空,又不想真的伤到她,便只施展轻功与她来回周旋,同时暗自恢复内力。
韩凌薇追着追着停了下来,乔舒云便也停下来喘口气,不料,天地一阵旋转,等到她再次站稳时,竟莫名身处一座四方形寒冰牢笼之中!
上下左右前后,一共六块极厚的寒冰衔接而成的牢笼,衔接处看不到丝毫缝隙,仿佛天然形成一般。
乔舒云试图朝寒冰出剑,却只留下极浅的划痕。接着,她改划为刺,想看看能不能刺出洞来……
笼外,韩凌薇冷笑道:“别白费力了,这是当年靳大师用千年寒冰玉所制的冰笼,一经启动,便没有破解之法。只能等到三个月后,机关自动打开。只不过,以你现在的情形,别说三个月了,怕是三天也难撑过去吧,哈哈哈……”
靳大师?数百年前造出菩提有悔的机关大师?
乔舒云顿时心生绝望,看来,这个冰笼她是出不去了。
难怪燕森博突然传信将比试地点改到太源山,韩凌薇又特意要在这太光峰上与她对战,为的就是启动机关,用这冰笼困死她!
她今日先是对抗群雄围剿,又接连对战韩桂枫和毕昶两大圣境高手,最后,却栽在了韩凌薇手里。
她这辈子自问问心无愧,做的唯一恶事,就是当日为了给卫辞和韩凌薇制造机会,假扮刺客刺杀她。
今日,她栽在她手里,算是因果报应么?
乔舒云心下自嘲一笑,好在大仇已报,便是死在这冰笼中,也无憾了。
卫辞去原州找到石家那对双胞胎兄弟,确认他们是服了观音丹的天璇后人,为了遮掩他们身上的异香,他带着他们躲进了大漠。
等到异香消失,出大漠时却迷了路,好不容易出来了,正准备南下寻找云梨,却得知武林群雄要在太霞峰围剿她。
他快马加鞭千里迢迢赶过来,正准备登太霞峰,却听从太霞峰上下来的人说,韩凌薇趁云梨伤重,邀请她去太光峰上一战。
他心道不好,以最快的速度登到太光峰顶,却看到云梨已经身处冰笼之中。
他心跳骤停,飞一般地朝冰笼扑了过去……
第八十六章 冰笼
透过晶莹剔透的冰壁, 卫辞能清楚地看见,云梨苍白如纸的脸色,浑身数不清的伤痕, 以及那一身被鲜血染就的血衣。
可想而知,她经历过怎样惨厉的血战。
她现在急需医治,却被困在这四方冰笼内, 只能任由生命一点点流逝。
她却朝他笑了笑, 说:“别难过, 我今日大仇得报, 死也无憾了。”
不,不行,她不能死。
他疯狂地举刀劈砍冰壁, 冰壁却纹丝不动, 他又绕着冰笼摸索,想要找到打开冰笼的机关,却怎么也找不到。
传闻中的冰笼,果然无法破解。一旦启动, 只能等三个月后自动打开,重新沉到地下。
三个月, 三个月后她早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卫辞绝望又无力, 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打开冰笼救她出来?
“韩凌薇, 你既知道怎么启动冰笼机关, 一定也知道关闭机关, 快打开冰笼, 放云梨出来!”卫辞逼问道。
韩凌薇得意一笑:“难道你没有听说过, 这冰笼一旦开启, 只能等三个月后自动关闭吗?我在古籍中, 也只看到了如何开启机关。”
卫辞心中愈发绝望,怒声问:“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父亲明明不是云梨所杀!”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韩凌薇讽笑两声,“当日她假扮刺客,将我困入一段虚假的婚姻,今日,我便也困她于冰笼。这很公平,不是吗?”
“让她假扮刺客的人是我,欺骗你的人也是我,你为什么一定要报复她?还趁虚而入用机关暗害她!”卫辞愤恨不已。
韩凌薇笑了笑,说:“自然是因为,只有她死了,才能看到你最心痛的模样,才能让你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看着她脸上的扭曲笑容,卫辞满心的绝望瞬间转为愤怒,他立时挥刀向她砍去,他要杀了她,为云梨报仇!
韩凌薇没有躲闪,平静地等待那把屠刀落下,她想,若能死在他手里,也挺好的,至少,他会一直记着她。
然而,刀还未落下,冰笼里就传出一道声音:“辞儿,放她走!”
卫辞听到声音,哪怕心下再不愿,也还是停下动作,扔下刀,转身跑回冰笼前,欣喜道:“云梨姐姐,你刚才喊我什么?”
乔舒云方才不过一时情急才喊出那个称呼,可现在看着他期盼的神色,她难免有些心软,便又唤了一声:“辞儿,我时间不多了,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哎。”卫辞笑着应了一声,“云梨姐姐想听什么?要不要我把我这次在大漠里差点迷路的事讲给你听?”
“好啊。”乔舒云淡淡一笑。
卫辞于是盘坐下来,细细讲述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去大漠,你知道吗,大漠里,白天和晚上简直不是一个季节……”
韩凌薇看着两人隔着冰壁望着彼此,旁若无人般说着闲话,仿佛他们的世界里,容不下一个外人。
像她这种外人,在他们的世界里,仿佛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
她虽保住了性命,心却彻底死了。
今日之后,她和他们,彻底扯平了。
她转过身,无视群雄或鄙夷或嫌恶的异样眼光,如行尸走肉般,步伐僵硬地下山去了。
虞悠悠虽有些担心她,但更担心困在冰笼里的乔舒云,于是,她留了下来,默默地拿出几只甲虫,驱使甲虫在冰壁上钻洞。
只要能钻出哪怕一个细小的洞来,乔舒云就有救了。
可是,这几只甲虫直到被冻死,也没能在冰壁上留下一点痕迹。
敖锐见状,也拿出自己的鞭子,全力往冰壁上抽去。
他这条鞭子材质特殊,极为坚硬锋利,却也只在冰壁上留下一道极浅的鞭痕。
紧接着,赤霄宗的洪长老上前,使出赤霄掌朝冰壁狠狠拍去,试图借赤霄掌中蕴含的火之力融化冰壁。
然而,一掌拍下去,冰壁却是纹丝不动。
洪长老老脸一红,转身匆匆离开。
其余人纷纷上前,使出自己的绝招,却都没能撼动冰笼,只能叹气离开。
峰顶除了卫辞和被困在笼中的乔舒云,只剩一众暗卫,以及敖锐虞悠悠二人。
敖锐见大家都打不开冰笼,而卫辞只顾着和乔舒云闲聊,似是已经彻底放弃了,他皱了皱眉,还是决定下山去找父亲来救人。
虞悠悠陪着卫辞在冰笼外坐了半日,身子都快冻僵了,卫辞也没有看她一眼。
而冰笼内,乔舒云闭着眼睛听着卫辞讲话,一副随时会‘睡着’的样子。
她不忍亲眼看乔舒云死去,便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下山去了。
卫辞讲完大漠的经历,见云梨半靠着冰壁,几乎要‘睡着’了,他转头吩咐暗卫,让他们飞鸽传书回幽州,找父王求救。
又吩咐从飞星阁带出来的侍从,传信去飞星阁,向夏老阁主求助。
哪怕希望渺茫,但兴许父王或夏老阁主能有办法呢。
接着,他将暗卫和侍从都遣下山去。
他现在只想和云梨单独待着,不想有任何人在旁边看着。
暗卫和侍从只好将身上带的干粮药物还有厚衣服留给他,听命下山去了。
卫辞没有吃东西,他现在感觉不到饥饿,也感觉不到寒冷,因为,冰笼内的云梨,只会比他更饥饿更寒冷更痛苦。
他唤了云梨几声,她没有应他。
他不能让她就这么睡着了,他拿起玉笛,开始吹奏乐曲给她听,希望能够唤醒她。
片刻后,乔舒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峰顶只剩他一人,便劝道:“山上太冷了,你该下山了。”
卫辞摇摇头:“我一点都不冷,你忘了,我练的寒冰阑雪功,本就比常人更耐寒。”
乔舒云忍不住咳了两声:“你答应过我,若我出了什么事,会代我完成云老的遗愿。今日我虽杀了毕昶和韩桂枫,但难保江湖上还有修炼九转长生功的人。你得好好活着,不能让任何人打开封印之地。”
卫辞看着她嘴边咳出的血迹,心痛到难以呼吸,但还是笑着说道:“我只是想送你最后一程,答应你的事,我会好好完成。”
他所说的最后一程,指的是黄泉路。他不会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去走黄泉路。
乔舒云放下心来,交待道:“三个月后,定会有人上山抢夺我手中的这块玉珏,你不必和他们争抢。当初我去琉璃岛之前,把陆家那块玉珏藏在了台州沿海镇镇外往西十里的一株梨树下,你去把那块玉珏取出来藏好。只要少了一块玉珏,封印之地就无法打开。”
卫辞点点头:“我记下了。”
不过,那块玉珏就让它一直埋在那颗梨树下吧。
“还有嘉佑,也要劳烦你帮我照顾了。”乔舒云又道。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卫辞笑着应道。
他给药王谷捐了一大笔钱财,相信药王谷的人会好好照顾嘉佑的。
乔舒云点点头,再次疲惫地闭上眼睛。
她真的好疼,浑身都在疼,可她不敢叫疼,怕让卫辞发觉了,会更难过。
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她告诉自己。
可每当她快要睡着时,总会有一阵熟悉的笛声将她唤醒。
一天,两天,三天……每一次她睁眼,都会看到卫辞身上覆盖的雪又厚了一层。
她想劝他,不必执着于送她最后一程,却也知道,他比她更执着,一定不会听她的话。
不知过了多少天,也不知自己是第几次昏迷。
这一次,她梦见了爹娘,还有镖局的叔伯婶婶们,她告诉他们,她帮他们报了仇,他们慈爱地看着她,向她伸开双臂。
她像儿时那般,欢喜地朝他们奔去,想要扑进他们温暖的怀抱……
身后隐隐传来熟悉的声音,似是有人在焦急地呼唤她,是谁呢?
前方,是她日思夜想的爹娘亲人们,他们看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慈蔼温柔。
身后,是不知何人的呼唤,焦急的声音似乎带着些哭腔,还夹杂着万分痛苦。
像是儿时面临糖葫芦和桂花糕的选择一般,她不禁有些迟疑,该选哪个呢?
冰笼外,卫辞连吹了几首曲子都没能唤醒云梨,他心里怕极了,从轻声呼唤她,到哭着大喊,却始终不见她醒来。
就在他彻底绝望,准备抬掌击断自己的心脉,陪她一起去时,她突地睁开了眼睛。
“云梨姐姐,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卫辞狂喜道。
乔舒云看到他刚才的动作,才知道,他之前答应她的那些,都不过是在骗她。
见他从头到脚都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像个雪人一般。眼下满是青黑,嘴唇冻得干裂,脸颊瘦得厉害,显然,这些天,他也没有喝一滴水吃一口食物。
卫辞狂喜过后,也意识到,下一次,她可能不会再醒来了。
于是,他问她:“云梨姐姐,你可还有什么遗憾?”
虽然他不能替她完成,但他可以留下书信,让别人替她完成。
乔舒云想了想,她其实有许多遗憾,没能孝敬父母叔伯,没能看到弟弟醒来,没能救下云老和谈轩明,还有……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她本以为她对他应该并无男女之情,可临死之际,她竟有些舍不得与他分开。
但,再不舍,她也不能让他陪她一起赴黄泉。
第八十七章 误区
“辞儿, 我想吃小时候镖局后街李家铺子的软枣糕,你去帮我买来好不好?”乔舒云柔声哄道。
只要她死的时候他不在旁边,等他去完蒲州回来, 再看到她的尸体,就不会太过伤心,想必也不会再冲动自尽了。
卫辞摇摇头, 从太源山到蒲州, 来回至少需要二十日, 等他买完回来, 她早就已经离他而去了。
他用玉笛在旁边的雪地上画了一碟糕点,问:“那软枣糕是不是长这个样子?”
乔舒云心下失笑,他这是在给她画饼充饥?
尽管他画得并不像她儿时吃过的软枣糕,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不错, 就是这个软枣糕。”
卫辞受到鼓励,顿时来了兴致:“云梨姐姐,你还想吃什么?我都画给你。”
乔舒云回忆了下,说:“我还想吃刘家的胡麻饼, 吴家的鹅炙,孙家的金乳酥……”
卫辞边听边画, 很快在一旁的雪地上画了一桌子美食。
见他还要再画一桌, 乔舒云连忙制止道:“够了够了, 再画下去, 我都要吃撑了。”
“那我再给你画一碗消食汤。”卫辞最后画了一碗汤, 才停下来, 问:“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 跟儿时的味道一模一样。”乔舒云笑着夸赞。
“那是, 我画出来的, 味道就不可能差。”卫辞得意一笑,心里却苦涩至极。
她现在一定饿极了也渴极了,他却连一滴水一粒米都不能喂给她。
乔舒云看着他眉宇间的笑意,默了下,说:“辞儿,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死后的样子,那太难看了,你能不能先下山去,过些日子再让别人来给我收尸?”
卫辞摇摇头:“在我心里,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最美的。更何况……”
他会陪她一起死,自然也就看不到她死后的样子了。
乔舒云听出他的未尽之意,知道他这是打定了主意要留在这儿陪她一起死,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
要想让他好好活着,似乎只剩一个法子,那就是,她也能活下来。
她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就算为了他,她也要活下来。
可身困冰笼,她该如何自救?
她仰头,透过冰壁看天空,看远方的美景。
无论是蓝天白云,还是层峦叠嶂的山脉,透过晶莹的冰壁观看,似乎都变得更美更朦胧了。
她心下自嘲地想,数百年前那位制造出冰笼的靳大师,对仇敌还怪仁慈的,造出这样一间漂亮的冰屋,让仇敌能够在太光峰顶欣赏山河美景,还不用受风雪侵蚀。
等等,风雪侵蚀,乔舒云脑中灵光一现,她看了眼冰笼外雪人一般的卫辞,再看看身上没有沾染一丝风雪的自己,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之所以被这冰笼困住,是因为身受重伤内力耗空,又没有设提防,才会一不小心着了韩凌薇的道。
若她没有伤重到这般程度,在冰笼机关启动时,如果反应及时,其实是能够逃脱的。
也就是说,这冰笼看似厉害,实则非常鸡肋。
但那位传说中的靳大师,怎么会花费大量精力,制造出这样一个鸡肋的机关呢?
除非,这冰笼制造出来,是为了另一种用途。
乔舒云忙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卫辞,卫辞瞬间想通其中的关窍,狂喜道:“或许,这冰笼被制造出来时,并不叫‘冰笼’,只是一间用来遮挡风雪的观景屋而已。”
只是后来或许记载遗失,又曾有人不小心被困,便以讹传讹成了今日的冰笼。
而他从外面打不开机关,竟也陷入思维误区,以为这机关无法破解。
他迅速推测出冰笼内可能的机关位置,让她在那个位置敲动两下。
乔舒云按他说的去做,果然,原本密不透风的冰笼突然降下一面冰壁,狂风暴雪迅速从外席卷而来。
卫辞见她险些被风刮倒,忙进去扶住她,将她打横抱起离开冰屋,脱下身上的厚披风给她裹上,拧开水囊,慢慢喂水给她喝。
这时,旁边冰屋突然一阵旋转沉到了地下。
卫辞没心思去钻研冰屋机关的事儿,喂完水和药,又赶紧给云梨输送内力疗伤。
她体内伤势太重,身体虚弱到了极点,他得立刻带她下山医治。
他正准备抱着她下山,她却攥住他的胳膊,有气无力道:“从北面下山。”
卫辞明白她的意思,山下一定还有不少人,等着期限一到就上山抢夺玉珏。
太光峰北面是悬崖峭壁,一般人不敢从这么陡峭的崖壁上攀爬,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崖底摔个粉碎。
但也只有北面,不会有人蹲守。
好在,他已将朔雪渡溟练到第九层,之前也没少被阮鹤弦支使着在峭壁上采药,眼前这面崖壁虽然更陡峭,还高上许多倍,他也有信心带着云梨从这里安全下山。
他用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才抱着她纵身一跃,足尖轻点崖壁,似飞鸟轻烟一般,快速下山去。
乔舒云昏昏沉沉地靠在他怀里,虽是从数百丈高的悬崖上下去,但她相信他,会带着她平安落地。
卫辞足尖落在崖底时,怀里的人已经再次陷入昏睡,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当即一路向北,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太源山脉,
来到山脚一处村落,遇到一名拎着竹篓的大娘,忙问她最近的医馆在何处。
大娘先是吓了一跳,还以为遇到了妖怪,不过仔细一看,他虽然眼睛通红、胡子拉碴、瘦得像骷髅,脸色也有些吓人,但细看还是个俊美小伙。
他怀里抱的,也不是什么猎物,而是一个年轻姑娘。只是脸色惨白惨白的,应该是病得厉害,难怪这小伙子要问医馆的事。
“小伙子你来得正巧,村里前两日来了个游医,听说治病可神了,还只收药钱不收诊金,就在村东头第一个屋,你快带着你娘子去瞧瞧吧。”大娘好心地给他指了路。
卫辞道了谢,施展轻功快速往村东去。
大娘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还以为自己见鬼了,吓得不敢再上山了,拎着竹篓赶紧回家去了。
卫辞到了村东头,看见不少村民在排队,病情紧急,他没时间排队,直接抱着云梨进了屋,却见屋中的游医竟然是阮鹿烟。
阮鹿烟看到卫辞,亦是有些惊讶,再看他怀里抱着的人,更惊讶了。
八天前太源山上发生的事,她都听说了。自然也知道乔舒云身受重伤被困在冰笼里的事。
那冰笼据说无法破解,乔舒云是怎么脱困出来的?
阮鹿烟来不及多想,乔舒云身受重伤又被困多日,现在情形一定很糟糕,她忙让卫辞将乔舒云放在一旁的床铺上,好给她把脉。
这一把脉,她眉头直皱,伤重到这种程度,还能坚持到现在,简直是奇迹了。
再晚来一会儿,怕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她了。
她连忙取出银针,拉下围帘遮挡,要帮她脱衣裳施针医治。
村民们见有人插队,这游医不但不阻止,还先给插队的人医治,纷纷嚷嚷起来。
卫辞直接拿出一把金叶子,村民们瞬间安静下来,拿着金叶子喜滋滋地回家去了。反正他们都只是些小病小痛,不急着医治,能拿到一片金叶子,简直发财了。
小屋中安静下来,阮鹿烟施完针,帮乔舒云包扎好外伤,仔细琢磨了下,开了一张药方。药方上许多药材她这里没有,只能让卫辞自己去镇上药铺购买了。
卫辞借了她的马,快马加鞭去镇上药铺买药材,顺便在成衣铺子里买了几身新衣服,才回到村里。
药煎好后喂给云梨,又拜托阮鹿烟给她换了新衣裳,直到三天后,她才终于醒了过来。
这三日里,他无比煎熬,无论阮鹿烟再怎么劝他,他都不肯阖眼,生怕闭上眼睛睡上一觉,再睁眼时,云梨已经离他而去了。
现在,云梨终于醒了,按阮鹿烟的说法,只要能醒来,就算是脱离危险了。
他心里松了口气,盛了碗他亲手熬的稀粥,喂给她喝了,正要起身将碗送回厨房,头脑却一阵晕眩倒了下去。
乔舒云见他突然晕倒,只来得及拉了他一把,让他倒在床边,而不是倒在地上。不过,他手中的粗瓷碗却是摔到地上碎裂开来。
阮鹿烟听到声响进来,给卫辞把了脉,安慰乔舒云:“他没事,就是太多天没阖眼,太疲惫了,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说完蹲下身收拾地上的碎瓷片,边收拾边叹气:“好不容易你醒了,他又昏倒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得挨个服侍你们俩。”
乔舒云很是抱歉:“对不起,麻烦你了。”
阮鹿烟噗嗤一笑:“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再怎么说,咱们也是老朋友了,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乔舒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问:“不知还有没有空置的房间?能不能劳烦你把卫辞带过去,让他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阮鹿烟有些讶异,她还以为她和卫辞现在应该是能睡在一张床上的关系,毕竟这几天卫辞不分日夜,一直在她床边守着她。
虽然她租的这间农家小院还有多的房间,但,她突然生出了一个促狭的心思,故意试探道:“没有多的房间了,就让他在床边这么趴着吧,或者在地上给他打个地铺?”
乔舒云看了眼卫辞消瘦的脸颊,犹豫了下,还是拜托道:“地上太凉,麻烦阮姑娘帮我把他搬到床上吧。”
阮鹿烟愣了下,她只是随意试探一句,她竟然就同意和卫辞同床同枕了?
看来,她对卫辞,也并不像先前以为的那般无情嘛。
阮鹿烟于是将卫辞搬到床上,又拿了一床新被褥给他盖上,才离开房间。
心想,她这也算是帮卫辞试探出了乔舒云的心意,等卫辞醒了,她定要向他多讨些好处。
第八十八章 故人
卫辞迷迷糊糊醒来时, 察觉旁边躺着一个人,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又着了谁的道, 中了什么迷.药或是春.药,可扭头一看,旁边躺着的人竟然是云梨!
他这才记起来, 自己给她喂完粥后突然晕倒的事。
应该是因为没有多的房间, 她才不得不让他和她睡一张床。
他趴在枕边, 侧头看着她的睡颜, 许是因为大仇得报,她睡得很是安稳,脸色也不似之前那般惨白, 还因为睡得久了, 脸颊红扑扑的,像是红艳艳的沙果,看着可爱又可口。
他忍不住凑近了些,想咬一口看看, 是不是和沙果一样甜,然而刚凑近, 就看到她睫毛微颤, 像是快醒了。
他连忙躺了回去, 闭上眼睛装睡。
乔舒云睁开眼睛, 看了眼一旁装睡的卫辞, 心下颇有些无奈, 她是被他持续凝视的目光给唤醒的, 却又怕睁眼会尴尬, 才继续装睡。
直到他意图靠近她做些什么, 她才动了下眼睫,做出一副要醒来的样子。
他倒好,因为心虚,竟也装睡起来。
这样也好,省得四目相对,气氛尴尬。
他这一睡足足睡了两天两夜,连带着她也跟着他日夜昏睡。
算上之前昏睡的三天,她在床上已经睡了五天了,骨头都快睡散了。
身上的伤势有所好转,她准备越过他下床,去外面看看能不能帮阮鹿烟做些什么事。
这些天,她一个人,照顾他们两个病人,甚是辛苦。
谁知,她脚刚着地,卫辞就‘及时’醒来了。
“云梨姐姐,你要去做什么?”卫辞心慌地问。
时至今日,他也还是担心,她一有机会,就会离开他。
何况,她现在大仇得报,更不需要他了。
“我去看看,阮姑娘那儿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乔舒云答。
卫辞心下松了口气,忙道:“我去帮她。你伤还未养好,还是在床上好好休息吧。”
说完,坚持将她按回床上躺下,自己则穿上外衣出去了。
乔舒云等他出去后,才重新从床上坐起来,打坐调息。
之前身受重伤,连运功都困难,更别提恢复内力了。
现在伤势好转,正该好好打坐运功,尽早恢复内力,也可让体内伤势快些养好。
厨房里,阮鹿烟正在煎药,见卫辞过来,便将煎药的活儿交给了他,自己则腾出手来处理从山上采摘的草药。
卫辞一边煎药,一边想着,该怎么样,才能让云梨继续需要他,只有她需要他,才不会离开他。
要不,他伪造些证据,让她以为还有修炼九转长生功的人?
只是这事要做得隐蔽些,不然,若是让她发现了,定会很生气。
阮鹿烟见他发呆,忍不住开口道:“我这次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你打算如何感谢我?”
卫辞只当她是说救云梨性命的事,便道:“这次多谢你救了云梨,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便是。”
“哎呀我不是说这个,治病救人是我应当做的,药王谷有祖训,绝不能因为救了人性命,就挟恩图报。”阮鹿烟严肃道。
“那你指的是?”卫辞有些不解。
“你刚才醒来时,是躺在谁的床上?”阮鹿烟提醒。
卫辞恍然:“是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阮鹿烟得意一笑:“我不过就是撒了个小谎,说没有多余的房间,让你趴在床边或是睡在地上,乔姑娘就心疼了,让我把你搬到她床上,好好睡一觉。”
卫辞眼睛一亮,原来她不是迫于无奈,而是因为心疼他,才让他睡在她床上的。
可见,她心里应该是有他的。
既如此,他便不必伪造什么证据了。
只要继续努力,总有一日,她会真正地接纳他。
阮鹿烟见他不掩喜色,显然是高兴极了,便道:“怎么样,我是不是帮了你一个大忙?”
“说吧,要我帮你做什么?”卫辞干脆道。
“也没什么,听说你轻功极好,帮我上山摘些草药如何?”阮鹿烟道。
卫辞响起一些不愉快的经历,脸色顿时黑了黑:“你们兄妹俩怎么都一个癖好?”
阮鹿烟听了有些讶异,一问才知,兄长曾经支使他,让他天天去悬崖峭壁深涧寒潭采药,一时忍俊不禁。
笑过之后又有些落寞,她离开药王谷也有些时日了,也不知父母和兄长现在怎么样了。
先前她听说武林群雄会在太霞峰顶围剿魔教余孽,便赶紧往这边赶,一来担心乔舒云出事,二来,她早已习惯了,江湖上有什么热闹就往哪儿凑,凑完热闹再回去讲给兄长听。
可快到太源山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药王谷,不再需要讲那些热闹事给兄长听。
而乔舒云据说已经是圣境高手,这个层次的大战,不是她能参与的。
于是,她没再去凑热闹,而是避开武林中人,绕到山脉北面,在山下各个村落当游医。
听到乔舒云被韩凌薇困在冰笼里无法逃脱时,她还慨叹了许久,没想到,没过几日,卫辞就带着奄奄一息的乔舒云过来求医了。
这也算是她和他们之间的缘分了。
但,纵有缘分,该索取的报酬,也还是得要到手。
于是,卫辞被迫上山,去各个峭壁帮她采摘草药。
当然,为免被人发现他的身份,他每每上山前,都要特意易容乔装一下。
夜里,则收拾了间空屋出来歇息。
云梨已经能下床了,自然能看到院中有多余的房间,他也不好死皮赖脸,硬要和她睡一张床。
等过了几日,草药采摘得差不多了,云梨伤势大为好转,卫辞才向阮鹿烟告了辞。
临走前,卫辞嘱托道:“云梨还活着的消息,希望阮姑娘能够帮我们保密。”
“我可以帮你们保密,但你们也不能向药王谷泄露我的踪迹。”阮鹿烟说。
尽管兄长和韩凌薇和离了,但她还是不打算回药王谷去。
“成交。”卫辞干脆答应。
于是,阮鹿烟骑着老麋鹿,离开待了几日的村落,往东行去,继续自己的游医生活。
卫辞则雇了一辆马车,带着乔舒云往蒲州去。
大仇已报,乔舒云想回家乡去,为爹娘,为镖局众人立个衣冠冢,好好拜祭一下他们。
一路上,关于太霞峰大战和太光峰冰笼的事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
得知冰笼突然消失,而冰笼里乔舒云的尸首多半也被带到了地下,江湖中人纷纷发出慨叹。
才二十来岁,就力战群雄,连胜两大‘老妖怪’,是何等可怕!
可这样一代豪杰,却死在了一个冰笼内,何其可惜可叹可悲!
关于乔舒云、燕王世子、韩凌薇以及阮少谷主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江湖中人议论过后,更关注的,还是乔舒云天璇后人的身份,以及白泽匣和清晏玉珏的事。
许多人推测,除了毕昶和韩桂枫,还有一些没死的‘老妖怪’,说不定也在打封印之地的主意。毕竟,只要练就九转长生功,就能长生不老。
这对这些大限将至的‘老妖怪’而言,诱惑力非同一般。
茶馆酒肆里,大家高谈阔论议论纷纷时,并不知道,他们口中已经死去的乔舒云,正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从茶馆酒肆前经过……
十余日后,平顺镖局的废墟里,乔舒云一点点翻找镖局众人的遗物。
这么多年过去,凡是值钱的或是有用的物件,早已被人拾走,连砖瓦也都被人捡走,只剩些碎砖破瓦。
好在还有些不值钱或是烧得半毁的小物件,比如晁大伯惯用的敲背捶,匡二伯最喜欢的琉璃盏,钱大娘梳头用的牛角梳,小嬛姐编的彩石串……
还有爹娘床头的一对瓷娃娃,这对瓷娃娃据说是他们年轻时逛集市看到的,因为这对瓷娃娃神似他们,两人觉得有些神奇,便买了回来,一直珍藏着。
可惜,这对瓷娃娃也摔成了碎片。
乔舒云将碎片一一捡起,想要拼凑回原来的样子,可怎么拼,都拼不全。
她心下失落伤心至极,却强忍着眼泪,将碎片收好,继续寻找镖局其他人的遗物。
卫辞知道,她每找到一件遗物,心里就会更难过几分。
而他别无办法,只能默默陪在她身边,帮她将找到的遗物擦拭干净,放到竹篓里,明日一起安葬。
到了傍晚,遗物找得差不多了,两人才回了客栈歇息。
卫辞等她歇下后,又提着灯笼重返镖局,一寸一寸翻找,总算找到了那两个瓷娃娃残缺的几块碎片,用粘剂将瓷娃娃拼凑完整,悄悄放到云梨的床头。
翌日,乔舒云醒来,看到床头两个完整的瓷娃娃,自是惊喜不已。
待看到卫辞眼下的青黑及手上的伤痕,便明白,他昨晚做了些什么。
她向他道了谢,带上祭祀用品,提着一竹篓的遗物,往城外老岭山去。
城中大多数人死后,都是葬在这老岭山上,她想去选一块合适的地方,为镖局众人立衣冠冢。
到了老岭山,找来找去,竟都没有找到一块合适的地。
这时,听见有人唤了一声“乔姐姐”,她回头一看,看到一对年轻夫妇,其中,年轻妇人看着颇有些眼熟。
“乔姐姐,真的是你!”年轻妇人一激动,快步朝她跑过来。
旁边年轻汉子连忙扶住她:“小心些,你还怀着身孕呢。”
年轻妇人这才放缓脚步,任由他搀扶着走过来。
年轻妇人走到近前,见乔舒云面上有些茫然,便笑了笑道:“乔姐姐,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秀芹啊。”
秀芹?李伯伯家的女儿?
乔舒云这才想了起来,看年轻妇人的眼神不免亲切了许多:“原来是秀芹妹妹,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你了。”
“那是,女大十八变嘛,我现在比小时候可漂亮多了,不过还是没有乔姐姐你漂亮。”
李秀芹笑着说完,又介绍道:“这是我夫君周家祺,家祺,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乔姐姐,小时候我差点被拐子拐走,多亏乔姐姐及时发现,救了我们。”
周家祺当即向乔舒云投来感激的眼神,乔舒云点了点头,问李秀芹:“这么冷的天,你怀着身孕,来山上做什么?”
这几日虽没下雪,但天气太冷,到处都结着冰,山上的路实在不好走。
“昨儿晚上我爹给我托梦,说是想吃烧鸡,这不,我一大早就赶紧买了烧鸡给他送过来了。”李秀芹解释。
乔舒云有些讶异:“李伯伯他?”
“前几年生了一场重病,丢下我跟我娘走了。”李秀芹说起死去的爹爹,眼眶不禁有些红。
乔舒云心下叹了口气,生老病死,总是无可避免的。
“节哀。你现在怀着身孕,不能太伤心难过。”
李秀芹点点头,好奇地问:“乔姐姐,你何时回来的?到这山上来做什么?还有你旁边这位公子,是你的夫君吗?”
乔舒云摇了摇头:“他是我朋友。我这次回来,是想给我爹娘他们,立个衣冠冢,不过刚才在山上看了看,好像没有合适的地方。”
李秀芹当即道:“有一块地方肯定合适。”
说罢,带着她去到山腰一处立了几块木碑的坟地,道:“喏,这其实是乔伯伯当年买的墓地,后来镖局出事后,我爹和杨叔叔他们,就一起出钱,从官府把这块墓地买了回来。只是当时镖局还没翻案,不敢光明正大给乔伯伯他们立碑,便只胡乱立了几个假碑在这儿。镖局翻案后,我本来想着重新帮乔伯伯他们立碑,但又想着,乔姐姐你肯定会回来,才……”
乔舒云没想到爹爹当年买过一块墓地,更没想到,镖局出事后,李伯伯和杨叔叔他们会帮忙把墓地买回来。
墓地中还有残存的纸钱,显然,这些年,偶尔会有人来此祭奠。
原来,除了她,还有别人,也会记着爹娘,记着镖局枉死的那些人。
“谢谢你,秀芹,谢谢你们……”乔舒云满心感激。
“谢什么,当年要不是乔姐姐你,我现在不知道被拐到什么腌臜地方去了呢。再说了,乔伯伯他们当年,也没少帮我们大家。”李秀芹笑着说。
既然有了墓地,乔舒云便没让李秀芹他们帮忙,自己动手劈了山石,雕刻墓碑,挨个为镖局众人立衣冠冢。
李秀芹见她一剑就能轻松劈下巨石,知道自己留在这儿也是多余,便和夫君一起提着烧鸡,先去祭奠爹爹了。
乔舒云雕刻墓碑时,卫辞则负责把假碑撤去,开始挖坑,一共三十七个衣冠冢,就需要挖三十七个坑。
好在,上山之前,他特意买了一把锄头,用上内力,倒也不难。
挖着挖着,竟挖到了一具棺材,还是具带机关的棺材。
破解机关后,打开棺材一看,棺材里竟是空的,没有尸首,只有一枚玉珏躺在棺底。
第八十九章 温情
乔舒云看到玉珏时愣怔了一瞬, 捡起来和手中的云家玉珏对比了下,应该是真的。
既然乔家的玉珏藏在这里,毕昶为何会说乔家的白泽匣和玉珏都在他手里?
难道当年, 毕昶从乔家得到的玉珏是假的?
想到当年,爹爹被喂下真言散,在剧烈的折磨之下, 却仍然没有说出乔家玉珏的真正下落, 反而给了对方一块假玉珏, 乔舒云忍不住眼眶一红。
她是见过服下真言散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还亲手喂过别人真言散,她简直难以想象,爹爹当年, 是怎么撑下来的!
一旁, 卫辞也猜到了当年乔父是用假玉珏蒙骗了凶手,见云梨眼眶发红,便故意叹道:“岳父大人真是铁骨铮铮啊,小婿自愧弗如!”
乔舒云立时瞪向他, 什么岳父小婿的,她何时答应嫁给他了?恁地厚脸皮!
“休要胡说!”她严肃警告他。
卫辞举双手投降, 脸上却仍然挂着戏谑的笑容, 显然是没打算真心悔改!
乔舒云没再搭理他, 被他这么一打岔, 倒是顾不上伤心难过了, 将玉珏收好, 继续用剑雕刻墓碑。
卫辞则继续挖坑, 得知云梨准备将爹娘合葬在一起, 他便只挖了三十六个坑。
乔舒云将墓碑都刻好后, 才将带来的遗物一个个埋进坑中,并竖起对应的墓碑。
到了爹娘那对瓷娃娃时,乔舒云有些不舍,但还是将两只拼凑完整的瓷娃娃放进了坑中,又放进一个长命金锁,才埋上黄土,竖起墓碑。
墓碑上不但刻了爹娘的名字,还刻了那个未出世弟弟的名字,但愿他们三人能在地下团圆顺遂。
所有的遗物都埋完后,还剩最后一个坑,是为那具当年她以为是弟弟的尸首,其实是旁的孩童所准备的,她不知道那个孩子姓甚名谁从何处来,也没有他的遗物,只能立一块无名碑了。
衣冠冢全都立好后,又挨个拜祭。
到了爹娘的墓前时,卫辞竟随她一起跪下磕了三个头,口中还念道:“岳父岳母,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阿云,一辈子珍视她爱重她,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乔舒云正要去捂他的嘴,身后就传来一阵笑声。
回头一看,李秀芹和她夫君不知何时回来了,正窃笑不已。
“乔姐姐,你那会儿还说这位公子不是你夫君,那他怎么管乔伯伯乔伯母叫岳父岳母呢?”李秀芹笑嘻嘻地问。
“你误会了,他刚才都是瞎说的。”乔舒云急忙辩解,又用眼神勒令卫辞解释清楚。
卫辞接收到眼神,却道:“我没有瞎说,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虽然我现在还不是阿云的夫君,但我相信,很快就会是了。”
“你再乱说一句试试?”乔舒云忍不住想拔剑。
卫辞瞥见剑光,吓得缩了缩肩,赔笑道:“不敢了不敢了,女侠饶命!”
李秀芹看明白了,这是还在追求中啊,不过这位公子长得这么俊,和乔姐姐一看就很般配,她支持他。
“燕公子,想追到我乔姐姐,你可得加倍努力才行!我都等不及想喝你们俩喜酒了!”
“放心,那一天不会太远了!”卫辞自信一笑。
下一瞬,他就被点了哑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卫辞张张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云梨,期望着她能帮她解开穴道。
乔舒云没有理会他,此处事情完成,又跟着李秀芹去拜祭了下李伯伯,才和他们一起下山。
下山时,周家祺一路小心翼翼地扶着李秀芹,生怕她跌倒。
李秀芹则是嗔怪地拍了他一下:“我哪儿有那么娇气,这才不到四个月呢!”
“小心些总没错。”周家祺老实道。
乔舒云跟在两人后头,见周家祺对李秀芹体贴照顾,夫妻俩十分恩爱的样子,心里自是为李秀芹感到高兴。
卫辞见周家祺和李秀芹举动亲密,心里自是羡慕,但云梨现在伤势基本痊愈了,他实在没有理由去搀扶她。
于是,他悄悄伸手,去牵她的手,先是勾住一根手指,见她没有反对,便得寸进尺,将手指探入她的掌心,想要与她十指相扣。
“想留在山里喂野兽的话,你就继续!”乔舒云淡淡道。
她这是点了他的哑穴还不够,还要点了他的定身穴,把他留在山里喂野兽?
卫辞忍不住用眼神控诉她:云梨姐姐,你好狠的心肠!
她却不为所动,他满心不甘,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收回手。
乔舒云察觉到他的手指刻意在她掌心划了一下,一股痒意从掌心传到心间,让她心下一颤。
她迅速攥紧掌心,忽略心间的痒意,快步下山去。
卫辞跟在她身后,能清楚地看到,她耳根微红,竟是害羞了!
他微微扬唇,看来,云梨真正接纳他的那一天,很快就要到来了。
因着明日就是除夕,李秀芹强烈要求他们,到她家去住几日,一起过除夕迎新岁。
乔舒云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下来。
到了李家,李婶看到她后欣喜不已,拉着她叙了好一会儿旧。
又陪着两三岁大的冬冬玩了一会儿,冬冬是李秀芹和周家祺的第一个孩子,因着周家祺是入赘到李家,所以孩子跟着李秀芹姓李。
乔舒云这些年一心练剑复仇,其实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逗小孩子玩了。
倒是卫辞,不但逗得冬冬咯咯直笑,还和李家附近几家的孩子们打成了一片,俨然一个孩子王。
乔舒云见他跟孩子们玩儿得开心,便去帮李婶蒸软枣糕,又帮李秀芹采买年货,打扫房屋等。
忙忙碌碌两天过去,到了除夕夜,一家人围着一张桌子,吃起了年夜饭。
李秀芹先夹了个鸡腿到乔舒云碗里,说:“乔姐姐,你这两天可帮了我大忙了,快尝尝这鸡腿味道怎么样?”
又将另一个鸡腿夹到李婶碗里:“娘,您也辛苦了,这个鸡腿孝敬给您!”
“娘一把年纪了,又不是小孩子,吃什么鸡腿?你怀着身孕呢,这鸡腿留着你自己吃,好好补补身子。”李婶说着将鸡腿夹回了李秀芹碗里。
“我不爱吃鸡腿,冬冬,给你吃。”李秀芹说着将碗里的鸡腿夹到了冬冬碗里。
冬冬对着碗里的鸡腿咽了下口水,却还是将碗里的鸡腿倒进了卫辞碗里,说:“燕叔叔,这个鸡腿给你吃!”
卫辞愣了下,随即将鸡腿夹进云梨碗里,笑盈盈道:“阿云,你大病初愈,多吃点。”
乔舒云看着自己碗里的两个大鸡腿,沉默了。
只是两个普通的鸡腿,却让她感觉到久违的温情。
“我最近吃素,还是你们吃吧。”乔舒云说完,将两个鸡腿分别夹给了李秀芹和冬冬。
李秀芹还欲再将鸡腿夹出去,周家祺劝道:“也别夹来夹去的了,桌上还有这么多好吃的呢。”
说罢,夹了条鸭腿孝敬给李婶。
李秀芹这才作罢,冬冬则早已按捺不住,抓起碗里的鸡腿啃了起来。
李秀芹见他啃得满嘴是油,忙拿出帕子帮他擦了擦嘴,柔声道:“慢点吃,都吃成小花猫了。”
“瞄~”一只狸花猫从桌腿间穿过,等待主人的喂食……
烛光下,乔舒云看着李家一家人其乐融融,欢声笑语的样子,冰封已久的心,渐渐融化开来。
若镖局没有出事,她现在应该也会和爹娘弟弟坐在一起吃年夜饭,过着这样平淡又幸福的生活。
卫辞留意到她的眼神,知道她心里向往这种生活,也知道她一定想到了已逝的亲人,便主动握住了她放在桌下的手,在她耳边悄声道:“你要是喜欢这种生活,我可以陪你一起,找个小镇隐姓埋名,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乔舒云对上他盛满情意的眼神,心中猛地一悸,鬼使神差地,她没有挣开他的手,就这么任由他握着,直到一顿年夜饭吃完。
吃完年夜饭,一家人一起放了鞭炮烟花,又坐在一起守岁。
李婶年纪大了,坐了一会儿便坐不住回房歇息了。
李秀芹怀着身孕,不宜熬夜,周家祺便扶着她回房休息去了。
冬冬闹腾累了,熬了两个时辰,也趴在塌上睡着了。
乔舒云将冬冬抱回房间盖好被子,在屋中留下两个长命金锁,便和卫辞一起趁夜离开了。
卫辞提出和她一起隐姓埋名过平淡日子时,她承认,她心动了。
但,她还没有资格过这样的日子。
在复仇的路上,她曾被误解被污蔑被冤枉,见识了许多人心险恶,也渐渐熄灭了行侠仗义锄恶扬善的初心。
既然她所做的并不被人理解,连当年天璇十八义士的义举也被人质疑是为了抢夺至宝,那她何不抛下这份责任,不再理会江湖纷争,去过自己的平淡日子?
可今天,李家人的幸福温情,让她明白,她所做的一切是有意义的。
爹爹的铁骨铮铮,也坚定了她继续往这条路走下去的决心。
流落在外的白泽匣和清晏玉珏一天不找回来,封印之地就还有被打开的风险,无数个幸福的家庭就会被打破平静。
江湖上是否还有修炼九转长生功的人,她也得调查清楚。
“等一切了结,如果你还愿意,我们再一起归隐山林。”她向卫辞承诺。
第九十章 愿意
“等一切了结, 如果你还愿意,我们再一起归隐山林。”
卫辞听到这句话,先是有些不敢置信, 意识到这句话确实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瞬间欣喜若狂。
他紧紧抱住她,激动道:“我愿意, 我当然愿意, 无论什么时候, 我都愿意。哪怕等一切了结, 我们已经七老八十了,我也愿意!”
隔着厚棉衣,乔舒云都能感受到他澎湃的心跳, 连带着她的心跳也有些加速。
她运功平复了下心跳, 才推开他,说:“我们该出发了。”
石家只剩下一对十三四岁的双胞胎,被卫辞救了之后,将手中的白泽匣和玉珏交给了卫辞保管。
乔舒云手里除了有云家的白泽匣和玉珏, 还有在棺底发现的乔家玉珏,另外还有埋在沿海镇外的陆家玉珏。
算起来, 他们手中有两个白泽匣和四块玉珏。
也就是说, 共有六个白泽匣和四块玉珏流落在外。
白泽匣中的地图定已被人拓印下来, 即便现在找回来也无济于事。
所以, 最要紧的, 还是将那四块玉珏找回来。
要找到这四块玉珏, 第一站, 他们准备去问心宗。
问心宗地处万州, 两人乔装打扮赶到问心宗时, 已有大批武林人士聚集在问心宗外,谴责问心宗和毕昶同流合污,屡屡残害天璇后人,罪行罄竹难书,要求问心宗将白泽匣和清宴玉珏交出来,还天璇后人一个公道。
问心宗现任宗主康彬业这些天简直焦头烂额,他心里清楚,外头这些人,说得再冠冕堂皇,真实目的都只是为了抢夺白泽匣和玉珏。
眼见宗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他若再拿不出个说法,那些人恐怕就要联合起来攻打山门了。
康彬业于是将众人都迎进来,先是自辩清白道:“诸位都是江湖豪杰,想要为天璇后人求个公道,康某能够理解。只是,康某向大家保证,毕昶的所作所为,和问心宗没有半点关联,问心宗绝对没有帮他做任何不义之举,对他这些年做的事也是毫不知情!”
“毕昶可是问心宗上一任宗主,他的所作所为,问心宗怎么可能不知情?”
“想要撇清关系,就得拿出证据!空口白牙,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不错,康宗主如果问心无愧,就放开宗门让我们大家好好搜查一番!”
……
众人纷纷质疑。
“诸位,不是康某不让你们搜查,而是毕昶自从卸任宗主之位后,便离开了问心宗,再也没回来过。你们即便搜,也搜不出来什么的啊。”康彬业一脸为难。
“康宗主说毕昶这么多年都没回过问心宗,那你可知,他这些年在何处落脚?”有人问。
“这……”康彬业有些迟疑。
“康宗主,你若还不说实话,那我们大家就只能将整个问心宗翻个底朝天了。”有人威胁。
康彬业这才不再犹豫,说道:“问心宗往南五百里有一座羊渠山,山下有一处庄子叫大罗庄。毕昶这些年,应该一直住在这个庄子里。诸位若是想找毕昶的遗物,不妨去大罗庄上看看。”
“我们怎么知道康宗主说的是真是假,万一康宗主是为了故意支走大家,才随意编了个地方呢?”有人质疑。
康彬业没办法,看了眼身侧的几个徒弟,点名道:“楚凝,既然诸位豪杰不放心,你就带他们去一趟大罗庄吧。”
楚凝虽有些惊讶,但还是上前听命道:“是,师父。”
康彬业点点头,对众人道:“诸位,楚凝是康某最疼爱的弟子,由她给你们带路,你们总能放心了吧。”
众人见这楚凝生得楚楚动人,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模样,心想,不愧是江湖四大美人之一,让人看了便不忍对她说一句重话。
听闻楚凝是康彬业收的最后一名弟子,平日里很是受宠。
她生得这般娇弱,康彬业能忍心派她给大家带路,看来他刚才说的应该都是真的,大罗庄确实是毕昶这些年的落脚之地。
大罗庄距此五百里,需要一两日功夫才能到。
事不宜迟,众人立时要求启程,并催促楚凝赶紧在前带路。
乔舒云和卫辞也混在人群中,往大罗庄去。
因着担心夜长梦多,众人不顾楚凝身子娇弱,日夜兼程,赶在第二天入夜前,抵达了羊渠山下的大罗庄。
赶到大罗庄时,天上下起了大雨,众人连忙进庄子避雨,而后迫不及待地开始搜寻。
乔舒云倒是不急着搜寻,事情过去这么多天,即便庄子上有什么,应该也已经被人搜走了。
她披着蓑衣,提气跃到屋顶,俯瞰整个庄子,发现这庄子有好几个大的演武场,演武场里都留有练兵的痕迹。
看来,之前追击她的那些死士,多半是从这个庄子里出去的。
只是不知,毕昶死后,这些死士,连同他手里的白泽匣和玉珏,都去了何处。
这时,有人狂喜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原来,是有人找到了一个白泽匣。
乔舒云飞近了一看,这白泽匣是新制的,应该是有人故意摆在这庄子里,吸引众人注意的。
原本众人都保持着和气,各找各的,见有人抢先找到了,许多人不再伪装,纷纷出手抢夺起来。
“大家别抢了,这个木匣是假的!”乔舒云试图阻止这场纷争。
然而,没有人信她,大家似乎都以为,她是故意这么说,好自己将匣子抢到手。
乔舒云正想着,该怎么劝服大家,就见一小拨人朝她围了过来。
“这位姑娘,你怎么知道那匣子是假的?莫非,你见过真匣子?还是说,你手里就有真匣子?”
乔舒云皱了皱眉,解释道:“我没见过真匣子。只是觉得,那匣子看着太新,不像是流传了一百多年的旧物。”
这伙人却仍然一步步围向她,乔舒云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卫辞却突然过来,一掌击飞众人,拉着她就往外飞,似是逃命一般,将轻功施展到了极致。
“发生何事了?”乔舒云觉得他的举动有些奇怪,刚才那些人根本伤不到她,他应该不至于因为那些人就带着她逃命。
“出去了再跟你解释。”卫辞边飞边道。
乔舒云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当下也施展轻功,快速掠出庄外,又一路往远处飞。
飞出一段距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响声,回头一看,羊渠山似乎突然崩裂开来,无数山石轰隆隆往下滚,要将整个大罗庄掩埋起来。
不止是大罗庄,连他们所在的位置,也有大量山石泥土砸下来,乔舒云连忙运转叠浪决,加快速度,带着卫辞一边躲避山石,一边往外飞。
突然,她看到下方楚凝正骑马飞奔,而仅靠骑马的速度,显然不足以快过山石滚落的速度。
眼看楚凝要被山石砸中,乔舒云飞身上前,拎起她一起往外飞。
直到飞出羊渠山的范围,不再有山石滚落,乔舒云才松开卫辞和楚凝,停下来歇息。
见来时的路已经尽数被山石掩盖,可想而知,正在羊渠山脚下的大罗庄,此时会是何种景象。
想到大罗庄里那些还在搜寻抢夺白泽匣的人,乔舒云心下沉了沉:“怎么会突然发生山崩?”
难道是今日这场大雨的缘故?可卫辞怎么会提前料到有山崩,带着她逃离山庄?
“这就要问这位楚姑娘了。”卫辞扭头看向跌坐在地上的楚凝。
路上他就发觉楚凝神色有些不太对劲,到了大罗庄,楚凝神色更是惊慌不已。
大家都进庄躲雨,她却缩在庄门口,不肯往里去,趁大家不注意,立刻骑马离开庄子,逃命一般的跑。
他以为是庄子里有什么危险,便也赶紧带着云梨飞离庄子。
没想到,这危险竟然是山崩!
楚凝此时有些崩溃,她猜到师父这次派她给大家带路会有危险,也猜到师父打算牺牲她,却没想到,师父会如此狠心,竟然制造了一场山崩,要将所有人都埋在山石下!
要不是身旁这位姑娘救了她,她刚才也会被山石砸中,葬身在这场人为的山崩之中!
面对两人的质问,她只能哭着解释自己并不知情,只是害怕大家找不到想要的宝物拿她撒气,才趁人不注意逃跑。
乔舒云虽然知道她没说实话,但她本就生得楚楚可怜,这一哭,更是惹人怜惜,让她实在不好逼问她什么。
即便她知道些什么,应该也不知道会发生山崩,毕竟,她刚才,也差点死在了山石之下。
卫辞却不为所动,意有所指道:“楚姑娘,我们救了你一命,你是否该回报我们些什么?”
楚凝知道自己远不是这两人对手,若不拿出些诚意,两人必不会放她走。
她咬了咬唇,说:“我知道我师父把白泽匣和玉珏放在哪儿,我可以带你们去找。”
既然师父对她不仁,那她也不必再为师父保密了。
卫辞满意地点点头,天色已晚,三人去到附近的镇上,找了家客栈歇息。
夜里,以防楚凝逃跑,卫辞时刻留意着隔壁房间的动静。
果然,半夜时听到隔壁房间窗子打开的声音,他当即起身,循着踪迹悄悄跟了上去。
这一跟,才发现,不是楚凝自己逃跑,而是有人迷晕了她在扛着她跑,而扛着她的这个人,卫辞只看背影,便觉着熟悉。
“是你!”他又惊又怒。
这人竟然就是之前彭泽城那个残害了无数少女的采花贼!
若不是因为这个采花贼,他不会被迫和韩凌薇共度一夜,也未必会去清风门求亲,他和云梨,也不会错过那么久!
采花贼见他追来,竟抬手撒了一把粉尘,丢下楚凝就跑了。
卫辞拂开粉尘,再想去追采花贼,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只好拎起昏迷的楚凝回客栈去,将楚凝送回房间,刚从楚凝房间出来,抬眼就看到云梨站在房间门外。
卫辞顿时慌了:“我、我可以解释的!”
他真的不是夜探闺房的登徒子,他对楚凝也没有半点想法!
乔舒云蹙了蹙眉,她相信他的人品,只是……
“你脸怎么红了?”她不解地问。
卫辞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一片滚烫,不止如此,他体内气血也开始翻涌。
一定是刚才那粉尘的缘故,该死的采花贼,竟然又给他下了春.药!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最后一句话改了下,就加在了本章章头。【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