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浑人其实我也是个浑人。


    长福坊,龚家。


    姚氏对着铜镜照了又照,觉得自己虽然施了脂粉,抿了头发,还戴上了平日里舍不得戴的鎏金银钗和绞丝银镯子,却还是略有不足,又从妆盒里寻出一朵绒花来插在发髻上。


    金哥儿早就收拾停当,等在院门口,一边回头朝里张望。


    “阿娘,快着些呀!”


    姚氏应了一声,扭身出来,看着等在院门口的小龚先生,嫣然一笑。


    “走吧!”


    这一家三口出了院子,又锁好大门,便一道向城北走去。


    今日是武者大会的决赛,经过之前几轮的比试,这决赛的热烈气氛,在栖云城中,已是被烘托到了极处。


    之前第一日,栖云城中,就有近万人出动,就为了围观那百尺崖上的较量。


    此后观众人数有涨有跌,但基本上是一日多过一日。


    到了这最后的决赛时分,栖云城里准备去看热闹的,居然超过了两万。


    当然了,百尺崖下的场地也就最多能装得下一万。


    那另外的一万,连场子都进不去,自然就是凑个热闹,在附近转转,买点小吃,听听新鲜出炉的八卦,也算是打过了卡了。


    城里最爱看热闹的人都去了百尺崖,城中的茶馆酒楼甚至青楼,生意都骤然冷清下来。


    于是这些商铺的东家,有的索性歇业一日,携带家眷出城去玩了。


    如此冷清的生意,说书先生们也是没了用武之地。


    小龚先生便也顺应潮流,同那些相熟的铺子告了假,打算带着家小出去闲逛一回。


    这段时日,姚氏小意温柔,夫妻关系有所缓和。


    只是才走到巷口,就有一个人影差点同小龚先生一家人撞了个顶头。


    这人站住了脚,定睛一瞧,就露出了笑容。


    “妹妹,妹夫,我正要去你家寻你们,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可不正是姚氏的大哥,姚大郎?


    之前姚大郎从姚氏这里骗哄走了一大笔银子,转头就赌了个一干二净。


    虽然姚家老两口也是拿出了家底,想替姚大郎补上少许,小龚先生心里不忍,又让姚氏还了回去,只是不许姚氏再同姚大郎来往。


    姚氏这才好不容易把男人的心给哄回了大半,哪想到这惹事生非的大哥又来了!


    姚氏慌忙觑向小龚先生,小龚先生面色微沉,勉强点了点头。


    “舅兄。”


    小龚先生身为说书先生,舌绽莲花那是吃饭的本事,三教九流,老少男女,他都能极快地搭上话。


    但如今见到大舅子,却是只有牙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


    姚大郎固然尴尬,姚氏也觉得脸上无光,忙笑着圆场。


    “哦,大哥,我们一家正要去城外看比武,今日不是决赛么?”


    姚大郎的小眼睛一溜,嬉皮笑脸地就拉住了金哥儿。


    “金哥儿,今日城里的人都出了城,那百尺崖下就那么大点的地方,早就挤得插不下脚去,快叫你爹娘莫要去了,不若在家里歇着了。”


    金哥儿哪里肯依,小身子不断挣扎,“不要,不要,我就要去看比试!”


    他如今已经上了学堂,难得今日先生放了假,他若是不去看这个大热闹,等明儿回到学堂说起来,都要被同窗们笑话!


    何况这个舅舅,最是不靠谱儿,自家爹娘已是为他吵了好几回了。


    小龚先生伸手将金哥儿抢抱了回来。


    “时候不早了,走吧!”


    姚氏见相公带着儿子,已经是走出去了几步了。


    赶紧对着自家大哥使眼色,“大哥,我们今儿出门,你若是有事,改日再来吧!”


    当然了,她这大哥每回来自家,不是借钱就是借物,定然没什么好事儿。


    姚大郎却是不肯罢休,反而拦下了姚氏。


    “小妹,手头可还有银子,快借来救急!”


    姚氏脸色涨红,恨声道,“我如今哪里来的银子!都被你给哄去了,你倒好意思提!”


    姚大郎一探手,就将姚氏头上的银钗给薅了下来。


    “小妹这钗看着倒还有些份量,先借我使使,等赚了银子来,我与你打一副头面!”


    他这一下出其不意,姚氏冷不妨就被他薅走了银钗。


    这哪里肯依,伸手就去抢,“大哥这是做什么!快还我!”


    姚大郎嘿嘿一笑,就要把钗子塞进自己怀里……横里一只手,紧捏住了他的手腕……


    一刻钟之后,龚家三口人,又回到了自家院里。


    姚氏红着眼睛,给自家男人的脸上用干净帕子擦着鼻血。


    她这还是头一回见小龚先生打架。


    还是跟她大哥打!


    原本她以为自家男人就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打起架来,倒也是真狠。


    须知她大哥可是打小就在街上打架长大的呀!


    这回不但没把银钗给抢走,嘴角也被自家男人给打破了。


    “相公,我大哥就是那样一个浑人,你同他打架,岂不是会吃亏?”


    小龚先生笑了笑,“娘子有所不知,其实我也是个浑人。”


    他若是个好欺负的,哪里敢一个人到栖云城来闯荡?


    之前是他太好性了,倒让那浑人有了错觉。


    姚氏嘴角扯了扯。


    “相公就不怕那浑人带了一班狐朋狗友去给你砸场?”


    其实当初大哥狮子大开口,就要借那么一大笔钱走,她原本也是不乐意的,只是她大哥放下话来,说若是不错,他


    就带着兄弟们去茶馆里找妹夫当面借,想来妹夫是体面人,应该不至于不舍得这点小钱……


    姚氏这大哥,从小就是无赖性子,姐妹们都没少被他打骂过。


    因此姚氏为了息事宁人,只好把银子都借了出去。


    小龚先生撇嘴一笑,“那些铺子的东家,有哪一个没有三五个朋友?”


    这段时日里,他也没闲着,还真的托朋友打探了下姚大郎的动向。


    这帮子闲汉,最是欺软怕硬,略碰上稍厉害的,他们就消停了。


    他们若是不长眼,去人家铺子里捣乱,只怕还没进门,就被打出来了!


    他来到栖云城也有好几年,又何尝没结交几个有能耐的朋友?


    若非姚大郎是大舅子,他早就让人好好给姚大郎一个教训了。


    第122章 东风多谢卫兄相助擒拿此贼。


    武者大会终于圆满结束。


    发起这次武者大会的两位少镖头,终于决出了胜负。


    当然,这二位,都进了决赛的前五。


    一位是第四,一位是第五。


    好些人在赛前就暗地里嘀咕,这武者大会既然是两家镖局出钱牵头的,那就算按着人情世故,两位少镖头也会是头名和第二了。


    但结果一出,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那些押两位少镖头胜的,着实是赔了不少。


    但押中了冷门武者得了头名的,自然是数十两变千两,一赢几十,留下了人人羡慕的江湖传说。


    至于押中了其他前五前十的,也自然是各有收获。


    栖云城里,因着武者大会,有人暴富,有人赔钱,各有各的悲欢。


    可被这场武者大会搅动起来的武侠热,却是方兴未艾。


    就在大会结束的当天,原本不过是中等书坊的王记,趁热打铁地推出了边塞侠影录上中下三册!


    可想而知,数千册新鲜出炉的话本,几乎是一抢而空。


    艮岳散人这个名号,是在小龚先生说了差不多小半年的书之后,才算是在城中火起来的。


    但青萍客这头一个写武侠的作者,却是一夜成名。


    城中其它家大小书坊,除了曹记之外,虽然说也都想方设法,找了自家相熟的作者各种商量,却大部分都不成……那些作者们,各有各的习惯和套路,让他突然一下子转到江湖恩怨打打杀杀这些,他是既想像不出,也写不出来啊!


    毕竟这个时代里只有纸书,流通慢又不便宜,不像是后世,哪怕是再边远的乡村,也通着网,想查什么资料,想看几本同类名家大作,只须一键搜索就行。


    不过重利之下,自有勇夫。


    还是有那么一两位作者应下了邀约的。


    但这些作者还没养成快手码字的习惯,要能看到成书,少说也得到了三个月之后了。


    但曹记却是个例外。


    曹记在第二天,也推出了自书坊印的武侠话本。


    紫电生的江城英雄传!


    还是个十五万字的单本。


    曹记之前的那本青云衣锦记,虽然在行业内就是个大笑话,对于那些资深话本迷来说,这一本山寨话本,着实是粗制滥造,浪费工夫!


    不过对于不怎么看话本的散客来说,这本青云衣锦记听着名字似乎不错,再加上书铺打折降价,十分便宜,就是带回家去如厕时看也算是打发了时间。


    总之曹记印的五百本,虽然遭了骂,又积压了一段时日,好歹最后是半卖半送,全都处理出去了。细算算账,倒也不算赔钱,还挣了那么几十两银子。


    这回见武侠话本成了城中新宠,曹记也顺势跟风,印出了自家的武侠话本。


    原宅的陈妈妈,这次又带了一包话本,喜滋滋地来到了太太面前。


    原无瑕正在沐太太这里,听说有了新话本,登时欢呼一声,扑了上去。


    她先拿到手的,就是边塞侠影录的下册。


    上回陈妈妈来给沐太太送书,正好被原无瑕瞧见,只翻了几页,就抢先劫了胡。


    后头让原无忌看见,也打趣说让陈妈妈帮着带一套。


    因此这回下册出来,陈妈妈就直接买了三本。


    原无瑕把下册抱在自己怀里,又随意扫了眼别的话本。


    “江城英雄传?紫电生?”


    “是呢,据书铺的伙计说,也是武侠话本,老奴就买了回来。”


    沐夫人就拿起了这本新的武侠话本,笑了。


    “这段时日,城里的各家书坊,估计都在暗中使力呢?”


    “只可惜,这武侠话本,要了解武学招式,武人习气,黑话切口,甚至还得有些医药之道,也不是想跟风就能跟的。”


    “这紫电生,明显就是模仿青萍客的,且瞧瞧他书里写了些什么吧?”


    沐夫人拿起来,只翻开了几页,就笑着扔下了。


    “拿去烧火吧。”


    原无瑕反倒是升起了好奇心。


    “阿娘,这话本真有那般不堪吗?”


    沐夫人指了指话本,“那你就拿回去看,莫要放在这儿,污了我的眼。”


    原无瑕笑道,“那好吧,阿娘,我就先回去了!”


    她走之前还小声嘀咕了句。


    “我爹和大哥说是要寻女护卫,这武者大会都开完了,女护卫呢?”


    沐夫人摇摇头,跟身边的嬷嬷笑道,“瞧瞧这孩子,毛毛糙糙的,亏得老爷说将来要把她留在家里,这要是嫁到别人家,还不得被婆家嫌弃?”


    嬷嬷笑着奉承,“这也是老爷和公子疼爱小姐的一片心啊。”


    而被人惦记着的原老爷和原无忌,这会儿却是在城北的一处庄子里。


    这处庄子本就是依山而建,周边荒凉无人,此时更是大门紧闭,仿佛内中空无人烟一般。


    后院的柴房里,却是有四个人。


    原老爷和原无忌站在窗前,都冷冷地盯着躺在地上的汉子。


    这汉子身材魁梧,四肢粗壮,显然是个练家子。


    只是此时却面色灰白,满嘴鲜血,宛如死狗般地瘫软在地,一双三角眼内,满是藏不住的恐惧和怨毒。


    而守在他身边的,是一个身穿灰布短衫,背后背着个斗笠,脚踩一双草鞋的年轻人。


    年轻人这般的打扮,正是方圆几十里寻常种地的农夫们常见的模样。


    甚至年轻人的脸上,还均匀地涂上了些锅灰粉。


    可就是这般,也还是遮掩不住眉宇间的俊朗和眼眸中的锋芒。


    若是让栖云城里那些追星少女们见了,自然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位可不就是她们心心念念着的那位最俊武师卫绍平么?


    穿着破衣芒鞋脸上抹点灰算啥?


    最俊武师嘛,就是顶块抹布,那也是天下最帅的!


    原无忌对着卫绍平拱了拱手。


    “多谢卫兄相助擒拿此贼。”


    卫绍平点点头,声音清冷。


    “原公子客气了。此贼于我有杀兄之仇,是我借了原公子的东风才是。”


    瘫软在地上的大汉张开嘴,似乎想要破口大骂,可他张开的嘴里,已经没了舌头,只能冒出一股股的血水来。


    是他大意了!


    这什么劳什子的武者大会,他家主子听说是原家父子在暗中支持,自然传信令他来一探究竟,谁知他不过才参加了两场比试,就被人看破,暗中追踪,令他着了道儿。


    第123章 置产实在是好大的手笔啊!


    栖云城里因为武者大会掀起的热潮还没退去。


    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原家父子却又给这热潮添了一大桶热油。


    之


    前原家的商队被劫,六万两银子的损失,外加原公子身负重伤,险些丧命,即使请了名医来救治,最后也还是落下了足疾。


    半年多来,原家和长兴镖局也不知道往官府处跑了多少趟,然而那伙贼人的下落,却还是杳然无踪。


    谁能料到,这伙贼人的首领之一,石老七,居然会大喇喇地来参加武者大会呢?


    这石老七,还觉得自己当初劫镖的时候,是蒙着面的,跟他交过手的镖师又大都送了命,就觉得哪怕是参加栖云城万人围观的武者大会,也不怕露出什么马脚来,哪里能想得到,人家原老爷家里财大气粗,哪怕是家里人不去百尺崖下的看棚观看比试,也都还一直花银子包着……这不,原公子正好出来排遣心情,一眼就盯上了石老七了?


    当初这石老七杀人用的那招式,早就被原公子这个苦主牢牢地记在心里,这一看,可不就把贼人给认出来了?


    既然都叫原公子给认出来了,而且又在咱栖云城这样的地界上,那还能叫他给跑了不成?


    自然是召集了原家的护卫,将石老七给堵住了。


    石老七这样的凶徒自然是不肯束手就擒的,这不,一番搏杀之后,石老七也被打断了手脚,扭送到了官府衙门。


    而之前原公子及镖师们报案的供词里,早就有对凶徒体貌动作的描述,哪怕是蒙着面,那身高,胖瘦,招式,这些总是能说得清的……


    更何况,石老七的身上,还带着原家自家打制的金叶子。


    原本原家这个大案子发生了又迟迟未破,不光是地方的县令考评要受影响,就是省府各位大人,又何尝不受影响呢?


    如今凶徒归案,证据俱在,正好乐得审结。


    而跟着石老七来到栖云城的同伙也有三四个,这些人的身手低微,虽然没报名参加武者大会吧,但跟着石老七在城里也是各种逍遥快活,石老七被送到府衙,这些早就被原家盯上的,自然也是一个没跑。


    除了有两个拒捕毙命的,余下的两个,也被押到了衙门里。


    而其他的同伙和六万两银子的所在,自然也都着落在他们身上了。


    “所以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呀!”


    跟着中人去看铺面的楼家姐妹,听到刘中人这句闲聊,对了个眼神,却是笑着点头。


    “刘中人说得没错,这干了坏事呀,总是跑不掉的!”


    楼赛郎虽然没参与过那次护镖,但对那些劫镖的家伙们,也是恨得牙痒痒的。


    不过想到昨日初听到消息,大姐同她说的那些,楼赛郎这心里的感觉,就略有些个复杂了。


    天下哪里来的巧合,还不都是人力作为?


    原家人为了早些捉到那些劫镖的贼人,不惜花费巨万,在幕后办了武者大会,也实在是好大的手笔啊!


    但大姐又跟她算了那比赛场里看棚的费用,还有各家赌坊里的赌局……原家虽然前期出的多,但后期一番操作,没准不但能将投入收回,还能大赚一笔呢!


    这可不是,既把事给办了,又能钱生了钱?


    刘中人哪里知道楼家姐妹心里的心量,说起这一桩劫案来,还是津津乐道,一直走到了地方,这才算是转移了话头。


    “就是这间铺子了。”


    “这间铺子就在长明坊,闹中取静,后头的院子十分齐整,还有水井。”


    刘中人说着话,从腰间拿出钥匙,打开了大门上的锁。


    推开院门,请姐妹俩进去。


    “这铺子原是卖杂货的,原本的张老伯家儿子在京城发达了,便将张家老两口给接到了京城享福哩!”


    “若不是如此,哪里有这般好的铺子空出来呢?”


    楼家姐妹俩先进铺子里看了一番。


    这铺面大约有个四十来平的样子,里头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什么家什都没有。楼欣月瞧着,倒是挺满意的。


    如果是用来开个书报铺子之类的,是再合适不过了。


    看完了铺面,又进了后头的院子。


    这个院子,倒是跟她们现在住的院子差不多大小。


    房舍虽然略旧了些,却保养得很用心。


    三间正房,三间厢房里也是干干净净,连根稻草都没落下。


    刘中人忙道,“张老伯老两口是仔细人,临走之前,就将破旧家当都处置了,特意收拾打扫过,好方便买家使唤哩。”


    楼欣月微微一笑,“不知道这处房舍作价几何?”


    “张老伯老两口子惜物,为人仔细,这各处都保养得极好……因此作价六百三十两。”


    六百三十两?


    楼欣月手里有四百两银子的时候,就起了心思,想让楼赛郎开个铺子,自己当老板,而姐妹俩也不需要再租房住,想要添点好家具家什也更方便。


    后头楼赛郎在翠光楼帮了原家母女,得了原家的谢礼,谢礼里头光金银加起来就有一百五十两。


    而锦绣谷莠记和边塞侠影录这两种话本,又给楼欣月带来了二百多两银子。


    这样她手里加起来就有七百多两。


    银子倒是够了。


    只是这样大的支出,自然还是得货比三家,压一压价格。


    “这个价似是有些高了,我记得上个月还听说有一套带后院的铺子卖的是五百出头。”


    刘中人自然是各种说明,这张家的铺子如何比那一套五百的好。


    楼赛郎同大姐对了个眼神,“刘叔,先前不是说,一共有三套闲着的铺子?不若都去瞧瞧?”


    从张家铺子里出来,刘中人又带着二人去看了另外两处铺子。


    这另外两处铺子,价钱倒是不算高,开价就是五百七八十两,只是各有各的短处。


    不是那卖家看着贼眉鼠眼不像好人,便是被上一家弄得又脏又乱的。


    楼欣月已经有些想要第一套铺子了。


    眼看着到了正午,楼赛郎给大姐使了个眼色,大方地邀请刘中人去旁边的酒楼用饭。


    第124章 凶铺我倒是觉得不错。


    进了酒楼,楼赛郎在翠光楼里也做了几个月的护卫,晓得本地人的习惯和口味,略问了刘中人两句,就刷刷地叫了好几个菜,还要了三碗米酒。


    刘中人见这楼家姐妹出手大方,心里也是畅快,吃喝过半,就起了兴头。


    “二位若是真心想买个铺子做营生,好在城里落下根脚,那还是买张家的铺子为好。那两家的虽便宜些,可终究各有各的短处……”


    “俗话说,这一分价钱一分货,价高也有价高的道理,似有些铺子,哪怕只要三百多两,那还不是空了十年没人敢收?”


    楼赛郎一听,反而来了兴致。


    “刘叔不如细说说?”


    刘中人干了一大口米酒,笑道,“就是在西边那头的巷子里,有十来年前有个木器铺子,那铺子里就是老两口,有个独子,原本日子过得倒也不差,也娶了新妇,新妇也有了身孕了,可惜啊,那独子却是结交了些狐朋狗友,勾得他惯去赌,却不想被人做了套,竟是输了上百两银子出去。”


    “那厮又哪里会挣银子,先是偷他娘子的首饰出去当,后头又偷老两口藏下的银子,等实在是没得偷了,就去借了印子钱……”


    “最后事发,债主上门来要债,不但他家这铺子抵了都不够,还要拉走他娘子。”


    “那娘子自然是不干,宁愿一头碰死,闹得沸反盈天,左右街坊们听了都来劝,让那债主宽限几日,那债主也怕闹出人命,便收了他家的房契,限他们三天里补上差的银子……”


    “谁想到,第二日铺子里静悄悄的再没了动静,连过两三日,都不见他家里有人出来,债主听了消息,以为他们怕还银子全家逃了,却没料到,那一家人早都死得整整齐齐了……后来官府派仵作来验尸,原来俱是服毒而死。”


    “后头官差断出来,应该是那新妇怀恨在心,做晚饭时在饭里下了毒,因此那三人是倒在地上,只有新妇是穿戴好,躺在床上。”


    说到这儿,刘中人摇头叹气,好一番唏嘘。


    楼欣月忍不住问了句,“放印子钱是触犯律法吧?”


    “谁说不是呢?这逼死人命,债主贪心太过,可不就被抓进了大牢,听说还是托人求情,又赔了许多银子,这才能脱身出来,可经过这么一遭,他那家业也败了,有两间赌坊也教别人给占了……所以说,这做人不可太过呀!”


    “当时那木器铺子,就罚没入官,又官卖出去,得了的是个外地客商。”


    “那客商也精明,低价入了手,为怕这铺子不干净,还请来南山寺的大和尚


    做了法事,可他住进去以后,再开的铺子,买卖总是不成,且夜里也不安静,不是做恶梦,就是怪声怪响……”


    “那客商心晓不好,便又转卖了出去,说来可怪,这接手的再开铺子,还是不成,此后又倒了两回手,价钱是越来越低,明明不差的铺子,只能开价三百多两了。”


    “可即使只要三百多两,但凡是本地人,谁不知道那铺子的底细?只能骗骗外地来的愣头青了。”


    他这话才说完,却见楼家姐妹俩互相对望一眼。


    楼赛郎就开口道,“刘叔,能不能带我们去瞧瞧这家三百多两的铺子?”


    “啊这……”


    刘中人原本是当成一桩轶事来说的,却没想到这姐妹俩,居然这般勇,竟然起了买那凶铺的心思。


    “二位姑娘,那铺子可是……”


    “刘叔,我们也是有些好奇,想去看看。”


    楼赛郎摸出一锭碎银,塞进刘中人的手里。


    刘中人这才有些不大情愿地应了。


    出了酒楼,又拐了三条街,刘中人指了指街尾的老榆树。


    “就是这棵树边上的院子了。”


    这条街上有七八家铺面,街尾的铺子正好在老榆树边上。


    别家的铺子,都是大门敞开,只有这家铺子大门紧锁,都掉了漆。


    有坐在铺子门口的人瞧了刘中人,就笑着打招呼。


    “刘经纪,这是又带人来看铺子了啊!”


    刘中人点头微笑,“正是,正是。”


    顿时就有许多目光落到了姐妹俩身上。


    这年头,买铺子的居然是两个娇……啊,健壮的小娘子。


    可即使是健壮的小娘子,那凶铺也是凶铺啊?


    她们俩看这铺子做甚?


    难不成看上了还真会买吗?


    然而楼家姐妹还真的看上了。


    这家铺子的面积跟张家的差不多,看上去还更新一些。


    这倒也不奇怪,倒了好几回手,又开了好几次店,这铺子里总是重新装修,自然看上去要更新了。


    而且这家铺子是在街尾,又有凶铺之名在外,可不就会越发的安静了?


    楼欣月察验了一番,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就冲着楼赛郎点了点头。


    “我倒是觉得不错。”


    刘中人的脚下就差点一绊。


    不是,你们这两个年轻姑娘呀,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之前那些主家,也都是贪便宜就买了回去,结果开不到半年,不是连连赔钱,就是做事不顺,你们两个外乡小姑娘,哪怕是在翠光楼做护卫的,有几分本事,那也镇不住这个铺子呀!


    “刘叔,我也觉得这铺子不错,不若请这铺子的主家来谈谈价钱如何,若是谈得拢,我们也好早些买下。”


    现在她们租的那个小院,是交了一年的房租,一年就得二十多两,一次交一年。


    眼看着这也大半年过去了。


    若是能买下这间铺子,收拾打理花上一两个月的工夫,姐妹俩就能从从容容地搬家过来,以后就不必花房租了。


    刘中人劝了几句,见她们不听,也就应下替她们将房主约来两厢商谈。


    心里却想,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也是,这楼家二姑娘虽然当着女护卫,月钱不低,且还在翠光楼里救过原家女眷,发了一注小财,那手里的活钱想来也是十分有限的。


    三百两跟六百两,可是差着三百两呢!


    诶,可惜呀,就算是三百两,那也是城中平常人家要攒好些年才能攒得到的呀!


    第125章 开业打算开业了。


    将近傍晚,楼赛郎从翠光楼的侧门走出来,身后还跟着莫大姐,还有两个护卫。


    “赛郎,你这冷不丁地走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妹妹俩买下了那间铺子,虽然那铺子几易其手,最近的一回修缮也不过是在两年前,但既然是自家的产业,日后没准要长长久久地住着的,自然不能马虎,得好生再清理收拾一番。


    墙要粉刷,家具要打,锅灶也要重新弄,前头的铺子也准备开……这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况且原本计划的也是让楼赛郎开铺子的,因此她提前几日就同女管事说了辞工。


    虽然舍不得楼赛郎这样一个靠谱的女护卫,但翠光楼这般的大店,要再寻个女护卫倒也容易。


    楼赛郎还没走,那新人就来了。


    楼赛郎就帮着教了教新人,眼见得到了月底,从管事手里结了工钱,便下工离开。


    莫大姐跟楼赛郎共事这几个月,两人相处得不错,尤其是遇上麻烦的时候,两个人还能互相搭把手,因此十分得不舍。


    而相熟的男护卫却笑了。


    “莫大姐,楼二姐这是要自己开店当东家了,人往高处流,有什么不好的?”


    另一个男护卫也笑道,“正是呢,楼二姐以后要开书铺,还是以租话本为主,往后咱们闲了,正可以过去租书来瞧,不就又能见着了么?”


    这些护卫们,工钱比普通的伙计高不少,也都识得几个字,看个话本那是不在话下,因此闲暇之余,也喜好看话本。


    早前看那豪商恩怨录都能看得入迷,等城里出了武侠话本之后,那更是着了迷了。


    边塞侠影录上中下三册,这三位都自掏腰包买回家去了。


    知道楼赛郎自家买了个小铺子,准备用来开书铺,这些人自然是又羡慕又高兴。


    大家都是护卫,偏偏这位年纪最小的有那个运道当东家。


    高兴的是,平常楼赛郎同他们聊起话本来,那说得是一套一套的,见解着实不俗。


    若是楼赛郎能自己开书铺,那她铺子里的话本,定然都是精彩的了!


    也省得他们总是书荒,饥一顿饱一顿的。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说得兴起,索性趁着下工一起去附近的酒楼共聚一餐。


    这些人的工钱虽然比普通人高,但酒楼里的饭菜都比寻常馆子里贵上三四倍,因此只是点了几样经济合算的菜肴,又点了一壶米酒。


    酒菜未上,众人已经天南地北,过去未来地闲聊了起来。


    “赛郎,等你们家里开了铺子,定然擦亮眼睛,莫要买一些挂羊头卖狗肉的烂话本。”


    “就是就是!那个紫电生的江城英雄传,简直就是烂中之烂!租来看,都浪费了我的两文钱!”


    “江城英雄传?这段时日我都在忙活着收拾铺子,倒是没注意这个。”


    楼赛郎的文化水平虽然也就刚能看懂话本,但这什么江城英雄传,什么紫电生,可不是一听就是仿照着自家大姐的边塞侠影录来的?


    “嗐!得亏你没注意,不然可不是要呕死。”


    “怎么?那个江城英雄传,写得十分差劲不成?”


    “何止差劲,分明就是,就是……挂羊头卖狗肉!”


    “明明就是那老话本六国志里截取了白袍银木仓将陆羽的生平故事,加了几首酸诗酸词,又加上了编出来的几个故事,荒野遇上美貌狐女,打仗时遇上敌国公主倾心……实在是老套又无耻!六国志自然是前朝的林劲先生所作,跟这什么紫电生有什么关系?”


    “况且在卖的时候,还一个劲地说也是武侠话本,我看一点也不武侠,跟边塞侠影录是一点也不像!”


    楼赛郎听得目瞪口呆。


    “他这样也能印书?”


    她看过的话本不多,也就是大姐写过的都看了。


    六国志什么的,她确实没瞧过,但听着这般做法,实在是有些无耻呀!


    “唉!还不是曹记出的?那曹记为了挣银子,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可不,上回就出了那个青云衣锦记,难看无味得紧,这回又来个江城英雄传!真真地就是为了骗银子!往后啊,他家印的书,是再也不看了!”


    几人吃喝一回,谈笑一场,楼赛郎将自家铺子的地址告诉了众人。


    大伙都道等开业之日,定要过来捧场。


    楼赛郎辞了伙伴们,心情轻快地往回走。


    每月都能按时拿工钱固然稳定,可是自己给自己当主家


    更为自在呀!


    自打楼赛郎辞了工,姐俩往铺子那头去得越发勤快。


    先寻了粉刷泥瓦匠过来将整个院子里外粉刷修补了一番,又请木器店的过来丈量尺寸打了两三套家具。


    楼欣月穿越过来就是偏远山村里的农家女,要啥没啥,手里没钱,自然就没法穷讲究。


    如今可算是手头宽裕了,买铺子还省下了三百两银子,不用那些上等的木料,打两三套家具也就是四五十两银子。


    楼欣月可不就讲究上了?


    本地原有的那些圈椅八仙桌书桌书架屏风五斗橱四柱床固然不能少,什么大衣柜、沙发,这些古代少见的,自己画图纸定制也得安排上。


    除了家具,对炉灶也得稍做改动。


    虽然说栖云城位于大魏国的中部,气候并不是最冷的,但已经在长兴县城里过了一个冬天的楼欣月,已经充分感受到了没有暖气的苦。


    除了要在灶房里打造一个能顺带烧出热水的铁炉之外,还得在两间卧室里装上壁炉。


    至于不大的院子,她们请了人将前院后院的土地全都给刨过一遍。


    该硬化铺青砖的就铺上,能种点花草果树的就种上。


    之前在租的院子里种了两株牡丹花苗和两株果树,也都挖出来移到了新院子里。


    总之,之前人人避之不及的凶铺,如今看着舒适又清爽。


    但是银子,也如流水般地花出去了。


    楼赛郎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没这般地大手大脚过,心疼得不行。


    看着前头的铺子,也算是收拾出来了,虽然好些家具还没打好,炉灶也没弄好,但那些也不碍着铺子开业呀?


    于是就将收罗的那一大堆话本,搬到了新铺子,摆放整齐,又准备好了小账本,打算开业了。


    第126章 人气这绝对是个好活儿!


    王管事得知楼家姐妹俩已经买了铺子,准备开个租书铺,虽然也稍稍惊异了下,但还是十分大方地表示,可以将自家书坊里的存书送给她们一部分。


    楼欣月自打来到栖云城,就一直同王记合作。


    总之,虽然也偶而有一点小小的分歧,总体来说,还是比较顺利的。


    王记不但给银子爽快,印书的效率和质量也挺高。


    哪怕城里的另外几家书坊,都放出话来,无论是艮岳散人还是青萍客,只要愿意把书稿交给他们,他们愿意出比王记高两倍的价钱。


    如果楼欣月是刚来到栖云城,手头确实紧张的话,没准还真会考虑一下。


    现在么,虽然因为买铺子装修铺子,手头还是不那般宽裕,但如今更在意的,已经不再是银子了。


    不过王管事也不含糊,后头加印了几次,又都按着契约上的约定,补给了楼欣月分成,并且还表示,日后若是再有新书稿,也会提高成两倍。


    在楼家的小书铺开张之时,王管事还送来了两幅字画。


    这两幅字画,一幅雪中红梅图,一幅高山流水图,倒是很适合挂在书铺里。


    开业那日,楼赛郎也学着本城里的风俗,在铺子门口放了长长的一串鞭炮,往看热闹的人群里发了些小果子小糖块。


    可惜,开业时看热闹的人虽然多,可进铺子里的没几个。


    只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进来,借走了一本边塞侠影录上册。


    营业第一日,铺子的进账为一文钱。


    楼赛郎坐在柜台后的小沙发上,手里拿着本旧话本,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这话本也不是她大姐写的,精彩程度就打了许多折扣,因此看起来就没啥劲头,从昨儿看到今儿,都没看完十页的。


    这营业第二日,铺子的进账,就是三文钱。


    这三文钱,还是她在翠光楼的三位同伴来捧场,借走了三本书挣的。


    楼欣月见她沮丧,便笑道,“不用担心,人气都是慢慢聚起来的。”


    她们家这个铺子,原本就有凶铺之名,前头几位主家可是试过开各种铺子,最后都是赔钱歇业了,可见如果没有特殊的手段,这铺子的人气并不好拉升。


    不过如她们这般,开的是租书铺,最不怕的就是耗时间。


    像那些小吃铺、粮铺、布庄、杂货铺之类的,要是几个月没生意,食材会坏,布会过时潮湿,月月亏银子,自然是受不住的。


    而书铺却没有这些麻烦。


    就以栖云城里一个月最多能出个四五本话本的速度来说,她们一点也不用担心话本会过时,更不用说,楼欣月可是还有能吸引人气的杀手锏呢。


    楼欣月让楼赛郎去寻到段牙婆。


    听到楼欣月的要求,段牙婆却是笑了。


    “楼大姑娘若是问旁人,兴许寻画师不大便宜,问我可就算是问对了!”


    先前,段牙婆就帮着楼家姐妹寻到了每日过去帮工的仆妇。


    这对外地来的姐妹俩,看着也不似那有钱人家的姑娘,却是一来就舍得花钱赁院子,雇粗使。


    若是这对姐妹俩,长得是那娇娇柔柔,婀娜窈窕的,她没准就会以为这姐俩不是给人做外室,就是打算做点暗中生意的。


    可这姐妹俩,都是浓眉大眼,身材健壮的,尤其是那个妹妹,腰背挺直,步伐有力,她做这行阅人无数,就知道这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后头翠光楼要招女武师,她可不是一下子就想到了楼家二姑娘?


    她和同行带了好几位过去,翠光楼就只留下了两位。


    当时翠光楼管事考较人选,她全程都在场,早就将这二姑娘的本事看在眼里,也是大为佩服。


    后头果然没多久,就又听说了楼二姑娘本事高强,还救下了原家的太太小姐。


    这才几个月呀,就买了铺子!


    虽然这个铺子是有名的凶铺吧,那连买带修缮,也得花上四百多两银子啊!


    只是开的是书铺,这就让人看不懂了。


    如今还要寻起画师来,也是实在奇了。


    不过这不是正好撞到她手里,叫她挣这一笔轻巧快钱?


    “我有个表姐,她家里那个小儿子,就迷上了写写画画,虽然没有旁的本事,可那画出来的画儿,却是活灵活现的!”


    实际上那个表外甥,没有旁的赚钱本事,虽然能画两笔,也确实不错,但却是不大识字,卖不成字画,只能画一画年画这些不大值钱的,寺庙楼宇里的壁画倒是大买卖,可没有老师傅带着,人家也信不过他呀!


    楼欣月只要画师能按着她的要求把东西画出来就好,自然是不在乎有无名气和师承这些,去见了这位管画师,又亲眼见对方画了几幅小画,便点点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草稿和画纸。


    在长兴县城里,她就试过自己画过挂历,那挂历上的画,便是战神归乡记和豪商恩怨录这两本话本的故事。


    只是她水平实在业余,要画出一幅自己满意的简笔画,都得磨上两三天。


    又费劲又耗时,倒不如花点银子找专业画师了。


    如今,为了提高铺子里的人气,楼欣月就打算做连环画了。


    内容就用边塞侠影录。


    她已经事先花出了十张草稿图。


    这草稿图非常草,可以说是灵魂之作了。


    如果非得有一比的话,大概就跟现代导演们画的分镜图差不多。


    总之,就是能让人看出来画的是啥就行。


    留下了一两银子的定金和草稿,又同管画师签了契,约定若是画好以后楼欣月满意,就要再付二两银子,后续的画便都让管画师来画,三两银子十幅。


    这个画画出来,是要做成连环画的付印的。


    自然是既不需要上色,也不需要渲染,只要线条清晰的白描画即可。


    这般的画十幅就能挣到三两。


    别说是管画师了,就是段牙婆,都觉得这绝对是个好活儿!


    管画师倒也不负所托,只用了三日,就将十幅画送到了铺子里。


    楼欣月一一看过,发现管画师虽然用的


    是传统的白描技法,但线条简洁传神,正是她欣赏的画法。


    楼欣月爽快地付了余款,又将十幅画交给了管画师。


    半月后,楼欣月就带着自己的新作和连环画稿去了王记。


    第127章 画书感觉是彻底地稳了。


    其实在这个时代,不光是有故事性很强的年画,各种话本里,也会有一些白描插图,技术手段上,那是早就能做连环画了。


    只不过,这个连环画的形式,没用到书本里,而是用在了庙宇的壁画和雕刻上。


    但壁画和雕刻的受众,那又跟话本不同了。


    而且也不可能跟连环画小人书那样,抱在怀里细细地赏玩。


    再一个也没有文字描述。


    这没有文字描述,那画里的意思,可不就全靠猜测了?


    比如青云仙祖闹市吹笛,百姓闻之如痴如醉,纷纷投果掷钱,而仙祖三曲过后,便神龙见首不见尾了。而百姓们回到自家,发现之前投掷出去的果子和银钱,都整齐地摆到了自家的桌上,甚至还多出了两倍。


    栖云城里,就有供奉青云仙祖的庙宇,那庙宇大殿的墙上,可不就画着六幅图画?


    知道青云仙祖的,又到了庙中,再看这六幅图画,那自然是能想到这段故事了。


    但这是心里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认知了。


    如果是一个从来没听说过青云仙祖的人,又不是在庙里看到图画呢?


    那没准他的理解,就跟青云仙祖闹市显真身的故事,南辕北辙了。


    成人都未必能理解,更不用说识字不多的孩童了。


    连环画版的边赛侠影录,一共也就是五十六幅画。


    楼欣月在每一幅画的下方,都提练出不到百来个字,而且为了照顾未成年,还要尽量字词更加简单。


    但其实,楼欣月看过的连环画小人书,那可都是至少有七八十页来着。


    如果这个连环画能在栖云城里热起来,那以后再做些精致版的也不迟。


    王管事看到楼欣月拿来了一大一小两本册子,先时还不明白什么意思。


    就随意先打开了小的那份册子。


    这一看,就呆愣住了。


    居然每一页都是图画!


    再一细看,每幅图画下方,都有几行字叙述故事。


    比如这第一页,开篇就是两幅白描图景,一幅天际孤城,一幅将军府邸。


    而下方的文字,便简单讲述了女主角练书阁的家世。


    第二页三页描述过女主角的身手和性格后,第四页就是敌军来袭,练将军被奸细下毒,昏迷不醒……


    边塞侠影录,他自然是看过了不知道多少回,情节早就烂熟了。


    但此时给图画配上文字,竟然是一种全新的感受。


    这要是给半大的孩子们看的话……


    王管事的眼睛睁大,呼吸都重了不少。


    他忙对在一边伺候的仆妇道,“去把……十一郎,十二郞唤来。若是只见着了一个,那就叫一个来也行!”


    他将连环画小心地放在了一边,又拿起了那本正常尺寸的书稿。


    不过在看之前,他却是满眼惊喜地问了句。


    “楼姑娘实在是天才!这种带画的书……”


    楼欣月接了句话,“这个可以叫连环画,其实也不是我第一个想到的,咱们栖云城里的青云庙大殿的壁画,可不就有青云仙师的故事演绎?”


    “啊,对对对,连环画!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了!”


    “这种带画的书,定然会更受欢迎!”


    这种有画有字的,可不最适合那些识字不多的人?


    哪怕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若是有人给他大致讲过梗概,拿着这小画本,也能看有滋有味来!


    王记若是趁着边塞侠影录的热度未散,就推出连环画版,那绝对能一炮而红,羡杀其他书坊!


    没准就是跟京城的书坊相比,也能略胜一筹!


    王管事越想越是热血沸腾。


    如今王记书坊就已经隐隐将成栖云城中的大书坊了。


    而且这种连环画的版本,除了能做边塞侠影录外,那别的话本岂不也能做?


    可惜啊可惜,艮岳散人的战神归乡记和豪商恩怨录这两本,要是做成话本,定然也会十分精彩,可惜却不是他们书坊印的。


    二人说着话,一个半大少年迈着大步就进来了,声音仿若洪钟,跟他的年纪十分不相衬。


    “七叔,唤我来可有什么事儿?”


    这位王十一,也是王氏族里的儿郎,论起辈分来,算是王管事的侄子。


    王记是族中的产业,书坊里的老师傅、杂工、城里城外书铺的掌柜和伙计,也都是姓王的。


    但其实王氏一族,也不是不想多培养出几位优秀的读书种子,能更进一步,带着整个王氏家族飞升。


    只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祖坟没冒青烟,能培养出如王管事这样饱读诗书但又不是科举那块料的,已经十分不易了。


    更多的是王十一和王十二这种,只粗识了几个大字就再也不乐意读书,更乐意干些体力活,比如去赶马车搞运送,或者去书铺子里当伙计。


    王管事招手叫他近前,将连环画交给他看。


    “你看看这本新式话本再说……小心些,莫要粗手大脚!”


    王十一有些头疼地接过这本小号的话本。


    不是,他真的不是爱看书的人呀!


    就算是话本,他也更乐意花点铜板去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说书啊!


    他一看书上那密密麻麻的字,就忍不住地眼也花头也疼……


    “咦?这是……这竟然是画?”


    画下头倒是有几行字,这些字配着图来看,倒是让他看得神清气爽了。


    “练将军身为边关总兵……呀!这是边塞侠影录!”


    前些日子城里最热的就是武者大会,他是一有空闲就去看热闹,少说也连看了十几天了。他们王记推出了武侠话本,他自然是知道的。


    族里的老人们那是有夸的有不喜的,不过等上中下三册印的那几千本全都被抢空了,书坊里的分红居然是半年前的几倍,那些忍不住叨叨的老人们也就都闭了嘴。


    那武侠话本里的故事,他自然是极喜欢的。


    但他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字,也是真看不进去呀!


    这回倒好,竟然还有这种带图的话本!


    这简直就仿佛是专门为他造的一般呀!


    王十一也不客气,二话不说,就拉了一张小凳子,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看到族侄这般,王管事感觉是彻底地稳了。


    第128章 江湖是人情世故啊!


    在族侄看连环画的时候,王管事也将手里的书稿看了个大概。


    这本仍然是武侠话本。


    这倒是很符合王管事的期望。


    毕竟这波武侠热还远远没有过去,反而是因为第一本武侠的出现,勾起了城中更多读者的兴趣。


    就连那本挂羊头卖狗肉的大漠英雄记都让曹记又挣了波快钱呢。


    虽然这快钱挣得越多,曹记的信誉就降得越厉害吧,但曹记早就一团乱糟,朝不保夕,自然是能挣几个算几个了。


    这次故事的主角,不再是女子了。


    王管事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


    上次的武侠话本,主角是个女子,强势得很,城是她守的,爹是她救的,神医是随着她到边塞的,那些勾结番人的江湖邪门教


    派,也是她破的……


    会在受欢迎的同时,又被不少上年纪的古怪老人看不惯,倒也不奇怪。


    这一次的主角,却是位少年镖师风二郎。


    风二郎出身武师世家,不但打小就练童子功,练出了一身高强的本事,而且长相英俊帅气,打小就被亲朋好友们戏称为玉面仙童。


    风二郎的父亲风老爷,是福达镖局的大当家的。


    而福达镖局,则是风二郎的爷爷开创的,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终于成了名闻三县的大镖局。


    风老太爷为人豪爽本事,先后娶妻两房纳妾两房,共生下了五个儿子四个女儿。


    可惜前头元配生的长子,在跟着风老太爷走镖的时候,路遇悍匪,不幸受了重伤,回到家中,只挺了不足两月,就不治身亡了。


    除了这位长子,风家折损在押镖上的还有长女的夫婿。


    元配一共生了两子一女,就遇上了这般的祸事,承受打击过大,又感染上了一场风寒,竟然就此撒手人寰。


    元配过世后,风老太爷又娶了继室,继室也生了两子一女。


    而风老太爷的大妾室,也给风老太爷生下了庶子。二妾室则生了两个庶女。


    庶子的年纪只比嫡长子小个两三岁,嫡长子尚且要亲自护镖,何况庶子呢?


    几百里的押镖路,若一路都是顺风顺水,平平安安,那主家又何必要委托给镖局呢?


    这位排行第二的庶子,那是也没少受伤害病,甚至还落下了残疾。


    当然了,跟老大和姐夫比起来,他好歹还是幸运的,起码还有命在,只是少了条胳膊而已。


    但到了后头,继室生的儿女长大成人后,福达镖局已经家大业大,是原来的四五倍,不但有了许多可靠能干的镖师,在常走的镖路一带,也打出了威名,搞通了人脉。


    所以继室生的孩子们,就不必非得亲自跟着镖队护镖,而且就算真的去了,也会被自家镖局里的新老镖师们照顾着,连油皮都碰不破。


    风老太爷到了七十大寿这一日,酒宴过后,就将所有的子女召到跟前,宣布将要卸下镖局大当家一职。


    毕竟,就算再是一身功夫,老爷子也到了古稀之年,不如子侄辈更有精力了。


    风老太爷倒是对儿子们比较公道。


    他就挨着个问他们乐不乐意接过这个重担。


    长子已经过世,留下的孙子也是体弱多病,会几下招式但不多,只能弃武学文,却也是平平,连个童生都没考过,只能将就着开个铺子。


    这位孙子的年纪,虽然比继室所出的老四还大了两岁,显然是没法接过这个重担的。


    而次子是庶房所出,还少了条胳膊,自然也是不成的。


    三子也是元配所生,这位老三的武艺就比较平庸,自打他的长子过世后,这老三就偷奸耍滑,能不走镖就不走,就算是万不得已,也是拈轻怕重,挑那些路近的和容易的……


    这般行事作派,向来为老爷子不喜,私下里不知道打罚过多少回,但老三死猪不怕开水烫,根本没改进多少。


    但为了公正,风老爷子还是问他愿意不愿意接担子?


    老三想也不想,就摇头婉拒了。


    说是他自己武功低微,又能力不足,这个重担,他胜任不了。


    于是只能再看向老四……后来的大当家风老爷。


    这老四的武功,虽然比老三强了不少,但其实还没到风老太爷鼎盛时的水准,比起过世的老大来说,也是有些逊色。


    老四略一犹豫,便鼓起勇气应承下来。


    于是这个大当家的位置,就没啥悬念地落到了老四的身上。


    至于跟老四同为继室所生的老五,这位跟老二一样,学武没天份,也去学了文,但他比老四可有出息得多了……已经考中了秀才!


    眼看着未来没准还有机会考上举人,那自然是不可能接过镖局这祖传的家业了。


    镖局虽然落到了老四的身上,其他几房也不是就啥也没落着的。


    风家的田产铺子和存银,除开又给出嫁的姑娘们补了一份嫁妆,基本上平等地分给了五房。


    就算是老四做了大当家,镖局的赢利,每年也还要给其他四房分出四成。


    这般的分润,其他四房当时就应下了。


    但他们当时没想到,看上去已经没法子再进一步的福达镖局,到了老四手里,那是真的又发展壮大了两倍有余。


    老四的武功虽然平平,但老四长袖善舞,热心仗义,结交下了黑白两道的各种朋友,又十分擅长管人,镖局里的老资历们,哪怕是公认的刺头,一见了老四,也会变得通情又达理。


    老四打理下的镖局,这走的不是镖,而就是人情世故啊!


    更让人羡慕嫉妒的是,老四虽然只有一个儿子,却一个赛过十个。


    风二郎虽然已经将家传的武学练到了炉火纯青,却凭借着父亲的人脉,不但同镖局里的老镖师学习,更有机会到父亲的各位好友处讨教,再将各路武学融会贯通……等到风二郎十八岁时,他的武功,不但早就超过了他爹风老爷和他爷爷,甚至在三县里,都是从无敌手,未曾一败。


    如此优秀的年轻人,爱慕者当然也是少不了的。


    不过风二郎却早早地有了自己的心上人。


    正是他母亲风太太的多年好友之女肖玲珑。


    两家长辈交情极好,见孩子们都有意,就在他们十五岁的时候给订了亲。


    约定等到十九岁时成亲。


    肖玲珑兰心慧质,温婉美好,做得一手好绣活,风二郎每年都要收到未婚妻送来的香囊,但旧的他也舍不得扔,都会珍惜地收藏起来。


    婚期还有半年,而此时镖局又接到了一桩委托。


    这次的镖,价值并不高,路线也不复杂,不过是去到一百里外的渡口。


    这条镖路,正是福达镖局里走得最熟的之一。


    风二郎虽然年轻,但以他的武功和经验,也算是老镖头了。


    他就做为这趟镖的镖头,带着镖车和四五位镖师,出发了。


    第129章 铁血既幸运又不幸。


    谁能料想得到,原本是万无一失的走镖,却是风二郎从云端跌入谷底的开始呢!


    就在快要到达目标渡口的前一日,风二郎他们所住的客栈里,出了一桩凶案。


    风二郎一觉醒来,发现门窗外都有埋伏。


    就在他想要一跃而起动手拒敌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手脚酥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以为的一跃而起,也不过是跌到了床下。


    他挣扎着想爬起身,但那些人却是破门而入,用刀剑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拿刀剑的这些人,身上都穿着官差服饰!


    这些人,竟然都是捕快!


    而且还不是县里的寻常捕快,还都是从省城里来的!


    他们上来就将风二郎给打得骨头错位,再也没了反抗之力。


    并且从房间里,搜出了一些物证!


    比如什么女子的小衣,镶着名贵宝石的金钗啊……


    睛天霹雳啊!


    风二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捕快们给捉走,押进了省府衙门的大牢。


    一直到他被判因奸杀人,被判了流放到南疆之地时,他才知道,那个所谓“被杀”的人,原来是一位省城闻名的花魁!


    这位花魁,也是三日前,才到了附近的镇上,却被人杀死在自己的私宅里。


    但天地良心啊!


    风二郎连这女子的面都没见过,就成了杀人凶手!


    风老爷闻听了这般的噩耗,自然也是急忙四处打点,却也只能动用自家的藏银来为风二郎活动,大笔的银子送出去,最后只是保了条命。


    但那些被流放到南疆的人,十之有九,就都埋骨在那里了!


    毕竟,就连官员被委任到那里,都恨不得立马称病辞官,那些一路上被呼喝驱赶的人犯,往往连半道都没走到,就一病去了,押解的差役们反倒是乐得轻松,回头报个病没交差了。


    风二郎最后一次见到自家亲爹,就看到风老爷的头发,已是全白了。


    风二郎想问家里的母亲如何,风老爷也只是含着眼泪,说是还好!


    他们只盼着风二郎能保全性命,再难也要活下来。


    风二郎身负冤屈,哪怕为了洗去罪名,查清真相,报仇雪恨,也得想法子活下去呀!


    只可惜,他虽然想活,明显有人不想让他活!


    押解途中,有好几回风二郎都险些遇害,不是故意分给了他长毛的食物,吃了会拉肚子虚脱的,就是走在山路


    上,突然有人从背后撞过来……


    得亏风二郎如今吃了惨痛的教训,自身的本事再加上走镖的经验,让他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明刀暗算……


    只是越往后走,对于他的迫害就越是明目张胆。


    风二郎只能暗自谋划,给自己搏出一条生路。


    就在又一次的官差向他挥来鞭子时,他假装滚落崖下,坠入江中。


    在坠江前,风二郎也没忘记将一个待他最坏下手最狠的差役一并带走。


    山高路险,江水湍急,坠江者自然再无幸存之理。


    差役们懒得搜索,在名册上给记了个病亡,回去便能交差。


    风二郎经过九死一生,不但没死,还误入一处秘境,正是江湖中一位前辈高人的埋骨之地,他通过了高人留下的数道机关考验,不但获得了许多金银财宝,还有更为珍贵的武学秘籍……看到这里,王管事不由得掩卷叹息。


    如此大起大落的离奇际遇,换成体质虚弱,意志不坚的,怕是早就死了好些回了。恐怕也只有风二郎这样的武学奇才,方能有此绝处逢生的造化了。


    王管事看得着迷,只觉得这些故事精彩绝伦,惊为天人。


    但要搁在现代,那也是被无数人用老了的套路,跳崖是不死的,高人是拜师的,大仇是要报的,美女是要全……呃,在楼欣月笔下,那自然只有一个女主了。


    王管事还如以前一般,快速地同楼欣月签了契约,还表示了对艮岳先生的问候。


    “艮岳先生近来没打算写新话本么?”


    楼欣月想了想,便道,“他老人家身体微恙,近来怕是再也开不了新书稿了。”


    那个笔名都自杀了,可不是身体有恙么?还是大恙呢!


    这第二本武侠话本铁血江湖,和连环画版边塞侠影记一道,在王记书坊里紧赶慢赶,终于在二十天后面市了。


    楼塞郎不需要自己去买,王记已经自动送上了门。


    楼塞郎喜滋滋地坐在铺子门口,手里拿着连环画看,就连有人进来,也顾不上抬头。


    “客人自己选吧,选好叫我一声就是。”


    反正进来的大多都是看两眼就走的,她也是有些习惯了。


    “店主姐,你手里这是什么啊!”


    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她这才抬起头。


    “边塞侠影录的连环画。”


    她开铺子以来,这条街的街坊们倒是经常地路过,探头探脑。


    唯一真来租书的,只有一个少年。


    此时这位少年,正好奇地站在她身边,目光已经迫不及待地盯上了那新奇的图画。


    “这,这就是连环画?这个也能租么?给我也拿一本!”


    楼赛郎起身取了本给少年,“小兄弟好运气!我也是今日才拿到,你就来了。”


    少年交了钱,捧着连环画,一阵风似的跑了。


    但也不知道忘么回事,没到半个时辰,就有半大孩子过来,指名要那什么环环画。


    等到下午时,铺子里的五本连环画,已经全都被借走了。


    这是她生意最好的一日!


    阿姐果然好法子!


    可想到已经无连环画可租,她不由得又苦起了脸。


    显然,就算这本连环画大受欢迎,但租书铺里,显然不可能买那么多同样的书。


    哎,只能盼着着铁血江湖的连环画也早日印好吧。


    楼赛郎自己看的那本连环画都被租走,她就只好换了本看。


    这铁血江湖,她早就看过了一遍,可是再看第二回,仍是看得目不转晴。


    啊,这风二郎怎么又幸运又悲摧?


    那般意气风发的少年,带着满身伤痕,衣衫褴褛,面目毁伤,回到家乡,发现母亡父逝,镖局已归二叔,未婚妻子也嫁人了……


    第130章 先河有快钱不挣白不挣。


    当他见到原本的未婚妻时,未婚妻已经身怀有孕,而他则衣衫褴褛地蹲在未婚妻婆家的大门口,被当成了叫花子,未婚妻不仅没认出他来,还好心地给了他一点碎银子。


    风二郎没有捡那碎银子,而是默默地走开了。


    原来,当初他被陷害入了大牢后,他的母亲听说了消息,当时就一病不起。是他父亲风老爷拿出所有的家底,四处奔波,想要救他出来。


    而风家另外几房却趁机发难,指责风老爷教子无方,连累了风家的镖局名声,逼迫风老爷交出账本和镖局的当家人一职。


    也正是这个原因,导致风老爷只能变卖了自家的房子和田产,甚至就连风太太的嫁妆,都被用光了,也才堪堪保下了风二郎一命。


    但是那会风二郎家里不说一贫如洗吧,也是捉襟见肘的。


    得亏了风老爷子为人宽和,早年间结下的善缘多,虽然到最后只能沦落到教小儿打拳谋生,也还是能温饱的。


    直到两个月后,风二郎在押解途中病亡的消息传回来,才是击倒了风家二老的最后一根稻草。


    风太太原本就缠绵病榻,悲痛之下,病情加重过世了。


    风老爷安排了妻子的后事,也终于撑不住倒下了。


    最后风老爷的身后事,还是朋友们合力办的。


    至于风老爷的兄弟姐妹们,竟然没有一家,伸手帮忙的!


    风二郎跪在坟前,悲愤之下,也疑心重重。


    虽然他爹跟兄弟姐妹的关系,算不得极亲近,但这些年来从来不曾有过大的矛盾,就是镖局的分红,也是按时发放。


    他爹管着的镖局,能给风家的伯叔姑们更多的分红。


    就算他家败落了,镖局已经被他们给把持了。


    所以他们为什么会对他爹如此绝情?


    这不符合常理!


    而且当初他被捕快们围攻的那一夜,之前就有人拎了壶酒过来,要和他喝两杯。


    虽然那趟镖价值不高,而且也快到了地方,他还是守着规矩,绝不碰酒,还说了对方几句。


    那人也确实放下了酒,又去换了一壶茶来,拉着他细细地问起了风二郎与未婚妻的婚事。


    毕竟都是同辈,他被问起未婚妻,就像是爱显摆的小孩子给小伙伴提起心头所爱一样,算是打开了话匣子,喝茶吃菜,畅谈说笑,一直到夜深。


    之后就发生了他被诬陷之事。


    他的力气,是在大牢里一天天地慢慢长回来了。


    那天夜里,他被人下了软筋散这样的江湖迷药。


    所以给他下药的,多半就是那个人了!


    而那个人是谁呢?


    二叔家的小儿子,他的堂弟!


    在他家家破人亡后,得到利益最多的,就是二叔家。


    说二叔家为了这些好处,要设此毒计陷害他,却还是有很多不合理之处。


    毕竟二叔家没有这么大的手段,能让省城的捕头们都配合他行事。


    还有牵涉到了的那条人命,可是省城里有名的花魁!


    好在他如今不需要伪装,就是活脱脱的叫花子,又结交了一位丐帮弟子为友,教了他许多叫花子们的生存之道,他照着做了两个月,已经就是个彻底地叫花子了!


    他从老家一路乞讨到了省城,混进在省城最大的青楼里,做了半年的杂役……


    最后终于调查出他被害的缘由!


    原来他全家,都不过是城门失火,殃及的池鱼而已。


    真正的内情是,那位花魁是得知了省城中某位主官的谋逆之心,生怕被灭口,只好借着面容有损为由,自赎自身回到了早些年


    就买好的私宅,只想保住性命,却被那位的爪牙追踪而来,想要杀人灭口,却又担心花魁之死,反而惹来注意。


    风二郎就是那个替罪羊。


    因为当时方圆几十里内,只有风二郎是那个能轻松杀人灭门的高手。


    而且风二郎的那位堂弟,妒忌之心外露,不过被那些人稍加试探,就露出了野心和贪心,于是被人稍加利诱就对他这个堂兄下了黑手。


    虽然已经查明了真相,风二郎此时,还没有把握,能手刃所有仇人。


    于是在随手又弄死一个小喽罗后,风二郎远远离开,反倒是独自一人前往那传说中瘴气横行的南疆……


    楼赛郎已经是第三次地看到这本上册的结尾,每次都要忍不住拍大腿。


    哎呀,后头怎么样了呀!


    大姐能不能快点写呀!


    书能不能快点印呀!


    当王记真的印出了铁血江湖的下册的时候,铁血江湖上册的连环画也印了出来。


    就跟王管事当时料想的一样,这字数远远地少过原版的连环画,销量反而是原版的两三倍!


    可见看连环画的群体,要比看文字版的群体的数量要多多了!


    有快钱不挣,那不是二傻子么?


    王管事一发狠,还花了大价钱,在族里聘回了好几位已经退休的老师傅。


    原本这些爷爷辈的人物,其实还是能干得动的,只是为了给自家的儿子腾位置,这才退下,把活计让儿子给顶上,如今他们活少钱还多,那自然是乐不得的。


    所以王记现在印新书稿的速度,那是越来越快了!


    当然了王记这些动作,也免不了有其它家书坊跟风。


    不就是把话本的语句精简一番,再配上图画么?


    这又没有什么难度!


    因此一时间,市面上涌出了至少五本连环画。


    这倒是让开租书铺的小老板楼赛郎乐得合不拢嘴。


    那些有钱租书来看的半大孩子们,也乐得能有新花样看。


    就是他们家里的大人,也惊讶自家的皮猴子,终于能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看看书了,哪怕看的是连环画话本呢,那也比调皮捣蛋,惹是生非强呀?


    再说了,这些连环画话本,那确实比那寻常的话本看着眼睛要舒服许多啊!


    市面上涌出了这么多跟风之作,只有王管事心里十分的不爽。


    “这些人不知道自己想好法子,却一味地来抄咱们的好点子!着实地品格太差!”


    楼欣月就笑道,“这倒也无防,毕竟这连环画还是新鲜事物,要向全朝的老百姓推广,只靠一家书坊,那可是累死也办不到的,有别的书坊参与进来,把盘子做大,王记这第一家首开先河的,自然是能沾到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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