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今日宜doi
他们的音量没有收,到了旁若无人的地步,好在这条路本就僻静幽深,外面的声音进不来,里边的动静也传不出,自成一个私密性极强的独立空间。
纪时愿本来想问的不是这个,偏偏他的眼神深而沉,看得人心跳频率不断加快,到嘴边的话因而不受控地变成了变相的承认:“我就跟你开个玩笑。”
沈确借着月光打量她清丽的容颜,低声反问:“可要是这次我当真了,你打算怎么做?”
这声嗓音突然变得比月色还要朦胧。
纪时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心跳错漏两拍,以极缓的速度睁大眼睛。
头顶上方树影婆娑,远处灯火辉煌,撕裂这片灰烬般暗沉的天,明明灭灭的光影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也柔和到像蒙着一层薄纱,缥缈虚无,又无比陌生,让她无所适从。
耳垂就这样不知所措地烧了起来,好在有长发遮挡,对面的人察觉不出,她磕磕巴巴地回:“那我就当你当真了。”
这句比废话还要没有营养。
纪时愿来不及撤回,骑虎难下的境遇下,只好破罐子破摔,改口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今晚喝了不少酒,不会玩弄人,要是你对这事没意见,那我也不会反悔。”
喝醉酒的她是不会作弄人,但爱装腔作势也是真的,明明衣摆都已经被她攥成麻花,嘴上却还在强装镇定说不后悔。
沈确轻笑,忽然朝她靠近一步,两个人的上半身几乎贴在一起,隐约能听到衣衫摩挲的声音,单薄的布料下,肌肤也因摩擦升起热度和痒意。
纪时愿脊背倏然一僵,呼吸跟着暂停两秒。
沈确将她硬邦邦的反应收进眼底,嘴角泄露出一点微妙的嘲讽,在她捕捉到前,再次背对着她蹲下。
纪时愿慢吞吞地覆上,分明是同样的姿势,这次她不费吹灰之力地嗅到了他身上独特的味道,前调接近柚香,清冷酸涩,微调却是浓烈的苦。
就和他这个人一样,看着光风霁月、温煦清朗,内里一半却是荒野般的空洞、寒凉,另一半被怨怼烧灼成呛鼻的灰烬。
纪时愿屏息两秒,望着前方空空荡荡、长到没有尽头的路,习惯性地开始没话找话:“沈确,你老实告诉我,刚才那记者把录音笔敲到你下巴后,你是不是特想杀了他?”
“纪大小姐,杀人是犯法的。”
“我就开个玩笑,你可真没趣。”
话题到这儿又断了,纪时愿忍不住挖苦道:“你在别人面前能说会道的,说的还都是好听话,怎么就对着我,嘴巴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的,敢情我上辈子是你的靶子吗?”
沈确没往下接。
得,机关/枪没子弹了。
纪时愿撇撇嘴,也不再说话。
沈确今晚是自己开车来的,没沾酒精,回程也是他担下司机的职责。
车辆行经的路线两侧风景陌生又熟悉,给了纪时愿恍若隔世的错觉,她不确定地问:“这是去你家的方向?”
沈确极轻地嗯了声。
纪时愿忘记刚才那茬,指着自己鼻子问:“你不先送我回东山墅?”
“不是你说的要上床?总得找个安静的地方。”
沈确抽空分出半个眼神看她,“还是说你想在纪叔眼皮子底下和我做?”
这句话咬字格外清晰,仿佛和死对头做|爱这事跟谈论天气无异,纪时愿心脏处传来响彻云霄的轰鸣声,等跳动的节奏恢复到正常指数后才开口:“说得好像你那儿没别人一样。”
“我家只有钟点工,”沈确给出个大致时间范围,“晚上八点到第二天早上十点,都不会有人来。”
“……哦。”
沈确又瞥她眼,她脸上的惶然没能被幽暗的灯光遮盖,迟疑几秒,他在拆穿她虚假的镇定和装聋作哑间选择了后者。
四十分钟后,车开进庄园,在别墅门口停下。
这地方大得出奇,除门卫外,空无一人,灯架在树影间,光线随风摇曳。
别墅内部装修和四年前别无二样,还是冷冰冰的,毫无烟火气息,不像有人居住。
纪时愿亦步亦趋地跟他进了三楼主卧,忽然想起自己没带换洗衣服。
正犹豫要不要向林乔伊求助,或者问沈确借件T恤凑合一晚,沈确已经从衣帽间折返,手里拿着
一条睡裙和一包一次性内裤。
纪时愿看愣了一瞬。
如果不是提前预料到她会来,就只能说明他这地方来过其他女人。
真看不出传闻中不近女色的沈三原来也是这样的人。
纪时愿在心里冷笑两声,脑袋撇到另一侧,看他碍眼的意思,“你想让我穿其他女人穿过的衣服,和你躺在一张床上做|爱,我看你是做梦。”
沈确很快意识到她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扯了扯唇,“我有没有做梦不知道,纪大小姐,我看你现在就在说梦话。劳烦您仔细看看,这条睡裙是谁的。”
纪时愿这才转回去。
平铺在床上的睡裙吊带款式,烟粉色,领口开得略低,缀着蕾丝花边,及膝长度。
盯了差不多五秒,她瞧出熟悉感,彻底回忆起来后,连忙把裙子拽到身后,用故作平静的口吻说:“想起来了,确实是我的。”
还是四年落在他这儿的,但她没料到他居然没扔。
纪时愿眯起眼睛,按捺着起伏的心跳问:“这四年里,你没用它干过什么坏事吧?”
回答她的只有空气。
她倏地抬起脑袋,发现沈确已经离开,不一会儿,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她低头看向自己脚尖,捱到水声中断,才慢吞吞地抬起头。
沈确只围着条浴巾,上身赤裸,腰腹两道深沟一路延伸进窥探不到的地方。
纪时愿平息下来的燥火驱散心底的悔意,又开始蠢蠢欲动,逼得她抿了下干涩的唇,匆忙拿起衣物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时,沈确叫她,“纪小五。”
她眨眨眼睛,呆呆地嗯了声,尾音上扬,是询问的语气。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对比起她的紧张,他的嗓音慵懒随性,似乎并不在意她会不会临时反悔,放他鸽子。
纪时愿这会泄露出的忐忑是真的,后悔似乎也有一点,但更多的是难以言述的期待。
就好像被克制已久的“离经叛道”在身体某个阴暗角落悄然复苏,与此同时,不断分泌出的荷尔蒙和多巴胺疯狂作祟,抚平她因紧张变皱的心脏。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她拖长了音,骨子里的狡黠趁机泄露而出,“沈三,要是你后悔了,现在就可以喊停。”
沈确笑一声,双臂撑在她两侧,身体不断下倾,形成逼仄的半包拢姿势。
彼此的脸近在咫尺,仿佛只要一方微微一动,嘴唇就能擦过对面温热的肌肤。
纪时愿脑袋后倾了些,拉开与他直视的距离,意外对上他下巴处的伤痕。
他的皮肤过于白,又是薄薄的一层,青紫印记无处遁形,在冷白灯光下格外瘆人。
纪时愿不受控地抬起手,指腹轻轻抚上他下巴,“你不疼?”
沈确眼帘垂了下来,“你当我跟你一样娇气?”
“……”
不识好人心,纪时愿气到对着他的伤口恶狠狠地摁了两下,见他面色依旧如常,心里一阵荒唐,“说你不是机器人,我还不信了。”
“这点痛可远远比不上你七岁睡觉时把我手臂当成猪蹄咬,十岁拿竹竿绊我,害我摔进水沟,十二岁……”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伤口到现在估计连显微镜都找不出了,他还非得在这种场合下,搬到台面上指责她。
这男人,心眼怕是比绿豆还小。
纪时愿连忙拿手捂住他的嘴,飘忽的视线往下移了些,定格在他嶙峋的喉结上,那里藏着恼人的发声器官。
片刻,她鬼迷心窍地咬了上去,不轻不重的一下后,改成暧昧的T舐。
沈确早就看穿她皮囊下的大胆肆意,但要她主动表露自己内心的欲望和想法,比登天还难。
分不清是她过度的索求传递出的信号消磨了他的理智,还是炙热的体温将他心底同等浓烈的欲望牵扯出来,他没再陪她玩一开始的拖延战术,低头,从她不知不觉已经变得通红的耳尖W起,一寸寸蔓延到修长的天鹅颈。
空气里响起模糊的水声,水珠穿过绿叶上细密的纹路,躲进花X,在里面慢腾腾地打转。
最容易意乱情迷的氛围下,沈确始终强迫自己保持着清醒,好用来控制她和自己的身体。
陷入惝恍迷离的是纪时愿,从他黑沉沉的眼睛里,她看到了属于自己的倒影,轮廓瘦小却清晰。
紧接着她被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逼到无法抬头,身影摇晃间,看见外面破碎的星河。
忽地,她想起一件事,条件反射地抬脚蹬开了压在身上的男人,捞起手机点开占卜师头像问:【大师,你觉得我今日宜doi吗?】
流浪水芹:【开心就好/微笑】
纪时愿:【要是doi的对象是可能对我虎视眈眈的那个人呢?】
流浪水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流浪水芹:【加油.jpg】
纪时愿还想说什么,脚踝被人拽住。
……
沈确虽当不了一个温柔体贴的爱人,但作为上床的py,得亏他从小养成的洁癖和无师自通的能力,纪时愿承认自己有享受到,事后也被服务得很好。
被人抱上客卧干净的床后,她忽然清醒了些,悔恨和懊恼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好半会才化为绵延不绝的困意。
昏沉入睡的前一秒,她默默提醒自己:一定要抢在沈确前醒来,干回提上裤子不认的渣女行径。
计划赶不上变化,等她醒来,已经接近中午,身侧床位凉如水。
嗯?嗯?嗯???
沈三这是跑路了?她都没跑,他跟她玩什么消失术?
纪时愿荒唐不已,用力抓了把头发,拿起叠在沙发上的新衣服,去浴室换好,快到一楼拐角时,客厅传来动静,她半截身子往外挂,看到正在打扫的钟点工。
趁对方不注意,她做贼一般踮起脚尖,溜出了别墅,半分钟后,被停在前面的轿车拦下。
司机下车替她打开车门,一面说:“纪小姐,沈少爷让我送您回东山墅。”
纪时愿哦一声,没忍住问:“他人呢?”
“少爷早上有事要去明轩居处理。”
瞧这时间管理能力。
纪时愿在心里啧了几声,“你们少爷还真是工作、娱乐两不误,回头你见到他,麻烦给我传句话,让他千万照顾好他的腰。”
省的还没年老色衰,先失去了傲人的资本-
回到东山墅,纪时愿才有闲情点开微信。
“退役魔法少女”的三人小群已经炸开了锅。
陆纯熙:【出事啦出事啦出事啦!@纪时愿】
言兮:【都火烧屁股了还睡?!醒醒!@纪时愿】
纪时愿回了个问号过去。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陆纯熙干脆把人约到常去的一家清吧,凑巧碰到几个熟面孔。
怕被对方听到,她将音量压成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程度:“今天早上圈子里多出了很多指责批判你的流言,我和兮都怀疑是岳恒干的。”
短短一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巨大,纪时愿的诧异不受控地表现在脸上。
不是吧,她昨晚才和沈确睡了,今早就传出她出轨的消息了?
姓岳的狗东西是在她床底装了监听设备吗?
纪时愿指甲刮蹭着指腹,如坐针毡,转念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心虚。
都是酒的问题,她能有什么错?
她不过就是被美色诱惑,借着酒精,犯下了全天下的风流女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她成功把自己洗脑过去,故作不解地问陆纯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纯熙直接亮手机屏幕给她看。
纪时愿完完整整地看了遍,提炼出关键信息:岳恒找的水军全都在控诉她高中时的“太妹”行径——非但霸凌了一贫困特招生,还玩起横刀夺爱的戏码,逼人校草和她谈恋爱,玩爽了,就把人丢一边,甚至动用家里关系,把校草放逐到国外。
陆纯熙观察着纪时愿的反应,小心翼翼地提了嘴:“这校草说的该不会是周自珩吧?可你们不是没交往过吗?”
纪时愿悬在屏幕上
的手指一顿,“应该是他。”
仅从她的反应和这四个字,陆纯熙看不出她是在意还是不在意,说得再深入些,是迄今为止周自珩在她心里占据的分量。
纪时愿不知道陆纯熙的所思所想,注意力拐了个弯,回到以她为主角的不实新闻里,意外发现在她匿名加入的微信群里,也有不少人在聊这事。
【我还刷到一个,说纪大小姐高三时一个人偷偷去了趟妇产科,估计是打胎去了。】
纪时愿服了,没法再潜水。
首席漂亮官:【你说的对,我那时候确实偷偷去了趟妇产科——】
首席漂亮官:【把你给堕了。】
有人惊恐:【你是?】
首席漂亮官:【你们嘴里脑袋空空的太妹纪大小姐。】
群里霎时一片寂静。
隔着屏幕,纪时愿都能想象出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脸上的尴尬。
让他们在背后蛐蛐她!
看她不吓死他们!
纪时愿心情雨转多云,有闲心开始分析岳恒这次使出的阴招,目的很明确,为了搞臭她的名声,好帮他吸走一波骂名。
他倒不担心将来有一天圈子里的人,给他俩封上“北城最强无耻夫妻”的称号。
无语归无语,纪时愿心里还升起丝丝缕缕的得意,她在四年前玩过的手段,岳狗现在才搬弄,可真是落伍!
她的表情一会懊恼,一会欣喜,比打翻的调色盘还要精彩,陆纯熙直觉她对自己隐瞒了很重要的事,正要出声询问,不远处传来的交谈声将两个人的注意力齐齐勾走。
“你听说没?余家大小姐其实不是余夫人生的,一开始只是余家养在外面的私生女,余夫人的女儿早夭后,余夫人才把她养在身边。”
纪时愿嗅到莫名的香味,立刻同陆纯熙交换了一个吃到大瓜的眼神,怕被人发现自己正在八卦,装模作样地拿起手机,切换成自拍模式,摁下快门的同时,两对耳朵高高竖起。
“私生女就是私生女,上不了台面,这才刚订下婚约,就跟其他男人睡到一起了,听人说她之前还经常去夜总会点鸭子……前天晚上被未婚夫逮了个正着后,她倒没觉得理亏,反而对着她未婚夫破口大骂,说他长得不行、那方面也不行,根本满足不了她,才会逼得她到处找男人。”
“我记得她未婚夫不是长得人模人样的?虽然比不上纪二、沈三,还有庄家那位,前十总是能进的。”
“据说是没她叫的鸭子帅。”
“啊?她到底去的哪家夜总会啊,我有个朋友想了解一下。”
……
听完这串八卦,陆纯熙没忍住竖起大拇指。
她其实也挺双标的,在她的认知里,男人只要乱搞男女关系就是错的,女人则另当别论。
“要是我没有喜欢的人,肯定也和她一样四处采草了,不过我应该会比她低调点,争取不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省得被一群道德标杆抨击我荒Y无耻、不守女德。”
纪时愿深深扫过去两眼,“你是对的。”
顶着众所周知的婚约,还能干出和沈确滚到一张床上这种事,足够说明她的道德标准也高不到哪儿去。
当然她可以没道德,但她万万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没道德。
要骂,他们就去骂岳恒一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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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的明轩居笼着一层幽暗的光,比白天明晃晃的豪阔奢华多了几分神秘感。
纪时愿来过不少回,时隔四年,也能轻车熟路地找到沈确最常待的地方。
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在对上那双眼睛后忽然卡壳。
沈确知道她这趟来的目的,但没点破,明知故问道:“找我什么事?”
嗓音冷淡到像翻脸不认人的渣男。
纪时愿被他难辨情绪的眼神盯到浑身不自在,尤其在想起昨晚一时冲动犯下的荒唐事后,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轻咳两声,佯装镇定地说:“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提醒你,不该记住的事情,你千万别记住,不然到时候我要你好看。”
这话无疑是警告,也是威胁,但从她口中说出,不仅毫无震慑力,反而孩子气到极点,沈确勾唇轻笑,“你在害怕?”
“我只是在防患于未然。”
他不听她狡辩,“你在害怕什么?”
纪时愿这下能认定他在明知故问了,气恼地咬紧了唇,半会反问一句:“我有未婚夫,你说我怕什么?”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沈确从来没把那姓岳的垃圾放在眼里过,至于外界的流言蜚语,藏好了就不是问题。
他低垂着眼,戴好手套,把玩着手里的玉佩,一面好整以暇地回道:“既然他可以当他的浪荡蝴蝶,四处乱搞关系,你为什么就不能在外面玩其他男人?”
纪时愿耳朵聋了下,脑子也是轰的一声,直接宕机,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神识,不可置信的眼神牢牢锁在沈确身上。
他在明轩居和观月阁时,只会穿中式长衫马褂,今天这身是浅空色,比晴朗时的天更加澄净清明,衬得他这个人也像光风霁月的神祇,前提忽略掉他刚才寡廉鲜耻的一番话。
纪时愿拉动倒退键,重新消化刚才砸进耳膜大逆不道的话后,又是一愣,“玩其他男人?”
她的关注点瞬间被带跑,一双狐狸眼亮盈盈的,浸满期待,“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可以把你当成玩具玩?”
对面的人还没有回答,纪时愿脑补出一长串十八|J画面,比如在他脖子上系条项圈,剥夺他直立行走的权利,也比如坐在高位,踩着他的肩膀,看他冲自己摇尾乞怜。
等会,她为什么非得局限在沈确一个玩具上?
大千世界,她还找不到第二个两条腿的直男帅哥?
可有了二,三四五六七八九还会远吗?
不想不知道,一想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变态,多半也是因为被眼前这狗男人欺压太久,只想翻身当回大主人。
出乎纪时愿的意料,沈确答应得极其爽快,只是从他口中蹦出的“可以”两个字,怎么听都具备“你要是敢,就试试”的威胁。
“……”
纪时愿目光落回他身上,梗着脖子说:“算了,这次就先放过你。”
虚张声势到不行。
沈确一眼看穿,难得很给面子地没有拆穿。
纪时愿把话题绕回去,“昨晚发生的事,只有你跟我知情,要是传到第三者耳朵里——不,就算有一点风吹草动也不行,保险起见,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确眼神凉了下来,“和我上床就这么让你不安、羞愧?”
“算不上羞——”
他毫不犹疑地截断她的话头,“四年前,你一声不吭跑到国外,也是因为羞愧?”
第13章 13仿佛能吻到地老天荒
纪时愿和沈确第一次做/爱是在四年前,距离她十八岁成人礼过去不久。
和四年后的今天情况类似,都是由她挑起的、冲动下的产物,不同点在于前者由烦闷和不甘催化而成,是她用来对抗世界不公的泄愤手段。
发生关系的前一周,也是高考成绩出来的第二天,周自珩告诉她,下月7号,他就要去英国。
周自珩是自母亲叶云锦去世后,除了言兮和陆纯熙外,唯一一个对纪时愿施展过关怀和善意的同龄人。
他气质清朗,身上有种能让人沉下心的魅力,以至于高三那一学年,纪时愿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她在家见到纪林照还要长。
高三下学期开学没多久,开始传出她和周自珩交往的流言。
纪时愿承认她是喜欢周自珩的,可那也仅仅局限于朋友之间的喜欢,要不要上升到恋人这层关系,她从未考虑过。
不管她怎么澄清解释,周围所有人都认定他们终有一天会冲破“门不当户不对”的限制,走到一起。
流言兜兜转转传到了纪老爷子耳朵里。
老爷子没着急出手,在她生辰宴上亲自宣布纪、岳两家联姻的消息后,又花了整整一周时间观察她的动态,最后采取两条方案:对内,他搬出纪林照,想用儿子的自由胁迫自己的孙女安安分分地当个联姻工具;对外,他找到周自珩,软硬兼施,用资助的名义将人赶到国外。
出国的决定下得如此突然,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出现了什么变数,结合那段时间爷爷绵里藏针的警告和周自珩在她面前躲闪的眼神,纪时愿很快推测出是谁在暗中作梗。
她气爷爷拿肮脏的钱,侮辱一个不染世俗尘埃的天之骄子,更恼周自珩没能承受住诱惑和威压,主动折断自己自由翱翔于天穹的羽翼,成为身陷金钱桎梏下、一个再庸俗不过的人。
母亲被自己害死,婚约不由自己做主,朋友又变得不像朋友,她拥有的东西,在她稍不留神的时候,就这样全都消失不见了。
纪时愿感觉自己被逼到悬崖边,心脏像在盐水里泡过,皱得厉害。
她颤抖着手捞出,下一秒又被针扎得鲜血淋漓,来不及等血洞愈合,就再度掉进海盐堆起成的小山里,盐分渗进伤口,疼得她瑟缩不已。
跟随母亲的去世,一起被带进坟墓的反叛意识卷土重来,她想和家里权威对抗,偏偏她身单力薄,硬碰硬的下场大概率是老爷子依旧稳稳坐在高不可攀的王位上,而她,会成为纪家最不值得一提的弃子,旁人的艳羡和恭维统统只剩下轻蔑和厌恶,到那时候,她连纪大小姐的虚名都不复存在。
从奢入俭本就困难,更何况是从小在最为优渥环境下长大的她,她实在接受不了自己这一身的黄金甲融化成软塌塌淤泥的命运。
她花了一周时间思考,终于想到一个在现在看来,完全经不起推敲的泄愤、放纵手段。
沈确不仅是沈家继承人,还是名义上纪林照的养子,算起来也是老爷子的半个孙子,可要是孙子和孙女背着他搞到一起——
肾上腺激素飙升后全身发麻的感觉像海浪一波波地袭来,将她的理智冲刷殆尽,第二天晚上,她孤身一人去了沈确的庄园。
三十几度的高温天气,她在外面裹了件风衣,里面找一件布料稀少的睡衣,再往里,是真空的。
时间点选得巧妙,进卧室不久,沈确从浴室出来。
他站在灯光下,赤裸的半截躯壳像被淋上层光亮的釉彩,定型后,成了一座被安上魂魄的玉石雕像,看着虚假到遥不可及。
纪时愿声若蚊蝇,拿出许久未用的称呼,叫对方:“沈确哥哥。”
沈确这才注意到她,擦拭头发的手顿住,聚焦的视线停在她身上。
他没说话,唇线抿成笔直的一条,毛巾被他丢到一边,被水沾湿的细碎刘海耷拉着,盖下幽深的眉眼,大半水汽浸到眼底,连目光都变得湿漉漉的,有种极具欺骗性的诱惑。
却是这样濡湿柔软的目光,在对上她大胆的装束后,幻化成一把利剑,带着非要将她层层剥离的架势,笔直地射向她。
纪时愿的血液短暂地凝固住了,打退堂鼓的心升起,脚后跟不受控地往后退了几步,想从他视线里消失。
然而她后退一步,他就前进两步,男人个高腿长,没几步,就将她逼退到无处躲闪的境地。
她局促地舔了舔唇,又说:“沈确哥哥,你要和我上床吗?”
身前的人还是没有张嘴,锐利的眸光依旧像悬在她脖子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既然横竖都是一刀,不如就继续走原定的路线,纪时愿暗暗吸了口气给自己壮势,片刻踮起脚尖,一句“你要是不想,就推开我”后,吻上他的唇角。
将反悔的权利递交到他身上的那一刻,纪时愿就已经设想过千万种让自己难堪的可能,以及接受被践踏的后果。
出乎她的意料,沈确没有躲开,事后也并未对她进行任何人格上的嘲讽和侮辱,他只是生气。
“因为什么?”
他对情绪的感知能力很弱,那会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被烈火焚烧,高高扬起的火苗蹿到眼睛里,化成直白的愤怒,最终也朝她烧去。
没头没尾的四个字和他猝不及防的不悦,让纪时愿大脑空了一瞬,“什么因为什么?你把话说明白点。”
沈确上前两步,将她压在冰凉的柜门上,右手用力攥住她的肩,在她动弹不得之际,一条腿蛮横地插进她**,垂眸,冷冷看她。
僵持近两分钟,他吐出两个名字,“你今晚这出是因为岳恒还是周自珩?”
两者都有,但又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纪时愿没有余力解释,索性一声不吭。
沈确当她是默认了,忽然笑了声,鞭辟入里地问:“那又为什么选择了我?”
穿上暗示性十足的暴露睡裙,出现在他面前,是本能驱使下的行为,可至于为什么非得是他,纪时愿从来没想过,她花了几分钟认真思考了下,却还是一知半解,赶在对方彻底失去耐心前,懵懵懂懂地回道:“在我周围的所有选择里,你是我最了解的那个。”
她喜欢一切精致漂亮的事物,但不包括沈确。
同样沈确也是不可能喜欢她的,毕竟他看她的眼神和看别人没什么区别。
总是高高在上,仿佛在看待一个爱哭爱闹、永远长不大的幼童。
这样也好,不该走心的欲要是沾染上了纯粹的情,只会让事情变得复杂,相互纠缠间,滚成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沈确保持着牢牢桎梏住她的姿势,又甩出一个一针见血的问题,“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一切都按照你期望的发展,今晚过后,我们之间会变成什么样?”
在她面前,他的话并不算多,也很少采取用提问的形式引导她思考,纪时愿有点不习惯这样的他,赶在满腔孤勇耗尽前,端出大小姐趾高气昂的姿态,用力推开他后,双臂交叠环在胸前,凝着眉心,一脸烦躁道:“想做就做,不做就算了,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沈确稍顿后笑起来,“这才是你。”
她一愣,来不及思考,他潮热手指就像藤蔓一般,从q摆之下,一路攀升到她后颈。
赤L的肌肤相贴的霎那间,纪时愿脑子里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被多巴胺支配后最为原始的渴求。
她被动扬起脖子,姿态生涩。
人前温煦得体的男人,也架不住情Y召唤,喘息的空档,她的吊带被他白皙的手剥落,睡裙垂落一大截,松垮地罩着,光滑脊背上的蝴蝶在吸风饮露,前X的束缚也少得可怜,大片Y白暴露在空气里。
她本该瑟瑟发抖,却因对面侵占性十足的姿态,烧出滚烫的热度。
他们的唇S激烈地勾缠,仿佛能吻到地老天荒,难舍难分的身影投射到墙上,像烛光,不断挥舞摇曳。
纪时愿一会儿热一会儿凉,不知道过去多久,鼻腔里灌满咸X味,她像一条溺水的鱼,拼命摆动着看不见的鱼鳍,仰头,浮到水面。
Z息感有增无减,周身的疲乏几乎要吞没她,她放弃抗争,任由自己单薄的躯体,被浪C压至海底,再被凶猛的虎鲸裹入腹中。
它也不J碎她,只像对待有趣的玩具一般,张开嘴,给她几秒的喘息时间,赶在她逃离前,用锋利的牙齿,切断她所有的退路,然后SS她一身华丽又繁冗的装饰,让她变成一颗被B了壳的L枝,白嫩,脆弱。
Y下,会迸溅出ML的Z水。
再有意思的玩具,操控者也会有玩累的时候,她终于从它齿间的缝隙中逃出,躲到珊瑚礁旁的蚌壳里。
这是深海的子宫,她蜷缩着身体,浑身酸痛,精神却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可就像鸵鸟不可能一辈子将脑袋藏进砂石,她也不可能在蚌壳里逃避一生。
第二天早上,她强迫自己醒来,忍着四肢的酸痛感,离开庄园,回到东山墅。
半小时后,见到外出归家的纪林照,他问她昨晚去哪儿了,和谁在一起。
和叶云锦不同,纪林照从小就对她实行放养
式教育,妻子去世后,他才真正担起养育的重担。
碍于性格温润随和,不爱干束缚人那套,他对纪时愿的爱始终建立在给她足够的自由之上,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担心她。
他眼里满满的关怀,看得纪时愿不是滋味,尤其在自己撒谎骗他昨晚一直和言兮她们在一起后,她觉得自己糟糕透了。
羞愧吗?
当然有,甚至多到让她一时半会无法再面对纪林照,也无法回首冲动之下那个意乱情迷的夜晚。
叶云锦的死,让她学会了逃避,在经历了长达半个月烈火焚烧的折磨后,她再次选择掩耳盗铃,孤身一人,跑到法国。
……
纪时愿捋了捋额角不存在的碎发,丢下一句“我有什么好羞愧的,你这人还真敢想”踩着细高跟掉头离开,背影不如她起伏不明显的语调镇定,相反带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沈确不是个喜欢追忆过去的人,但在他抛出关于四年前那一夜的话题后,他脑袋里就浮现出了一连串足够令旁观者眼红心跳的画面,精确清晰到每个细节,给他一种迟来的身临其境感。
最后画面停留在她出国前一晚,电话里她的声音又轻又哑,只说了没头没尾的一句:“沈确,你可以恨我,但你不能讨厌我。”
就是这样一句话,他花了整整四年都没能彻底剖析明白,只拆分出数千种似是而非的可能性,就像那晚的她一样,反反复复地愚弄着他的理智-
观月阁创建到今天,已经有上百年历史,“庆中秋”的传统也一直保留着,作为观月阁现任老板,这次活动全由沈确一人操办,助手徐霖代为执行。
把事情安排妥当后,徐霖抽空同沈确汇报了下近一周发生的事,最后提到岳恒:“两天前,岳家那位来了趟观月阁,照旧将苏霓叫到包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岳先生大发雷霆,还砸碎了一个粉青釉弦纹梅瓶,事后我让他照价赔偿了,今天早上赔偿款全都打了进来,比约定的多了二十万,说是给观月阁的小费,您看这钱要不要退回去?”
拿二十万侮辱人,也亏这姓岳的想得出。
沈确面色不改,“用这二十万去换黄金,再把金子磨成粉,镶进锦旗里,送到岳家。”
徐霖办事效率很高,隔天早上,一面写有“慷慨大方”四个字的锦旗被他亲自送到岳恒手里。
这事很快传开,苏霓也从其他客人那儿听说了,一阵好笑,表演完回休息室的路上,不期然见到锦旗事件的始作俑者。
门虽开着,但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沈确的侧脸,眉骨很深,下颌角弧线锋利,中式马褂规整,见不到一丝褶皱,却不把人显得古板,低垂眼皮时的漫不经心,压下几分疏离气质,不费吹灰之力地展露出毫无修饰的贵气。
她没打算停留,刚抬起脚,被对方叫住。
沈确没跟她废话,直入主题,“对你来说,唱戏是兴趣爱好,还是权衡利弊后的最优职业选择?”
苏霓实话实说,“一半一半。”
她在戏曲上,有超越旁人的天赋,也付出过艰辛的努力,可要是没有热爱加持,她不会走到今天。
沈确继续问:“要是没有岳恒,你之后还打不打算继续唱戏?”
苏霓没怎么犹豫地点头,“我五岁接触戏剧,从那天起,我就决定要唱一辈子的戏,唱得发不出声音为止,到今天,这个想法还是没有改变。”
岳恒不过是她梯子而已,没有这人,她也会去找其他梯子,说得好听点,她这种手段叫善于利用资源,往难听说,就是大众不能接受的极为廉耻的攀附与寄生。
“观月阁这台子在北城不算小,借助它结识的名流权贵也不在少数,但不适合你的长期发展。”
沈确掀了掀眼皮,看着她说,“要是你想,我可以给你搭建出更大的戏台,让你被更多人看到。”
苏霓早就失去了少女时代喜欢幻想浪漫的天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道理才是此刻扎根在她脑子里的东西,也因此,短短两秒,她就品出对方话里的深意,开门见山地问:“我需要做什么?”
或者该问,她能做些什么。
“你认识岳恒半年多,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任何关于岳家的事?”
“有,但很少。”
岳恒这人是容易冲动犯事,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正常情况下,他的防备心很高,几乎不同她透露私密的话题。”
苏霓试探性地问道:“您想知道什么?”
“岳恒跟你透露的那些,够不够让人寻到漏洞,蛀空岳家。”
大胆直接的一句话,又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苏霓大脑卡壳几秒,“要是不够呢?”
“那就只能麻烦你用你自己的方式继续深入挖掘。”
苏霓沉默了几分钟才说:“岳恒能给我的东西也不少,我有什么理由非要铤而走险?”
“岳恒刚认识你那会,几乎是每天都来,后来渐渐变成三天一次,到这阶段,一周都难得来一次。”沈确点到为止。
苏霓懂他的意思。
像岳恒这种只会用糖衣炮弹、甜言蜜语收买女人的浪荡子,能指望他有多少真心?兴趣消磨殆尽的那一天,自然也就是她被“抛弃”的那一天。
苏霓终于应下,“我知道了,您要的消息我会尽力打探到,也希望到时候您能守约。”
她起身告辞,快走到门口,忽然止步回头,“沈公子,你做到这一步,是为了什么?”
沈家和岳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他为什么非得搞垮岳家?
话一问出口,苏霓就后悔了。
只要她给他想要的,他就能还以相同价值的报酬。
钱货两讫的交易原则下,再去打探交易的初衷和目的,算是犯了大忌。
预想中的不悦并没有出现在对方脸上,相反,在她抬眸的那瞬间,凑巧捕捉到挂在男人眼角眉梢出的笑意。
只是很快就消失,给她一种没有存在过的错觉。
他的声线倒是一如既往的清淡,“算是口不择言后,送给一个人的赔罪礼。”
第14章 14小学生沈确
关于纪时愿霸凌贫困生、脚踹校草的流言蜚语歇了整整一周后,再次被人拎出议论得热火朝天。
一开始纪时愿以为这些公子哥大小姐们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非得炒一波冷饭喂自己,直到她收到陆纯熙转发过来的视频。
视频不到一分钟,真正入镜的几乎只有她。
她眼睛大,睫毛浓密卷翘,鼻梁窄而挺,嘴唇小巧,嵌在一张鹅蛋脸上,拍照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多半是因为偷拍不到黑照,编辑视频的人特地把她每张照片都大刀阔斧地P了下,绿豆眼、大蒜鼻、香肠嘴,有几张脸肿得跟蜂蜜狗一样,每帧动态底下都配上岳恒给她杜撰出的黑历史,比如校园霸凌、早恋、堕胎,最后几十秒还附上一段匿名采访。
“她在高中其实挺不受待见的,要不是有纪大小姐这层身份在,没人会搭理她……我敢打包票,传闻里的那些事都是真的,也是轻的,她这人……哎……再跟你透露一件事,她之前还差点把一小孩推下楼梯。”
视频播放到这儿,屏幕里突然跳出一行字:“她这毒妇私下烟酒都来的!”
纪时愿心头的火气直接窜到喉咙口,一面感慨那姓岳的狗东西不去做自媒体真是可惜了。
眼不见为净地将手机甩到一边,补了两小时的觉,换上衣服,把昨天刚回国的林乔伊叫到一家私人高档美容会所。
纪时愿每周都会做几次身体护理,但基本都是叫人**,自己出门的次数少得可怜,更何况那地方很偏,她没来过,加上新手上路,车技生疏,绕了几圈才看到美容院招牌。
林乔伊罕见地迟到了,坐在休息室等人的空档,纪时愿想起一件事,在群里
问:【岳狗说的那个被我霸凌过的特招生到底是谁?】
言兮:【你问这个做什么?都过去这么多年,还想跟人道歉不成?】
这条消息只出现在对话框不到五秒。
言兮撤回后说:【等会你又没真的霸凌过别人,搁这反思什么?】
陆纯熙连忙附和:【就是就是!我们愿宝心地善良,怎么会去欺负人,最多叫爱的训诫。】
纪时愿受用万分,勾了勾唇,又问:【所以她是谁?】
她心直口快惯了,有时候伤害到别人,自己也浑然不知。可要真出现这种情况,不管过去多久,该道歉的还是得道歉,就算被人痛骂在作秀也无所谓。
陆纯熙:【她?】
陆纯熙:【我记得没错的话,那特招生是男的,叫凌睿。】
【男的?】纪时愿顿了两秒:【那没事了。】
言兮:【?】
陆纯熙:【???】
纪时愿不屑道:【男的能有几个好东西?我都懒得欺负他们。】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的做出了惹对方不痛快的事,那男生自己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话虽这么说,纪时愿还是多问了句:【我之前把他怎么了?】
言兮满头雾水,只有陆纯熙还模模糊糊地记得一件事:【好像是高三上学期的事,你当着全班人的面,甩了他一巴掌,还把他作文撕了个粉碎。】
陆纯熙补充得算详细了,奇怪的是,纪时愿还是没什么印象,仿佛凌睿只是她世界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NPC,也可能是那人恶心到她都不愿意回忆起。
百无聊赖地刷了二十分钟手机,纪时愿终于等来姗姗来迟的林乔伊。
林乔伊习惯将时间当成海绵里的水,能挤一点是一点,所以哪怕在闲暇时刻,从她嘴里冒出的话题都离不开工作或纪时愿生活上的琐碎。
“最近污蔑你的传闻要给你压下吗?”
这事不大不小,林乔伊有权限代她解决,但她还是想先听听她的主观意思,再整理出最恰当的处理方案。
纪时愿火气已经消了,满不在乎地说:“就放着别管。”
走在路上不小心踩到狗屎,你还要把它捡起来,扔回那狗身上吗?
对她而言,岳恒就是那坨恶心的狗屎,也是拉狗屎的狗,当然她不会就这么放过他,等她想到比他精明千倍万倍的法子,再好好同他秋后算账。
林乔伊应了声好。
纪时愿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Joey,你觉得我学那姓岳的,也给自己开个后宫怎么样?”
林乔伊顶着性冷淡的眼神,平静地质问道:“您想用嘴开吗?”
纪时愿爱看帅哥,国外酒吧里裸着上身性感热舞的她也能做到眼睛不眨地盯住看,可要是怂恿她上手摸,铁定逃得比兔子还快,典型的有色心没色胆。
许久不见的“您”再次出现,纪时愿听出微妙的调侃,被技师揉捏过的耳垂迅速泛红,刚要逞强一句,林乔伊又说:“就算后宫开不了,你也可以找一两个喜欢的男人维持肉|体关系。”
纪时愿想了想,“没什么喜欢的男人。”
“生理性喜欢就行,不需要你动心。”
林乔伊侧目看她,“找几个肩宽腿长,肌肉线条流畅,符合你审美标准的,当然在正式跟他们发展前,记得先检验一下他们的性功能有没有障碍,黄瓜干不干净,要是不行,就别浪费时间,再换批人。”
听到这一连串爆炸性言论,两名技师面面相觑,眼神里不约而同地写着“有钱人真会玩”,纪时愿消退下来的红意这会攀升到了脸颊。
然而害羞是真的,觉得林乔伊这话很有道理也是真的,她脑袋里见缝插针地蹦出一张脸。
恰好这时,林乔伊话锋一转,“对了,我出国这段时间,你和沈家那位发生了什么事?”
饶是抛出问题的人语气平淡到像随口一问,纪时愿还是感觉自己被拿捏住了命脉,后颈冷汗涔涔,心虚不已。
怕露出马脚,她慌忙别开眼,“能发生什么事?还不是跟以前一样,该吵吵就吵吵,该闹闹就闹闹。”
——顺便交流了下人体结构差异。
林乔伊狐疑地眯起眼睛,“那晚你落水,他把你救上来后,你们又关上房门大吵一架?”
两个人的不合到了众所周知的程度,以至于沈确跳下泳池救人的那条暧昧到极具偶像剧氛围的视频流传开来后,无人揣测他们之间是不是有超过冤家兄妹外的关系,林乔伊却瞧出了一丝不对劲。
她的学业一路顺风顺水,全仰仗叶家资助,高中时叶家也帮助她以优等生身份进入一所私立学校,沈确和她同级不同班。
天之骄子光环傍身,到哪儿都有人拥趸,林乔伊从来没见过他黑脸的时候,如沐春风的笑始终挂在嘴边。
只是碍于纪时愿经常在她耳边念叨这人表里不一、是个爱欺负人的混账,她不可避免地产生先入为主的想法,连带着看沈三笑容都觉得假模假样的。
而那段视频里的沈确,第一次脱离了林乔伊的认知,尤其是他抱着纪时愿时毫无遮掩的阴沉脸色,算是林乔伊见过出现在他身上最生动的色彩。
纪时愿终于反应过来她俩说的不是一件事,含糊其辞道:“算是。”
“这回赢了还是输了?”
“我六他四。”
林乔伊听懂了她的意思,“下次吵架记得录个音,回头放给我听,我替你分析分析,争取以后就算不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话术,也能大获全胜。”
纪时愿阳奉阴违地哦了声。
全身按摩完成后,肌肉和神经一齐放松下来,没多久纪时愿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醒来时,看见林乔伊已经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腿上放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手指飞快敲击着。
捕捉到微小的动静,林乔伊百忙之中抬头看了纪时愿一眼,“你大学时写的短篇剧本,我挑出一篇,刚刚替你投到了星海娱乐。”
纪时愿有点晕,懵懂地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林乔伊重复一遍。
纪时愿心脏一噔,停止拍击脸颊的动作,“那都是我闲着无聊写的,没逻辑、没节奏,情感也不丰富,你怎么能投出去呢?要是之后被人知道是我写的,也太丢人了吧。”
“我知道你是随手一写,所以我也就是随手一投,成不成,还是个未知数。”
好一个“随手”,纪时愿没话说了,她也是真没想到林乔伊会对她的事业如此上心。
林乔伊顿了两秒,补充道:“投稿时我用的是笔名,就算过稿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朝颜’皮下是谁。”
两人刚出美容院,纪时愿又收到陆纯熙消息,说是关于黑她的视频全都没了。
纪时愿把能想到会在背后默默替她付出的人全都想了遍,无一例外得到对方“不是我”的回复。
……
作为被纪时愿小窗口私信的限定人群之一,纪浔也正和沈确待在一块,掐灭屏幕后,他意味深长地笑了声,看向沈确问:“真不告诉小五这事出自你的手笔?”
沈确懒懒抬眼,将纪时愿的心思剖析得明明白白,“说了她不一定信,要是信了,估计也不会对我产生半点感激,只会又觉得我是想拿这件事向她邀功请赏。”
纪浔也不信邪,再次点进微信:【这事你问过阿御没有?】
纪时愿回了个问号,讽刺意味拉满。
纪浔也:【没准是他干的。】
纪时愿:【得了吧。】
纪时愿:【你要我相信是他干的,还不如相信是服务器自爆了。】
纪浔也乐不可支,片刻将注意力转移到沈确那儿,“我多嘴问一句,你这次这么不求回报是因为什么?”
沈确淡声说:“你就当我闲得慌。”-
两周后,星海娱乐有了回话,通知林乔伊剧本被采用。林乔伊将这消息转述给纪时愿那会,纪时愿正和纪浔也坐在一辆开往影视城的车上。
S级古装剧《清欢渡》于一周前官宣,昨天正式进入拍摄阶段,纪氏旗下的文娱公司京墨传媒是这部剧最大的投资商之一。
作为京墨传媒现
任总裁,纪浔也今天这趟是来探班的,至于纪时愿,单纯来凑热闹,打发时间。
影视城不少剧组在拍戏,演员个个淡妆浓抹,招人眼球,纪时愿却只关注到一张在王府井大街的LED彩屏上频频出现的脸,也是目前最炙手可热的一线女星,盛清月。
比镜头里的更高更瘦,独一份的清冷气质形成一道无形的壁垒,隔绝开周围的人。
纪浔也扫了眼纪时愿,“我去和人说几句话,你自己随便转转。”
纪时愿哦了声,但没着急走,眼巴巴看着男人走到盛清月身边,步子迈得又急又快。
她二哥这是铁树开花,看上了大明星?
可盛清月不是和陆家太子爷在一起吗?
了不得,一动情就手拿小三剧本,赏自己一个地狱模式开局。
隔得远,纪时愿看不清那两人交谈时的神色反应,拿起手机,点开相机功能,后置镜刚怼上去,视线突然变黑,是一个穿着古装的男人挡住了她的镜头。
一开始,纪时愿以为这人是来制止她的“偷拍”行为,等到她收起手机,慢腾腾抬头,一张化着不浓不淡妆容的脸映入眼帘。
男人个子高她差不多一个头,因背着光,脸色格外阴沉,压迫感又强了几分。
就在纪时愿忍不住出声前,这人突然侧身,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只留给她一截黑黢黢的背影。
真是莫名其妙……
旁边有声音传来,“你认识钟林吗?”
“谁?”她一脸懵。
“就是刚才站在你面前的那个,他主演的横屏短剧可火了,现在已经够得上是头部短剧演员,影视城外每天都能围着不少他的粉丝,就等他合影签名。”
纪时愿不追星,尤其是内娱娇气的208们,看的注水国产剧也少,近期大火的横竖屏短剧更是在她的兴趣之外,也因此,她对这个叫“钟林”的到底有多火,毫无概念。
纪时愿踩着细高跟在附近逛了一圈,小腿撑不住了,给纪浔也发去消息问什么时候走,还没等来对面的回复,刷到赵泽在朋友圈转发的几篇文章。
《直面羞愧的一百种方式》
《摆脱羞愧,消除内耗》
《年过半百,我还在努力克服羞愧》
……
纪时愿脑袋卡壳了会,耳边忽然响起数天前沈确的那句质问:“和我上床,就这么让你羞愧?”
再结合这几篇,相当有代入感。
她直接私信赵泽:【你没事发这些做什么?】
赵泽:【最近干了件见不得人的坏事,有点羞愧,告诉阿御后,他立马给我找了几篇文章,我仔细一读,心里还真舒服不少。】
纪时愿:【这跟你转发到朋友圈有什么必要关系吗?】
赵泽:【既然是好东西,就要拿出来分享嘛。】
赵泽:【阿御也是这么觉得的,他还说没准我身边就有正在为了羞愧感茶饭不思的人,我这一转发,也算救那人一命。】
纪时愿很快品出沈确什么算计,也是真服了这狗,在外引经据典,聊哲学、聊宏观经济,什么高深话题都聊,对她,怎么就一副小学生做派?
纪时愿气咻咻地在文章下连着评论数条:【TDTDTD!!!!!!】
放下手机的下一秒,她又见到几分钟全仿佛欠他三千万的脸。
身上穿的还是古装,嗓音和他偏阴柔的外貌不符,突兀的低沉:“纪时愿,好久不见。”
纪时愿先是一愣,认真盯住这人看了会,总算从他脸上找到过去的影子,也终于想起自己和他到底有什么怨仇。
她扯唇笑了下,微微扬起下巴,吐出几个字:“你是凌睿?”
第15章 15checkmate.将军
僵立两秒,凌睿掩下意味不明的神色,扯开一个在镜头面前无懈可击的笑容,似提醒非提醒道:“我现在叫钟林。”
不待纪时愿给出回应,他拿出寒暄的姿态,温声细语地问:“好久不见,你今天是来拍戏的?”
这几年,有背景有后台的千金大小姐进娱乐圈,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
纪时愿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直接避开这个问题,转头将话题的主动权夺回手中,“你高中成绩那么好,听说高考还考上了燕大,怎么就突然去拍戏了?”
周围人来人往,不是个聊天的好地方。
凌睿将音量压到不能再低,“大二上学期,有星探找上我,一开始我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拍了两部短剧,结果慢慢喜欢上了演戏,干脆就退学正式入圈。”
若非知道这人的本性,这话乍一听不会有任何问题,纪时愿一针见血地挑明:“你这星探是美貌的富婆,还是脑满肠肥的王老五?”
她语调清亮柔和,却因话里包含的信息,显出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
凌睿脸上肌肉明显抽动一霎。
纪时愿看乐了,“怎么,被我气到咬了下后槽牙?”
凌睿没接话。
她笑着打出第二枪:“现在仔细看,你这张脸好像动了不少。是割了双眼皮,垫了鼻子,还是缩了鼻翼?不过你放心,你的粉丝不了解你的过去,所以看不出来,他们应该只会把你玻尿酸填充过多的脸,当成是被十级骤风吹僵的。”
逢场作戏,每个人都会,就看谁能演得天衣无缝。
但对他,纪时愿懒得演,也不屑演。
高三上学期,学校派她和凌睿两人去参加全国中学生创新作文大赛。
她早早完成初稿,语文老师审读后,在课堂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夸她构思精巧,文笔张弛有度,转到凌睿那儿,先是一阵沉默,然后投去鼓励式的眼神,“也不错,就是有个问题,你的想法太多太乱,也太想在文章里证明自己的能力和技巧,可这些揉杂在一起,文本身就不那么纯粹了,容易让评委看不出重点。”
那时候的凌睿并未感受到对方的好意,只当她在批判自己眼高手低,无地自容的难堪席卷心头。
下课铃声响起后,前座传来的欢声笑语,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连从不夸奖人的灭绝赵都这么夸你了,我们愿宝这下肯定能拿一等奖。”
“不瞒你们说,我刚才脑子里突然又冒出一个新灵感,要是能成文,铁定比手上这篇好。”
凌睿蓦地收紧手,笔尖刺进掌心,留下尖锐的刺痛感。
这些微妙的细节,以及接下来一周凌睿对于自己的窥视,纪时愿都未察觉到,一门心思放在她的新灵感上。
作文交的手写稿,由授课老师统一寄出,最后获得一等奖的是凌睿,纪时愿只拿了个二等。
纪时愿输得起,对比赛结果也不曾提出任何异议,直到她和凌睿的获奖作文公布。
压根不需要她逐字逐句读过去,只看每段开头,也能知道这两篇通通出自她之手。
她一下子理清其中的弯弯绕绕,一时没兜住气,杀到凌睿跟前,将他的奖状连同作文撕了个稀巴烂。
梁子就这么结下。
在那不久,学校里频频传出诽谤她的不实流言,更甚至有天公告栏上贴满了她照片,全是打印出来的,脸被不同程度地划破。
现在回想起来,这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其中或多或少掺进去凌睿的手笔。
……
面对她的挖苦,凌睿脸色很快恢复正常。
就在纪时愿感叹他表情管理能力过强时,他的睫毛突然耷拉下来,展露出柔软无害的模样。
变脸如此之快,纪时愿大脑产生一瞬的卡壳,没想明白这人怎么就来了戏瘾。
转瞬插进来一道陌生的女嗓:“祖宗,你还不去拍戏,杵这儿干什
么?”
凌睿欲言又止地瞥了眼纪时愿,眼尾漾出红意,仿佛受到天大的委屈,“遇到了一个几年不见的老朋友,就多聊了几句。”
“……”
纪时愿听得好气又好笑,一面佩服得五体投地,正在思忖该回击什么样的话术才能最让他难堪,在一旁的经纪人护犊子心起了,三两步上前。
她脸朝着凌睿,话却是对着纪时愿说的:“阿林,你还是太单纯了,这世界上不是什么人都能称得上是朋友,尤其是那种一看就不怀好意的人。”
纪时愿不怒反笑,赞同地点了点头,“我和他确实算不上朋友,毕竟上高中那会,所有人都认定我霸凌他了。”
凌睿没料到她会在这节骨眼上给他自己扣上这顶帽子,不由一愣,可不管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的本意都只会让自己难堪。
权衡利弊后,凌睿决定提前终止这场让双方都猝不及防的见面。
变故再次发生在经纪人那儿,她深深看了眼凌睿,趁无人经过的空档夺下话茬,不依不饶地追问了句:“什么叫所有人都知道你霸凌他?这位小姐,玩笑可开不得。”
纪时愿没往下接,只冷冷一笑,“现在内娱不是很流行走卖惨路线,你的祖宗作为‘霸凌受害者’,正好有这样的本钱,趁他现在没凉,赶紧试试,没准明年又能多出几个心疼他的金主爸爸和富婆姐姐。”-
纪时愿找到纪浔也那会,纪公子正戴着墨镜靠在躺椅上刷手机。
察觉到她的逼近后,他目光从屏幕上挪开,抬起墨镜,随意架到头顶,“沈确就在附近,一会儿我们仨找个地方一起吃顿晚饭,你想吃什么?”
纪时愿刚才的气势消减大半,恹恹地说:“随便吧。”
纪浔也眯了眯眼,“有人欺负你了?还是你不想跟沈确一起吃饭?你俩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纪时愿摆摆手,“就是碰上了个晦气的人。”
就凌睿惨白的脸色看,这次对战算她赢了,但她心里还是不太痛快,就好像踩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苍蝇尸体却怎么也没法从脚底甩开似的。
纪浔也不问她是谁,“二哥替你去教训他?”
纪浔也教训人的法子向来单调。
要么把人绑到赵泽开的拳击馆,动手前先往人嘴里塞上棉布,来一句:“听话,咬住这玩意儿,一会儿就不会疼到喊出声了。”
要么就把人带到淮山的悬崖边上,逼迫对方下跪,而他自己就坐在车里,笔直朝那人开去,车头最终会停在距离“人质”不到半米的地方,不把人吓得魂飞魄散誓不罢休。
纪时愿没回答,将话题拐回一开始,“今晚就吃西餐吧。”
纪浔也又瞥她眼,没说别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一阵,定下一会儿要去的西餐厅。
纪时愿听说过这家,意大利人开的,聘请的厨师也都是欧洲人,几年前评选上米其林三星,内部装修以黑白灰为主,简约大气,夜幕降临后,中央区灯光会调暗几度,桌上烛火摇曳。
纪浔也订的是vip包厢,环境静雅,私密性极好。
等餐品的间隙,纪时愿在微博搜索栏里敲下“凌睿”二字,结果查无此人,她反应过来,切换成艺名“钟林”。
最上方跳出一段宣传视频。
滤镜色调柔和,极衬他那身秋波蓝直裾纱衣,配合稀疏的人工降雪,让这个视频多了些高级感。
纪浔也余光扫到屏幕里的人,认出后挑眉笑,“他算是最近上升势头最快的短剧演员,演技不错,外形条件也好,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去演正戏的男三男四,京墨正在考虑要不要把他从星海挖过来,不过既然你看上他了,我怎么着也要给我们纪家小公主——”
纪时愿耳朵嗡嗡的,听不下去,直接打断:“什么看上他?有你这么污蔑自家小公主的吗?”
他当她瞎了眼,还是他自己瞎了眼,不然怎么会误会到这程度?
纪时愿感觉自己被侮辱到了,眉毛一横,相当不乐意地说:“也别挖他,不然有你后悔的。”
纪浔也不傻,这会很快琢磨出钟林和自己堂妹并不对付,顽劣心一起,故意把话说得冷冰冰,“纪家是做生意的,你二哥也是生意人,不能因为你讨厌他这种跟利益冲突毫无关系的理由,就把人一票否决。”
要她给出个合理理由的意思。
纪时愿沉默了会,“我和他是高中同学。”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沈确忽然抬起眼皮,纪浔也也看了过去,做足洗耳恭听的架势。
纪时愿没打算满足他的八卦心,半遮半掩地说:“他有什么黑料,我比谁都清楚,随便哪个拎出来,都能把咱家京墨炸个稀巴烂。”
纪浔也不刨根问底,收敛逗弄她的心思,爽快应了声行,“回头我就让人把这姓钟的打进黑名单。”
纪时愿有气无力地瞥他眼,没有纠正他那人其实姓凌。
正说着,纪浔也微信进来一段视频,拍的是纪时愿在片场和凌睿对峙的画面。
虽听不清两人都说了什么,就冲纪时愿趾高气昂的姿态看,凌睿丝毫没占到上风。
他把屏幕亮给纪时愿看,“敢情你在片场遇到的晦气人就是你这高中同学。”
纪时愿扫一眼就撤回,轻轻嗯了声。
“你倒是挺虎的,众目睽睽下,就敢跟人起冲突,不怕他粉丝人肉网暴你?”
纪时愿满不在乎地回:“我属虎,虎点怎么了?”
纪浔也好笑:“你什么时候属虎了?”
插进来一道声音:“属的应该是纸老虎。”
纪时愿脑袋咻地转向沈确,恨不得用眼刀子把他戳得稀巴烂。
这人也是厉害的,不开口,总让她以为他人没了,一开口,就给人一种他还不如没了的感觉。
这声过后,包间沉寂下来。
纪浔也平时骚话一堆,用餐时却格外安静,鲜少主动打开话题,沈确这种爱装模作样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跟两个哑巴坐在一起吃饭,纪时愿感觉自己快消化不良,几乎是吃一口,停三秒。
这间隙里,偶尔会分出半个眼神去看不远处的两人,同等赏心悦目的皮囊,连手掌都漂亮得过分。
不同的是,纪浔也的手骨更粗,青筋裸露得更明显,也更具野性美,沈确手背上的皮肤看着很细腻,如玉一般,十指瘦而长,养尊处优的即视感相当强烈。
她这偷偷摸摸的几瞥,每次都被纪浔也逮了个正着,视线在她和沈确间逡巡几秒,没忍住笑着试探了句:“你俩是不是真又吵架了?”
纪时愿顿觉送进嘴里的鲜嫩鹅肝变成嚼不断的牛皮带,食不知味,索性放下刀叉,“瞧你这话说的,谁不知道三哥这张嘴有多歹毒,我怎么会跟他斤斤计较?”
纪浔也听出来了,俩人是真闹矛盾了。
安静片刻,纪时愿状似无意地提了嘴以岔开话题:“二哥,你喜欢盛清月吗?”
纪浔也回答得毫不犹豫:“不喜欢。”
她不信,“那你在片场老盯着她看。”
纪浔也似笑非笑,“我看的是她吗?”
纪时愿愣了愣,试着把记忆往回倒,还是没盘剥出任何蛛丝马迹,疑惑的目光再次递过去。
纪浔也没有解答的意思,恰好这时电话进来,他接起,随口应了声,起身边穿西服边说:“临时有事先走了……阿御,一会儿替我送小五回家。”
沈确不紧不慢地点了下头。
纪浔也想到什么,脚步一顿,侧过身歪着脑袋调侃道:“你俩好好吃饭,别吵没有营养的架。”
当他俩是小学生吗,吃个饭都能呛起来?
纪时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纪浔也离开包厢的下一秒,她用余光瞧见沈确把桌上未喝完的红酒全都倒进
冰桶里,又气又急,没收住声:“我哥没喝完的酒,我又不是不能喝,你没事倒它干什么?”
沈确拿起湿巾,慢条斯理地擦了下手,面上毫无浪费几十万的负罪感,“怕你喝醉,一会儿全吐我车上。”
这时放在桌角的手机响了声,是查岗的纪浔也:【没吵架吧?】
纪时愿拿起看,阴阳怪气地回道:【你的好兄弟可乖了呢,狗嘴里还是吐不出象牙。】
她没去理会纪浔也的回复,抬眸对着沈确皮笑肉不笑地怼了句:“要是我这张香嘴,‘污’了你那辆臭车,确实不太好。”
吃饭的时候,不适合讲些粗鄙的话题,可餐桌礼仪这东西就是要有来有回,既然对方不讲武德,那她也只好配合他当个没礼貌的人。
她当着沈确的面,拨通林乔伊的电话,交代道:“Joey姐,你赶紧让人挑来一桶垃圾,到景和路136号来……门口有不是辆牌照6688的迈巴赫吗?车主刚才跟我说,他最喜欢臭烘烘的东西,到时候你就把垃圾全都倒在他车上,记得倒得均匀点,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看她不恶心死他。
用幼稚的手段旗开得胜后,纪时愿本来没打算乘胜追击,偏巧被她捕捉到沈三嘴角若有若无的笑,不像纵容,倒像在嘲讽她无理取闹。
这笑容消失得很快,几乎是一眨眼工夫,上扬的弧度恢复如初,隔岸观火的疏冷分不清第几次出现在他脸上。
从小到大,纪时愿最反感的就是他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总用不近人情的戒备将自己包装成一个温文尔雅、克己复礼的翩翩君子,虽不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程度,但也能给他安上一个表里不一的阴暗罪名。
哪怕是在床上,最动情的时刻,他也能游刃有余地操控着自己的理智,引导对方品尝下那颗最为糜烂的禁果,而自己却始终纤尘不染,更别提出现任何失控的姿态。
想着,纪时愿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们只会在暧昧气氛渲染到极点,或是一方即将进入另一方S体时接吻,仿佛接吻本身对他们而言,只是用于做|爱的兴奋剂。
那要是在双方都清醒的情况下接吻呢?
或者她趁他不设防的时候,吻上他呢?
沈三的表情会不会变得异常精彩?
空气短暂地沉寂几秒,隐约能听到窗外朦胧的车流声。
纪时愿起身,朝沈确走去,她的嘴角抿得很紧,努力不让内心的期待泄露一角。
她在他身前停下,摁住因兴奋狂跳的心脏,忽然弯腰,扣上他的唇,厮磨两秒,撤回。
毫不意外,她在他脸上看到了不带修饰的愣怔,也是他短暂性失去了对自己表情控制能力的讯号。
checkmate.
将军。
第16章 16“在我脖子上系上你的专属项圈?……
这不算彻头彻尾地赢了对方一回,但也足够让纪时愿全身的血液沸腾,明白高不可攀的沈公子并非完全是个被输入了固定程序操控的机器人,他也有作为人的情感和下意识的反应。
纪时愿心情瞬间妙不可言,退回座位的步伐雀跃得像在跳芭蕾舞,直到身后传来一声:“纪时愿。”
得,这假人又生气了。
不就是用嘴恶心了他一回,至于把声音压得比地狱里的鬼怪还要阴沉吗?
纪时愿扭头,虚张声势道:“我是戏弄了你,可那又能怎么样?”
她同样压低声线,不耐烦地回了句:“你还想打女人不成?”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眉梢高高吊起,挑衅意味十足。
没得意几秒,眼前突然一片模糊,腰间的束缚感强烈到让她无从招架,等她回过神,人已经跌落到沈确怀里。
她的臀紧贴着他的大腿,无形的电流猛地蹿过她全身,带来让人头皮发麻的酥痒感,导致她有些发昏,一时间忘记挣脱,而这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沈确一手还停在她后腰,一手摁住她后颈,用反客为主的姿态严严实实地堵住她的唇,也顺势让她不久前的胜利化为乌有。
纪时愿身体着起火,火势蔓延得很快,烧到她脑袋里,也烧得她太阳穴砰砰直跳,一时半会构建不起第二轮反击手段,只能先用生理上的逃避来为自己拖延时间。
可即便她的舌头疯狂躲避着,也还是能被对方缠住。
吻到这份上,她没法再当个硬邦邦的石头,索性化被动为主动,双手交叠,环住他后颈,察觉到他微妙的一顿后,立刻用牙齿不轻不重地咬了下他舌尖。
这力量虽不够让他节节败退,却也为自己赢得喘息的空档——以刚才那势头,再亲个半分钟,她可能真的会被他活活憋死。
重获自由和新鲜空气后,纪时愿的嘴唇保留着微微开启的缝隙,唇上湿漉漉的,颜色仅比刚成熟的樱桃暗淡两分。
她不着急离开他的大腿,依旧同他紧密相贴,在热气不断升腾的氛围下,沾染上一层情/色滤镜,让她整个人莫名变得像挂靠在他身上的充气/娃娃。
她没提醒他他的唇瓣已经晕上她的唇彩,是砖红色的,模模糊糊的覆盖在白如雪的肌肤上,绮丽不足,糜烂有余。
两个人仿佛在玩一场谁先出声谁就输了的低级游戏,通通选择沉默。
这时纪时愿想起了沈确曾教给她的一种思维技巧:胆小鬼博弈。
两名赛车手各自驾驶汽车沿着一条划定的直线相向而行,相撞前首先转向的一方就是“胆小鬼”。在这种假设中,每人有两个行动选择:一是退下来,二是进攻。如果己方退下,则对方获得胜利;如果双方同时退下,则平局;如果己方进攻,而对方退下来,则己方胜利,对方则失败;如果双方均前进,则两败俱伤。
因此,在胆小鬼博弈中,对每个人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对方退下来,而自己不退。
可在现实中,将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的办法成功率总是低得可怜,宁可两败俱伤,也没人甘心当个胆小鬼。
就像这一刻的纪时愿,她深谙持续性的沉默只能造就平局局面,还不如主动出击,打破这难以言述的气氛,最后的结果再差,也不过落个互相让对方难堪的境地。
“三哥,我刚才会主动亲你,只是为了耍你,那你这回吻是什么意思?恼羞成怒想扳回一城,还是被我亲到了意乱情迷的地步?要真这样,你沈三的意志力也不过如此。”
纪时愿眼底氤氲着水汽,眼神无害,“当然你也别跟我说向来冷静自持的你,刚才只是犯了所有性功能无障碍的男人都会犯的错。”
沈确抿紧了唇。
是恼怒后升起了征服欲,还是本能地被勾起了情/欲,他自己也不能确定,直到这一刻,他的大脑都处于未完全清醒的状态。
见他跟吞了哑巴药一样,一个细碎的字音都蹦不出,纪时愿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想从他身上下来,途中意外瞥到冰桶里被稀释的红酒,稍顿后她看向沈确,循环几次,茅塞顿开,彻底明白他不让她喝酒是为了防止她弄脏自己的车这句说辞纯属虚假。
沈确也在看她,意识归拢后的目光比她锐利许多,冰刀一般,一层层地剖开她的大脑,将她当下的所思所想全都挖了出来,“你在没喝酒的情况下,确实爱愚弄人,可我现在发现,你一喝醉酒,就容易耍赖,把自己冲动下做出的决定全都怪罪到酒精上,那还不如一直保持清醒状态。”
纪时愿很快反应过来他是在变相指责那晚自己睡了他却当无事发生的恶劣行径,冷笑一声,“你也别把自己当成贞洁烈夫了,这种事还能就你一个人吃亏吗?”
鬼晓得他这四年里有没有和其他人上过床。
这个疑惑刚冒出一角,她心里就膈应极了。
他有洁癖,同样她也有,只不过她的更接近于精神、
感情上的,他们之间可以在没有爱的情况下做/爱,但万万不能在沾染上第三者体y的床上做/爱。
分不清是哪个字刺激到了对面的男人,纪时愿因不悦微抿的嘴唇再次被他撬开,濡湿的S头带着攻城略地的蛮横劲敏捷地滑了进去,缝隙间的空气很快被挤压出来。
手机铃声响起得毫无征兆。
沈确停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映有“纪浔也”三个字。
纪时愿也看到了,用迷蒙的一双眼同他完成近两秒的对视,随后达成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稍稍屏息,看着沈确拿起手机,纪浔也在电话里的语气稍显急促,“你帮我看看包厢里有没有一个蓝色的礼品袋。”
沈确环视一周,“有。”
“你离开的时候记得帮我带上,回头我再去你那儿拿。”
他嗯了声。
纪浔也顺嘴多交代了句:“对了,别欺负小五。”
沈确眼皮一垂,溢出的眸光全泻在纪时愿颈侧白皙的肌肤上,往下,是平直细瘦的锁骨,再往下,山从云雾中冒出个头,依稀窥见起伏的弧线。
“怎么个欺负法?”他拖腔带调地问,再正经的神色也不可避免地被渲染出几分邪性。
纪浔也不知那边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沈三现在挺混账的。
沉默片刻,他说:“多让让她,别跟她斗嘴。”
“那能动手?”
他极轻地笑了下,听筒那边的人没有捕获到,纪时愿却听得清清楚楚,没给她时间怒目而视,他干燥的手掌顺着她凹陷的脊柱沟来回拂动,最后停在她光L的大腿上。
她没忍住,从鼻尖溢出一声嘤咛,反应过来,脊背瞬间绷直,恶狠狠地瞪了眼始作俑者,后者回给她一个漫不经心的无辜眼神。
纪时愿夺下他的手机,退回自己位置上,用抬高八度的嗓门告状:“二哥,沈确这不是东西的东西刚才欺负我,不仅动嘴,还跟我动手了,人渣、变态……”
夹带私货地骂了一通后,纪时愿痛快不少,就是嘴巴有点干,这时视线里多出一杯清水,抬眼,沈确就站在她身侧。
她凉凉刮他眼,喝完后说:“我要是跟你一样不当人,这杯水现在就不是在我肚子里,而是在你脸上了。”
沈确认真观察她的神色,“看来还是没有消气。”
“我是什么气球吗,一扎就瘪,怎么着——”纪时愿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沈确又倒了满满一杯水,径直往自己脸上泼去。
“……”
她刚才应该再骂一句“疯子”的。
离开西餐厅时,沈确的衬衫领口还处于半干不干状态,单薄的布料贴在肌肤上,洇出浅浅的肉粉色。
纪时愿偷偷瞄了眼,第二次偷看时,被人逮了个正着,有些心虚,面上贼喊捉贼道:“大晚上的,能不能守点男德把衣服穿好?”
沈确四两拨千斤,“你不是挺喜欢?”
纪时愿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反驳不了。
她对沈确,或者说像他这种天资卓越的男人,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生理性喜欢,这也是为什么在包厢第二个吻发生时,她没有用力推开他。
转头她又想起林乔伊那天在美容院怂恿她给自己找一两个干净的男人维持**关系的话,心有些蠢蠢欲动。
眼下不就有合适的人选吗?
上车后,纪时愿又频频看向沈确,碍于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和开场白,就一直没出声,等车开到东山墅门口,她慢吞吞地解开安全带,停顿两秒,身子突然朝驾驶室的男人贴去。
玛瑙般的眸子被阴影覆盖,还是能捕捉到眼底亮盈盈的光斑,沈确一寸未挪,“又想用你的嘴攻击我的嘴?”
“这次算了,一晚上攻击三回,我真怕会被你毒死。”
纪时愿拍拍他的肩,一脸遗憾地说:“你要是不长这张嘴,不对,应该说你这张嘴要只是个摆设——”
作为只走肾不走心的床伴,可能就满分了。
她没把话说全就下了车,走出几步,见沈确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转身绕回驾驶室车窗前,“你还不走,是想让我爸发现你来了请你上去喝杯茶吗?”
逐客令下得坦荡又无情,沈确却丝毫不恼,隔空点上她嘴唇,“忘记告诉你,你现在的嘴唇肿得厉害,一会儿最好避开别人,尤其是纪叔,免得他怀疑什么。”
纪时愿一顿,没好气地说:“彼此彼此。”
她抬脚,作势往他车胎踢去,结果只踢到了空气,“再不走,当心我报警说家门口有个衣冠不整的变态。”
沈确笑了笑,挂档,踩油门,扬长而去。
洗完澡不久,沈确收到纪时愿发来的消息,准确来说,是一条转载博文:《一个合格的py必须具备的十项基本原则》。
沈确言简意赅地回了个问号。
纪时愿:【我认真想过了,你上次在明轩居说的那些不是没有道理。】
纪时愿:【既然岳恒可以在外到处沾花惹草,我为什么不能在私底下多玩几个男人?】
纪时愿:【虽然你完全不能满足我对py的要求,但看在咱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我愿意卖你这个面子。】
沈确眸光逐渐加深,似笑非笑地回了个【。】
纪时愿跟炮仗一样,又炸了:【又肌无力了是吧?多敲几个字怎么你了?】
【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吗?你发这个我怎么可能看得懂?】
【妈的狗东西.jpg】
沈确悠悠补充了句:【感谢纪大小姐愿意卖我这个面子,从明天开始,我一定当个能伺候好人的合格py。】
纪时愿偃旗息鼓近五分钟才回:【你急什么?周三下午,我带样东西去明轩居见你,等你签完字再说。】
纪时愿带来的是一份手写协议书,黑色印刷体占据满满一大张A4纸。
沈确接过,一目十行地看。
1、双方自愿维持床伴关系,直到沈确先生进入婚姻生活前。
(翻译:我可以婚内和你出轨,但你不能有了老婆,还想跟我搞在一起)
2、关系遵循非公开准则,一旦被第三者发现,泄露秘密的那一方必须对另一方做出相应补偿。
底下还罗列了数十条作为损失方的纪时愿理想中的补偿方案。
沈确视线偏转几度,停在纪时愿脸上,“纪时愿小姐,这份协议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怕你脸皮厚,把我俩的事到处往外说……到最后你们男人是能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落个风流的评价,我们女人可就惨了,淫/娃/荡/妇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蹦出口。也得亏大清亡了,不然严重点可能还会被浸猪笼。”
沈确蹙了下眉,纪时愿又说:“另一方面也是怕你出尔反尔,明明是泄漏秘密的人,却反悔不承认,现在白纸黑字在,多多少少能约束你。”
沈确轻笑,“担心我反悔的时候,你就完全没想过自己可能是泄露秘密的那一方?”
到那时候,这一纸协定可就成了她亲手搬起砸自己脚的石头。
纪时愿自信满满地昂起下巴,“我不会输的。”
实在不行,她就耍点阴招,还怕赢不了他?
“不过要是你认定我会输,就在底下加上你想要的东西,当然违背自我的事我可履行不出。”
沈确唇角的弧度扩大几分,玩味道:“你自己干不出违背自我的事,却想让我干,纪小五,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纪时愿瞪他,“这里哪条让你不舒服了?”
沈确嗓音沉沉,“第十条,给你当一辈子的狗。”
纪时愿忘了这茬,现在被他当面点出,说不心虚是假的,支支吾吾地回:“当狗怎么了?真的狗狗多可爱,要你当,那是你的福气。”
沈确不置可否,“我理解能力不够,你最好在后面标注好给你当狗都需要做些什么,是冲着你吠,还是冲着你摇尾巴,又或者——”
他放下协议书,手指在自己白皙细瘦的脖颈上轻轻点了两下,“在我这里系上你的专属项圈?”
第17章 17“去床上。”
室内光线充足,照得沈确皮肤更加白皙光洁,流畅的下颌线条带出一截白玉般瘦长的脖颈,喉结生长于此,像倒立着的嶙峋山丘。
做出无悲无喜表情时,血管藏匿得极深,只能隐
隐约约窥见几道蓝色条纹,反衬出这人的孱弱易碎。
这也是沈确平时给人的印象,将一切暴戾和狠绝藏于表象中,纪时愿早就习惯了他的假模假样,然而这一刻,听到他抛出色气满满的这句话时,她想看到他动怒的心情数不清第几次攀到顶峰。
等到那时,他一定会因呼吸困难,拽住自己颈间的束缚,被迫扬起下巴,暴起的青筋会被精致的项圈阻拦,断成整齐的两截,他的嘴唇痛苦地张开,断断续续朝她发出卑微的求饶声。
凌驾于现实之上的幻想,总叫人欲罢不能,纪时愿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又开始沸腾,心跳声也快冲破耳膜,上扬的嘴角压得极其困难。
要笑不笑的模样,落在另一个人眼睛里分外滑稽,沈确卷起手里的A4纸,轻轻往她脑门上敲了下,“纪时愿小姐,劳烦擦擦你的口水。”
纪时愿才不被他牵着走,一把夺下协议书,回敬他额头三下,然后把纸平摊到桌面上,递去签字笔的同时,美滋滋地口嗨道:“你也可以戴上我为你定制的项圈后,一边吠,一边对着我摇尾巴。”
沈确接过笔,但没着急签,也不接她这句,另起话头道:“要是你跟我都没有泄露这段关系,中间却出现了一些不可抗力因素,当然不是我结婚这种原因,从而导致这层关系必须终止,到时候算谁的过错?”
纪时愿没想到这层面上,“比如什么不可抗力因素?”
沈确忽然又不说话了,“没什么。”
他打开笔盖,刚要在落款出签上自己大名,被纪时愿制止,“你确定不在最后加上你的特殊诉求?”
“没必要。”
他头也不抬地说,“从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开始的第一天,我就已经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语焉不详,纪时愿一时间没听明白,也懒得去细细揣摩,拿出手机,点开录像功能,将他挥笔的过程全都拍了进去,才长舒一口气。
文件一式两份,沈确将其中一份递还,另一份被他放进带锁的书桌抽屉里,他缓慢转头,不期然看见纪时愿紧锁的眉头,很快又舒展开。
多观察了会,他淡声说:“去床上。”
沈确有时候会外宿在明轩居,徐霖就专门替他收拾出一间卧室,设备齐全舒适,内部装潢和庄园别墅里的主卧别无二样。
不带起伏的三个字,直接截断纪时愿朝门口走去的步伐,像被人摁下零点五倍速键,她僵硬至极地偏了偏下巴,对上男人意味深长的神情。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害怕会读出他眼底将她视作砧板上鱼肉的残忍欲望,万幸的是,他的眼睛太黑太沉,深海一般,包裹住了所有细碎的情绪,让人难以揣摩。
僵持数秒,纪时愿故作镇定地掉头折返,在床边坐下,脱了鞋袜,“去床上当然可以——”
她没有月经羞耻,本来可以大大方方地来句“生理期不做”,偏偏这会气氛有点诡异,到嘴边的说辞不由自主变成了“我今天没兴趣跟你做”。
沈确看她眼,没说别的,兀自点上香薰,等清雅的气味蔓延,离开卧室。
人走后,纪时愿掩下满脸的莫名其妙,盖上被子,没一会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窗外的天色已经难辨晨昏,室内亮上了一盏夜灯,光线朦朦胧胧,床边的男人锐利的棱角被磨平几分。
下腹传来轻柔的触感,纪时愿愣愣看去,瞧见了沈确那双完全长在她审美点上的手。
手指修长有力,手背上的青筋混着淡蓝色的血管,微微崩起,顺着她的肚脐眼下方小幅度揉转时,漫不经心的性感浑然天成。
这姿态就挺像在调情,纪时愿清醒大半,猛地拍开他的手,阴测测地笑了声,“你是真饿了,连在睡觉的人都不放过。”
沈确跟着扯开唇,笑得薄情寡义,“我算发现了,在你心里,我不单是变态、人渣,更重要的还是个能随时随地发情的禽兽。”
纪时愿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什么,沈确起身,五分钟后回到房间,手里多出一碗红糖姜奶。
见曲解了他的意思,纪时愿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难为情,可一想到他之前欺负她的种种恶劣行径,微弱的愧疚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扭扭捏捏的一句:“谢谢你啊。”
“纪大小姐折煞我了。”
顶着波澜不惊的一张脸,说着受宠若惊的话,差点把纪时愿呛到,她没忍住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片刻擦了擦嘴角的奶渍,“你怎么知道我生理期到了?”
沈确当作没看到她眼里“难不成你偷偷脱我裤子了”的惊恐,“每回你生理期,都会痛上两天,脸色也难看。”
他抬手点了下她左侧眉毛,“当然眉头皱得最厉害。”
他是她的兄长,也是她的老师,更是她的保姆,他成年前的一半时间都是被她填充的。
他记得她第一次换牙时被吓到哇哇大哭的神情,记得她第一次背下九九乘法表,跑到他面前沾沾自喜的笑容,记得她第一次在外面受了委屈,被班上男生揪住小辫子,找他告状,非要让他替她出口恶气时气鼓鼓的腮帮子。
更记得她来初潮时无措又羞赧的模样,叶云锦羞于唇齿的生理知识和性教育,也都是他告诉她的。
她羞红了脸,中途数次拿柔软的掌心捂住他的嘴,最后还是败给了好奇心。
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链接过去和现在,也记录着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如何以明朗、朝气蓬勃的姿态,生长成一株明艳的玫瑰。
纪时愿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放下碗勺,捋了捋散在胸前的长发。
发尾刮到沈确手背,不可抑制的瘙痒感袭来,他下意识去抓,结果只抓到半截空气。
他收回手,不咸不淡地抛出一个话题,“如果不是我,这事你还想找谁?”
纪时愿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同她维持肉/体关系的对象,但她不好说现阶段她只想到了他,恰好他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这人最爱坑害身边人,但我和你刚好相反,我善良真诚,待人处事有一条最重要的原则,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用骄矜的语气,先是夹带私货地拉踩了一通,然后隐晦地传递出“我选择你,那只能是便宜你了,事实上你这货根本配不上我”这层意思。
沈确装不出感激涕零的样子,敷衍地哦了声。
纪时愿下腹已经不痛,满血复活后只想找他的茬,酝酿好措辞后,蹬鼻子上脸地补充了句:“你得好好感谢我,要不是我,你可能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做人缺爱,做/爱缺人’的凄惨境地了。”
沈确还是没配合地说出那声“谢谢”,沉甸甸的目光扫过她全身,定在她外露的小腿上,轻声慢笑,“做/爱是不缺人了,但要是我现在就想做,你能做?”
“……”
“看来我得在《一个合格的py必须具备的十项基本原则》补充上一条。”
纪时愿皮笑肉不笑道:“不该说话的时候,请牢牢闭上您沈公子的嘴。”-
入秋后,北城连着下了几天的阴雨,今天虽已放晴,气温还是下跌几度,傍晚寒意更甚,凉风顺着脖颈下滑,激得纪时愿一个哆嗦,忙从包里掏出丝巾给自己缠上。
沈确带她去的私房菜菜馆叫长枫亭,就在纪家老宅附近,是附近一带出了名的园林荟萃之地,私人包厢构成四方线条,隔出一块人造湖泊,亭台楼榭同湖光山色交相辉映,橙黄色夜灯撒下,更显静谧幽深。
去包厢的路上,纪时愿见到一张熟悉的脸,是岳恒的二叔岳城,他身侧的男人,跟他一样西装革履,两人多半是来谈生意的。
也是巧,这俩人要去的包厢正好在他们隔壁,关门前,纪时愿透过缝隙,看见里面还坐着几个人,清一色的女人,或者
该说是刚出社会的女孩子,面孔和姿态看着都很青涩。
纪时愿没敛住诧异的神色,一进包厢,就问沈确:“这长枫亭还搞特殊服务呢?”
说完她想起岳城在包厢里色眯眯的眼神,忍不住感慨了句“不是一家人,还真进不了一家门”。
沈确慢悠悠地回:“长枫亭的老板多半是疯了才会在天/安门附近搞色情服务,也不怕砸了自家的百年招牌。”
纪时愿从他怪里怪气的话腔里拆分出正确答案,“那那些人是他们自己带来的?”
沈确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把菜单递给她看。
纪时愿哪还有心思点餐,丢下一句“这儿你熟,你来点”的借口,退到墙角,后背紧紧贴住墙面。
沈确似笑非笑地拆穿,“这里的隔音效果比你想象的还要好,你把耳朵黏在墙上,也不可能听到隔壁一点动静。”
纪时愿梗着脖子狡辩:“包厢里有点热,我贴着墙凉快,怎么就成偷听了?”
她对听别人的墙角没那么大兴趣,岳家人的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要是她能在和岳恒订婚前,逮到他们家的把柄,就不愁搞不垮岳家,两家的婚事顺理成章也能告吹。
沈确懒得拆穿她第二回,“要是我邀请你偷听,大小姐愿意陪我这一次吗?”
纪时愿眨眨眼,思考两秒,“勉为其难”地接过这节台阶,“闲着也是闲着,就陪你这一次咯,正好也能还你那碗红糖姜奶的人情。”
她站起身,连蹦带跳地凑到沈确身边,好奇地问:“不过你要怎么偷听?”
沈确拿起手机,给徐霖发了条消息,过了差不多五分钟,徐霖推门进来,将一个类似MP3的东西递交到纪时愿面前,匆匆离开。
纪时愿朝沈确递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我会让服务员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把窃听器装到隔壁房间,到时候你打开徐霖给你的设备,再戴上耳机,隔壁的动静你能听得清清楚楚。”
纪时愿没想到是这么个欠扁的法子,顿觉手里的设备变成烫手山芋,“你这么做,被发现后会被警察抓走吧,长枫亭的老板估计也想把你打个半死。”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买通自己的服务员,干出这档偷鸡摸狗的事,换做她是这里的老板,估计能气到对着他使出一整套打狗棒法。
沈确瞥她眼,“长枫亭就是沈家的产业。”
纪时愿一愣,服了,“你们沈家到底是有多爱在北城撒金子,不然怎怎哪哪都有你们?”
四九城里谁不知道沈家有钱,但如此高调地炫富,就不怕有一天招致祸患?
沈确执起一个耳机头,往自己的方向扯了两下,不答反问道:“还听不听?”
“听。”
沈三动的手,天塌下来了都有他担着,她搁这担惊受怕什么?
纪时愿抢过耳机,一左一右全塞进自己耳朵,又将音量调大,一开始只能听见隔壁男人觥筹交错时惯用的虚假客套,夹杂几道不自然的娇柔笑声。
就在纪时愿耐心告罄前,终于等到岳恒二叔开始聊起正事:“上次送过去的那批货,不知道小陈总还满意吗?”
纪时愿下意识去寻沈确的脸,想问他岳家是不是开辟了其他生意渠道,见沈确压根没把注意力放在她这边,只是低着头,慢条斯理地磨着茶粉,她只好暂时压下过剩的好奇心。
“小陈总当然是满意的,不过看他的意思,岳总你要是下回能送些更年轻的,他肯定会更加满意,陈家和岳家接下来几年的合作,都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变故。”
仿佛有枚钉子,笔直地扎进纪时愿大脑,她感受到强烈的晕眩感,缓过来后还是愣怔不已。
“货”指的是人?
岳城是在当皮条客?谁的授意?岳老爷子知情吗?岳恒呢?
可不管其中是否有隐情,这事要是曝光了,就和牵一发动全身没什么区别,岳家迟早得凉。
纪时愿心里百味杂陈,一面心疼那些被当成货物交易的少女,一面愤慨岳家上下一群禽兽,净干些损人利己的烂事,等到这两种情绪冲撞殆尽,满脑子都是“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
她喜上眉梢,摘下耳机,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规规矩矩地坐正,嗓音掐得又细又软,“沈确哥哥。”
对面的男人极淡地应声,“嗯。”
她又唤:“三哥,好三哥。”
沈确终于抬眸看她,挑眉的动作像在问:我的小祖宗,又怎么了?
纪时愿笑眼盈盈,“今晚这顿饭绝对是我和你在一起吃过的最让我开心、舒服的一顿。”
沈确不置可否,故作不解地问:“听到了什么,这么开心?”
纪时愿暂时还没忖明白今晚这满满当当的收获里有多少是人为构建出的巧合,嘴角的笑怎么也放不下来,好半会神秘兮兮地将食指抵在唇边,“秘密。”
沈确没再多问。
纪时愿兴奋到难以自持,多喝了几杯酒,酒劲强,脑袋在半空晃荡一阵,沉沉垂下。
沈确眼疾手快地拿自己手掌替她垫了下,随即将人捞进怀里。
一小时后,见人还没有转醒的迹象,直接抱上车。
今晚徐霖充当了回司机,开向东山墅的路上,徐霖一板一眼地汇报道:“沈总,什么时候把收集好的证据公开?”
“先放着。”
徐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问:“沈总,为什么要让纪小姐知道这些?”
岳城在当皮条客的事,是苏霓从醉酒的岳恒那儿听来的,当天沈确吩咐去自己去搜集相关情报和证据时,徐霖还以为是沈家看上了岳家在北郊那块地皮,想通过这种方式搞垮岳家。
哪成想,今晚就这么将来之不易的消息拱手送人了。
是想上演一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戏码,还是说他存着其他私心?
徐霖没想明白。
浮光掠影里,沈确低垂的眼毫无温度可言,只有唇角泄露出一点笑意。
他似是而非地回道:“想做的事,亲手做成,才会有成就感。”
非要说起来,从得知岳家秘密到今晚引她来长枫亭这一系列大费周章的行为本身算不上帮,也就不算违背了当初他信誓旦旦说不会动用沈家势力替她取消婚约的承诺。
最多算他将磨好的利剑亲自塞进她手里,至于岳家到时候是死是活,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第18章 18他就是她一个py,哪来这么强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隔天早上醒来,纪时愿一点宿醉的疲乏感都没有,脸意外的也没那么肿,纪老爷子打电话通知她周六晚上去陪岳恒出席岳恒表哥婚礼时,她也毫无抗拒的意思,只乐呵呵地应了声“好呀”,老爷子差点以为她被夺了舍。
婚礼在北城一家五星级酒店举行,岳恒表哥资产不及岳恒,但也算家大业大,出手阔绰,直接包下顶层用作宴会厅,另外还订了整整八层楼的房间,腾给宾客休息。
至于婚礼仪式,和纪时愿之前参加过的大差不差,司仪是男方朋友,很会来事,把新娘逗得面红耳赤,原本蜻蜓点水般的吻,在周围的起哄声里,拖长至近一分钟的法式热吻。
层层叠叠的白玫瑰掩映下,纪时愿的脸被衬得格外清透俏丽,一双眼亮盈盈的,但瞧不出丝毫向往,只有百无聊赖的懒倦。
在父亲授意下,岳恒挤出故作深情的眼神,半试探半感慨地冲着她来了句:“看表哥这么幸福,我突然觉得结婚也挺好,要不回去我让爷爷把纪老爷子约出来,商讨一下要不要将我俩的婚礼日期提前?”
纪时愿连余光都没分给他,抿了口酒,慢悠悠地回道:“要是参加别人婚礼就能让你产生结婚的冲动,那等你参加完葬礼,岂不是就想死了?”
充满挑衅和嘲讽的一句,直接将岳恒脸上刻意挤出的笑意冻住,怒目而视道:“纪时愿,你非得处处呛我吗?”
比起刚才如沐春风般的语气,他这声算是急转直下的冷冽,纪时愿没被冻伤,只觉这男人嗓门大到丢人现眼的地步,嫌恶地撇了撇嘴,“你非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没有教养的东西吗?”
“你——”岳恒抬起手掌。
纪时愿不躲不闪地迎了上去,色厉内荏的男人反倒被唬住了,手顿在半空两秒,悻悻然收回。
纪时愿一脸无畏,笑着发动第二波冷嘲热讽,“你脚踏一堆船的名声早就烂到没法洗白了,但你也不用破罐子破摔,再给自己安上一个‘家暴男’的称号吧。更何况今天是你表哥的婚礼,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要是让你表嫂他们一家看见,只不准会怀疑你表哥也有家暴的倾向,吓到当场悔婚呢。”
岳恒气到咬牙,偏偏她说的全在理,让他动不了手,又还不了嘴,只能愤愤离开。
言兮和女方家沾亲带故,今晚的婚礼她也到场了,暗中观察了几分钟,见岳恒没讨到半点好处,才松了口气,踩着她专门找人定制的水晶高跟鞋,款款朝纪时愿走去。
“现在这种气势,你一定要给我保持住,万万不能结了婚就蔫了。”
结婚?岳家都快凉了,还结什么婚?
纪时愿荒唐一笑后,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压低音量说:“你不知道,岳恒这条花心狗马上就要变成死狗了。”
言兮听得云里雾里,见对方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也就懒得多问了。
虽然岳恒和纪时愿没有正式订婚,在旁人看来,却已经成了一对年少夫妻,岳恒表哥没有多想,直接把他们安排进同一间房,纪时愿心里膈应,单独开了间,去房间的路上,凑巧撞见正在聊骚的岳恒。
敢情这是化悲愤为色/欲了。
纪时愿看得津津有味,五米开外的岳恒终于察觉到她的视线,扭头看去,快抚上女人细腰的手突然僵住,脸上隐隐可窥见狗血家庭剧里男配被妻子抓包出轨的无措和羞耻感。
纪时愿本来以为这狗脸皮早就比长城还厚了,现在看来似乎还保留着一丝作为人的耻辱心,她啧啧称奇,紧接着看见岳恒弯腰凑到那女人耳边,不知道说什么,女人先是往她的方向看了眼,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没几秒,连人带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婚礼在即,最近一周里,岳家长辈对岳恒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在外头玩玩可以,但千万不能玩到纪大小姐跟前,省得出现什么变数,也因此,这会的岳恒格外心虚,迟疑几秒,走到纪时愿跟前,胡诌道:“你别误会,刚才那人是来找我问路的,我俩可什么都没发生。”
纪时愿上下打量着他,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你今天这身看着确实像酒店的服务员。”
“……”
岳恒勉强忍住。
“放轻松,就算发生了什么,我也不会生气的。”
纪时愿本想拍拍他肩膀,安抚他紧绷的神经,又实在不想脏了自己的手,索性撤回,嫌恶地别到身后。
确认纪时愿这话不含任何违心成分后,岳恒更加摸不着头脑,没想明白她怎么就突然大度起来了。
瞅见对方懵逼的神情,纪时愿默默感慨了句“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可真是让人舒坦”,面上笑容不减:“岳公子,我真的能理解的,你还小,正是爱玩的年纪,千万别压抑着自己。”
也没多长时间了,趁现在能玩赶紧玩吧,不然可能就得陪你二叔一起去唱铁窗泪了-
听着身旁林乔伊有条不紊的汇报,纪时愿忍不住想要拿她和徐霖做个比较,看谁的工作效率和能力更加出众。
见她心不在焉的,林乔伊曲指扣了扣桌板,等人视线转到自己身上,继续往下说:“岳城是从五年前,开始干这种见不得光的勾当,他在岳家只能算三把手,一举一动都被岳老爷子和大哥岳启明监视着,这就意味着——”
林乔伊一顿,纪时愿立刻接过她的话头,“他的所有行为,都是被默许的,也可能从一开始,他就是在老爷子和岳恒他爸授意下,才去干的这种烂事。”
林乔伊点点头,“岳家的供‘货’渠道有两条,一条是线下,经由中介介绍、联系,双方确认无异后,再在特定交货地点见面,遵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原则。”
“另一条就是线上匿名交易……岳家专门建立了一个和暗网类似的网站,只面朝VIP开放,每位VIP都可以在上面自主挑选心仪的‘货物’,也可以付费观看其他VIP上床的性/爱视频。”
林乔伊从不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里,但说到底她也是人,在调查过程中,种种触目惊心的画面就像一把铁锤,不断往她头骨和心脏敲,直到现在,她说起这些时声线都有明显的起伏。
纪时愿喉咙堵得难受,消化完这串让人头晕目眩又胆寒的信息后,皱着眉问:“为什么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年,岳家还能相安无事?”
问完才反应过来这答案再浅显不过。
这期间一定出现了不少内部举报者,只不过这些人到最后都被岳家用威逼利诱的方式掩埋,至于那些受到戕害的少女们之中,应该也会存在几个抱着玉石俱焚心态想要为自己讨回公道的。
可惜她们身单力薄,抗衡不了整个岳家,以及岳家背后的其他资本。
林乔伊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明白了,稍顿后反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林乔伊心里已经有了数条能够搞垮岳家的方案,但她这次还是选择将决定权交给纪时愿。
她相信她那骄纵到看似有些愚钝的大小姐可以给出一个最合理的答案。
纪时愿托住下巴思考了会,眼珠一转,笑说:“问老祖宗借个反间计用用呗。”
利益能将资本连接在一起,自然也能让它们土崩瓦解,只要其中出现一个叛逃者,不出意外,所谓的缺口就能顺势打开。
林乔伊听懂她的意思,思绪翻飞一阵,有了具体实施方案,离开前忽然想到自己漏说了一件事,补充道:“四年前,岳家开始把主意打到娱乐圈,三线以下的艺人,甚至是还没出道的练习生,不论男女,都会被他们带到饭局上陪酒,有时候是陪大小姐公子哥们玩乐,而锦瑟会所就他们最常去的地方。”
最后一句话听着有些耳熟,纪时愿绞尽脑汁,终于想起陆纯熙之前跟自己提过一嘴关于唐栩州的事。
“我调查过了,唐栩州的行动轨迹非常简单,每天除了去他爸的公司外,就是去游泳馆、健身房,有时候还会去酒吧和会所,最常去的好像是位于朝阳区的锦瑟。”
纪时愿犹豫了会,没给陆纯熙打电话,托其他人打听到锦瑟会所最近组的一场局在什么时候。
周三晚上,纪时愿换上轻便的白色西服套装,去了趟锦瑟,到那不算早,已经有人开了组香槟,在座的人看见她时,纷纷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纪时愿给自己找了个便于观察的安静角落,没一会,进来五个男生,眉目清朗,看着都没二十岁,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经人介绍是星海娱乐新招的练习生。
纪时愿突然觉得这地方没那么乌烟瘴气了。
看来拿眼睛喜欢帅哥是她这一生都过不去的难关了。
发呆之际,一道男嗓猝不及防地插了进来,“你又看上谁了?”
纪时愿对这声线太熟悉,不用抬头查证都知道是谁,让她诧异的是他不是一向不爱参与这种场合,今晚怎么有闲情逸致来凑热闹了。
等沈确挨着自己坐下后,纪时愿连忙凑过去,眯着眼睛问:“你怎么来了?别跟我说你时隔四年开了荤,格外上头,所以今天亲自来物色其他可以上床
的人选。”
沈确眼尾轻微向下,冷声道:“你放心,我有职业道德,既然跟你签了协定,在我们的关系存续期间,我就不会干出你未婚夫那种行径。”
纪时愿想说什么忍住了,最后依样画葫芦地回了句:“你也放心,要是你能守约,我肯定会遵守游戏规则。”
沈确笑,“那你刚才在看什么?”
他就是她一个py,哪来这么强的占有欲,还管她盯住谁看呢?
纪时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实话实说:“在看左数第二个小奶狗,你不觉得他长得白白净净的?”
“白净?”沈确轻嗤,“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多看看电视剧,里面你中意的纯情小奶狗都是这么演的。”
纪时愿当他雄竞意识苏醒,懒得搭理他,刚坐正身子,就听见隔壁又传来一声:“需不需要我替你把他叫过来?”
叫过来干什么?
亲眼看你怎么侮辱人的吗?
纪时愿皮笑肉不笑地摆了摆头,“谢谢你的好意,但没必要。”
“你不是喜欢?”
“眼睛是喜欢,但我的心脏暂时不喜欢。”
沈确皱了下眉,像在思考这话的深层含义。
“等我们这段关系终止,我就去找个和他差不多的,天天姐姐、姐姐的叫我。”为了恶心他,纪时愿刻意柔着嗓子说。
沈确没被刺激到,面不改色地回:“白老爷子的二女儿去年在外面养了个小自己将近二十岁的男大学生,那人一开始倒挺听话,甜言蜜语也张口就来,把白二小姐哄得心花怒放,在他身上砸了不少钱,结果半年不到,白二小姐就发现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还跟他差不多年纪。”
“这男人非但把白二小姐送给他的礼物折算成现金,再换成其他珠宝首饰,还没少在背后阴阳白二小姐蠢笨,是个没人爱的老女人。”
“这事闹得厉害,但骂那男人的寥寥无几,只有白二小姐不可避免地沦为其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非要说起来,自己包养的男人,拿自己的钱,去养别的女人,最后反让自己落了一身腥这事在这圈子里非常常见,我们纪大小姐以后要是想找圈子外的男人,记得擦亮眼睛,千万别为他人做了嫁衣。”
纪时愿不傻,不至于听不出他这话是好意提醒的成分多,还是单纯地想要宣泄自己的嘲讽,她反唇相讥道:“拿着我的钱,背刺我,不是我傻,而是那男人蠢,不对,应该说是这世界上的男人都蠢……”
她掀起眼皮,眼风若有若无地刮过身侧的男人,指代意味极其明显,两秒后将话茬拐回去,“我漂亮又有钱,身上优点不计其数,虽说美貌总有一天都会消失,但我的信托基金永远不会枯竭,他要是一时色迷心窍,没管住自己下半身,到最后只会得不偿失,没准还会赔个血本无归。”
纪时愿扬着下巴,毫不避讳地在沈确面前剖开自己华丽的皮囊,露出血肉之下骄矜的灵魂。
沈确只轻笑一声,所有情绪敛于眼角眉梢中。
两个人光是坐着,就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清冷矜贵的气质形成一层坚不可摧的屏障,逼退不远处交颈相卧的男男女女释放出的堕落快感。
和沈确的漫不经心不同,纪时愿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群含着金汤勺长大的派对动物们,在杂乱的灯光秀中,每个人都抛弃了教养和礼仪道德,只剩下最为原始的冲动,糜烂,疯狂又扭曲。
恶心感越来越重,她几乎待不下去了,正准备走,发现沈确还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好胜心就这样被激发出来,强行将自己屁股摁了回去。
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欧阳姐,今天怎么不见你那小男宠?”
“打电话给他那会,还在拍戏,估计过会儿就来了。”
有人好奇地问:“拍戏?这人是演员?”
“可不,最近风头还不小,欧阳姐,你可要多多防备了,没准这会已经有别人看上了钟林。”
纪时愿一愣。
哪个zhong,哪个lin?
是她认识的那个绿茶凌睿吗?
两分钟后,她的困惑得到解答,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还真是冤家路窄。
第19章 19“把玻璃碎片吞了。”
凌睿习惯性讨好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扯开,先被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攫取走全部视线,表情险些失去控制。
下戏下得匆忙,欧阳钰给出的一小时时间只够他换上便服,再坐车来锦瑟,因此这会他脸上还抹着黏糊糊的底妆,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出诡谲的色调,搭配略显僵硬的肌肉,看着不像电视里光鲜亮丽的人物,倒像马戏团里的小丑。
周围人神色各异,汇总起来不过也就一句:这姓欧阳的不是自诩眼光高吗,怎么给自己找了这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玩意?
欧阳钰顿觉脸面无光,恨不得一脚把凌睿踹回剧组,碍于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发作,勾起唇笑问:“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这里可是有很多人想好好认识你。”
凌睿掩下心头的不安,朝欧阳钰走去前又扫了眼纪时愿,这一眼恰好被沈确捕捉到,后者眼皮微挑,沉默着换了个姿势。
这个圈子阶级分明又极其排外,存在着一条隐形却无法抹除的鄙视链:圈子里的人看不起圈子外的,尤其是娱乐圈那些所谓的明星艺人,荧幕前的卖力演绎只会被他们当成哗众取宠的手段。
老钱们又看不起没有任何底蕴、横空出世的暴发户,就像现在,这群人左一声右一声地称大他们二十来岁的欧阳钰为姐,心里却对她提不起半点尊重,反倒觉得她吹嘘起自己财力时卖弄的嘴脸看着非常滑稽、碍眼。
凌睿的出现,无疑给了他们能够让欧阳钰难堪的机会,谁也不肯放过,导致凌睿一入座,他们就不约而同地将矛头对准了他。
“都说镜头吃妆,看到你这张脸,我才明白到底有多吃了。”
“你这鼻子是鼻影打太多了,还是整过啊?怎么看着这么立体呢。”
“欧阳姐,要不你还是先让你这宝贝去洗把脸,不然一会儿我下酒菜都吃不下去了。”
句句不带脏话,却字字扎心,凌睿嘴角的肌肉肉眼可见地冻住了。
纪时愿正嚼着薯条,忽然听见沈确问:“你们不是老同学,你不去帮帮他?”
他右臂顺势往她座椅靠背上一搭,低眉,安静等她的回答。
纪时愿堆起没有情绪的笑,冷声说:“我没趁机踩他一脚,已经是我这会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盯住凌睿的那几秒,纪时愿感觉这位年少时给她造成过不少困扰的加害者,变得不像人了,而是砧板上毫无反抗意识、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不挣扎,身旁虎视眈眈的屠夫对他的兴趣就会丧失得越快,期间遭受的侮辱也会更重。
凌睿带上其中一人“倾情资助”的卸妆水进了卫生间,他最近几晚都没睡好,眼下青黑明显,好在遮瑕被他随身携带着,从兜里掏出,抹了两下,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一番后,才敢出去。
除了和那几个练习生聊天玩乐的大小姐们外,其他人的注意力再次齐刷刷地落到他身上,有人笑:“钟林,你这素颜好像和剧里不太一样啊,干净是干净不少,就是挺——”
没人听不出点到为止的话外音,欧阳钰佯装恼怒,“行了行了,怎么都还搞起外貌攻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在讽我这眼神被鬼迷了心窍。”
“欧阳姐这是哪的话?我们就是觉得你难得来一次,就别盯着家常小菜看了,偶尔也要吃吃山珍海味。”
说着,这人扫了眼新来几位练习生,暗示意味十足。
欧阳钰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那几人,比起帅气,更接近于漂亮,仿佛是流水线工程打造出的、放在橱窗里的精致玩偶,可供人欣赏,亵玩起来却没什么意思。
饶是如此,欧阳钰也没有直接拒绝,场面话说得相当漂亮,“你们眼光确实比我来得强,这些人确实都是些优质股,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在娱乐圈闯出些名堂,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我家
钟林这种潜力股……家常小菜清淡是清淡了点,细嚼后也有不一样的滋味。”
看似宠溺的一句话,却惹得凌睿脸色一白,身上的鞭痕隐隐作痛,好在灯光够暗,几乎无人察觉到,除了——
凌睿不着痕迹地侧目,纪时愿因背光显得捉摸不透的眼神浸入他眼底,让他顿觉自己这些年抛弃尊严卑贱求生的经历,和心底日益膨胀的欲望及阴暗面都被她窥探得一干二净,无法抑制的难堪情绪成倍增长。
他视线停留的时间过于长,欧阳钰敏锐地捕捉到不对劲的地方,循着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一直在暗处充当看客的两人。
思忖几秒,忽然压低音量问凌睿:“那俩人你认识?”
凌睿今天有点累,不想再生事端,本打算用一句“不认识”掀过这话题,对上欧阳钰凌厉的眼风,心脏一噔,本能的恐惧逼迫他将自己一半的底泄漏了出去,“左边是我高中同学,不过我俩不算熟。”
欧阳钰笑说:“以前熟不熟无所谓,现在熟就行了。”
凌睿直觉不妙。
欧阳钰觑着他如临大敌的反应,心领神会,试探性地抛出一句:“是纪小姐欺负过你,还是你对她存着别样心思?”
凌睿心脏险些在一瞬间跳停,强撑着没表现出来,“您说笑了,我和纪小姐虽然是同学,但我们两个的等级完全不一样,平日里交集很少。”
凌睿是从高二开始和纪时愿成为同班同学,碍于纪时愿名声实在大,入校不久,他就听说了关于她的不少事迹。
高一上学期的元旦文艺汇演上,他正式见到了这个人,穿着昂贵的芭蕾演出服,化着精致到挑不出瑕疵的妆容,舞台上排光和桥光相得益彰,兴师动众追寻的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她就像白天鹅,也像一只羽翼丰满自由的鸟,脚尖轻巧点地,翩跹的裙裾旋转出的是用一半与生俱来的天赋和一半金钱堆砌起来的成果,也是凌睿这样出生、拼尽全力也望尘莫及的一生。
她在台上越光鲜,他心脏就越像被挤满的柠檬,蔓延开的酸涩感快要吞没他的理智,即便身后无人在追,他狼狈的姿态依旧像极落荒而逃。
一路逃到卫生间,他用力拿冷水扑了把脸,对着盥洗镜粗粗喘气。
镜子里的人,因睡眠不足黑眼圈浓重,显得蓬头垢面,这让他想起入学以来挣扎起伏的生活,他总以最局促的身影穿梭于其他慢悠悠的公子哥大小姐中。
课间他们谈天说地,聊时尚,聊旅游,聊娱乐八卦,而他跑着去接水、上厕所、默背知识点,甚至是补觉,他的脖颈、后背总是不可避免地浮起一层又一层黏腻且灼热的汗,可汗液散发出来的味道很快就会被涌来的香水味掩盖。
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他拥堵的大脑里渐渐生出嫉妒和虚荣混合而成的罅隙,透过那道狭窄的缝,他幻想未来有一天也能踩上登云梯,在这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四九城里,替自己博得一席之地。
当然他还生出了最为卑劣的觊觎之心,妄想纪时愿从高处跌落的那天,狠狠踩上她能生出丰满羽翼的脊骨,占有她的同时,重创她、侮辱她,将她不可一世的骄傲一寸寸地碾碎。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渐渐认识到这阴暗念头成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他的心底早就被对名利、金钱的渴望蚕食出一条口子,以至于三年前他被欧阳钰看中时,几乎没有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欧阳钰也如约帮他进了娱乐圈,又在他身上砸下大把资源,让他明白金钱产生的“事半功倍”效应究竟有多迷人。
有天,他看着荧幕里被昂贵衣物装点过的自己,曾经的幻想忽然变了样,他开始期待着在不久后的将来,能以更加光鲜亮丽的姿态站在纪时愿面前,欣赏她错愕的模样。
可偏偏现实让他在半红不红的时候,再次见到了她,也再次被她踩在脚底。
在商场打拼了二十年,欧阳钰早就练出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凌睿这说辞假得厉害,她没道理相信,当然信不信本身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凌睿在接下来她同纪家大小姐的认识与交往中能发挥出多大作用。
“你跟我一起过去,”欧阳钰让人开了瓶红酒,端着酒杯走到纪时愿和沈确跟前,“沈公子,纪小姐。”
沈确没吭声,也没接她递来的酒。
纪时愿也保持着沉默,微昂下巴,像在问“你有什么事”。
欧阳钰悄悄推了把凌睿,“这是我认的干弟弟,刚才听他说,才知道他和纪小姐是高中同学,缘分这种事情可真是说不好。”
纪时愿本来不想搭理她,思考了会,又觉送上门的机会不用白不用,索性顺着对方抛出的话茬往下接:“既然你是他干姐姐,那就顺便帮我解除一下我和他之间的误会吧。”
欧阳钰笑眯眯地回道:“您请说。”
凌睿眼皮一颤,心下惶恐不安。
以前他只知道纪时愿家世显赫,但具体到了什么程度,他怎么也打探不出来,而欧阳钰是他成年后遇到的最有钱的人,在他认知里,金钱能代表一切,也因此,他浅薄地认定纪时愿背后的纪家比不上出手阔绰的欧阳钰,这也是他敢在在片场挑衅纪时愿的原因。
现在欧阳钰的态度直接击碎了他的认知,单是她这声“您”,就足够让他明白她和纪时愿之间不可逾越的阶级差距。
纪时愿扫了眼凌睿后才说:“最近老有传闻说我高中时霸凌了他,可我怎么反思,都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就是不知道你干弟弟是怎么想的。”
欧阳钰没想到两人还有这层恩怨在,微顿后连忙赔笑,“这肯定是误会,小林刚才可是跟我说他很感激高中时候纪小姐对他的照拂,是不是小林?”
凌睿如鲠在喉,僵硬地挤出一声“是”,“那会纪小姐和我两个人私底下确实开过几次玩笑,估计是被不知道真相的人误解了,才传成现在这样子。”
纪时愿眨眨眼睛,一脸无辜地又问:“那你也觉得那会我偷你作文去参加比赛,是在跟你开玩笑吗?还是说你在跟我开玩笑?”
凌睿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欧阳钰连忙接上:“这不是玩笑还能是什么?”
纪时愿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可我不觉得是玩笑。”
早就听说纪大小姐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骄恣倨傲,今天接触下来,欧阳钰发现她这脾气更像是阴晴不定,让人摸不着头脑。
音乐已经停了,四面阒然无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他们这儿,包括刚来不久的几位十八线小花。
权衡过后,欧阳钰有了主意,维持妥帖的笑容,“您别生气,我让小林给您赔罪怎么样?”
她并不在意过去究竟谁是谁非,满脑子只有如何才能让纪大小姐消气。
欧阳钰将警告的眼神递给凌睿,确认对方接收到后,重新看向纪时愿,“纪小姐,我家弟弟平时很听话,要是让他扮条乖顺的狗,他就绝对不会冲你乱吠,您想看看吗?”
凌睿瞬间面色惨白,连忙叫了声:“欧阳姐。”
欧阳钰压成气音威胁道:“你要是还想在娱乐圈混,就给我闭嘴。”
纪时愿一阵好笑,又觉这场面没什么稀奇的。
资本无心又无情,愿意付出精力和金钱博你一笑,不过是看在你身上有他们需要并渴求的价值,一旦投入产出达到不合理的比例,他们就会毫不留情地抛弃一切对自己的不利因素,企图用你的牺牲换取及时止住他们亏损的可能性。
最为讽刺的是,精明的是他们,愚钝的是却是被压榨的那一方,就算最后能认清他们的邪恶嘴脸,本能的求生和恐惧意识也会促使弱势者自己不断向对方服软、求饶。
好比这一刻的凌睿。
也像沈确曾经说过的:
猪到死都不会明白,手拿尖刀杀它的人,和给它一日三餐的人,是什么关系。
纪时愿正
要开口说些什么,耳边响起一道声音:“玩笑话都是从嘴巴里说出来的,既然说了不该说的,那这张嘴也该受些惩罚。”
分明是置身事外的语气,却带着一种杀人不见血的锐利和残忍,听到这话的人纷纷将目光黏了回去。
只见男人举起桌几上盛着红酒的高脚杯,手一松,杯子碎成几片。
“把玻璃碎片吞了吧。”
纪时愿视线倏地飘向沈确,他的神色依旧看不出太大情绪起伏,但她心里很清楚,这句并不是在开玩笑。
第20章 20“接个吻?”
纪时愿收回视线,看向凌睿死灰一般的脸色,在沉寂到极点的氛围里,忽然拿着包起身,顺势将不远处的玻璃碎片踢开。
什么意思昭然若揭。
她无视了凌睿错愕的眼神,顶着又冷又臭的表情,抛出一句“真无聊”后,从众人聚焦的视线里直挺挺地穿过。
没几秒,沈确跟了上去,走出包厢后说:“顺路送你回去。”
语气平淡到仿佛不久前那句狠辣的话并非出自他的口中。
纪时愿侧头睨他,“你要是省略前两个字,我说不准还会对你感激一秒。”
“不省你就不坐我这车?”
她咧开一个假笑,“有顺风车不搭是傻子。”
锦瑟会所富丽堂皇,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窟,长长的走廊,却像阴暗潮湿的甬道,不仅望不到尽头,吃人还不吐骨头。
纪时愿半清醒半混沌地停下脚步,又朝沈确投去一瞥,“我不回家了。”
成年人之间的对话没必要太明白,有时甚至只需要一个能看出留白欲念的眼神。
沈确接收到,也不将话挑明,反给她选择权:“去酒店,还是庄园?”
纪时愿独辟蹊径,“我要去明轩居。”
司机一直在地下停车场等着,沈确发消息给他,让他把车开到正门口,上车后,沈确忽然起了个话题:“心里痛快点了吗?”
结合最近的流言蜚语,他已经猜出纪时愿和凌睿之间究竟有何怨仇。
纪时愿很快反应过来,不以为然,“痛快什么?我又不是为了报复他,才故意对欧阳钰说出那些话。”
如果她真的想要报复,高三那会,她就会使出浑身解数,不让凌睿安稳毕业,而不是只当着所有人,撕碎他从她那偷去的劳动成果,结果反遭他利用,害自己陷入霸凌他的不实传闻中。
至于今晚,她也不会通过摆谱离开的方式,替凌睿解围,让他的喉咙免遭碎片荼毒。
“姓凌的干的那些事,我差不多已经忘了,要不是岳恒翻起这旧账败我风评,没准等我两脚踏进棺材前,都记不起来,可既然记起了,这次我就没法再当成无事发生,怎么着,也得给自己讨个说法,顺便抚慰一下过去的自己。”
报复他人和取悦自己,在这件事上称得上殊途同归,最后的结果只会让凌睿陷入不利困境,但仅从出发点看,南辕北辙,而这也更符合纪时愿的性格。
望着她为己时骄矜的模样,沈确扯唇轻笑,在锦瑟喝下的那几杯烈酒忽地有些索然无味了。
片刻,他将她见到他后的第一个问题反抛给她,“你今晚怎么想到要来锦瑟?”
他无法确定她的出现是不是完全和岳家那些事有关。
“你都还没回答我这个问题,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还真是一点便宜都不想让别人占去。
沈确轻笑,半真半假地说:“你二哥今晚也在锦瑟,说是看到你了,不放心你,又抽不开身,正好我在附近,就让我过来一趟。”
纪时愿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夸张地瞪大眼睛,指着自己鼻子问,“不放心我,却放心你?”
纪二这眼睛难不成是屁/眼吗,怎么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识人不清?
要是他信任的人真有这么可靠,他俩现在至于又快滚到一张床上去了?
沈确没接,只说:“到你了。”
纪时愿沉默了会,顾左右而言他,“我不敢当面和老爷子叫嚣要退婚的理由其实还有一个。”
她看着他,无遮无掩地用嘲讽的语气幻化成的尖刀划破自己的胸腔,袒露出内里最真实的虚荣:“我舍不得纪大小姐的身份,以及由它带来的所有便利。”
在国外留学的四年,接触到的人比她在北城生活的十八年里都要多,富二代留学生的圈子更是混乱到不断刷新着她的认知,交换性/伴侣是常态,药物成瘾者比比皆是,其中有不少人还是暗网的常客,挥掷千金,将拍下的人当成奴隶玩。
他们偶尔也能在网站上刷到熟面孔,但他们从来不会心生怜悯,只会站在上帝视角冷嘲热讽:“这不是阮家那位大小姐阮文珊吗?听说阮家破产后,她就出来卖了,现在怎么还卖到国外去了?”
在插科打诨的笑声里,纪时愿低头看着手腕上昂贵的钻石银链,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恐慌感。
她忍不住开始想象当她失去纪家的依仗后,她会变成什么样子,被许多男人当成性/欲幻想对象的她,会不会也沦为别人的玩物,用自己的尊严喂养他们的兽/欲?
她也不是没想过用双倍价钱从富二代手里夺走即将被玩弄的牺牲品,转念一想,还是放弃了,她救得了他们一次,救不了他们一辈子,也没准靠这种方式赚钱是他们心甘情愿的,她的出手不一定能换来正面价值,所以到最后,她也只帮助过阮文珊一个人。
“听那些畜生说起自己是如何玩弄那些手无寸铁的女人,我心里会有不舒服的感觉,但说到底,我不仅没有作为被伤害的那一方亲身体会过,就连身为旁观者的经历都没有过一次……”
“所以我今晚才回去锦瑟,”话题不知不觉又绕了回去,纪时愿轻声说,“我很好奇,更想亲眼看看真正的交易过程会是什么样的,在这过程中那些沦为拍品的人又会受到怎样的侮辱和伤害。”
果不其然看到了她想象中的画面,少男少女被当成明码标价的货物售卖,卖力、讨好地笑着,而买卖双方只需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对视,就能拍定下他们的生死。
这就是名利场最为残忍的规则,没有权力傍身,只会让自己落入身不由己的境遇中。
听完她的回答,沈确忽然想起她初中时交的那位朋友,家境贫困,住在城市边边角角,纪时愿第一次去那人家里玩,没坐自家的专车,而是一个人乘坐公共交通,最后转了足足五趟大巴和地铁才到。
他问她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
她的回答也是“因为好奇”。
“我很想知道她每周来学校都会经过哪些地方地方、耗费多长时间,上学对她来说,究竟有多不容易。”
说来稀奇,这世界上大多数人喜欢用冠冕堂皇的言行来标榜自己的伪善,而她却总是用“好奇”两个字掩盖自己纯善和真诚的本心。
沈确敛神后问:“知道了这些后,你想做什么?”
“知道了这些,就能计算出天平的平衡值,才好原封不动地让岳家人付出该有的代价。”
“岳家?”沈确微微掀起眼皮,泄漏出点疑惑。
纪时愿差点没忍住感慨一句:不愧是沈三公子,做起戏来滴水不漏,比电视里的演员还要出彩。
“行了别装了。”
她不耐烦地皱眉戳穿,“你把我带到长枫亭,还给我那些窃听工具,不就是想让我知道岳家背地里干的那些事吗?”
这几天她在研究该如何使计让岳家从北城高坛跌落时,顺势想明白了去长枫亭那晚发生的种种不合理细节,还没完全想明白的是,沈确的真正用意。
大发慈悲,想帮她一回?
他会有这么好心?
难不成他想借纪家的刀去砍岳家的势?
这种可能性更大,也符合这人惯爱藏在暗处、利用一切可利用资源去把控人心的操盘手人设。
可不管他是什么
目的,就结果看,她也算能达成自己理想中的目标,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皆大欢喜的局面,谁也不欠谁的。
沈确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今晚岳城也来了锦瑟,陈家那二世祖也在。”
纪时愿一顿,“岳家设置的销售链里,不是规定买卖双方不能直接见面?”
“出了点事。”
“什么事?”
他忽然展眉笑,笑得薄情又残忍,“愿愿,我这次已经直接把糖送到你手心,你不能再要求我连糖纸都替你剥好。”
“……”
顺手的事,剥一下怎么了!还能把他累抽筋不成?狗死他算了!-
今天的明轩居没有开业,大门紧闭,里头一片昏暗,长廊装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的逼近,一盏盏亮起。
快走到后院卧室时,纪时愿忽然揪住沈确衣服下摆,脑袋一偏,“我要去你工作的地方。”
说是工作的地方,其实更像酒店总统套房,由书房、客厅和浴室组成,唯独少了卧室。
当去而复返的沈确拿着洗漱用品递到纪时愿手边时,她无端产生一种羊入虎穴的错觉。
袋子里还装着一条丝绸制成的睡裙,质感垂顺,抚上去,凉的像水。
纪时愿将它搭在臂弯,“你一开始就料到我会选择来明轩居?”
不然也不好解释这提前准备好的东西。
“我还没厉害能提前看穿你每个冲动下的决定。”
沈确又往她手里塞了条全新的灰色浴巾,“这些东西是我签下你那张协议的隔天准备的。”
他料定总有一天能用上,就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纪时愿听懂他的话外音,在心里怒嗔一句:这老狐狸!
沈确又往门口走去,“这里的浴室留给你,我去另一间。”
纪时愿在浴室磨蹭了半个多小时,出来时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她也没去找沈确,吹完头发后刷了会手机。
头顶忽然拢下大片阴影,她有所预感地扭头,鼻息一阵发痒,是清冽的沐浴露味道,闻着有点像西柚和小苍兰的混合体。
纪时愿有事没事就想找他的茬,身处狎昵的氛围里也不例外。
“沈公子这趟沐浴,花的时间比女人还长,是顺便给自己焚了香呢?”
她头也不抬地讽道,“你情我愿的事,这么兴师动众干什么,搞得跟要献身一样,显得我这个人很随便欸。”
沈确听她逞完一时口舌之快,面不改色地夺下她紧握的手机,反扣到茶几上,自己那部则依旧在沙发夹缝里躺着。
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未离开过她的脸,在柔黯的灯光下,他身体忽然前倾,毫无征兆地打碎了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
纪时愿后脑勺温热又柔软,她猜测是他的手及时垫了上来,难以言述的共振让她短暂心跳失衡。
要是沈确再继续盯住她眼睛看几秒,可能就会洞穿她伪装的镇定,好在他在这时将目光滑落到了她水润莹泽的唇上。
“接个吻?”
冷而低的嗓音沾染上情/欲,变得暗哑,听不出分毫征求般的语气,更像在通知。
纪时愿没应答,为了驱散那股若有若无的侵占性,趁他不备时,她抢占先机,环住他后颈,再用力咬上他的唇舌。
等到口腔里的铁锈味弥漫开,她才稍稍收了势,腾出些距离后,用挑衅的目光看他。
看穿她的虚张声势,沈确没有不甘示弱地回击过去,低下头,含住她的唇,持续几秒,舌头灵巧地往里探,同她勾缠一阵后,轻柔地吮舐着她的舌尖。
纪时愿眼睛没有太多地方可以安放,耳朵却是出奇的好用,那些暧昧的水声就像荡漾的春波,一下下地攻击着她的耳膜。
分不清是谁的体温攀升得更快,灼热的鼻息快要将对方吞噬干净,所有能感受到的存在都变得黏糊糊的,像陷进密密匝匝的蜘蛛网中,无力挣脱,只能半放纵自己陷入情|潮中。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几声,两人齐齐顿住。
沈确没打算理会,对面却不厌其烦,嘟声中断后,又连着拨来几通。
吵得人心烦意乱,连涌起的欲望几乎都被浇熄一半,发出扰人的滋滋声。
沈确直起腰,沿着缝隙摸索一阵,捞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笑了声。
这声笑凉飕飕的,纪时愿听到差点没忍住缩了下脖子。
“上次落在餐厅让你先带走的蓝色礼品袋,我现在要用,你放哪儿了?”是纪浔也的声音。
“明轩居。”沈确调整好呼吸,尽量让语调恢复正常水平。
纪浔也没察觉到异样,“我猜也在这儿。”
沈确有了猜测,“你现在已经在来明轩居的路上了?”
“算是。”
沈确看了眼后背已经僵硬的纪时愿,无畏无惧地接道:“门没锁,一会儿你自己进来。”
纪浔也笑了笑,“其实我已经进来了。”
纪时愿倒吸一口凉气,忙不迭去拍沈确手臂,示意他赶紧松开自己。
沈确没顺着她的意思来,反而还加了力气,箍得她根本挣脱不出。
纪时愿恶狠狠瞪他,用口型说:你疯了?
这时纪浔也又说:“你在书房?”
沈确半真半假地说:“我准备睡了,东西在书房,你自己拿。”
纪时愿这下确信,沈确是真疯了。
不过她也差不多快疯了,毕竟在这节骨眼上,她脑子里浮现出的更多的是:要是他俩被纪浔也发现了,算谁的锅?
沈确这辈子还能给她当狗吗?
出神的几秒,纪时愿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抱到木雕屏风后面,紧接着室内的灯光全都跳灭。
她无意识屏住了呼吸,血液却在身体里疯狂跳动,心脏也是,快要跳出嗓子眼时,外面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没一会儿,书房的灯亮了一盏。
她看不见那头的纪浔也,却能敏感地察觉到他现在离他们有多近,似乎只需再拐一个弯,就能捕获他们。
纪时愿借着幽暗的光线,看向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撕破一角的睡裙,面如死灰。
要真被抓包了,她要怎么解释?
说自己半夜不睡,来找沈三替她缝一下衣服?
说起来,也怪沈三。
要不是他,刚才她明明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避开这起无妄之灾。
纪时愿凶神恶煞地看向还抱着她的男人,他的神色云淡风轻,只有唇角的弧度清晰可见,印满顽劣、不驯和无视纲常的傲慢。
她心脏重重跳动两下,险些忘了一个她早就看透的事实。
如果说纪浔也是个罔顾生死的疯子,那沈确就是一个披着克己复礼皮囊的伪君子,他做事从无道理,全凭喜好,正常人的幸福他避之不及,扭曲的快感才是他这辈子趋之若鹜的东西。【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