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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C21施老师。


    卧室内一片寂静,连之前时急时缓的流水声都没了。


    耳畔是极有节奏的怦怦心跳,施令窈抱着棉被,极像是一个靠床头摆放的棉花娃娃。


    她滴溜溜转着眼睛,内里全都是懊悔。


    刚才在段祈安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她怎么会顺从本能,张嘴去问一句“真的可以吗”。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然而为时已晚。


    段祈安扯过浴袍穿上,边系腰带边朝她走来。


    施令窈往后撤着步子,直接抵上了凉意沁骨的盥洗台。


    她在心里震撼段祈安的行动力,说摸立刻就给摸,可是她此次此刻只想洗个澡,祛除一下身上的怪味。


    段祈安不疾不徐走到她的面前,与她视线平齐的锋利喉结上下滑动了下,说:“你先洗澡,我去外边的洗手间。”


    施令窈迷惑抬头,却还是懵着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过后,她已经洗完爬上床了,段祈安还是没有回来的意思,让她一度以为对方是不是落跑了。


    这么一想,施令窈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之前她一直想着要把段祈安当成学习的素材,所以才会一时失了智,可现在洗了个澡,又经由这么点时间的缓冲,她早就冷静下来了。


    抱着血气方刚的男人,面对面摸腹肌什么的,先不管对方是何感触,她反正是要燥到爆炸了,好不容易稍得缓解的激素水平,似乎跟着就要飙到最高值。


    施令窈晃了晃脑袋,妄想着剔除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她微一侧身,揿灭自己这边的落地台灯。


    再转身,段祈安推门进来了,让她愕然到呆坐不动。


    往常休息都是一袭舒适睡衣的人,这会儿披了件丝质睡袍,腰带倒是规矩系着,然而上半身却敞着衣襟,使得人鱼线若隐若现。


    施令窈慌张到撇开视线,下意识吞咽了下,不敢再去看了。


    床边很快往下塌陷了一寸,她听到了段祈安扯腰带,还有脱睡袍的声音,知道今日定是躲不过去了。


    下一秒,段祈安开口了,“要关灯吗?”


    她猛然回头,不假思索道:“关了灯还怎么摸啊?”


    一语毕,施令窈才看见段祈安自枕边拿起了一件横纹上衣,做了一半就停滞不动的姿势,显然是要从头顶套进去穿好。


    更重要的是,她以为段祈安从睡衣换成睡袍是在暗示她,今晚定要发生些不可描述的事情,然而对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褪去睡袍后的段祈安,除了没拿上衣而不得不裸着上半身,其他地方全都穿戴整齐,跟平时一样一丝不苟。


    她顿时两眼一黑,着急就想扯开话题,岂料段祈安比她快了一秒,问:“你是想今晚?”


    施令窈脱口就要拒绝,转念一想,自己上一秒还兴冲冲地让对方不要关灯,下一秒就又忸怩起来,会不会显得她有点太阴晴不定,就好像是把人当猴戏弄,这种行为实在不礼貌。


    她抿了抿唇,很小声地“昂”了一下。


    段祈安稍许正色,撒手丢开上衣,重新落回枕边,转而低身靠近她,又问:“你想怎么摸?”


    施令窈无可避免一愣,怎么摸?能怎么摸?直接上手摸呗。


    她缓慢探出右手,还没碰上,段祈安就抬手往下薅了把自己睡裤的裤腰,好方便她发挥。


    这个动作谈不上优雅,甚至是有点粗鲁,施令窈却还是不由自主紧张了起来。


    指腹碰上的那一刻,她很明显察觉到面前俯视着她的人,吞咽时发出的声响,还有手下同时猛然绷紧的肌肉。


    施令窈舒出一口气,仔仔细细地摩挲着段祈安紧实的肌肉,似要在上面勾勒出一副多么惊心动魄的画作。


    气氛霎时变得粘稠起来,室内的冷空气拂过耳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脏处轻柔


    地划过。


    段祈安觉得自己如同被挂在断崖边的猎物,往前一步就会瞬间摔得粉碎。


    他不如施令窈那般泰然自若,落在腹部那柔软滑嫩的手掌极像是光洁如绸的羽毛,一经抚过,惹起阵阵酥麻与心悸。


    没多久,他一手扣住施令窈的手腕,另一手轻抬起她的下巴,声音从喉间沉出来,却又难掩轻柔,“你说可以教我,现在方便吗?”


    施令窈坐着的角度,纵使与段祈安正四目相对,却还是能看见衣料之下早已亟不可待的蓬勃存在。


    她眨眨眼睛,刚才摸的时候还清心寡欲,此时却因为眼前人的一句话就前功尽弃。


    见她不动,段祈安弯下腰,用拇指拭过她的嘴角,低低哑哑地唤:“施老师?”


    真是要命了


    施令窈在心里腹诽,仅有的一丁点理智倏然间坍塌。


    昨晚环境昏暗不明,她不止没看到段祈安那顶到爆的身材,就连那种时候该有的生理反应都没察觉到。


    其实之后她有过一刻的怀疑,段祈安是不是在这方面有什么缺陷,或者说是因为她本身没什么魅力,所以才让段祈安半分波动都没有。


    毕竟几个月前的那天晚上,她嗅到了周围浓烈的酒气,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身上的,后来她结合以往对段祈安的浅显了解,还有这段时间的接触,明白在那样的情况下,如若没有酒精的助力,段祈安不会那般冒失。


    施令窈又吞咽了下,问:“你想怎么学?”


    “听你的。”段祈安的声音实在好听,让她不由心口一紧。


    她肃然开口,倒真像是位教导有方的老师,“那你靠过来。”


    只几秒,段祈安的唇就贴了上来,她小心翼翼地碾磨着,后又探出舌尖舐过微抿着的唇缝。


    几次钻入未果,施令窈不免有些恼了。


    虽说段祈安在男女关系方面确实没什么经验,但之前绝不会像现在这么迟钝,只要察觉到她的意图,便会立刻松开牙关,与她的唇舌纠缠在一起。


    她撤开唇,气息喘匀后,双手覆上段祈安的颊边,蹙着眉低声命令,“张开嘴巴。”


    不久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故意的?”


    段祈安一见形势不对,又着急覆唇上去,灵舌更是短瞬间就探了进去。


    施令窈惊愕了半刻,忽然不知道是该说眼前的男人天赋异禀,还是学习能力太强,这个吻到最后,让她几近喘不上来气。


    两个人在不知不觉间,以一上一下的姿势躺倒在了床上。


    施令窈被段祈安小心翼翼地托着腰,所有的亲昵都进行得有条不紊,没有丝毫要停歇下来的意思,那种让人愉悦又心跳加速的刺激,让人根本无法抗拒。


    “唔——”施令窈不禁低呻出声。


    这声音清晰无比地传到了段祈安的耳朵里,他猛然抬起身,右手摩挲在她的右边脸颊,看着她喘出闷重的气息,问:“施老师,还好吗?”


    她的目光直愣愣地,良久才默默地看向面前的人,跟着摇了摇头。


    段祈安帮着将她被汗黏在颊边的湿发拨至耳后,关怀道:“怎么了?”


    施令窈大脑中一片空白,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只是整个人仿若被忽然抛到了岸边,渴水得厉害。


    她将双手攀上段祈安的肩,稍抬下巴,出口便没了耐心,“你别忽然停下来呀。”


    段祈安眼波闪动,闻言很显然怔了一下,笑中带了丝不均匀的喘,“施老师,怎么继续你得教我。”


    施令窈羞到用指尖滑过他坚实的脊背,但这种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力道,于他而言,不像惩罚,更像是与此情此景相得益彰的挑逗。


    他舒展眉眼,不敢再逗她,像昨晚那样,先是轻轻啄吻着她的唇角,然后顺着她的侧颈,缓慢往下,途径漂亮迤逦的挺立山脉,最后停留在散发着馨香的温柔乡。


    唇舌贴上的那一刻,女孩子跟方才别无两样的难耐轻吟,再度传递到耳中。


    之后长久的一段时间,两个人轻重不一的呼吸声混杂在一起,却完全盖不住段祈安唇边的咂咂水声,就像是一首悦耳的奏响,使得整个空间都变得热闹了起来。


    末了,施令窈被段祈安用睡袍裹着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已经困到快要睁不开眼睛。


    被塞进软绵绵的鹅绒被时,她几乎一沾枕头就着,然而事不遂人愿,段祈安轻拍了拍她的肩,说:“施老师,起来喝点水再睡。”


    施令窈的嗓子早就干到快要冒烟了,都是不久前歇斯底里叫成这样的。


    她艰难爬起来,半眯着眼睛,捧着玻璃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期间有悄悄地瞥一眼床边坐着的男人,那副餍足的样子看着就来气。


    施令窈不由蜷了下指尖,明明杯中的水温度刚刚好,她却觉得掌心灼烫到了一种难以忍受的程度,忙不迭说:“你不许再那样叫我,非授课期间,注意分寸。”


    这称呼一出来,她大脑里全都是自己掌着骇人尺寸时,段祈安哑着声接连不断吐出“施老师”的画面。


    段祈安老神在在地瞧着她,转而接过她递出来的玻璃杯,放到床头。


    不知是有意无意,室内灯光揿灭的那一刻,掀被钻入后一将她揽到怀里,便说:“晚安施老师。”


    施令窈瘪瘪嘴,愤懑地踢了踢他的小腿,“不许再叫了!”


    段祈安溢出一声笑,吻了吻她的耳尖-


    段祈安陪施令窈睡到了晌午十点才醒,直接错过了早饭。


    他将手臂自女孩子的脖子下面小心翼翼地抽出来,没成想还是将人给吵醒了。


    施令窈很不情愿地咕哝了一声,“几点了?”


    段祈安轻一抬眼,“十点,还早,你再睡会儿。”


    闻言,施令窈稍稍精神了点,眼皮只掀开一条缝,“今天周一,你不用去工作的吗?”


    段祈安系着睡衣上的纽扣,“要出差一段时间。对了,爸妈中午要过来吃饭。”


    “嗯?你是说我爸我妈?”施令窈根本不知道这茬,说话时不由带了点脾气。


    她没好气地觑了一眼,也不知道段祈安到底使了什么迷魂计,使得施董跟温老师倒戈得这么快,现在都是直接越过她联系眼前这家伙。


    段祈安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在听了她的话后,低低一笑,“你可以再睡一个小时,晚点莲姨会上来叫你。”


    施令窈早就没了睡意,双手搭握在一起,跟着伸直手臂越过头顶,伸了个懒腰。


    刚一偏过脑袋,转而停滞不动,入眼的是段祈安从宽松领口露出来的一小片肌肤,上面足有四五道微微有些红肿的细长抓痕,有的甚至是已经破了皮,渗出的血丝结了层薄痂。


    她眼睫微微一颤,贝齿咬住下唇,看着段祈安离开卧室进入洗手间后,赶忙趿上拖鞋去了书房,开始翻箱倒柜找起了药膏。


    良久,施令窈拿着一个小小的网状收纳袋,里面装着一瓶消毒的药水,还有一小盒消炎止痛的药膏和一袋医用棉签。


    脚上的貂毛拖鞋在台阶上磕出清脆的响声,她左顾右盼寻找段祈安的身影,最后是在客厅见到了段祈安的秘书,程屿。


    程屿手上拎着公文包,冲着她微微欠身,颇有礼仪地叫了声“太太”。


    她再度环顾四周,无奈问:“段祈安人呢?”


    程屿指了指外边,“段总在外边打电话。”


    施令窈探头出去看了一眼,面上一喜。


    要是就这么莫名奇妙地突然递给段祈安药包,免不了会被盘问一番,她本就还在因为昨晚的事情臊着,思索了半天都没措好应付段祈安的说辞。


    现在人不在,岂不更好。


    她小步子踱到程屿的面前,双手拿着递出去说:“程秘书,那就麻烦你帮我把这个拿给他。”


    程屿没敢接,“太太您不然再等等,段总应该快打完了。”


    “不要,”施令窈拒绝得很果断,转而直接将药包塞到了程屿的怀里,又道,“我先上楼了。”


    “太太——”


    程屿话止住,看着手里的东西一脸茫然-


    施令窈再下楼,刚好是午餐的饭点。


    她直接往餐厅的方向去,还没迈进去就听见了里面说笑的声音。


    长餐桌前,施董和温老师,跟老段和白女士相对坐着,在看到施令窈的时候,同时招了招手。


    她笑着点点头,叫:“爸,妈。”


    “欸~”四人齐齐应声。


    安静数秒,所有人相识一笑。


    施令窈坐下后,问:“阿音跟沈淮枭呢?”


    白妩将自己面前的一屉烧麦放到她的面前,说:“阿音昨晚通宵录音,还没起,至于淮枭,又出差了。”


    话刚说完,段祈音打着哈欠从连廊走了进来,含糊不清地打招呼,“爸妈,叔叔阿姨,窈窈,早上好。”


    温老师笑着说:“都中午十二点啦。”


    段祈音一愣,“啊?那我这睡了八个多小时,怎么感觉还是这么困啊?”


    施令窈打趣,“你比鹰都能熬。”


    话音甫落,搁在桌上的手机传来一声振动,她很熟练地解锁屏幕,期间视线一直放在段祈音的身上,没注意到手机界面刚好停留在她与段祈安的微信聊天框上。


    白皙修长的手指在不经意间轻轻划过,一道在场众人都无比熟悉的男嗓响起——“谢谢施老师。”


    施令窈转瞬就被吓了一跳,低下头不敢再吱声。


    她知道段祈安忽然发来这条微信语音消息,只是为了感谢她托程秘书给他带的那个药包,可是这称呼


    然而让她更煎熬的事情接踵而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除她以外的其余五个人,不约而同重复了句,“施老师?”


    第22章 C22什么时候回来啊?


    周一晌午,免不了要堵车。


    蓝银双色的迈巴赫自驶出御景苑,到上机场高速,足足花了快两个小时。


    车速平缓。


    段祈安倚靠在后排,腿面上摊满了文件,视线时不时在手上的iPad和文件之间移动着,审阅得非常仔细。


    车内与车外简直是两个世界,很独立的空间,静得出奇。


    程屿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药包,确认完好无损后,微一侧身,说:“老板,这是太太让我拿给你的。”


    段祈安一早就听见了前排副驾上的窸窣声响,摁了摁发胀的眉心,没多说什么,直到前排的人开口说完后,才忙不迭抬头。


    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接过来,巴掌大小的网状收纳袋,仅从外观就能看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他活动了下肩膀,肌肤蹭过柔软的衣料,带来一阵阵很轻微的刺痛。


    其实昨晚跟施令窈胡闹完,光膀子抱着女孩子去洗手间冲澡,途径那块巨大的浴室镜,就已经看见女孩子动情时在自己肩上留下的几道抓痕。


    从小到大,身上磕磕碰碰有过不少伤,所以他没怎么在意。


    段祈安不自觉恍起了神,在很多人的眼里,作为段家长子的他无坚不摧,从不轻易喊苦喊累,所以大学一毕业就担负起了责任,只为了能让淮枭还有阿音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


    小的时候,他性子顽皮,摔倒了就拍拍土自己爬起来,然后跑回家找向姨帮忙处理伤口,再大点,他早就记住了药箱是放在观禾山庄里的哪个角落哪个柜子,翻出来咬咬牙自己按照记忆里的步骤处理。


    后来,工作忙起来,白天黑夜连轴转是常有的事情。


    在聘请程屿之前,他常忘了吃饭,有时饿极了就吃块三明治垫垫肚子,久而久之,身体就有些扛不住,直接折腾进了医院。


    他一贯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不爱坦露自己的脆弱与软肋。


    可现在,有个与他不得不绑定在一起的女孩子,在看见他盔甲之下的伤口之后,会帮着给他准备好对症的药品。


    段祈安自认不是心如磐石的人,他不可能不被动容。


    就好似是平静已久的湖面上,陡然掷入一颗小小的石头,无可避免会引起一片如同美妙音符般的涟漪。


    喉咙紧了紧,他弯唇浅笑,将药包收到自己穿着的西装外套口袋里,鼓鼓囊囊一团,实在不太雅观。


    下一秒,自储物盒里摸出手机,思索了几秒,发了条微信出去。


    再收到回复,是在飞机落地庆泽市后。


    手机关闭飞行模式,刚接收到信号,一声振动传来。


    他拿出来,展开通知中心里的所有未读消息,排在最上面的那条就是施令窈不久前发来的微信。


    【窈窈:段祈安,你不许回来了!】


    半刻,段祈安很是懒洋洋地笑了一声,解锁手机进入微信,给施令窈发了条报平安的消息。


    起身往舱外走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什么,对跟在身后的程屿说了句,“程秘书,去帮我查一件事情,要快。”


    程屿点点头,“好的老板。”-


    段祈安一走就是一个礼拜。


    施令窈日子照旧,只不过每每到了夜里,独身一人躺平在宽大的床上,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习惯一旦养成,再戒断竟是如此煎熬的一个事情。


    她不信邪,吩咐莲姨将带有段祈安气味的所有床品换掉,又将床头他们两个人在婚礼上拍的合照放进边柜的抽屉里。


    原本是想着眼不见心不烦,谁知作为御景苑这栋别墅原唯一主人的段祈安,足迹早就无孔不入地遍布在每一处。


    经过一夜翻来覆去的折腾,天蒙蒙亮才成功入睡的施令窈,是在当天下午三点才醒。


    从洗手间出来,斤斤这只大猫,不知何时自己打开房门钻了进来,以坐卧的姿势冲着她可怜巴巴地喵喵叫。


    施令窈挽起头发,艰难地往下低了低身,边摸着斤斤毛茸茸的脑袋,边问:“你是没吃饭吗?”


    “喵~”又是一声。


    她伸出手,斤斤一跃而起,将爪子搭在她的掌心。


    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那股很熟悉的吞拿鱼香味,霎时扑鼻而来,她轻一蹙眉,笑骂道:“又想骗吃骗喝是吗?跟你爸——”


    脱口的话临时止住,她心口泛起一丝异样,改口继续说:“跟段祈安一样讨厌。”


    恰时,不远处的门被敲响,施令窈随口应,“进来。”


    莲姨探头进来,“少奶奶,夫人估摸着你有可能这时候醒,一早吩咐我们给你做了几道小菜,是现在吃还是再等会儿?”


    “现在吧,”施令窈看着斤斤的两只爪子顺利落地后,继续偏头问,“爸妈不在吗?”


    莲姨捋了一遍,望着她时,眼底全是笑意,“董事长一早就去公司了,夫人刚出门,二少爷出差还没回来,三小姐去了新区忙工作。”


    施令窈凝过去一眼,“莲姨,麻烦你帮我把饭菜送到书房,我去那里吃。”


    “好。”莲姨应完便掩门离开了。


    周围一时安静了下来。


    施令窈又陪着斤斤玩了会儿,才拿着手机去了书房。


    甫一坐下,手机响起,段祈安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突然想起刚才睡眼朦胧中拿起手机后,看到的好几条消息。


    【段祈安:施老师醒了没?】


    【段祈安:施老师要按时吃饭。】


    施令窈知道对方仅是将这三个字当成了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称呼,可她抑制不住会想歪,更加会不受控地回想起那顿如坐针毡的午餐。


    当时,五个人目光灼灼地瞧着她,等她答疑解惑。


    略作思忖,她故作镇静,出口却磕磕巴巴,“他他让我教他画画,所以就”


    其余四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有段祈音是一脸怀疑的表情,那眼神仿佛是在对她说:信你就有鬼了!


    之后,施令窈味同嚼蜡,没吃多少就借口说自己有事,急匆匆上了楼。


    这会儿,望着屏幕上重新拨过来的电话,她等到快自动挂断才接。


    电话那端十分嘈杂,经过一段长时间的过渡,终于安静下来,段祈安柔声道:“刚起?还是我吵醒你了?”


    施令窈从耳机仓内捏出一只耳机戴上,开始一心二用。


    她打开电脑,边回复着工作群里的消息,边跟段祈安闲聊。


    不多久,应该是有人出来找,段祈安跟她打了声招呼,这通电话才结束。


    施令窈继续忙工作,应粉丝们强烈的要求,这段时间她拼拼凑凑拍了点视频,但因为精力有限,她


    只能将剪辑的活交给了工作室里的其他专业人员。


    刚才跟段祈安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发布在了所有的社交平台上。


    短短几分钟,转赞评已经轻松破了千,施令窈知道之所以会有如此大的流量,主要还是因为这次平台的企划活动。


    自那天起,她就没再打开过这些APP。


    连载的那部漫画,一画完,直接交给闻初去漫卡后台上传审核。


    眼不见为净还是有用,施令窈心情和状态都好了许多。


    她拉开书桌的抽屉,准备拿之前去书店买的那几本书,忽然被角落里一抹淡蓝吸引走了注意力。


    施令窈想起这好像是婚礼那天,白寅拿给她的,就是第一次见面时所说的见面礼。


    外观看着有点年代了,她只好小心翼翼地托着底部拿出来,生怕稍一用力就会瞬间化为齑粉。


    谨慎摊开,入眼的画面让她先是一怔,而后强忍不住笑出了声。


    凑巧莲姨端着托盘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三个佣人,在她的眼神示意下,将饭菜整齐摆放在了书桌空着的那边。


    这个距离,莲姨能轻而易举看见她平摊在桌上的东西,动作一顿,笑道:“少奶奶这是在看大少爷的旧照片吗?”


    施令窈没抬头,视线全都在相册上,方才让她开怀大笑的那张,是段祈安捧着脚丫用嘴啃的照片。


    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来,是因为昨晚亮着灯抚摸段祈安腹部的肌肤时,她看到了一小片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胎记。


    “对,莲姨你也看过吗?”


    她又翻了一页,段祈安的旁边有了伙伴,想必正是送给她这本相册的主人,白寅。


    莲姨歪着脑袋,与她一同看了几页,“这个相册,大少爷有本一模一样的,不过放在观禾山庄,没带过来。”


    施令窈来了兴致,抱着相册撒不开手。


    吃上两口饭,就跟着翻一页,如此反复许多次。


    末了,莲姨将所有餐具收拾到托盘里,开始认认真真地擦拭起了桌面。


    她索性拿着相册窝到了角落的懒人沙发里,斤斤见状踱步过来,一长条趴在她的腿边,没多久便舒服到打起了呼噜。


    下午四五点左右的时间,阳光没那么毒辣,经由窗外茂密树枝上垂挂的叶子缝隙倾泻进来,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施令窈在不知不觉中看完了一整本相册,她觉得自己仿佛在某一个瞬间穿越了时空,不费吹灰之力就了解到了段祈安二十九岁以前的一整个人生。


    原来,他不是天生心冷如冰。


    正常人该有的喜怒哀乐,他都有。


    施令窈终于明白了之前段祈安在得知她对他有偏见时,对她解释的那一大段话。


    作为沈淮枭和段祈音的大哥,他必须强大,才能挑起压在他身上的所有担子。


    施令窈红唇一抿,心脏早已经暗暗揪成了一团。


    她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想要拨通电话给段祈安,岂料闻初的微信语音电话快了一秒。


    接通后,闻初的语速很快,“窈窈,舆论风向扭转了,那些恶意辱骂你的账号全被封了,恶评也被成功压了下去,你是找了你爸帮忙吗?”


    施令窈的家庭情况在工作室里不是秘密,一开始大家只觉得她可能就是位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小姐,其他的是一概不知。


    对于施家的实力,还是在与段祈安的婚礼过后才知晓。


    聚丰集团在荣京盘桓几十年,根系庞大,能与之攀上一二的,都不容小觑。


    闻言,施令窈一头雾水,“没有啊,工作上的事情,我从不在家里多聊。”


    “那是谁?一出手就能让平台下场禁言封号,而且我看了压评的那些账号,活跃度都极高,不是僵尸号。”闻初激动得不行,这阵仗她从未见过。


    施令窈已经回到了书桌前坐下,在电脑上打开自己在每一个社交平台的账号,除却不久前发布的那则漫画师日常vlog外,其他动态下面的那些不好的言论全都被清了个一干二净。


    她不由愣住,如擂鼓般的心跳狠狠地撞击着胸膛,全身上下更是有一股电流在窜来窜去。


    ——我最近工作上碰到了点麻烦。


    从书店回御景苑的车上,她为了给段祈安解释自己不看擦边男视频时,随口说出的一句话突然在耳边循环播放起来。


    施令窈清了清嗓,将手机重新贴回耳边,“闻姐,先不聊了,我有点事。”


    电话挂断后,她马不停蹄就给段祈安拨过去,然而直到听筒里的铃音结束,都未有人接。


    想着对方可能在忙,她没敢再接着打,只发了条微信过去。


    相距颇远,还在庆泽市的段祈安正在酒宴上推杯换盏。


    应酬结束,外边天色早就黑透了,他抬脚往外走,肘间搭着外套,探手过去摸手机。


    屏幕一亮,脚步不由自主就停了下来。


    【窈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第23章 C23有钱有闲,老公不回家。……


    庆泽市,气候多变。


    一早起来,乌云遮天蔽日,盘旋在城市的正上方,直到刚刚,才纷纷扬扬地往下掉雨滴。


    黑色长柄雨伞下,段祈安的脸被遮了个大半,看不清楚是何表情。


    他一手抄进口袋,另一手握着灰朦亮着的手机,站得笔直。


    程屿抬头望天,估摸着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索性让司机将车开到了酒店门口。


    他拉开后排的车门,侧身静等着段祈安上车。


    两三分钟过后,眼前的人还是怔忡着不动,半点要上车的意思都没有。


    程屿的个头,只与段祈安差了几公分,碍于有伞面的阻挡,他得稍稍屈膝才能看清伞下的人。


    只见段祈安眉头舒展,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地紧盯着手中的手机,全然没有了方才在酒宴上游刃有余的严肃模样。


    他上抬眉眼,窥伺着那离自己不远的手机屏幕。


    白绿交替出现的条条框框,像是微信聊天框,可是那界面好半晌都没动静,也不知有什么东西值得看那么久。


    就在这时,段祈安冷不防用手拨开眼前挡视线的雨伞,对上程屿那窥探的眼神。


    在对方慌乱之际,云淡风轻地吩咐,“程秘书,订今天最早回荣京的航班。”


    程屿疑惑着眨眨眼,按照原计划,起码还得在庆泽待四天,结束后就要马不停蹄赶往南临见外方。


    他微微迟疑了下,还是出声提醒,“老板,虹星的慕总监约了明天下午两点跟您见面。”


    段祈安俯身上车,抬头从半降的车窗望出去,“顺便将明天过来的航班一起订了。”


    程屿越发觉得莫名其妙,从坐上副驾开始,都还是一脸懵。


    路上,他按照段祈安的吩咐订好机票,转而就让司机驱车赶往机场。


    直到飞机落地荣京,他才后知后觉。


    以往段祈安只要进入工作状态,就像是一台丝毫不知道疲惫的机器,从早忙到晚,如若不是他提醒,一日三餐说忘就忘。


    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是按部就班,从未有过临时更改行程的先例。


    他跟在段祈安的身后,眼睛滴溜溜转着,打量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了个中蹊跷。


    这几个月,老板反常的例子太多了。


    最明显的就是那跟摆设一样,还不如板砖好使的手机,使用率高了不少。


    若是再往前追溯的话,几天前他将药包拿给段祈安,对方命他去查一件事,后才知道竟与老板娘有关。


    当时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把查来的所有东西全都一字不落地复述了出来。


    段祈安第一时间就是问他这件事情何时发生,在得到他的回答后,不出十分钟就给出了解决方案,然后由他下达给集团总部的公关部门,直接在当天晚上就解了老板娘的困境。


    思绪回笼,程屿知道段祈安看不见,一脸兴奋地在原地跺了两下脚。


    当下,他百分百肯定,老板在酒店门口死盯着


    的微信聊天框,绝对是和老板娘的。


    那么,突然决定要回去,也一定跟老板娘有关系。  ???


    传闻中不是说两个人是奉子成婚,毫无感情的吗?


    这看着不像啊,哪有人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辞辛苦地来回折腾两三个小时,只盼着能见上一面?


    他没忍住溢出一声笑,在心里默默感慨:爱情这杯酒,果然谁喝都得醉。


    前面的人闻声顿足,吓了程屿一跳,登时识相噤声。


    段祈安抬腕看了眼时间,夜里十一点多,估摸着施令窈应该已经睡下了,没敢打电话,上车后直接让司机往御景苑开。


    途中,他拿出iPad,打算再浏览一遍明天应酬所需要用到的合资方案。


    纤长食指在屏幕上轻一滑动,竟在不经意间触进了之前未来得及关闭的后台软件。


    定睛一瞧,是施令窈的微博主页。


    段祈安的眸底一时间蓄满了与他自身不相符的柔情,顿在半空中的手指再度落下,重新刷新界面,霎时有新的内容弹了出来。


    是一段三分钟左右的视频,凭着上方简短的几行文字,大致能猜到里面的内容。


    段祈安忽然想起刚到庆泽的那天晚上,在得知施令窈口中所说的麻烦究竟是什么以后,他头一次在自己的平板上下载了许多与工作无关的东西。


    望着那满屏带有攻击性的字眼,他眉头一蹙,喉间梗得难受,心里更是,导致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所以在本能的驱使下,他点开视频,切到小窗播放,好方便自己查看下方的评论。


    下一秒,映入眼帘的第一条评论,让他呼吸一滞,瞬间便被些许微妙的情绪所席卷。


    评论下方带了张图,看样子应该是从视频里面直接截取的。


    画面里,施令窈伏案在书房的桌前,后面是全屋定制的一排书柜,隔着擦得透亮的玻璃,能看见摆在柜子最上方的一张合照,是婚礼上他与施令窈交换戒指时,摄影师随手抓拍的,只能看见侧面轮廓。


    没看多久,他悄无声息地将平板退回到主界面,又悄无声息地重新倚上舒适的定制座椅。


    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条评论,使得闲适搭在膝上的双手不由收紧。


    【后面柜子上,那张照片里的男人该不会是Yoti的老公吧。】


    下面跟着施令窈的回复,【Bingo!猜对啦。】


    展开后,有不少人在评论区跟队伍,大多都是些说他们般配的话。


    仅有的一条不同,让他只一眼就看到了。


    【婚后美好生活:有钱有闲,老公还不回家。】


    这条,施令窈同样给了回复,言简意赅,【[融化][融化][融化]他回家的,不过最近在出差。】


    这一刻,段祈安不禁在想,自己不打招呼突然回家,是否打搅到了施令窈的美好生活-


    施令窈画好《呼唤恋人》的最新章,是在晚上十点半。


    洗漱完爬上床,她抱着手机靠在床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距离下午发出那条询问段祈安何时回来的微信,已经过去了快五个小时,对方还是没回复她。


    她知道这些生意人一旦忙起来就没个消停,但总有吃饭的时候吧,再不济中途也有可能跑趟洗手间吧,在这个人人手机不离身的年代,这么久都不回消息,实在罕见。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沉淀,施令窈下午那点欣喜又感动的情绪,早就消散得差不多了。


    她给手机充上电,放到床头的边柜上,而后平直躺着酝酿睡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依旧瞪着双眼,数了会儿头顶吊灯垂坠下来的水晶缨子,又偏头去数窗外灿亮的星星。


    过几天要去医院做第四次孕检,主要是中期唐氏筛查,除开第一次是她自己去的,前面两次都是段祈安陪着她。


    施令窈做过功课,唐筛主要是对胎儿进行唐氏综合征的筛查,结果若是阳性,需要进一步做检查,比如羊水穿刺。


    她听闻术前术后多多少少是有点风险,难免会紧张害怕。


    一开始想着有段祈安在,她起码心理上有所安慰,但照目前的情况,这人恐怕一时半会是没打算回来,毕竟连她的微信消息都不带回的。


    施令窈越想越憋屈,蓦地,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


    她伸手覆上,不停地靠吞咽口水来缓解自己的饥饿感。


    晚饭很丰盛,但她知道自己小鸟胃,害怕积食,所以根本不敢多吃。


    以前在梓乐居,清姨会习惯性地变着花样做各种粥,在她睡前端上来给她喝。


    然而入了夜的御景苑,楼上楼下都昏暗一片,莲姨跟其他佣人早就睡下了,她根本不好意思去麻烦。


    施令窈翻了个身,这种前胸贴后背的感觉,实在难捱。


    她掀被下床,趿着拖鞋去了楼下的厨房,在冰箱和橱柜里翻找了半天,拿出一袋未开封的原味吐司。


    两面都抹上树莓果酱,刚递到嘴边,身后传来一阵阵轻缓的脚步声。


    施令窈的职业需要很丰富的想象力,三更半夜,思绪情不自禁就会往灵异鬼怪的方向自动发散。


    纤瘦的身形不受控地轻微哆嗦了起来,她踩着小碎步,往厨台的方向挪动,直至脚尖抵上,再无可移的机会,才慢悠悠闭着眼睛地转过身。


    她能察觉到有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朝她压来,心底的恐惧一时间跟着放大了数倍。


    张了张唇,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便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止住,紧接着响起的是让她忽然心安的男嗓,“窈窈,是我。”


    闻言,施令窈睁开眼睛,内里都是惊慌失措后的惊喜,待嘴边的手掌拿开,开口道:“你怎么回来了?”


    周围环境昏暗,纵使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段祈安还是没法分辨出来眼前的人问出这句话时的真实情绪。


    他故作平静,说:“回公司处理了点工作,明天就走。”


    施令窈僵身在原地,很不想承认,几秒钟前,看到段祈安忽然出现在眼前,她有那么一刻以为对方会不会是因为她的那条微信特地赶回来的,而不回复她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心情大起大落,她点点头,从喉间挤出一句,“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她捏着吐司,提步越过段祈安站着的那片地方,没走出几步,手腕陡然被一股蛮力扣上。


    两个人保持着背对的姿势,施令窈先是听到了一声无奈的叹息,然后才是段祈安带有些许疲惫沙哑的嗓音。


    他问:“你是不是不想我回来?我破坏了你的美好生活?”


    疑惑只一瞬,施令窈就明白了过来。


    段祈安帮她解决了工作上的麻烦,那她的那些社交账号早就不是秘密。


    微博发布的vlog下面,评论很多,但她回复了没几条,所以在听到段祈安说出来的话以后,她迅速就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施令窈着急开口,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没有不想你回来,文字浮于表面,根本看不出里面所蕴含的真实意思。我之所以会那样回复,仅仅只是想表达你平时会回来,只不过最近在出差,绝无其他多余的想法。”


    “我刚刚刚刚看到你突然回来,还以为你是特地为了我回来的,别提多开心了,可你可你”


    她不由支支吾吾起来,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头顶仿佛有惊雷闪过,头皮忽然麻了半边,半握着的两只手开始生出冷汗。


    “我——”


    她宛如惊弓之鸟,在骇然中抬头。


    面前的男人,脸色缓和了不少,眼神也变得柔和,虽还是没什么笑意,但那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如沐春风的暖意,根本没法忽略。


    恍然间,施令窈的心中多了个非常大胆的设想。


    本着大不了被当面嘲笑自作多情的念头,十分欣然地试探着问:“所以你是特地为了我回来的吗?”


    等待对方回答的时间,她轻抿了下唇,努力保持着坦然自若的样子,


    实则心跳早就乱了。


    良久,段祈安朝她迈出一步,平淡的音色里尽是数不清的温柔与撩人。


    她听见他说:“是。”


    第24章 C24边摸边拍?


    原本笼罩在黑暗中的御景苑,忽然之间灯光大亮,如同白昼。


    施令窈坐在中岛台前,手里的触控笔起落间,已然完成了一副栩栩如生的精美画作。


    她将手肘支上铺了镂空工艺软垫的台面上,双手抱着iPad,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一旁的白玫瑰铂金点心盘里,放着的是她仅咬了口边角的原味吐司,上面的果酱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较之前变得粘稠了许多。


    倏一抬眼,相距不远的半开放式厨房,许多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十分热闹。


    当下,排烟系统运转,菜刀滚过砧板,男人身姿高大挺拔,动作熟练,与不久前的西装革履联想到一起,实在割裂。


    她不清楚自己看了有多久,直到冒着袅袅热气的山药排骨汤被送上来,才似有感应般突然回神。


    段祈安帮她摆好所有餐具,指腹压上她上抬的手腕,制止她欲要大快朵颐的念头。


    他嗓音放得低,听着严厉,却不具杀伤力,“小心点,很烫。”


    施令窈脸蛋小小的,还不如手里的汤盅看着大,浓密卷翘的长睫被热腾腾的水雾拂过,看着水盈盈的。


    她一惊,与面前的人对视上,轻抿住唇,很小声地说:“我太饿了。”


    段祈安手上的力道不重,拿开时只留下短暂余温,双眼如炬地望着她,“太晚了,主食就不要吃了,不易消化。”


    言语间,施令窈已经将汤匙递到嘴边,小小地尝了一口,不由眼前一亮。


    犹记得上一次尝到段祈安的手艺,还是在她刚测出身孕的时候,但那会儿有清姨在旁边守着,加之出锅的都是些家常小菜,所以她就想当然地以为段祈安在这方面并不擅长,毕竟她的身边,但凡家世不错的,是没有一个精通厨艺的。


    现在有幸再次吃到,味道是一如既往得美味,果然看人不能只靠表象。


    施令窈还是觉得诧异,眨了下眼睛,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暖洋洋的,藏不住的满足变成笑意,在面上渲开,“排骨香嫩,山药软糯,汤汁浓郁,不需要主食,我能吃完这一盅。”


    “御景苑的厨房我不太熟悉,如果放点羊肚菌和玉米进去,味道会更鲜美。”段祈安趁她不注意,把那片她已经不屑一顾的吐司收起来,径自丢进了垃圾桶。


    她撩开眼帘,笑眯眯着说:“味道已经很好了,不比外边的专业厨师差。”


    闻言,段祈安扯出一抹笑,不动声色地吁出一口气,骤缩的瞳孔俨然全是放松。


    大学毕业至今,快六七年的时间,他下厨的次数寥寥无几。汤不如小菜好把控,刚才放各种调味料时都有些心里没底,生怕忙活一通,结果还不如直接吃吐司来得实际,那就真的是闹笑话了。


    洗了点心盘的手还湿着,水珠顺着掌心滑落到地板上,他浑然不觉,歪头认真看着对面同样专心的女孩子。


    施令窈捧着碗狼吞虎咽,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了,看着就像是三五天没吃饭,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亏待她了。


    蓦地,远处的客厅传来哐当一声,在宽敞的空间里显得尤为响亮。


    紧跟着便是莲姨趿着拖鞋从楼上跑下来的声音。


    只是刚踏下最后一级台阶,入眼的大片明亮,使得脚步不自觉停滞下来。


    莲姨俯下身,偏头朝厨房的方向看过去,一脸震惊,“大少爷?您不是在出差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着说着就已经在悄然中靠近,中岛台上吃了一半的排骨汤,让她骇然到五官都皱在一起,“少奶奶这是饿了?可以随时吩咐我的啊,怎么好劳烦少爷亲自动手?”


    汤盅里只剩下几块山药,施令窈没忍住打了个饱嗝。


    饱餐一顿后的困顿感陡然来袭,她懒洋洋地摆摆手,对莲姨说:“他突然回来,说是给我加餐,就没想着叫你下来。”


    就在这时,刚在客厅闯了祸的斤斤加入到三人相对而立的氛围中,先是围着莲姨和施令窈转了几圈,然后半蹲在段祈安的脚边,雄赳赳气昂昂地看着,似是在努力分辨面前这系着芋泥紫围裙的人究竟是谁。


    其实不止斤斤,不久前施令窈也是觉得陌生,就连莲姨此时此刻也在悄摸着小心打量。


    段祈安身高腿长,有着漂亮蕾丝的围裙放在他的身上,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他扯开身后随手系上的腰带,不料越着急,动作越乱。


    莲姨跟向姨一样,在段家待了快二十年,这还是第一次见段祈安进厨房。


    她的视野里,少奶奶贝齿轻咬下唇,笑眼灵动,一瞬不瞬地瞧着一贯遇事不乱、处变不惊的大少爷难得展露出来的笨拙,摆明了是一副新婚夫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甜蜜模样。


    莲姨后知后觉自己有点多余,赶忙轻手轻脚地去了客厅,把斤斤调皮玩耍时,拨落到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而后重新回了自己的房间。


    过片刻,段祈安终于顺利取下了围裙,施令窈身子往前倾,仰起素净到温顺的小脸,情不自禁地问:“你之前说是为了我特地赶回来的,真的吗?”


    虽说这个问题,她已经询问过一次,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不到四个月的时间,纵使两个人一早就达成了试着培养感情的共识,但除了身体接触外,看起来还是跟搭伙过日子没什么区别。


    况且,她哪有那些动辄就上亿成千万的项目重要啊,所以不怪她会好奇着去确认一次又一次。


    段祈安敛着眼眸,再抬眼时,正把锅碗瓢盆往洗碗机里收。


    其实从吩咐程屿订票,再到落地荣京,他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这个行为是否存在着不妥,现在经由眼前的人两次三番提醒,他才很迟钝地觉得疯狂。


    施令窈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兀自端起水杯,继续乐此不疲地问:“你干嘛不说话啊?”


    约莫过了十秒钟,段祈安面上依旧不见情绪波动,幽幽出声,“是真的。”


    施令窈一下子肉眼可见开心了不少,就连脚尖都怼在了一起。她用掌心托着腮边,嗓音细腻婉转,“谢谢你帮我解决工作上的麻烦。”


    段祈安的呼吸变得缓慢,态度古井无波,“为什么会联想到是我插手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施令窈从高脚椅上下来,绕过中岛台到他的面前,递给他一个晦涩不清的眼神,“这种事情在我们这个圈子里非常稀松平常,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隔着一条网线,你也没法知道那边的人是谁,更没法预估解决完是否又会有新的变故出现。”


    “我是第一次经历,除了施董,我的身边恐怕只有你有这么大的本事了。”她的话里难掩赞美,全都是对他能力的肯定。


    段祈安迅速抓到了她话里的重点,语调不紧不慢,“稀松平常?”


    说这话的语气,听着有点怪怪的。


    施令窈仅是想表达任何一个公众人物都有可能会在某一个瞬间成为舆论中心,被质疑、被辱骂、被评头论足,这次摆平了,保不齐下一次会变本加厉地再来上一遭。


    她将水润的唇抿成直线,瓮声瓮气地说:“对啊,我承认这次我有那么一点点小难过,但一回生二回熟,经历得多了,我一定会变得无坚不摧。”


    兀地安静了下来。


    段祈安缓口气,几乎是同时,神色变得冷峻,不太赞同施令窈观点,“一群只敢在背后用文字中伤他人的蠹虫,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去习惯这些?下一次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夫妻本为一体,我有义务去帮你解决所有的麻烦。”


    见状,施令窈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顺其自然脱口而出的话,竟让段祈安这般大动肝火。


    她瘪瘪嘴,一段微妙的感觉在心底流淌,促使着她要笑不笑地说:“不管来多少次,都可以解决吗?”


    投落过来的目光过于炽热,段祈安眉宇间压着的阴鸷,还有周身笼罩着的戾气,霎时烟消云散。他冷静地睇过去一眼,不甚自然地缓慢开口,“是,都可以。”


    “太好了,那明天我做早餐犒劳你,”施令窈双手合十,当即做出了决定,而后接着说,“时间不早了,那我们——”


    “不必麻烦,我明天一早九点的航班飞庆泽,还有工作没处理完,”段祈安及时打断她的话,后又想起她发给自己的那条微信,耐着性子问她,“你问我几时回来,只是为了感谢我吗?还是说有其他的急事?”


    静默顷刻,施令窈双目圆睁,微微张着嘴,一时发不出声音。


    她以为段祈安是为了她提前结束了出差的时间,没成想居然只短暂待上一晚,就又要离开。


    施令窈吸吸鼻子,深知若是在这个时候说实话,那她真的就是无药可救了。


    思索再三,她语气放平和,“是有急事,过几天我要去医院做唐氏筛查,你去吗?”


    “我知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每一次孕检我都会陪着你,你不放心我吗?”段祈安揉了揉眉心,熄掉主灯,只留下几盏方便视物的壁灯。


    施令窈的视线追随着男人缓步上楼的身影,只一秒就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在明知答案的情况下再度发问,不止是多此一举,倒更像是在质疑。


    她从中岛台上拿过手机,急匆匆地跟上段祈安的步伐。


    情急之下,说话很容易颠三倒四,“没有没有,就是顺便问问,我说的急事不是这个,只是太难以启齿了,我还没组织好语言。”


    段祈安猛然驻足,回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时无言,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施令窈心一横,“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工作室里的那些伙伴在微信群发的那些视频?”


    记得,当然记得,哪敢忘?


    段祈安颔首一应,紧跟着冲她轻抬下巴。


    快两米宽的楼梯上,两个人一上一下站着。


    施令窈思绪放空两秒,忸怩道:“我当时说她们发给我,是为了让我当做提高绘画技巧的参考,后来我想了想,明明身边就有现成的,干嘛还要舍近求远。当然,我知道这件事情特别离谱,你要是拒绝的话,也没关系。”


    段祈安梳理好自己的思绪,不由气笑,“所以是又想摸?我的工作,出差是常态,你打算怎么办?”


    施令窈愣住,居然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


    三五秒后,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赶鸭子上架,“不然我直接用相机拍下来?”


    段祈安单手抄进口袋,懒散看着她,完全不介意自己被当成了道具,真诚发问:“边摸边拍?”


    第25章 C25疼老婆。


    漫卡平台为期二十天的企划活动,在昨日圆满结束。


    施令窈的投稿作品一开始褒贬不一,好在后面及时做了调整,反响不错,最终脱颖而出拿到最高票。


    打开APP后,最显眼、最突出的推荐位上,《禁区法则》四个花体字独特到让人忍不住为此停留。


    《呼唤恋人》新卷连载期还没过,新作就已经被提上了日程。


    施令窈忙得是焦头烂额,让不少人都心疼坏了。


    施千勋和段从闻工作多,可以排除在外。


    温翩月和白妩几乎时时刻刻陪着施令窈,好吃好喝供着,各种嘘寒问暖,看得段祈音是羡慕坏了。


    期间,莲姨打趣,说段祈音年纪也不小了,可以找个喜欢的男孩子谈谈恋爱什么的。


    段祈音看着兴致缺缺,摆摆手说没这打算,决定孤独终老了,被白妩没好气地呲了一顿。


    如此这般过了几天,一日晌午,作息已经开始正常的施令窈,不到十点就自然醒了。


    换好衣服下楼,途径客厅,白妩放下手里的剪刀,摘掉手套冲她招手,说:“窈窈醒了,想吃什么,我让莲姨直接送过来。”


    “都快到午饭时间了,就不吃了吧。”施令窈从桌上徒手拾起一支没来得及剪枝的火红玫瑰,毫无章法地放进窄口花瓶中。


    白妩小心谨慎地看着她,生怕她扎了手,用眼神示意一旁的佣人将茶几上的所有东西都收起来,然后柔声说:“那怎么行!你得有十多个小时没吃东西了,再饿下去铁定头晕眼花。”


    自段祈安那晚回来后,莲姨都会在施令窈入睡前准备一些健脾养胃的汤羹。


    施令窈猜,定是段祈安给莲姨打过招呼了,她没再客气,毕竟饿肚子睡觉真的蛮痛苦的。


    再拒绝就不礼貌了,她点点头,“那就要一碗玉米鸡蛋甜汤吧。”


    用完餐后,施令窈没走,在客厅陪着白妩看过几日港城佳士得拍卖会的拍品单。


    中途段祈音回来,队伍便从二人壮大成三人,讨论得热火朝天。


    落地窗外,斤斤这只调皮大猫在花园里来来回回跑酷,一不小心碰坏了一个素烧花盆,弄得浑身上下的毛发都脏兮兮的,被莲姨提溜着丢进了洗手间。


    一洗完,就委屈巴巴地团在施令窈的脚边,眼皮耷拉着,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


    施令窈指着一条六角形雕刻祖母绿项链,两眼放光,“哇,这件好漂亮,妈,超适合你。”


    段祈音一笑,“TuttiFrutti这个系列,白女士去年买过了。”


    施令窈实在喜欢,无奈温老师喜珍珠不喜翡翠,而她自己气场又实在驾驭不了,不得不默默翻页,想着看不见就不会惦记了。


    白妩重新翻回去,视线在斤斤身上短暂停留,说:“喜欢就买下来,给它带。”


    几个人的目光,瞬间汇聚一处。


    斤斤太过聪明,不由自主抬起脑袋,颈间用宝石链条串着的电话手表轻微摆动着,让施令窈后知后觉,搬来御景苑这么久,斤斤体型庞大穿不了漂亮衣服就算了,她最近竟因为太忙连最基本的首饰都忘了换。


    愧疚说来就来,她拖着斤斤的爪子抱起来,眼底盈着笑,“哎呀臭宝,便宜你了,跟着我一起嫁入豪门。”


    没看错的话,那条祖母绿项链起拍价在两千八百万港币。


    闻言,白妩不太高兴了,收着劲儿拍了下她的后腰,“什么嫁入豪门,我们这是强强联合。”


    段祈音跟着附和,“窈窈,你自己就买得起,但是你舍不得。”


    接着,“不过这次别怕,让我哥买单,他有抚养斤斤的职责。”


    “靠谱!”


    白妩与段祈音击了个掌,忽地想起什么,转头望向施令窈,“对了,窈窈你明天不是要去医院做第四次孕检吗,祈安这小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需不需要我跟阿音陪你去?”


    施令窈单独窝在一张单人沙发里,从夹缝里捞出手机,看与段祈安的微信聊天记录。


    对方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但有了前车之鉴,她也不敢再多问了,免得又被强加上不信任对方的罪名。


    默了默,她没吭声,莲姨反倒激动了起来,眉尾得意一挑,“大少爷肯定能赶回来。”


    白妩眼睛里都是迷茫,按她对自己宝贝儿子的了解,一旦忙起工作来,那是什么都能抛之脑后,现在指不定还在哪张谈判桌前高谈阔论。


    她朝施令窈觑过去一眼,女孩子埋着头,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好似对段祈安能不能赶回来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


    登记结婚也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虽说两个人一开始是因为孩子才在一起的,但相处久了先婚后爱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对了,前几天吃饭的时候,听阿音聊起最近配的一个本子,大概的内容是男女主先孕后爱,这剧情简直跟祈安还有窈窈完美契合。


    可两个人不温不火,这感情什么时候才能建立起来,得借助点外力才可以。


    想到这里,白妩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为段祈安找补,不能让施


    令窈以为对方对自己不上心。


    她咳嗽一声,说:“听说收购虹星很棘手,老段都有四五天是凌晨回来了,祈安肯定也跟着忙坏了,这还是头一次出差这么久。窈窈,他要是赶不回来,明天干脆我和阿音陪你去,你别怪他。”


    “妈,我不——”


    莲姨手上捏着猫条,递到斤斤的嘴边,馋猫看见后,眼睛都直了,从施令窈的脚边腾地起身,吓得她只吐出几个字就不得不抿紧了唇。


    耳边一时间都是斤斤吧唧嘴的声音,没多久,莲姨将空了的包装袋丢进垃圾桶,摸了摸斤斤的脑袋,含笑道:“夫人,您误会啦,大少爷可记挂少奶奶了,这出差小半个月,中途回来过好几次呢。”


    “真的?”白妩不怎么信,毕竟是自己的宝贝儿子,纵使是散养长大的,也没道理这么快脱离本身突然开窍了。


    段祈音的表情同样精彩纷呈,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莲姨继续说:“那当然,只不过都是半夜回来,第二天一早就走了,悄无声息地,没几个人知道,所以明天少奶奶去医院,大少爷肯定能赶回来。”


    话音一落,施令窈猛一抬头,撞上的是白妩还有段祈音带着探究的眼神。


    她五指收紧,手机壳坚硬的边缘,硌得她掌心发痛,说话都带了点颤音,“他他他前天晚上刚回来过一次。”


    施令窈赧然一笑,她是真不知道段祈安每次回来都是神不知鬼不觉。


    从外边回来倒是可以理解,毕竟时间太晚,几乎都是午夜,但次日离开都在早上七八点,正是御景苑的早餐时间。


    自从那晚她一时着急,情不自禁表达了自己的需求后,段祈安不止默许了她可以用手机拍下来,还非常贴心地告诉她,只要不忙就会抽空回来。


    正如她说的,理论哪有实践来得快。


    可是每每一上手,气氛就会变得旖旎,思绪也会跟着失控,导致施令窈只有在段祈安回来的时候,才会睡到日上三竿,因此根本无法知道段祈安离开的时候,并未跟其他人碰过面。


    这一刻,施令窈有点自惭形秽,就好像是自己耍手段强行介入进去,让段祈安有了媳妇忘了娘。


    她用眼角的余光瞥过去一眼,段祈音就不多提了,还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但白妩就不同了,眼含热泪,表情看着有点受伤。


    “妈,你听我解释——”


    话没说完,白妩掩面哭了起来,抽噎着说:“我这宝贝儿子真是出息了,知道疼老婆了,我和老段原本还担心他这一副死鱼脸会不会孤独终老,现在现在呜”


    哭声不断,段祈音靠过去哄了,独有施令窈呆在原地。  ???


    这事态发展怎么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午饭结束,施令窈回了书房,段祈音待了半个多小时,找她八卦完就离开了。


    《呼唤恋人》的更新已经在漫卡后台上传了两章,她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禁区法则》。


    施令窈重新审阅了一遍脚本,十几个MB的PDF,看完后再抬起头,才发现外边的天灰蒙蒙的,好似随时会有一场暴雨倾泻而下。


    她单手托腮,视野里,斤斤正拨弄着从窗外探进来的一截细枝玩,没多久便折腾得地板上是一片狼藉。


    莲姨途径书房,瞧见后急忙跑进来打扫。


    末了,循着她的视线往外看,雨幕如织,如豌豆大小的水珠顺着窗棂啪嗒啪嗒地砸到台面上,奏出一首自然的交响曲。


    施令窈眼神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静默着。


    莲姨掩好窗户,阻挡了肆虐的雨势,没忍住叹出一口气,说:“这雨看样子是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少奶奶是在担心大少爷吗?”


    “啊?什么?”


    施令窈完全没察觉到莲姨进来,听见声音不由惊骇住了。


    莲姨帮着调节了下书房内的恒温,回过头冲她说:“这种恶劣天气,航线很容易取消或者延迟。”


    施令窈方才一直在大脑里捋脚本里的小细节,根本没空去想那么多。


    现在陡一接收到莲姨的提醒,才反应过来,雷暴天气,是很多事故的高发时段。


    蓦地,一声轰隆传来,电闪雷鸣仿佛要把整个天空撕裂。


    施令窈从外衫的口袋里摸出手机,编辑了一条微信发出去,【荣京暴雨,你还是不要回来了。妈和阿音都在,她们可以陪我去孕检。】


    消息一经发送,瞬间石沉大海,没得到任何回复,想必段祈安还在忙工作。


    她双眼直愣愣地盯着聊天界面,拿着触控笔的手不自觉探过去,滑动着与段祈安的过往聊天记录。


    白女士说段祈安知道疼老婆了。


    施令窈觉得自己孕后反应较以前迟钝了不少,不然在面对段祈安如此明显的记挂时,怎会回复得像是毫无感情的AI机器。


    她满脸懊悔,眼前浮现的全都是理直气壮将段祈安当做工具人的画面,早就脱离了培养感情的正常范围。


    明明时时刻刻都是居于上位的姿态,却能为了取悦她,心甘情愿地屈于下方。


    对她提出的那些无理要求,更是照单全收,一丁点异议都没有。


    施令窈退出微信,点进相框,那里面全都是段祈安裸露性感的照片。


    她不由感慨段祈安真是心大,这些东西要是泄露出去,说不定还会使得聚丰集团形象受损,从而导致内部动荡、股市崩盘。


    不受控地,触控笔停留在手机屏幕的右下角,“删除照片”的提示跟着弹出来。


    施令窈心生不舍,顿时生出一计。


    她将手机连接上彩印机,好不容易将所有功能设置好,岂料在出纸的时候出现故障,一时之间,照片接连不断地往外边弹出,散落到桌面还有地板上,到处都是。


    刚才莲姨离开前告诉她,白女士吩咐佣人给她准备了一份新鲜果切,待会儿会送上来。


    施令窈不由慌了,眼前这个画面若是让其他人看见,不知会添油加醋传播成什么样子,到时候她跟段祈安都要颜面扫地。


    为了迅速整理干净,她先是将手机与彩印机断开,然后拉开抽屉,直接挥臂将桌面上的扫落进去。


    视线偏移,停留在地板上,施令窈开始犯起了难,快四个月的身孕,让她不如之前那么灵活,蹲下去时多多少少会有些吃力。


    她舒出一口气,咬咬牙,侧着身缓慢屈膝下去,十分费力地用指尖去捻照片的边角。


    施令窈注意力集中,全然没注意到自门口进来的挺拔身影,直到一双质地柔软的手工皮鞋闯入眼帘,才慢吞吞地仰起头。


    男人伏身压来,用五指扣上她的手腕,将她小心翼翼地拉起来,似笑非笑地说:“施老师,这又是在玩哪出?”


    第26章 C26吃醋了?


    窗外的雨势又大了些,云层跟着越压越低,看着随时要将这座城市吞噬掉。


    施令窈脚上的拖鞋,不知何时撒掉了一只。


    她站得局促,仰着下巴与面前的人对视。


    段祈安的肩头落了雨,湿哒哒一片,靠她近了,能感觉到身上裹挟着的冷意。


    再往下,原本擦得明光锃亮的皮鞋浮了层泥污,就连挺括的裤管也受雨天波及,看起来非常狼狈不堪。


    施令窈五指微拢,心头一紧,问:“你怎么回来的?外边好大的雨。”


    段祈安没着急回答,将她扶稳后才慢慢松开手,转而再次低身下去,姿势依旧得体,从书桌底下找出她的拖鞋,两指捏着放到她的面前。


    穿好后,她又看了眼外边,狂风暴雨,也太可怕了。


    段祈安扶她去桌前的软椅上坐好,凑巧看到了未阖上的抽屉里,那杂乱无章的十几张照片。


    他瞄了一眼女孩子偏开头、抿紧唇的侧脸,就像是做了亏心事被当场抓包。


    “飞机落地后才开始下雨的,很安全,你放心。”


    说完,他拾拣起来地板上的所有照片,放进抽屉与里面那些一起整齐码放好。


    施令窈低着头,睨着他将抽屉往里推好,微不可察地长舒了一口气。


    打印照片什么的,比拍照片还要变态,她强装镇定,说:“那明天你陪我做完孕检,又要走吗  ?”


    “我听妈说了,收购案不太顺利,你这样一来一回多辛苦啊,而且这段时间好多人陪着我,你真的不用担心。”她眨眨眼,伸手勾上他的小指,轻轻晃了晃。


    段祈安身上的衣服经雨水一泡,黏在皮肤上非常不舒服。


    他本打算到家后先去冲个澡、换套衣服,不料在楼下碰到了莲姨,对方看见他以后,跟不久前施令窈脸上的表情同样精彩。


    说了几句话,他再次抬脚踏上面前的台阶,视线触及到莲姨手里端着的果盘,一猜便知道是给施令窈准备的。


    最后,果盘落到了他的手里。


    没成想,绕过走廊进到书房,竟看到这么匪夷所思的一幕。


    那天晚上,女孩子纤长五指握着手机,眼巴巴地瞧着他。


    他抵不过,只好答应。


    之后半个多小时,段祈安莫名有种白寅口中“不搞游戏开发,改当擦边男”的真实感。


    耳畔一直响起按快门的声音,女孩子见他怔着不动,渐渐不知足,开始使唤着他摆出各种姿势,边拍边念念有词,全是赞美之词。


    他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听过无数阿谀奉承,无一例外都与他的能力有关,眼前的这副场景倒是头一次,让他最后硬生生捱不住出了一身的薄汗。


    段祈安懒懒勾唇,去门口的小几上拿果盘,放到施令窈的面前后,才皱着眉说:“收购案已经忙完了,未来几个月都没有出行的计划。”


    施令窈一愣,顿了几秒,发出一声“哦”。


    忽然安静了下来。


    施令窈用果叉扎了块西瓜递到嘴边,而后又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捞手机。


    屏幕解锁的那一刻,界面还停留在相册上面,块块分明的肌肉线条让人根本无法忽略。


    她着急用手去捂,一番慌乱的动作完全无法逃脱段祈安的眼睛。


    男人笑了下,“我以为只要拍下来就足够了,怎么还打印出来了?”


    施令窈呼吸骤然间停滞了下,这是老天都不愿意让她好过。


    她抱着手机,赶忙解释,“我只是觉得保存在手机里面不太安全,万一哪天手机丢了,或者是坏了拿去送修,一不小心泄露出去了怎么办?你之前跟女演员因为绯闻上过热搜,很多人都知道你是谁。”


    话音甫落,段祈安眼神变了变。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他知道施令窈绝无阴阳怪气的意思,吃醋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就是听着很不舒服。


    段祈安直起身,语气不太好,“什么绯闻,都是无中生有。”


    他叹气,懊悔自己因这一句话差点失控,三五秒后,继续说:“我去洗澡,你忙工作吧。”


    望着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施令窈懵着。


    她翻出脚本,看了没几分钟,终于反应过来,没敢多耽搁,快步回了卧室。


    等段祈安从洗手间出来的这段时间,特别煎熬。


    施令窈靠在沙发上,身前放着一个花朵形状的抱枕,视线不断往水声的来源处飘。


    房门刚一打开,她就迎了上去,直接进入正题,“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承认,把照片打印出来,这个做法同样不安全,但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它们好好藏起来,绝对不会再出现刚才书房里的那种突发状况。”


    段祈安头发湿着,往常梳得一丝不苟的额发散落下来,少了几分威压,多了一丝亲和。


    冲了个澡,他早就冷静了下来,猛地重新提起,不免被女孩子的脑回路惊到哑口无言。


    眼前的人面无表情,施令窈没想到段祈安气性这么大,不得不立刻扬起讨好的笑,“那我现在就去把它们销毁掉。”


    她作势就要转身去书房,被段祈安伸手拽住。


    男人还是觉得好笑,没忍住勾勾唇角,是他表现得不够明显吗?


    如果怕泄露出去,他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哪儿用得着这么麻烦。


    说好了培养感情,可如果按照女孩子现如今的思维方式,恐怕肚子里的宝宝都呱呱落地了,关系还是一如既往毫无进展。


    段祈安吞咽了下,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我都回来了,何必再多此一举。”


    施令窈见他神色松动,明白他已经消气了,瘪瘪唇,说:“我本来是想每一张只打印一份的,没想到机器会突然出现故障,浪费了我好多相纸。”


    段祈安深深地望着施令窈,半晌,抬手帮她把头发挽到耳后,“都是我的责任,我买新的给你。”


    “什么意思?”她没听懂,怎么就是他的责任了。


    段祈安:“我的照片,我的责任。”


    施令窈扑哧一声笑,“妈说你会疼老婆了,她很欣慰。”


    “那你呢?”


    “我也很欣慰。”


    段祈安不计较女孩子占自己的便宜,扯开腰间睡袍的带子,问:“施老师,今天能授课吗?”-


    两个人胡闹完,外边的雨已经停了下来。


    施令窈懒洋洋地窝在段祈安的怀里,问:“你之前每次回来,都没跟爸妈他们见过面吗?”


    段祈安眉头舒展,忙碌了一天的倦意得以纾解,消散了大半,“时间匆忙,没机会碰到他们。”


    “你应该跟他们打声招呼的。”


    “有人说你什么了?”


    施令窈急忙摇头,“没,就是觉得不太好。万一传出去,别人会不会认为我是那种挑拨婆婆跟老公关系的祸水啊?而且我怕妈会不高兴。”


    “你想多了,白女士求之不得。”


    段祈安帮她掖好棉被,从床头拿过家居服穿好,启唇,“你再休息会儿,我有个视频会议。”


    趁着人还没走远,施令窈扬声叫住,“我午饭有点没吃饱,然后刚刚我饿了。”


    段祈安望过来,眼神凝在她的右手上。


    她察觉到,急忙缩进被子里,脸颊迅速染上绯色的红晕,言行举止都变得不自然起来,“我想吃汉堡。”


    段祈安敛起笑意,“好,我让司机去买。”


    目送着人离开,施令窈平复好心跳,又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腕。


    明明一口一个“施老师”地叫她,她却觉得自己全程都在跟着段祈安节奏走,让她不由好奇这家伙是不是又去网络上搜索了。


    不知想了有多久,思绪被床头放着充电的手机的振动音拉了回来。


    施令窈偏过身一瞧,是段祈安的手机。


    她犹豫了会儿,探头过去,刚挂断的电话又拨了过来。


    郑嘉,段祈安的生活助理。


    直到第四通电话响起,她才滑动接听,贴到耳边。


    听筒霎时传来毫无波澜的男声,公事公办,“老板,明晚关家的酒会,需要帮您安排女伴吗?”


    施令窈瞪大眼睛,女伴?


    她略微蹙眉,不禁耸了下肩,“不好意思,我是段祈安的太太,他在开会,晚点我让他回电话给你。”


    “啊?不是,太太,我——”


    施令窈没听完,径自挂掉了电话。


    她知道生意场上这些人参加一些重要的酒会或者酒宴,都会带上女伴。


    施董与温老师结婚前,几乎都是带着自己的助理,婚后才变成了是温老师陪同。


    只是段祈音不止一次在她的面前提起,段祈安活得像个苦行僧,身边没个异性,让她不自觉就先入为主,所以在听到助理询问是否需要帮忙安排女伴时,才会这般惊讶。


    她用力眨了下眼,有点搞不懂自己的心口为何哽得这么难受,那种刺痛的感觉让她发不出一丝声音。


    施令窈深呼吸了下,断然起身下床。


    拿着手机


    去书房的路上,碰上了拎着牛皮纸袋的司机,她瞥了眼里面装着的汉堡,顿时觉得食之无味,继续黑着脸往前走。


    她叩了叩门,段祈安闻声对线上的人说了句“稍等”,然后朝她走来,问:“怎么了?”


    施令窈抬头,递出手机,“你的助理刚才打电话问你需不需要女伴。”


    段祈安明显观察到了女孩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眼皮一垂,红唇抿紧,就好像是生气了。


    过了几秒,他张了张嘴,岂料施令窈没了耐心,掀眸跟他对上视线,快他一秒脱口道:“这酒会不能带我去吗?”


    段祈安笑了一下,答非所问:“窈窈,你这是吃醋了?”


    第27章 C27想得美。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我吃什么醋,我为什么要吃醋?”


    “我——”


    施令窈反驳得毫不犹豫,只是话说到最后,渐渐没了音。


    她承认自己的心里非常不舒服,毕竟她跟段祈安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宣过誓、交换过戒指的,若是段祈安在婚后带女伴去酒会的事情传出去,她多颜面扫地啊。


    跟吃醋没关系,她又不喜欢他。


    施令窈越思考越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没有问题。


    她缩了缩肩膀,不慌不忙地对上段祈安的眼神,语气平静了下来,“我只是觉得,我们都已经结婚了,你带其他女人去酒会,会遭人非议的。”


    段祈安眉头稍动,视线在她的脸上逡巡而过,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见状,施令窈瘪瘪唇,露出一副或是震惊或是恍然的表情。


    所以,要不是她不小心听到了段祈安的电话,这人根本不会顾忌她,等到了酒会的时间,一身正气地带着个漂亮女人出去招摇过市。


    施令窈眼睛说红就红,明明不久前两个人还黏在一起耳鬓厮磨,她的手到现在还酸着呢。


    想到这里,她一改往日乖乖女的形象,直接表现出来自己的愤懑,“我困了,你爱怎样怎样,不关我的事。”


    段祈安薄唇动了动,似笑非笑。


    女孩子情绪转换得太快,前一秒还可怜巴巴,下一秒就变得义愤填膺起来。


    他伸手拽住施令窈摆动的胳膊,半晌,自喉间溢出一声笑。


    余光里,司机拿着牛皮纸袋,站得离房门有一丈远,一时进退两难。


    施令窈一愣,被他这幅置身事外的态度弄到有点气急败坏,开始施力往回抽动自己的胳膊。


    这场拉锯战,是段祈安最先败下阵来。


    他伸直手臂,揽到女孩子孕后依旧纤瘦的后腰上,将人贴上自己的胸膛,说:“别闹了,不是说饿?汉堡还吃不吃了?”


    施令窈躲开视线,不由觉得自己以前学的格斗技全都打了水漂,在段祈安的面前,她依旧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鸡崽。


    她不再挣扎,只用趿着绸缎拖鞋的脚踢了下他的脚踝,咬牙切齿,“我没有无理取闹,不饿了,不吃了!”


    说完,察觉到腰间的手臂松了点力,她屈膝往下缩,成功逃脱。


    步子迈开,刚走到门口,身后的人再度悠哉开口了。


    段祈安轻一挑眉,扫了眼墙壁上挂着的石英钟,说话故意拿腔拿调,“明天孕检需要空腹,今晚可没宵夜吃了。”


    脚下一滞,施令窈慢吞吞回头,眼神被盈满的水雾冲散。


    她低着脑袋,秀眉拧紧,声音闷响,“要吃。”


    段祈安冲着外面招招手,司机看到后径直推门而入,放下手里的东西,分秒不隔迅速逃离。


    几分钟后,施令窈小口小口地嚼着手上的汉堡,垂着眸,还是觉得委屈。


    她又没做错什么,先是被说无理取闹,后又被孕检空腹拿捏,忽然明白了寄人篱下的苦楚。


    段祈安挺立站着,目光倏地捕捉到扑簌簌往地毯上掉的晶莹。


    他弯膝蹲下去,叹了口气,用指腹揩去女孩子下巴悬而不落的眼泪,说:“哭什么?让妈看到了,该以为我欺负你了。”


    施令窈偏开头,不愿他动自己分毫,沉着一张脸,凶巴巴的,“你本来就欺负我。我后悔了,我不要跟你培养感情了,生完宝宝我们就一拍两散。”


    段祈安这才知道是把人彻底惹恼了。


    他悬着一颗心,语调缓慢,“我从不带女伴去任何场合,助理会打电话询问我,只是在例行公事。哪怕他们知道我的行事作风与生活习惯,但事无巨细都该考虑到,这是他们的工作范畴。”


    好一会儿,他在她的错愕中再次出声,“我猜你刚才一定急急忙忙挂了电话,根本没听郑嘉讲完话。”


    施令窈面颊一热,抿着嘴,不敢吭声。


    她当时一听到“女伴”两个字,耳边嗡的一声,在本能的驱使下,只想着找段祈安理论,确实没给电话那端的人继续说下文的机会。


    端详她片刻,段祈安慢悠悠起身,接了杯温开水递给她,瞅着她问:“还要一拍两散吗?”


    施令窈轻咬下唇,忸怩着哼出一声,“要。”


    段祈安的掌心覆上她的头顶,揉乱了她的发,迅速驳回,“想得美。”-


    “窈窈,真不用我和阿音跟你们一起去吗?”


    白妩趁施令窈换鞋的间隙,又检查了一遍产检资料收纳包。


    施令窈还是有点不太想理会段祈安,轻飘飘扫一眼,面上却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笑着说:“妈,不用,只是普通检查,我一个人去都没问题。”


    后半句她拔高了语调,是故意讲给身后跟着的段祈安听的。


    段祈安手上拎着她的包,弯了弯唇,耐着性子没跟她计较。


    两个人出了御景苑的大门上车,一左一右落座在后排,明明只隔了个扶手箱,在此时此刻却有种江水湖泊横亘在中间的距离感。


    施令窈思绪迷蒙着,脑子里天马行空想了一大堆。


    段祈安不声不响地瞥过去一眼,女孩子的眉心都拧成了麻花,半截手臂就能搂住的肩膀小幅度颤抖着,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下一秒就能将她吃了一样。


    他摁了摁眉心,哄了一个晚上没哄好,是他不够努力,他反省。


    静默几秒,说:“窈窈,你——”


    施令窈倏然间偏头望向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在网络上搜索过好多次,如果无创plus做完不过关,就必须要做羊水穿刺。羊水穿刺就是先用超声波传送器找到胎儿的位置,然后用针头从腹部刺入抽取羊水,听着就很可怕,而且还有风险,有可能出血、早产,胎死腹中都有可能。”


    等她喋喋不休说完,段祈安顿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方才只是过度紧张,与他无关。


    不过这幅泪眼婆娑的样子,与出门前故意呛他时的不甘示弱,简直大相径庭。


    他很有耐心地对她说:“网络上很多内容都是在危言耸听,至于你所说的那些风险,曜会医疗中心已经控制得非常低了。”


    “非常低?那就还是有了,万一我待会儿挂在——唔——”


    施令窈察觉到自己的话已渐渐偏离轨道,变得离谱。她没气恼身旁的人打断自己,只垂着视线瞧了眼覆在自己唇上的拇指。


    段祈安眸光闪动,坦然自若地收回手,垂放在身侧,指腹摩挲在一起的时候,好似还能感受到女孩子热息扑在上面带来的痒意。


    他掩去心口难以名状的情绪,面容刻意做出冷静。


    缓了缓,忽然想起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忘了提,说:“衣服大概中午就能送到御景苑,回去后你试试看,不喜欢的话再换。”


    “什么衣服啊?”施令窈有点跟不上段祈安话题转变的速度,满脸茫然。


    段祈安端正坐着,腰背挺得笔直,睨向时,慢慢道:“酒会。”


    听完话,施令窈失笑,登时炸起了毛,双臂环抱在一起,特别高傲,“不去,你爱找谁找谁去,晚上我要跟妈还有阿音在家里吃烤鸭,你——”


    她瞪大眼睛,这次截断话的不再是指腹,而是温暖柔软的唇,使得她不得不偃旗息鼓。


    吮了下,便分开了。


    施令窈脸颊绯红,微垂着的长睫在眼下扫出一片阴影。


    她局促不安地转了转眼睛,隐约从车内后视镜看到了司机被笑憋得通红的一张脸。


    段


    祈安抬腕看了看时间,头都没抬,轻飘飘吩咐:“认真开车。”-


    曜会私人医疗中心,施令窈做完无创plus,被医生告知检测报告大概一周左右可以出来。


    她将手里的资料收纳包塞到段祈安的怀里,依旧是一副满面愁容的样子,哝声道:“在拿到检测报告前,我还要提心吊胆一个礼拜。”


    段祈安看她一眼,气笑了,“窈窈,我们才离开医院不到五分钟。”


    “干嘛?”她问。


    他笑着答:“医生方才说的话你都忘光了?”


    施令窈丢出去一记白眼,不久前,医生非常细致地向她科普了羊水穿刺的注意事项和风险,还举例说医疗中心近半年来许多孕妈做完无创都是低风险,并未进行到羊穿这个步骤,让她放宽心,不要紧张。


    她其实也知道意外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就是按捺不住会害怕,听闻穿刺针足有15-20厘米那么长。


    施令窈闭闭眼,再睁开时,跟着长舒了一口气。


    磨砂黑宾利从露台停车场驶过来,缓速停在两个人的面前。


    段祈安不疾不徐地说:“酒会在晚上八点,我先送你回去,待会儿我要去趟公司。”


    施令窈怔了一瞬,自顾自地摆摆手,“我没说我要去,我还生着气呢。”


    不知为何,段祈安挺喜欢看施令窈这样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刁难他的时候,就像是在逗猫,被耍弄得团团转,却又无计可施。


    安静的时间过久,施令窈怀疑自己是不是作得有点过了。


    她翕动唇瓣,打算见好就收,突然察觉到面前的人有了动作,一瞬不瞬地望了过去。


    男人右手抄进口袋,摸索了几秒,然后冲着她摊开五指,纹路清晰的手掌里变戏法似的出现了几根樱桃味的棒棒糖。


    施令窈:“这是”


    段祈安滚了下喉结,“如果拿这个哄你的话,可不可以消消气?”


    第28章 C28老婆。


    施令窈的那一点恐惧,在回到御景苑后,便彻底消失了。


    她眼底笑意动人,怀里抱着斤斤,五指在顺滑的毛发上梳来梳去。


    “太太,您看这几件怎么样?”身穿板正制服的女孩子将身后滚轮衣架上的礼服,一一拿出来展示给施令窈看。


    “这件不错,不过腰身是不是有点”


    段祈音手上捏着块糕点,转身打量身边人的时候,薄如纸的酥皮掉落下来,惹得斤斤两眼发光。


    施令窈按住怀里蠢蠢欲动的大猫,招来佣人打扰干净,才敢放猫下去。


    她垂眼看了下自己的小腹,满眼可惜,“很多收腰的款都不能穿。”


    闻言,礼服师笑了笑,说:“太太多虑了,我们现在只是让您看看款,尺寸都可以修改。”


    施令窈登时眼前一亮,身子往旁边偏了点,越过礼服师站着的那一小片地方,抬手指了指,“我想试一下那件手工编织的羽毛礼服。”


    话落,原本候在不远处的好几个工作人员都动了起来,宽敞的休闲厅内霎时变得热闹了不少。


    施令窈看得是眼花缭乱,莫名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熟悉,半晌,不由感慨,“这阵仗看着,我以为我又要结婚了。”


    四下忽然安静了下来,目光皆汇聚在施令窈的身上。


    坐在一旁软包沙发上的白妩没好气地轻拍了下她的手背,努努嘴,“什么话,不吉利。”


    施令窈回神,知道众人回错了意,赶忙解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结第二次婚,不是要二婚的意思。”


    段祈音早就在旁边笑弯了腰,拽着她的胳膊劝解道:“别说了,越描越黑。”


    短瞬过后,立在小几前方几个佣人稍一欠身,异口同声,“大少爷。”


    施令窈静默了一秒,蓦然想起之前在婚纱店试纱时同样无意识顺嘴说出的话,与方才的如出一辙。


    那天段祈安虽没表现出来,但她能感觉到,自己把人惹恼了。


    想到这里,她蓦地起身,回头望过去。


    男人换了套深棕色美拉德风的商务西装,气场很强,给人一种压迫感,然而颈间打着的领带,灰绿混着香槟色斜纹,又平添了一份柔和。


    呆怔的这几秒,施令窈突然察觉有人在用手肘搡自己。


    她将视线短暂瞥过去,只见段祈音手里捏着两根棒棒糖,看着她问:“你的?什么时候买的?你得控糖,没收了。”  ???


    施令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夺了过来,藏在身后。


    她翻了翻自己外衫的口袋,是段祈安买给自己的那几根,也不知什么时候掉出去的。


    施令窈本就不嗜甜,但这几根棒棒糖不一样。


    她忘不了在医院门口,段祈安拿出来时的动作与神态,还有那句看似对她无可奈何的偏哄。


    之后在回家的路上,她再三追问,这人才告诉她,是因为知道她紧张,所以特地去门口便利店买的,就好像是把她当成了害怕打针的小孩子。


    不知什么时候,段祈安已悄无声息走到她的面前,浓黑的眼睫微微往下压,周身带着不容忽视的冷硬气场。


    施令窈温温顺顺地抿着唇,思忖再三,慢吞吞地伸出手,用两指捏着棒棒糖,递到段祈安的面前,说:“分你一根。”


    段祈安淡淡勾了下唇,过片刻才不紧不慢地接过来。


    两个人相对而立,视线无形中碰撞在一起,硬生生将空间划为一分为二的两个世界。


    有了早前在曜会医疗中心门口的那一遭。


    段祈安懂施令窈这一举动的暗示,那眨动的眉眼仿佛是在对他将此刻不方便言明的话诉尽——分你一根,你可不可以消消气?-


    酒会晚八点开始,关家作为主人,主角却是刚拿下收购案,正风光无量的段家。


    偌大的宴会厅内,灯光璀璨,奢华而富贵。


    觥筹交错间,无数衣冠楚楚之人谈笑风生,然而,目光都不约而同时不时往门口的方向瞟。


    夜晚凉风习习,施令窈右手提着裙摆,左手挽着段祈安,不由瑟缩了下。


    段祈安察觉到,偏头问:“要不要拿条披肩给你?”


    施令窈摇摇头,双肩舒展开,腰背挺直,“裹披肩太不伦不类了。”


    话音甫落,段祈安眼底融满了笑,用视线紧紧地笼罩着身旁的人。


    女孩子穿了双斜口后空的玛丽珍平底鞋,个头较平时要矮些,在他的旁边显得十分娇小玲珑,但是却不会让人觉得很柔弱,反而透着一种灵气与俏皮。


    他迅速隐起这晦涩幽深的眼神,迟疑片刻,头又低下去一寸,“酒会很无趣,坚持不住了就告诉我。”


    这是施令窈第一次参加,施董往日倒是受邀参加或者举办过许多大大小小的宴会,只是温老师觉得女孩子不该过早接触这些,而她又恰好不怎么有兴致,便从未有幸见识过。


    她冲着守在厅门外的侍应生微一颔首,而后从容不迫地自鼻间哼出一声“嗯”。


    厚重的双开门朝里缓慢推开,一时间,所有目光齐刷刷投落了过来。


    刚还面不改色的施令窈不由怔忡了下,这幅场面跟婚礼那日差不多,只是内里裹杂着的从好奇变成了诧异,就好似她是什么令人瞠目结舌的稀罕物。


    她若无其事地循着那些人的视线,将自己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身上的这件礼裙改了尺寸,散开的裙摆完完全全遮住了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与她平时别无二致,况且这是段祈安准备的,想必穿来酒会这种场合也不可能出差错。


    段祈安跟着她


    稍稍顿足,问:“怎么了?如果不适应的话,现在就可以走。”


    施令窈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变得僵硬,走动的姿势跟着别扭起来。


    为了不露怯,她用五指牢牢地抓住段祈安的手臂,低声道:“他们看我的眼神,总让我觉得自己是一盘让人垂涎欲滴的红烧肉。”


    段祈安被这另类的比喻逗到弯起了眉眼,先是帮她整理了下勾缠在礼服钉珠上的发丝,转而握紧她的手,带着她先去与酒会的主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又游刃有余地将她介绍给前来问候的其他客人。


    施令窈一开始好奇心作祟,没多久便觉得乏味。


    她手上捏着杯桃汁,想要提前离场的心,在看到正在娓娓而谈的段祈安后,瞬间打消,只好道:“祈安,我想出去透透气。”


    段祈安闻言看向她,“我陪你。”


    “不用,我很快就回来。”她将高脚杯递给段祈安,又礼节性地对周围的人扯唇一笑,才提步离开。


    出了宴会厅的大门,横穿过连廊,有一处面积不大的小花台,靠墙摆放的长椅上铺了层柔软厚实的棉垫。


    施令窈坐下后,长舒了一口气。


    夜色沉酽,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花草清香,她懒洋洋地倚着,摸出手机点进漫卡APP。


    下午的时候,挑选好礼服,一量完身,她就回了书房。


    按照与漫卡平台工作人员对接的要求,《禁区法则》正式连载前,需要绘制一整套用来抽赏的卡片。


    共九张,有八张可以直接截取漫画里的内容,作为普通与稀有款,唯独隐藏款,必须独家,且未在任何公众平台公开发布过。


    施令窈一早就绘制好了,只是一直没来得及交给工作人员审核。


    临出门前,对方发来消息,告知已经审核通过并且更新在了抽赏卡片池。


    施令窈在连载《呼唤恋人》的时候,有刻意去了解过抽赏,无非是平台用来敛财的另外一种手段,让读者们是又爱又恨,然而往往被顶在最上方的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言论。


    有过之前的经验,这次她全程面无表情,心底一丝波澜都没有。


    在触进评论区的这一秒,头顶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窸窣声响。


    施令窈不由缩了缩脖子,回过头才发现自己坐着的长椅上方,竟是宴会厅的其中一扇实木百叶小窗。


    方才阖着,将里外完完全全隔绝了起来,她才没发现。


    这会儿陡一打开,使得所有声音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刚才段祈安旁边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太太,看着年纪不大,没想到手段了得。”


    “真是深藏不露,段祈安以前参加酒会,哪儿带过女伴,不都是程秘书跟着,当时圈子里传了好久,说他是不是有那方面的癖好,不然为什么总裁办只招男不招女。”


    “关家的二小姐不是追了段祈安好几年吗?今晚怎么没看到人?”


    “在国外没回来,可惜了,我本来还以为今晚有好戏看了。”


    “我估计处不长,铁定离。段、施两家在生意上有不少往来,两个人说不定只是联姻,实际貌合神离着呢。”


    “可我听说两个人是奉子成婚啊。”


    “指不定是借腹生子呢。”


    “哈哈哈哈哈哈,还是你嘴巴损。”


    施令窈听得是目瞪口呆,欲要起身分辨几句,岂料头顶的人唠完嗑就直接重新阖上了窗户。


    她一脸愤愤然地把手机塞入手包,不料一时情绪激动,脚下不稳往后跌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与身后凹凸不平的窗檐来个亲密接触时,一只温暖的手掌覆上她光滑的肩头,帮她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施令窈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声音软糯又轻柔,“谢——”


    只吐出一个字,她便没了声。


    眼前的人,身着休闲西装,脚上的德比皮鞋擦得锃亮,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你先松开我,”施令窈动了动肩膀,跟着往后退了两步,瞧着对方并未将她的话听进去,不得不加重了语气,“谢司臣,你快放开我。”


    男人终于拿开了手,转而滞在半空中,摩挲的指腹发出很轻微的声响,就好似是在回味着什么。


    这一小片地方,自远处望过来,两个人挨得极近,宛如一对亲密无间,又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


    施令窈瞥了眼被谢司臣挡得严严实实的花台入口,索性身子一软,重新坐回到长椅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过。


    蓦地,一道男嗓打破了周遭的寂静。


    段祈安轻蹙起眉,温沉唤道:“老婆。”


    第29章 C29涂妊娠油。


    有过掺杂许多情绪的“窈窈”。


    还有过让她觉得不堪入耳,又面红耳赤的“施老师”。


    但这个却是头一次。


    施令窈的心脏抑制不住地越跳越快。


    她用指尖轻轻地掐了下手心,不由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明明往常跟段祈音玩闹的时候,也会兴冲冲地甜滋滋互唤老公老婆。


    怎么换了个人、换了个性别,她就半点也按捺不住这种大脑皮层发麻发痒的感觉。


    施令窈还是没缓过来,猛一抬头,撞上段祈安的视线。


    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悄步过来,就站在距离谢司臣一步之远的地方。


    漆黑如墨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经意间放缓的语气就像是致幻剂,让她心跳越发难平。


    耳边擦过段祈安温柔磁性的嗓音,“窈窈,过来。”


    施令窈一时间只会机械性地跟着照做。


    她慢吞吞地站起来,不由得用手摩挲着裸露在外变得凉飕飕的胳膊。


    周围静到针落可闻,只一点声响便会觉得突兀。


    段祈安脚上的牛津皮鞋踩在地板上嗒嗒作响,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施令窈的身上,肘间搭着的是刚脱下来的西装外套。


    去路被阻挡的那一刻,只轻飘飘地扫过去一眼,口吻始终得体,内里却仿佛是沁了寒气的冰刀,“这位先生,麻烦让一让。”


    谢司臣微怔,颇为不甘地瞥向施令窈,胸腔不受控地剧烈起伏了下,才不动声色地轻偏过身,让出方便段祈安进出的一小条通道。


    段祈安稍颔首过后,阔步到施令窈的面前,将带着热意的外套裹在了她的身上。


    施令窈浑身上下迅速回温,情不自禁再次抬头,深深地望进他的眼底。


    忽然,有柔软在不知不觉中擦过她的颊边,让她澄澈的一双眼倏然间睁到最大。


    “你——”她吐出一个音节,剩下的话在心里转了几圈,终究还是咽回到了肚子里。


    一段冘长过去,段祈安拨开她遮挡在眼前的一绺头发,就好像不久前的那个吻只是她的错觉。


    他看着她的脸,语气平稳,有了温度,“要不要回去?”


    “回哪儿?”她回头看了眼那扇百叶小窗。


    段祈安手臂往回收,使得她冷不丁撞进了他的怀里,力道不重,她却半分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他徐徐出声,“回家。”


    施令窈声如蚊蚋,“提前离场会不会不太好?”


    段祈安若有似无地笑了下,“不碍事。”


    施令窈点点头,下一秒,就见段祈安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而后牵着她提步原路离开了小花台。


    伏身坐进副驾驶,施令窈借着系安全带的空隙,假意将目光定在别处,问:“你刚刚怎么突然亲我啊?”


    察觉到她身上的不自在,段祈安目视前方,启动车辆,半晌才淡声反问了句,“不可以亲么?”


    施令窈讷住,不得不窘迫着回过头,“当然可以,就是有些突然,而且有人在旁边看着,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


    后半句声音又轻又有点含糊不清。


    段祈安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可抓着方向盘的双手却在不由自主地越收越紧。


    他后知后觉,同样不可思议,跟一个只见过两次的人争高低,确实不是他的作风。


    认识他的人都知


    道,他遇事一向很有自信。


    若是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绝不会轻易动手去做,纵使有再强劲的对手,他也完全不会露怯。


    而方才,施令窈与那人之间涌动着的那股无法形容的气氛,让他有一种私人领地遭人侵犯的感觉,比上一次在婚礼上,还要重上几分。


    之后他的一言一行,全都是下意识的反应。


    车厢内重新恢复到安静。


    施令窈用余光打量着旁边认真开车的男人,控制不住地想起在小花台时,那几个女人闲聊的话题。


    关家的二小姐。


    她有所耳闻,以前段祈音偶然提起过几次。


    虽说段祈安始终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按道理来说,这种的在相亲市场上都算是烫手山芋,但若是多上许多附加条件,学历高、家世好、样貌俊、工作能力强,那瞬间就往上提了好几个level。


    关家在荣京的地位,同样不容小觑。


    二小姐关寂舒,性子与段祈音差不多,想一出是一出,高中毕业跑去国外旅游,居然一时兴起去某家娱乐公司做了几个月的练习生,靠着扎实的基本功和与众不同的气质,很快就被列入出道候选名单。


    岂料大小姐兴趣说无就无,距离开学的日期没几天,就回国收好十几箱行李,头也不回地去了港城读金融。


    若要说最让圈里人津津乐道的,还得是大小姐当初与段祈安在一场拍卖会上短暂见过一面后,开始锲而不舍追求的故事。


    毕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能如此放下身段,很难不让人牢牢地记在心里。


    施令窈左思右想,开始好奇段祈安是否同那些人一样,也对关寂舒印象深刻。


    她从堆在一起的裙摆上拿起手机,找出段祈音的微信,敲击键盘发出去消息,【阿音,那个关寂舒你还有联络吗?】


    段祈音大概很清闲,消息秒回,【有啊,不多,怎么了?你难道见到她了?她为难你了?】


    聊天框上方还在疯狂地闪现“对方正在输入中”一行字。


    她着急打断对方趋于离谱的幻想,【停停停!】


    继续发出,【我记得她很漂亮,你哥哥当初为什么拒绝她啊?】


    过了十几秒,终于有了回复,【这个我听其他人说过,好像是觉得关寂舒年纪太小了。】


    又是一声振动,还是段祈音发来的,【嗷,她好像跟你同岁。】


    施令窈眉心一跳,年纪太小


    这几个月,与她以前的生活相比,实在是太丰富太精彩了,竟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深陷其中,快忘了她跟段祈安的这段婚姻,起因全都是她肚子里这个还未出生的小家伙。


    明明一开始她还觉得段祈安不可能是她所钟意的那种类型,却不自觉地在相处的点点滴滴中被他吸引,甚至是这会儿坐在这里大吃飞醋。


    看来,她同样不是段祈安会考虑的类型。


    施令窈用贝齿轻咬住下唇,瞳眸里迅速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酸涩。


    她仓促地低下头,解锁手机用查看工作群里的消息来分心。


    群聊里特别热闹,消息早就破了99+。


    她只点开最底部的那一条,一张从漫卡平台里截取的图片,内容是读者们对《禁区法则》抽赏卡片的评价。


    【Yoti太太是背着我们去报班了吗?隐藏款的卡面帅到惨绝人寰!】


    【终于不是白条鸡了,那个腹肌,那个手臂肌肉,还有下面若隐若现的我要流鼻血了。】


    【太会画了太会画了,两个宝宝实在是太pay了!】


    【请保持这个水准,我愿意为禁法掏空我的钱包。】


    【福利番外摩多摩多,周边摩多摩多,线下活动摩多摩多。】


    【prprpr】


    还没看完,闻初的语音电话以Callkit的方式弹了出来。


    她贴到耳边接听,女声传了过来,“其实前几天我就想问了,你怎么突然开窍会画肌肉男了?你可别忽悠我,要是随随便便有个参照物就能画出来,那就遍地都是画家了。”


    闻言,施令窈忍不住侧过头。


    这种被人挑破心思的感觉,让她一时坐立难安。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云淡风轻地敷衍,“确实是有参照物。”


    只是这个“参照物”一直都是身体力行地帮她精进各个方面,让她在无形中越来越依赖。


    接下来,电话那端的人还说了些什么,施令窈是一丁点也没听进去,后来直接草草地就收了线。


    车子不知何时已经驶入御景苑的停车库。


    施令窈解开安全带,跟在段祈安的身后进了电梯。


    再出去,两个人一前一后,中途施令窈被突然出现的段祈音截住,盘问她刚才为何好端端提起关寂舒这件事。


    好不容易应付完,进到衣帽间,段祈安刚换下西装,正系着身上浴袍的腰带。


    她往后退了两步,男人沉沉开口,“我去洗澡,你进来换吧。”


    施令窈垂着眼,隐约能察觉到她跟段祈安之间,好像突然多了层不容忽视的隐形屏障。


    她不由胡思乱想起来,莫非在她离开后待在小花台的那段时间,宴会厅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段祈安先是反常到突然吻她,然后再是现在不愿多言的状态。


    关家的酒会,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施令窈略作停顿,在段祈安即将擦肩而过时,急忙伸出手拉住靠自己这边的粗壮手臂。


    面前的人步子停下来,眸光自上而下瞧了她好几遍,脸色微变,问:“怎么了?有话要对我说?”


    施令窈的心脏倏地绷紧,循声抬起头。


    她呼吸放慢了些,几秒钟前是冲动使然,可如果就这么放段祈安走了,又隐隐觉得不甘心。


    末了,她撩起眼皮,情绪归于平静,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你今晚可以帮我涂一下妊娠油吗?”


    第30章 C30吻了上去。


    段祈安没理由拒绝,只是诧异。


    毕竟在孕早期的时候,他就提起过要帮忙,女孩子忸怩一阵,说自己没问题,涂妊娠油这件小事无需劳烦他来。


    他没坚持,却也说之后若是宝宝大了,涂抹不方便时可随时叫他。


    想到这里,段祈安垂着眼,看施令窈华丽礼裙下略微隆起的小腹。


    他眼底闪过一丝困惑,心口不一,说:“好,是要浴后,还是睡前?”


    施令窈很是难为情,却还是装模作样地迎着段祈安的视线,好似只有这样才能伪装自己那一刹那的居心不良。


    她弯唇一笑,“浴后。你先去洗,我还有点工作的事情要处理。”


    回来的路上,看到那张一水儿都是夸奖的截图后,她实在心痒痒,迫切地想要去漫卡平台上面仔细看一看。


    段祈安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转而又从衣橱里拿了套睡衣,径自越过她去了洗手间。


    温度适宜的热水兜头浇下的那一刻,他终于有机会在一个很独立的空间内,捋一捋自己那一团乱麻的思绪。


    过往二十几年,结婚从不在他的人生计划内,离婚自然也是,所以他提出可以试着培养培养感情。


    两个人既已达成共识,那么在朝夕相处中产生任何不可控的情绪,都实属正常。


    但众多情绪中,他最不该有的就是争风吃醋。


    段祈安自然清楚婚姻里最重要的就是相互信任,纵使施令窈跟那个人曾经发生过什么,那也都是过去式了。


    他要的是现在,还有未来。


    三五分钟过后,他抹干净脸上的水,忽地笑了。


    过了好片刻,段祈安将头发吹了个半干,套好那套藏蓝色的丝质睡衣出了洗手间。


    目之所及,施令窈没去书房,而是抱着台笔记本电脑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一手搁在触控板上轻轻滑动,另一手握着手机贴在耳边讲电话。


    段祈安不知道女孩子是打算在客厅还是卧室,只好先去将所需要用到的妊娠油和锁油霜拿出来,都是白女士按照施令窈的肤质,特地去找专业人士配比制成的。


    白女士言辞凿凿地说自己当年在怀段祈音的时候使用过,效果非常好,让施令窈可以大胆放心地使用。


    抽屉拉开,装有妊娠油的小玻璃瓶内已经见底。


    他出了卧室,想问一问备用的放在哪里。


    沙发上,施令窈还在讲电话,确实与工作有关  ,神情不显放松,十分认真,说:“什么?发错邮箱了?啊?大学用的那个号码,我密码都快不记得了,行行行,我试试看,你说得对,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不知那端的人说了什么,女孩子短暂一怔,抬头看他,继续说:“我先试着登录一下,过会儿再处理。”


    说完,这通漫长的电话终于结束。


    施令窈丢开手机,冲着段祈安眨眨眼,“我还要再等一小会会儿,弄完就去洗澡。”


    段祈安面上情绪缓和,看得施令窈快要恍了神,不由自主怀疑不久前在衣帽间里的段祈安是不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一如既往温和,一如既往体贴,一如既往得体。


    什么隐形屏障,怕是进入洗手间一遇到水,便全部消散了。


    “没事,时间还早,不着急,”男人淡笑着,“窈窈,备用的妊娠油放在哪里?”


    施令窈一时讶然,指了指面前的小茶几,“我好像放在这个里面了。”


    她坐着的位置,刚好将面前的抽屉挡得严严实实,不得不重新抱起笔记本电脑,放在盘放着两条腿上,动作快,语速也快,“我很快就好,有个甲方把企划方案发错了邮箱,我得试试看能不能登录进去。”


    数字与英文字母排序组合变了七八次,在耐心即将告罄时,终于顺利跳转到了邮箱的主界面。


    施令窈满脸兴奋,当即根本顾不到其他的,腾地站起身,把搭在沙发上的睡衣抱到怀里,缓步去了洗手间。


    周遭顿时寂然无声,许久才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段祈安并不着急,步子迈得散漫,在茶几前俯身下去,修长如玉竹般漂亮的手指刚碰上抽屉的拉环,一旁还未熄屏的笔记本电脑响起一声消息音。


    他下意识抬头,熟悉的邮箱界面,右下角弹出的是刚接收到的新邮件,好像是手机AppStore延迟发来的用户体验问卷调查,不太重要,反倒是收件箱里那堆积如山的未读邮件更让人为之一震。


    倏地,一行很简短的文字毫无阻碍地闯入段祈安的视野。


    “XSC”几个字母就仿佛是一记重击,敲醒了他静了没半刻的大脑。


    他并非有意想要去窥探施令窈的邮箱,只是这封邮件实在过于简短,只一句——确定是他了吗?


    视线扫到末尾,日期是6月15日,是他与施令窈婚期在圈内公开的时间。


    只一秒,先前那种倍受侵犯的不适感再度席卷了他。


    段祈安坦荡了二十几年,头一回在战战兢兢中,拇指起落,十分熟练地删掉了这封未读邮件。


    这一举动,他很快便觉得不齿。


    段祈安对于邮箱的运用非常娴熟。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呼出一口气,拇指再度停留到触控板上,先将那封邮件从已删除恢复到收件箱里,然后又迅速标记成未读。


    无事发生。


    与此同时,洗手间内的水声短暂停歇了下来,紧跟着是吹风机呼呼运转的声响。


    段祈安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咫尺之近的那台笔电,重新拉开抽屉,在十几个包装盒里找到妊娠油,慢条斯理地拆起了塑封。


    没多久,施令窈终于出来,周身萦绕着馥郁浓烈的沐浴乳果香,靠过来时,让他不由自主往沙发的另外一端挪了挪。


    余光里,女孩子坐了下来,再次将电脑抱过来。


    他手上动作没停,目光同样没闲下来,直愣愣地,认认真真地观察身旁人脸上的表情。


    意料之中,施令窈自上而下浏览时,显而易见地怔忡了一瞬,然后是与他方才同样的处理方式,唯一的区别是,不是删除,而是彻底删除,无法恢复的那种。


    之后,再无多余的表情,开始专心致志地查看起了工作邮件。


    段祈安心口的郁气纾解了不少。


    下一秒,他不由自喉间挤出一声笑。


    施令窈蹙起眉,看段祈安眼角浮着未尽的笑意,好奇问:“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段祈安的眼底压着意味不明的深意,紧紧地凝了她一会儿,又是轻轻一声低笑。


    他只是惊讶,自己的情绪居然全都归由施令窈牵引,仅一点风吹草动,就已经方寸大乱。


    施令窈被茫然和好奇支配,伸出食指戳了下段祈安的腰侧,说:“你笑得好奇怪,神神秘秘的,像中了彩票。”


    段祈安身上的丝质睡衣,面料垂顺,包裹着健硕又不失美感的身体,惫懒地坐在她的旁边,就像是一座矗立难倒的雄山。


    他抓住她还在作乱的手指,不敢拽,只是轻轻一带,颇为宠溺地对她说:“中了也会分你一半。”


    施令窈眨眨眼,懵着呆愣了好几秒。


    她还是有些不真实,难不成晚上一来一回去酒店的路上,段祈安遇到了什么脏东西吗?不然为何一会儿满面愁容,一会儿又满面春风。


    被盯得不自然,时间久了,反倒觉得段祈安的笑不再宠溺,有些瘆人。


    她抽回自己的手,继续看企划方案,等回完邮件,旁边的人还是没走,支着下巴眼巴巴望着她。


    施令窈脑内的神经倏然间绷直,仓促地合上电脑,又推搡了段祈安一把,小声支吾着,“快进来涂了,涂完休休息。”


    从小客厅到卧室宽大的双人床上,施令窈甫一躺下,才后知后觉涂抹妊娠油的其中两个部位,一个是胸部,另外一个则是臀部,而且来来回回七八次,停留的时间不算短。


    明明是她主动提起的,冷不防先别扭了起来。


    她瘪瘪唇,给出指令,“Hey,Siri,卧室灯暗一点。”


    头顶的吊灯应声霎时自动调节到了最暗,暖黄色的灯光,铺洒在周围,轻柔如水。


    在段祈安将掌心中的妊娠油搓热的时候,施令窈将柔软的枕头立在腰后,稳稳靠上去,用呼气吸气来缓解心底的烦躁与紧张。


    她在恍惚中撩开睡裙,不紧不慢地卷至胸下的位置,说:“先涂肚子吧。”


    段祈安理论与实践并用,自下往上,双手交替着涂抹,力道十分轻柔,按得施令窈昏昏欲睡。


    蓦地,十指在不经意间,好巧不巧就碰上了施令窈隐在裙摆之下的地方。


    只几秒的时间,施令窈却被这种奇异的触感,刺激到浑身发痒发麻。


    她登时扯紧全身的肌肉,视线一瞥,眼前的人还在有条不紊地涂抹,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好似刚刚只是不小心手抖造成的小失误。


    直到这种接触发生第三次以后,施令窈终是忍无可忍,拽住段祈安的一片衣角,说:“你去洗一下手。”


    段祈安手上一顿,“不涂了?”


    她哝出一声“嗯”。


    段祈安很快去而复返,双手有了妊娠油的滋润,这会儿看着非常红润,撑上床面的那一刻,惹得施令窈忍不住侧目过去。


    她本来都已经打消掉了借涂妊娠油,缓解与段祈安那种不尴不尬气氛的念头,岂料这人不费吹灰之力,又将这把大火燃了起来。


    身旁传来男人的声音,“要休息吗?”


    太礼貌了。


    一时间,施令窈觉得自己又禽兽又下流。


    短瞬过后,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倾身抱上段祈安的脖子,偏头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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