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41章种瓜得瓜,种果得果


    41章——种瓜得瓜,种果得果


    “既然有错,干脆就别听教练的话了,把自己当成最好的证明去反击他,让他也见识一下落败的滋味——”及川彻说。


    “!”九里绘眼睛一亮,追问道,“你也觉得是教练的问题?不认为是我这个人的错误吗?”


    “引导队员是教练的职责之一,要是他什么都没做,只一味地否认你,那就是他没有做好分内之事。”及川彻耸耸肩,“而且现在跟我聊天的人是你啊。”


    “如果你的教练哪天逮到我,说不定为了逃命,我就毫不犹豫地说出符合教练心意的说辞了。”及川彻故意很轻浮地说。


    九里绘眨了眨眼,没听懂这个需要脑袋才能够理解的冷笑话。


    掠过这个话题,九里绘觉得他挺有趣的,想露出一个表示友好的笑,可惜失败了。


    接下去,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学长,退后点,小心别把衣服弄脏。”九里绘再次出言提醒,下一刻,笔在她的手中扭转发力,颜料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线。


    洒出去的颜料落在已经完成的画像上,化为了图画中央的少女握在手心、肆意飞扬的绸带。


    “就我目前的想法,教练是狗屁,竞技是狗屎。”九里绘咬了咬嘴唇,不满地宣泄情绪,“但是一码归一码,这些都和要上场参赛的选手无关。”


    “即使不上场,我也是社团的一员,是队伍的一分子,我能做无数多的事情去尽全力支持她们。”


    说到这,九里绘突然抛笔一跃而下,将及川彻吓了一跳。


    那样的高度,她直接踩着梯子起跳,身形仿佛在半空中停滞了两秒,随手甩出去的笔在下坠过程中反手重新攥住。


    稳稳落地,挺胸擡头,气质别具一格。


    九里绘的身体在说话期间不断向前倾,自问自答:“为什么要证明?没什么好证明的。”


    “就算我做的这点小事情没起到任何作用,依旧受到队伍排挤,不被承认是团队中的一员,我也会干到底。”她说。


    及川彻一愣,在思绪回转之前问道:“为什么呢?”


    “因为这是我的事情,不会受到除我之外的任何影响。”九里绘语气坚定,发狠地说,“除非我放弃它了,对它彻底没有了兴趣,不然无人有资格动摇我!”


    “不会被人看见和我有什么关系!?”彼时,国中一年级的九里绘骄傲自大地放话。


    她竖起拇指点向自己,又伸出食指朝及川彻点去:“在这片土地上,我永远都在看向自己!”


    那是一个怪物。及川彻心想,兴许用野兽来描述也不为过,仅仅凭着生命的本能在行动。


    思考过程中,他没有停止观察,忽然间灵光闪现,一股奇怪的动力促使他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


    “九里绘,一年级。”


    吼,果然是她呀。


    “我是及川彻。”见九里绘没什么反应,及川彻确定她不认识自己,继续补充,“三年级,现在是男子排球部的队长。”


    “captain啊。”九里绘不熟练地温习起英文单词,“好,不错,听起来挺厉害的。”


    “岂止是厉害?”及川彻没忍住说道。


    在九里绘面前,他可以忘掉令人不快的比赛结果,全心全意地为自己感到自豪:“我和我的队伍都是相当的厉害!”


    九里绘点头:“我知道了。”


    及川彻伸手邀请:“就当换个心情,别管什么会放屁的教练了,我带你去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好队伍。”


    也不知到头来是谁带领谁换走了坏心情。


    第二天,介于今年的最后一次大赛结束,来参加排球部活的三年级生寥寥无几。


    岩泉一就是其中之一,他已经考虑好了,高中也会继续打排球,不能放任球技生疏。


    与及川彻身后的女生对上了眼神,岩泉一问:“及川,你在搞什么鬼?”


    “她不是我的粉丝啦,是新认识的朋友。”及川彻解释道,“只是来参观,让她体验一下什么叫作排球的团队精神。”


    他叉腰:“当然,若是能够顺便理解及川大人的魅力就再好不过——”


    “等一下!”九里绘打断。


    话还没讲完,九里绘从背后绕到前面,站在两人中间,直勾勾地盯着岩泉一:“请——”


    及川彻懵了:“?”


    岩泉一疑惑:“请?”


    “请多指教,岩泉学长!我崇拜您很久了,请让我当您的粉丝!”九里绘兴冲冲地鞠躬。


    及川彻瞪大眼睛:“哈?!”


    *


    在及川彻备受冷落的三分钟里,面对岩泉一,九里绘神采奕奕,用着他从未见过的开朗性格快速讲述了对岩泉一的崇拜过往。


    起因大概是体育社团里津津乐道的身体素质全能比拼。


    一群精力过剩的体育生们想要彰显自己的强大实力,碍于不同社团的练习项目不同。所以翻来覆去能相对公平比赛的只有那么几样。


    力量、速度、耐力等等。


    北川第一中学不知道第几届的扳手腕大赛中,岩泉一当之无愧地拿下了男子组第一。


    与此同时,站在窗外目睹这一切的九里绘怦然心动。


    作为扳手腕大赛女子组的第一名,她冲进了教室,不假思索道:“请和我比一场。”


    岩泉一本来是想拒绝的。


    理由很简单,不同性别最直观的差异在于生理结构,这有违公平。不然那些和体育运动相关的比赛也不会用性别来区分赛道了。


    可是九里绘很执拗地说:“我很想比,你要是纠结的话,我们用左手,我的左手力气更大。”


    思考片刻,岩泉一同意了。


    随着同学的一声令下,比赛开始,岩泉一没有留手,全力以赴。


    浑身上下的肌肉全部绷紧,九里绘狠狠使劲,手臂上的青筋差点暴起,坚持了整整七秒钟,手背才被摁倒在桌面上。


    “我输掉了,谢谢你愿意和我比赛。”九里绘鞠躬致谢,然后在大喘气中发出了一声满足的轻笑,“好开心。”


    “岩泉学长的力量果然很强。”她说着,身边仿佛散发着数朵小花,“我会以岩泉学长为榜样,不断增进肌肉的。”


    当时,岩泉一莫名其妙地收获了来自学妹的一大堆夸奖,有些不太好意思。


    他用前辈的口吻给出回应:“那就加油吧,每天坚持锻炼健身,该努力时努力,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九里绘疯狂点头,将这句话当作名言牢记在心:“是!”


    并在许多年后,仍然将这句话作为自己的生活格言之一,反复诵读。


    镜头拉回到蹲角落满脸怨言的及川彻。


    “这不科学。”他碎碎念,“居然有人会喜欢小岩?小岩根本不是什么受欢迎的人啊。”


    岩泉一不予理会,很快,他和九里绘两个人的聊天已经进展到了「排球是什么有趣的东西」上。


    对于自己偶像所专攻的领域,九里绘产生了一定的好奇心。


    今天是排球部每周一次的惯例休息日,没什么人在训练。于是岩泉一给九里绘留了一筐排球,让她自己试试看。


    九里绘从里面抱出一颗三色球,专注地低着头,眼睛仿佛要将它盯穿。


    及川彻起身走过去:“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和排球进行脑电波交流。”九里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有时候,我在面对球类项目时,会觉得它们想要和我沟通。”


    “所以这些年来,我接触过许多体育球类,篮球、乒乓……每当第一次摸到球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很有仪式感的事情,来回应它们。”


    “这算是一种玄学吗?”及川彻摸摸下巴,“不过倒也正常,就算是世界级别的选手,也都有临上场前的仪式感,只有完整地做完一遍,才会让自己安心。”


    好熟练,他相当有经验啊。


    “我知道这个。”九里绘用下巴抵着球,继续说,“在一些更罕见的特别时间里,我觉得它们还会反过来,教我的身体怎么去击打它。”


    及川彻顿住,无法理解:“等等,这就很怪了吧!?”


    “很奇怪吗?”九里绘反问道,“其实我的大脑一直都很吵,不管是画画的时候,还是做体操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去幻想这个世界。”


    “然后,我就会放弃身体的操控权,随便怎么动,任凭脑袋去注意周围的地方。”


    “像这样。”


    话音落下,九里绘将球高高抛起,伸出手臂。


    天花板的灯光下,及川彻擡起头,缓慢地睁大眼睛,思绪追忆到不久前看过的排球选手采访视频。


    当一名二传手最需要的才能是什么?


    广阔的视野,华丽的技术,清晰的头脑……都不是的,这些通通可以用后天的反复练习来改进。


    但是有一点,是在没经过任何练习的前提下,可以最直观看出来的才能。


    那就是跳跃的滞空感。


    九里绘想象着自己在完成某个特别的体操动作,蹬地跳起。


    像是有着牵引力一般,她完全是不经思考的起跳和出手,指尖轻轻一触,将半空中的排球停留在那个位置。


    接下去本该是扣球的一步无人接手,九里绘落地,跑到网后去捡滚走的球。


    又因为不小心跑得太快,脚尖比手先触球,排球被二次伤害踢远了一些。


    恰好这个时候,门口出现了来自主练习的影山飞雄的身影。


    及川彻感受到了转瞬即逝的警铃大作,后脑勺隐约有些发麻,迟迟没有缓过神。


    世界进入静止,四周昏暗下来。


    糟糕,怎么小飞雄的视线也看过来了。


    现在该做些什么……对了,应该循着刚才的话题装作无事发生地继续下去吧。


    “绘酱!”一时心急,及川彻喊出口的音量比以往都要大。


    一边,影山飞雄望着不认识的人面色疑惑。


    另一边,九里绘跑回来询问:“及川学长有什么事吗?”


    “……”两个似乎拥有着同种特质的后辈都投来了不加掩饰的视线,像野兽那般直白又赤裸。


    那些视线像是将他牢牢钉在了舞台的中央,及川彻的呼吸短暂地停止了。


    或许是出于某种类似赌气的心理,他抱着不甘的复杂情绪重新恢复了吐息,用力冲破枷锁:“绘酱,来当我的徒弟吧!”


    及川彻语调极其夸张地说:“我要将我的发球、拦网、传球等等技术全部倾囊相授,教给你!”就不教小飞雄。


    影山飞雄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双眼亮起。


    九里绘被他的大嗓门喊得脑瓜子疼,呆呆地问:“倾囊相授是什么意思?”


    及川彻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看着眼前的两名后辈闪烁着睿智的视线,心情又随之大起大落:“……”


    北川第一的未来没救了。


    第42章42章吉祥三宝


    42章——吉祥三宝及川彻认为自己确实是冲动了,可是他不后悔,也没有反悔。


    影山飞雄闻言走到两人面前,眼神中透露着期待:“及川学长,请也教导我一下发球的技巧吧!”


    “才不要,你自己到旁边去玩啦小飞雄。”及川彻朝他吐舌头,重复做着幼稚的挑衅动作。


    九里绘一头雾水:“谁?他叫飞鱼?”


    “绘酱,你的耳朵会选择性过滤单词吗?”及川彻默默吐槽。


    没想到九里绘同意了这个说法:“是的,顺便有时会选择性遗忘脑袋里的东西。”


    国中一年级的影山飞雄尚且没有什么人际交往的常识——恰好国中一年级的九里绘也没有。


    那时候的他满脑子只有排球那时候的她满脑子只有体操。


    即使是碰到不认识的人,听到对方喊错自己的名字也没有纠正的想法。


    影山飞雄看着自己手中的排球,心中若有所思。


    反正只要记住眼前的女生是和及川学长一起出现的可以了……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及川学长说了,愿意把排球技术统统教给她。


    意思就是以后有机会的话,自己也可以向她求教!


    想到这,影山飞雄眼睛亮亮的,脱口而出:“学姐。”


    九里绘:“?”


    及川彻:“?”


    “我是一年级的。”九里绘指着自己。


    “原来如此。”影山飞雄在脑内快速检索着合适的称呼,“及川学长会教你排球,你是及川学长的徒弟,所以是……”


    “师…姐?”影山飞雄把自己绕晕了。


    及川彻双手比叉,厉声道:“别想靠称呼拉近关系,及川大人是坚决不会教你的!”


    九里绘立即转头呼唤:“岩泉学长,及川学长在欺负一年级的飞鱼同学。”


    岩泉一迅速出击:“哈?垃圾川你给我过来——”


    九里绘攥紧五指,举到半空:“岩泉学长,请不要大意地对及川学长使用岩拳吧。”


    及川彻神色惊恐,抱头鼠窜:“诶!?”


    此时距离国中三年级完全毕业还有不满一个月。


    *


    之后,九里绘偶尔会带着膜拜岩泉一的目的来排球部旁观。


    接着就会被及川彻眼尖地揪出来,她后来学聪明了,躲在及川后援会的人群后面,但还是逃不过去。


    九里绘用眼神表达怨念之心,看见岩泉一过来后突然变脸,一顿叽里呱啦,变成了一只嘴碎的小鸟,等岩泉一离开,她转头看及川彻后……


    立马撇了撇嘴,表情和旁边请求教学失败的影山飞雄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岩泉一:“怎么感觉他们两个有点像。”


    及川彻不可思议地揉眼睛:“完了小岩,我打排球打出幻觉来了……”


    岩泉一顺手锤他一拳:“疼吗?”


    及川彻:“当然疼诶!”


    岩泉一了然:“那应该不是幻觉。”


    及川彻:“??”


    这幅场景和对话被吃瓜群众留意到。于是在当事人不知情的地方一传十十传百。


    直到新的一周开始时,体操部和排球部错开放假,九里绘抱着画板走进体育馆。


    及川后援会的学姐们早就已经认识了她,露着亲切的笑容挥手打招呼:“九里学妹今天也来围观哥哥练习排球吗?”


    “谁?”身为独生子女,并且确信自家不会出现家庭伦理大戏的九里绘一脸茫然。


    学姐们纷纷诧异:“九里学妹的哥哥不是岩泉同学吗?”


    本想要解释的九里绘突然转了调子,开心地说:“谢谢,请继续这样误解下去吧。”


    学姐们:“原来不是啊。”


    这个时候,北川第一男排部的成员们陆续结束慢跑,回到室内。


    有人注意到里面的情况,回头喊了句:“影山,你姐姐来看你训练啦!”


    影山飞雄左看右看:“她怎么会来?”


    九里绘又是连发一串问号:“谁?在哪?”


    简短的几段对话,让她困惑的次数比上半年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


    那人用拇指朝向九里绘:“不是在这儿嘛。”


    “我确实有个比我年长的姐姐,但不是她。”影山飞雄解释道。


    九里绘双手抱臂,面无表情地照抄模板:“我确实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但不是他。”


    路过的国见英小声说:“好糟糕的语病。”


    金田一勇太郎听闻此话,终于理清了最近流传的谣言:“原来是误会啊。”


    他跟影山飞雄解释:“大家觉得你和九里同学不仅是头发和眼睛颜色很像,还有神态和气质都很接近……所以搞错了。”


    九里绘利落地追问:“你是几月份出生的?”


    影山飞雄:“12月。”


    “我是7月。”九里绘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个设定,“我以后就是你的姐姐了。”


    影山飞雄:“?”


    九里绘摊开手掌:“弟弟要借给姐姐一些零用钱。”


    影山飞雄:“不要。”


    阳谋诡计没有达成,九里绘回过头,有些期待地眨眨眼:“话说回来,我和岩泉学长的谣言可以不澄清吗?”


    金田一沉默片刻,说道:“其实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算澄清过了。”


    九里绘大为失落。


    当晚的社团部活结束时,她帮岩泉一拽走了试图过度训练的及川彻,然后拿走了他手上的排球,站到网的另一边。


    “接下来我要展示的是,及川学长教我的跳发。”九里绘长呼一口气,目光淡然,平静地抛球,助跑。


    挥臂击中球面下半部分的同时,九里绘大吼一声,回荡在整个体育馆:“岩泉学长在上,保佑!”


    这就是她选择的发球前必做玄学!


    及川彻尖叫:“好歹加上我的名字啊!这个要求很难做到吗?”


    砰!


    球如炮弹一般飞快掠过了网的上空,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砸中了墙壁,并以强劲的力道触底反弹。


    啪!


    两秒后,及川彻的头顶受到了反弹攻击,直直倒下。


    九里绘的身边散发着小花:“好,百分之两百的完美。”


    岩泉一竖起了大拇指:“最近的力量见长啊,九里。”


    九里绘快乐地跳起来:“谢谢夸奖!”


    只有及川彻受伤的世界出现了。


    *


    北川第一中学的男子排球部,不知从何时起有了队长请客聚餐的奇怪传统。


    影山飞雄为了完成给自己设立的训练目标,很少会去参与排球外的活动。何况身为队长的及川彻,巴不得离开学校后就见不到他。


    于是名额就这样空了出来,到了几天后的晚上,九里绘应邀提前抵达聚餐的拉面店。


    她也是个不喜欢也不太参加集体活动的人,但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等到部活结束,岩泉一四处寻人时,发现她因为走反路而蹲错了店门,正在面无表情地给花盆里的蚂蚁添堵,挖出了蚂蚁世界的悬崖与河流。


    回到真正的聚餐地点,及川彻不可思议道:“宫城这么小个地方还能走错路吗?”


    九里绘脱口而出:“一定是及川学长害的。”


    周围一群排球部的学长们哄堂大笑。


    “迫害我好歹找个理由吧!现在连理由都懒得找了吗?”及川彻敲桌。


    “不知道为什么就下意识想要反驳及川学长了。”九里绘实话实说,“我实在编不出来合适的借口……”


    及川彻当然没有生气,甚至兢兢业业地吐槽完才接下半句:“好累,我这一生都不需要在电视上看漫才了。”


    九里绘举手呼唤服务员,指着海报上的豚骨汤底拉面点单。


    岩泉一看了一眼,不经意地说:“今天是及川请客。”


    九里绘紧急叫停,认真纠正道:“再加十块叉烧。”


    及川彻:“喂!”


    服务员偷笑着离开后,九里绘给自己选了一个十分完美的位置,夹在墙壁和岩泉一中间。


    但是很快她就不这么觉得了。


    兴许是毕业季越发接近的缘故,靠谱的岩泉学长连话题都变得恐怖起来。


    “九里有想要去的高中吗?”岩泉一问道。


    联想到之前北川第一和千鸟山的那场排球比赛,九里绘回忆起了那名曾让她一见钟情的心动选手。


    她嗦面条的动作一顿:“暂时有一个,我打算去乌野。”


    “乌野有什么好的,绘酱追随及川大人还有小岩的步伐,来青城啊。”及川彻混入其中,指指点点。


    岩泉一理智分析:“青叶城西的社团氛围向来不错,就算不去体操队,你也可以换到其他社团,在这方面不会卡得很严格。”


    两位青叶城西准高一新生的说辞倒不是毫无吸引力,但九里绘丝毫没有被动摇。


    “我考不上。”九里绘使出了一击绝杀。


    岩泉及川:“……”


    差点忘了这茬。


    “你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可以做很多的事情。”岩泉一抱住双臂,娓娓道来,“除了单纯的成绩之外,还有保送名额,不一定是为了考入青城,还有更多选择都可以去考虑。”


    “比如就读北一的学生应该没有什么家庭上的压力,你可以去了解一下宫城县外的高中,京都和东京那些。条件允许的话,可以观望一下国外的学校。”


    “不过国外学校大多数是大学起步,太早去会有语言不通之类的问题,正好可以利用国内的高中过渡一下……”


    讲到后面,九里绘连面都不敢吃了,手抓着膝盖正襟危坐,生怕侃侃而谈的岩泉老师随时抽查。


    “抱歉。”岩泉一及时打住,“不小心说过头了,你别放在心上。”


    “没事的。”九里绘在偶像面前超水平发挥,记住了好多内容,“对了,中间提到有一部分人会选择家长读过的母校。”


    岩泉一:“你也在考虑吗?”


    九里绘思索道:“我妈妈和爸爸是白鸟泽高中认识的。”


    岩泉一:“似乎更难考了呢。”


    及川彻拍案而起:“就去乌野,乌野可太棒了!”


    “及川学长,好幼稚。”连九里绘都察觉到了真相,岩泉一肯定地点头。


    “但是幼稚得很有意思,再加上排球打得厉害,脑子也好用,在比赛中非常冷静和清醒,发球力量强,身材又很高大……”九里绘动了动筷子,头也不回地说。


    “如果及川学长的性格和岩泉学长差不多,或许我会被及川学长的帅气给迷得神魂颠倒,不知天地为何物吧。”


    九里绘叹气:“可惜及川学长已经是这种性格的人了,很难让我再体会到帅气。”


    “总之是在夸你。”岩泉牌翻译器上线。


    旁边人笑得不行,拍了拍及川彻的肩膀:“实在不行的话,及川你毕业典礼那天表演节目,把岩泉和九里学妹一起叫上吧。”


    及川彻气得话也说不出来。


    演什么?现场表演漫才吗?!


    他不要面子的嘛!


    第43章43章洞察,发掘,最后是诞生


    43章——洞察,发掘,最后是诞生临近期末考试,九里绘像极了一朵枯萎的花。


    近阶段主科成绩加到一起的总和刚到她的身高,体育课倒是照样满分,美术课和音乐课紧随其后,家政课垫底。


    “为什么会有女生的家政课成绩烂成那样啊——”


    背地里嚼舌根的声音传到九里绘的耳边,她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隐忍二字,当即说:“放学后,校门口见。”


    那人吓得当天狂敲班主任办公室的门,被班主任以「没事找事」给请回去了。


    “九里虽然不擅长社交,但也不至于和你口中描述的那样,特意约出来揍你一顿的。”班主任连连摇头,“别再瞎猜了。”


    “可是……”


    班主任:“没什么可是的。”


    “如上,我路过的时候碰巧听到了这样的对话。”及川彻忿忿不平地说,“该怎么教训那家伙好呢……”


    岩泉一想了想:“让他自愿负荆请罪?”


    “小岩好可怕。”及川彻撑着下巴,表情严肃,“理想情况下我也希望是这样。”


    “但毕竟绘酱还要和那家伙当一段时间的同学,至少场面上不能做得太过分,你说是吧?”


    九里绘由衷地感慨道:“社交,好麻烦。”


    “小岩,我好像感受到绘酱独有的冷空气从我背后凭空出现了。”及川彻一秒切换到不正经的语气,“救命,请救救我。”


    “你原本打算约那家伙到校门口做什么?”岩泉一问。


    九里绘:“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我心情不好,揍他一顿……”


    及川彻欲言又止:“还真的是揍人啊!”


    “还有一个可能是,我心情好,带他回我家看看冰箱里的便当。”


    “然后他就会发现,我全家上下凑不出半点厨艺,打扫方面每周会请一次钟点工,所以不擅长家政课。”


    及川彻擦了擦不存在的汗:“吓我一跳,绘酱还是能和小岩不一样讲道理的嘛。”


    岩泉一随后补充道:“你要是光揍他,容易得到学校的处分,太亏了。”


    及川彻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岩泉一:“他要是再犯,就约一个隐蔽点的地方揍,别定校门口。”


    及川彻扭头:“嗯?嗯嗯?”


    岩泉一:“最好在监控拍不到的地方。”


    九里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后来,那起事件以背地里嚼舌根的同学在全班面前向九里绘鞠躬道歉告终。


    可是九里绘没有在校门口赴约,也没有另找时间动手揍他。


    无人知道是谁做了什么事,才让那名同学心甘情愿地低头认错。


    只是暗地里做完这一切还装作无事发生的「嫌疑人」身份倒是挺明显的。


    有点像在《名侦探〇南》里面分析凶手,已知一共有三个知情人,九里绘没有动手,岩泉一有不在场证明,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及川学长。”


    “怎么了?”


    “没什么,单纯多叫叫你,希望过个几年我不会记错你的名字。”


    “我懂的,太崇拜及川大人以至于不好意思说出口,是吧?”


    “确实。”


    “?”及川彻一头撞在硬板似的直球上,他懵了,望着逐渐走远的九里绘喊,“等下,你说清楚原因啊!发生什么事了嘛?”


    不然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夸起他啊!?


    *


    谈及国中时代的偶像话题。


    事实上,崇拜岩泉一除了他本人的人格魅力非常吸引九里绘之外,还有一个理由。


    那就是她向往理想中的自己在长大后,能成为岩泉学长那样的类型。


    “这么喜欢小岩就每天黏着他呀,和我分享又没什么用。”及川彻不屑道,手指不安分地在桌板上敲击。


    “你们两个不一样。”九里绘说,“偶像要保持一定距离感,如果和偶像整天唠嗑,那种高高在上的神秘感会碎掉的!”


    及川彻已经能够抢答:“而我的神秘感……早就碎成一地了?”


    “没错。”九里绘为他的自知之明竖起大拇指,心中继续将话题深入。


    提到及川彻……肯定百分百与排球领域挂钩,和他本人的生活一样充斥着大量的排球。


    九里绘时常觉得,及川彻和排球仿佛天生就不能分割开来,并非有什么额外的理由,而是一种连她都能看出来的选择。


    及川学长一定会把自己当作是强力胶水,死死地黏住排球。


    “那就是天才了。”九里绘想当然地说,“及川学长是一个很传统的天才。”


    “你说什么?”及川彻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开什么玩笑,「天才」这个词是用来形容小飞雄那样的人吧。


    等等。


    曾几何时,也有许许多多的人称赞过他在球感上的才能,傲人的身高,和最契合二传的领导力。


    是他忽略掉了啊。


    “能在一件事情上坚持很久的人,都是天才。”九里绘说,“我的定义就是这样,无论前因后果,只要你依然在打排球,那你就是排球届的天才。”


    “我说的。”


    “从你打了好多年还没有丧失掉胜负欲和热情的时候,我就早早地猜到了。”九里绘平静地注视着他,语气风轻云淡。


    “听到及川学长你在反思和复盘,会随口把小飞鱼是个天才这句话挂在嘴边,可……”


    可及川彻也是天才啊。她说。


    那一刻,及川彻差点以为自己要完蛋了。


    他观念中最呆呆笨笨的后辈(朋友),似乎察觉到了他潜藏在内心伺机而动的阴暗秘密,悄无声息地将它挑明出来。


    然后毫无自觉地说出了一句足以让他沸腾起来的话——这句话就算再过个两年他依旧会挂在嘴边品味。


    不,还不够,至少要先反复诵读个二十年吧。


    “绘酱,你的直觉真是强到了不得了的地步啊。”及川彻捂脸说,“刚才那句话,实在是太帅气了,可恶。”


    可恶的「天才」。


    九里绘自然不清楚及川彻在刚才那番心理活动中领悟到了什么。但她能听懂字面意思,说:“谢谢,我也觉得自己很帅。”


    “很好的个性!”及川彻松开手,恢复到了原有的状态,语气夸张。


    “作为及川大人的半个徒弟,你要把这份帅气继续贯彻下去!”


    及川彻:“我会变强到让你都羡慕嫉妒的程度,以后你逢人就会忍不住炫耀「我的排球是那位及川学长教的」!”


    九里绘点点头:“好,我等着。”


    “噗呲……哈哈哈。”及川彻释然地笑出声,“行啊,你等着。”


    在此期间,他会记得。


    记得除了队友和对手外,没有人发现他,但是九里绘看见了他。


    ……


    毕业典礼当天,九里绘去凑了个热闹。


    “没抢到哥斯拉的周边……”她伤心地说。


    岩泉一惊讶:“不要破费啊!”


    九里绘迅速振作起来:“幸好我还有b方案!”


    在她给岩泉一送上毕业礼物和祝福的同时,被她带来的好友久菜和子终于得到了垂涎已久的及川彻近距离合照。


    久菜和子幸福地闭起双目,捧住相机原地升天。


    “好厉害的礼物。”岩泉一双手捧着,真诚地感叹道。


    及川彻赶紧冲过来围观:“什么东西?”


    是一张手绘画。


    那张画上有她迄今为止见过的所有北川第一男排部的成员,包括了后勤部门和教练组。


    因为空间还有剩余,九里绘干脆把常来给排球部加油喝彩的学生们和及川后援会也给全都画上去了。


    虽然有九成人她都喊不出名字,但能从生动的外貌特征中辨认出身份。


    像什么站在后排的影山、国见和金田一,身处c位的两人分别是画风全场最精致的岩泉和异常潦草的及川。


    国见英指着代表金田一的简笔图憋笑:“像大蒜头。”


    金田一:“??”


    “糟糕,有点感动。”及川彻两眼泪汪汪的,赶紧背过身去。


    “及川学长是抖m吗?”九里绘没忍住吐槽道,“我还有一份及川学长的礼物,你不要了吗?”


    及川彻整理了一下发型和衣领,重新转过身来,郑重地低下头。


    “我准备的是编了一个晚上的寄语。”九里绘说着,翻出了口袋里的草稿纸。


    情感充沛、语调起起伏伏地念道:“连及川学长都还那么潇洒(脸皮厚)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又宽敞又大,无人关心我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及川彻没绷住:“我听见你括号里的内容了哦!”


    九里绘:“但是有天,我想起了及川学长说过的话,「就算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也要继续做好自己」。”


    “我忽然意识到,某种程度上能说出这种话的及川学长,也是看见我了。”


    她擡起眼睛:“就像我看见了及川学长一样。”


    九里绘将草稿纸团成球,临场发挥:“这种感觉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多余,意外得还不错。”


    “要是我将来要交很多很多朋友,一定要认识及川学长这样的,性格乱七八糟,但不会让我觉得讨厌的人。”


    “及川学长升入高中后要早日打败那个万恶之源牛大炮,祝你们武运昌隆。”


    *


    后面的排球部全员合照,九里绘没有参与。


    等人群解散得差不多,九里绘四处张望,从排球部那群一二年级的学生堆里硬生生拽出了站在边缘的影山飞雄。


    “蓝莓头。”九里绘叫唤道。


    “?”影山飞雄困惑地环顾周围。


    九里绘换了个叫法:“飞鱼同学。”


    影山飞雄:“哦。”原来是在叫他啊。


    九里绘说:“等及川学长毕业后,你要拿后面两年的最佳二传奖,别让其他学校那个发型很丑的男的抢走。”


    国见英:“豁。”


    金田一:“影山这是被认可了?”


    影山飞雄自动忽略掉了听不懂的内容,指尖暗自发力,回复道:“好。”


    “被同学亲自送上了祝福啊……这种时候,应该回礼才比较合适吧。”某位不知名的学长掺和进来。


    影山飞雄愣住了一下,低头盯着九里绘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奋力构思。


    “你是什么社团的?”他撇嘴。


    九里绘:“体操。”


    “好,你也要拿最佳体操奖,当全国的体操冠军。”影山飞雄照搬模版说道。


    九里绘两眼一黑:“其实你可以不说话。”


    至此,及川彻和岩泉一毕业,九里绘再也没有去过排球部所在的体育馆。


    没有发现「影山飞雄」这个名字其实就是她喊了将近一个月的「飞鱼」和「蓝莓头」本人。


    而直到他们那一届国中毕业,九里绘也没有当上体操队的正选,影山飞雄也没有拿到二传的奖项。


    她(他们)的国中,结束了。


    *


    两年后,当就读乌野的九里绘在纸上涂涂画画,有时能想起那段时光中总会被她光明正大「欺负」的及川彻。


    他讲到的一些技巧九里绘有在听,但听不懂,纯粹是死记硬背。


    连姓都念错了,就是没忘记排球。


    后来等她高一自己练起了排球,有了自己的队友。恍惚间,九里绘逐渐变得能够理解及川彻的那份自豪。


    那种「我和我的队伍都是相当厉害」的愉快心情。


    当她望见空中三色球的旋转,再一次让十根手指同时发力将球托起的那个瞬间,触发了埋藏已久的记忆。


    仿佛是一把独一无二的钥匙,引领她将国中原本无法理解的片段,一次性通通解放出来。


    “绘酱,你要不要来打二传?”及川彻一本正经地问道。


    九里绘听进去了一点,但不多:“理由?”


    “拥有才能,对你来说肯定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及川彻笑了笑,用自己也能听懂的方式说,“因为你既有才能,又很容易成为自己定义下的天才。”


    “等你站在球场的中央,调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去迎接比赛,那些你所掌控到的东西,会汇聚到一起回应你的。”


    国中一年级,岩泉一告诉她如何用手臂垫球,及川彻教她发球和托球的动作。


    高中一年级,西谷夕努力按照他的经验让她逐步拥有快速适应接球的能力,影山飞雄分享了身体的修复和保养技巧。


    中尾葵克服内向,拼尽全力向她发出邀请:“请来参观女子排球部吧!”


    才有了今天。


    这就是「过程」。


    它们流淌在时间线上的不同分支,最终聚集到一处,汇入了名为九里绘的汪洋。


    是所有的经历塑造出了一个人的生命律动,并非是「结果」决定了ta的全部。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记忆中的及川彻倏地伸手向她指去,眼中透出一抹锐利的光芒。


    “难道这样有趣的「过程」,绘酱不想自己亲自体验一番吗?”


    “九里!”


    *


    2012年6月2日,ih预选赛排球第一轮(女子组),乌野vs松丘山随着道宫结的高喊,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后排。


    观众们也提起了精神:开局的跳发球压制,乌野会如何应对?


    碰!


    九里绘毫不犹豫地朝着预估的落点单膝跪地,排球在手臂上砸出沉闷的重音,干脆利落地弹起,飞向网前上空。


    雪菜萝丝紧张地观察场上局势,在托球前听到身旁的呼喊:“左边!”


    好,这球一定要给——


    “砰!”井理世诚的前排左翼进攻重扣,给对面砸了个措手不及。


    恐怖的力道使得松丘山高中一阵恍惚,愣神之际,记分牌已被翻过一面。


    乌野:松丘山,1:0


    观众席上,姗姗来迟的西村纱奈赶着她的朋友们入座,又焦急地叫了几个乌野的学生和她一起挂横幅。


    “迟到了啊啊啊,都来搭把手!”


    九里绘换下场时,注意到后方传来的响动,转头一看。


    有幸见证了新赶制出来的崭新横幅甩到半空、下落,和其他学校并列悬挂在一起。


    白色的底纹,黑色的水墨字迹,上面的四个字九里绘意外地能看懂,而且让她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满足感。


    ——「不虚此行」。


    九里绘轻轻地扬起嘴角,朝着并不存在及川彻的观众席上露出一个略带感慨的笑。


    “啊,很有趣。”


    第44章44章刻在身体上、不该存在的技巧【……


    44章——刻在身体上、不该存在的技巧(三合一)


    一小时后,松丘山高中扣球得分,夺回发球权。


    这时候的比分已经来到了23:22,因为是第二局,双方交换过场地,乌野在记分牌上的位置靠后。


    而第一局的大比分,是由乌野拿下。


    分数相当接近,距离比赛结束似乎近在眼前。但乌野全员几乎没人意识到这一点。


    她们集中注意力,将视线牢牢地锁定在网的对侧。


    松丘山高中的指导老师举手用掉本局最后一个暂停,选手们聚拢在主教练身边,火速展开交流。


    借此机会,乌野女排部得以喘息,望月加代觉得自己是时候派上用场了,赶忙将队伍推到场边。


    水杯和毛巾排列摆放整齐。


    出汗的程度已经到了模糊视野的地步,粗糙地抹完毛巾,九里绘只管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灌水。


    道宫结发话:“我们有优势,别慌,所有人都不允许掉以轻心。”


    她侧过头:“萝丝你今天的状态很不错,球可以多给一点到中路,稳住就足够了!”


    “是!”众人回应。


    “我想,没有人会松懈。”井理世诚坐在长凳上,擡头说道。


    持续一个多月的魔鬼体能训练加持下,她已经能够撑满两局。何况当局势稳定时,会让月见里纱希替换上场,让她保持体力。


    “因为大家都没有多少赢的经历,所以就算身处优势,也没有什么实感,还是会胆战心惊。”井理世诚实话实说。


    雪菜萝丝拿手指随便梳理了一下头发:“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像自嘲……总之,拿下这场比赛,我们乌野就有胜场经验了!”


    她一笑,张开双臂:“大家,不会有问题的吧?”


    众人愣了一下,再次齐声:“好!”


    有栖川由梨啧了一声:“该死,牙齿咬到嘴巴了……”


    雪菜萝丝:“……”


    月见里纱希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拿毛巾给她抹嘴:“冷静点啊!不要受伤啊!”


    坏了,士气算是调动起来了,但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子被灌入了紧张焦急的情绪。


    中尾葵深有感触,她不安地看着大家的表情:“这可怎么办……”


    ——对了,表情。


    此时,待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九里绘放下水杯。


    她望向上方的应援横幅,以及带领着学生们一起拼命喊加油的西村纱奈。


    即使已经正式退出了排球部,把继续打排球这件事当成了负担,也无法阻止西村学姐来观赛的心。


    连场外的人都这么努力了,她也应该进步才是。


    她才不想落后。


    恍惚间,九里绘觉得自己似乎跨越了时空,在空旷的观众席上看见了及川彻的身影。


    【为什么要去在意别人的表情?】她曾经问。


    两年前,及川彻的手指点向四周:【不是「别人」,而是「队友」……队友怎么想都是自己人吧。】


    那时,九里绘对团体和队友的话题并不感冒,她的体育路上唯有自己一人,只是勉强把接下去的话强硬地塞进脑袋里。


    及川彻:【去观察队友脸上的表情,你可以读到几乎一切你想要知道的东西:状态,心情,想法。这一点很重要哦。】


    “我有个疑问。”于是,九里绘开口了。


    所有人的脸不约而同地转向她,一张张写满了情绪的、生动具体的脸,让九里绘逐渐拥有了思路。


    【九里:然后要怎么做?】


    【及川:帮队伍甩开烦心事,摆脱烦恼——】


    明白了,关键时刻总是很靠谱的及川学长。


    九里绘考虑完对策,正式投入实践。


    她的脸色沉重:“有一个疑问我还不太了解,想请教一下大家。”


    大家对她时不时冒出的刁钻发言有了先见之明,说:“没事,小绘你说,我们撑得住。”


    “……”九里绘抿抿嘴,用一种近乎期待的语气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打排球,允许上场挑衅对手和观众吗?你们放心,肯定不会产生肢体冲突的。”


    “……”


    “诶?”


    女排部呆呆地愣住了。


    望月加代吃惊道:“你这是…想要做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出来吗?”


    “理论上不会违规,但做得太过分的话,是会被裁判警告的吧。”道宫结居然一本正经地解答了。


    “明白了。”九里绘点点头,“不会很醒目的。”


    这番话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什么什么?小绘你又想干什么好玩的事情了?”有栖川由梨擦完嘴角的血,兴奋地问道。


    海野辉英故作凝重:“难道说——是那个吗?那个要来了吗?!”


    九里绘神色自若:“啊,是时候用我的秘密武器了。”


    替补席唯一不知情的佐佐木怜耶:“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雪菜萝丝相当捧场地跟上演技:“去吧!让她们见识一下乌野的气势,井理你也跟着学点。”


    井理世诚摇摇头,坦诚道:“性格自带的天赋,我学不来。”


    裁判的哨声响起,暂停时间结束,回到场上。


    现在是松丘山队长的发球轮,乌野后排接球的队员分别是:九里,有栖川,道宫。


    “发个好球。”九里绘清亮的声音从赛场上传出。


    观众们:“?”


    他们没有听错吧,乌野在给松丘山的发球加油?就算是友谊第一的体育竞技也不至于心大到这种程度吧……


    “……”困惑的松丘山队长多少有被分走了注意力。


    “为什么你要露出疑惑的表情呢?难道你发的不是个好球,而是个没用的球吗?”九里绘嘴皮子飞快地说完。


    前排的中尾雪菜感到背后发凉:……要来了,语言的攻击性!


    九里绘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自己额头,语调平静道:“往这里砸,要是砸不死我,就有点太没用了。”


    她膝盖弯曲,双臂展开,大吼一声:“放马过来!”


    女排全员在心中异口同声:好、好帅!


    佐佐木怜耶懵了:“不是……那是我的台词!”


    虽然不知道这算不算嘲讽,但是用九里绘特有的毫无波澜大白话讲出来,就是有一种莫名拉仇恨的感觉啊!


    如同当一个没素质的反派,好想笑!


    望月加代拽着衣角,发现了球场上的变化。


    原本徘徊在乌野上空紧张到难以呼吸的氛围,在九里绘的声音中不知不觉间消散了。


    那不着调的性格,和无法捉摸的用脑方式,总能给人带来惊喜。


    回到场上,松丘山队长纹丝不动,表面淡定地挥臂,正面上手发球。


    “一次击球!”有栖川由梨接到一传,雪菜萝丝马上调整姿势。


    井理世诚瞟见拦网选手挡在中尾葵面前以防快攻,主动喊出:“左边!”


    稍晚一步托出的高球,出现在左路的上空。


    井理世诚的起跳节奏没有对上,用指尖艰难地往下扣,被对方的自由人接到。


    松丘山进入到反击状态,取消了再次调整的环节,二传手直接拼一把,在井理和雪菜的双人最高拦网前轻轻一推。


    球在九里绘手掌碰到前先一步落地,她说:“抱歉!”


    松丘山:乌野,24:22


    有栖川由梨拍拍她的背:“别介意,还有下一球!”


    是啊,还有下一球。


    九里绘心想,从别人身上学到手臂护理和健康管理之后,她也可以爽快地说出这些话来。


    下一球继续,她不会受伤。


    现在,她将身体控制权交给了肌肉,精神集中在视野上,关注全场。


    望月加代老师正和佐佐木怜耶进行眼神交流,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在这种时候派关键发球员上场。


    有压制力的跳飘球是她们的底牌之一,在局势好的情况下本想藏一轮。


    但是现在是对面的局点了。


    “啊。”九里绘望见对面举起的手牌,机会被抢先了。


    松丘山更换选手,上场的人站在发球区。


    她站在离边界线差三步的地方,安静地抱着排球,两脚前后自然开立。


    “大概率是跳飘了。”佐佐木怜耶抱住双臂,不屑一顾。


    “看起来完全是没什么准确率的「宝宝球」嘛-而且局点的时候才换人家上来,压力那么大,太没公德心了!”她恶劣地吐舌头。


    在鸣哨的八秒快要结束前,松丘山的关键发球员抛起了球。


    助跑,起跳,五指并拢的掌跟击打在球的下半部分。


    “我来!”两道不一样的声音同时出现。


    道宫结和有栖川愣住半晌,因为神经紧绷都以为对方要接,不慎错失了良机。


    但在半空中飘晃着的排球飞到背后,边裁直臂上举小旗,示意出界。


    松丘山:乌野,24:23


    乌野方轮转,随后举起数字八的号码牌,示意替换人员。


    中尾葵下场,佐佐木怜耶自信踏入发球区,凹出造型,朝对面亮出在家练习了多年的标准恶人笑颜。


    “佐佐木前辈…她不紧张吗?在这种压力山大的局点发球……”中尾葵提心吊胆地问。


    “我想,多半是会紧张的。”望月加代说,“可是,一旦想起陪伴自己多年的技术经验,就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了。”


    “而且我觉得佐佐木她反而会喜欢这样的场面,成为全场的焦点,让所有人都看见她疑似顽劣的个性,会更加兴奋也说不定。”


    “发个好球,怜耶大人!”有栖川由梨很给力地喊话。


    第一球。


    吹哨声刚响起,佐佐木立刻上步发球,打了松丘山一个措手不及。


    自由人上手托球前,排球的高度骤然下降,突然砸地。


    松丘山:乌野,24:24


    众人爆发出惊呼:“ohhhhh,怜耶!”


    佐佐木怜耶指向天花板,狂笑:“我就是——不需要练习就能发出超级好球的天才!哈哈哈!”


    前半句乃谎言,后半句暂且不明。


    佐佐木怜耶自七岁接触排球,八岁因为兴趣原因开始练习发球。


    满打满算,目前的十六年人生里有近一半的时间里都有在练习——躲在不知名的角落,故意选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一个人拼命地练习。


    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上场之后,能够潇洒地说出那句——“我根本不需要训练就能变得很强!”


    为了那句「怜耶大人是天才啊」没有什么可以难得倒她!


    观众们:“有点吵。”


    佐佐木怜耶挤出鬼脸:“要的就是你们看不惯我的脾气,还奈何不了我的样子!”


    “再来一球,怜耶大人!”海野辉英欢呼道。


    第二球发出。


    松丘山的二传手跳至半空提前拦截:“补救!”


    副攻接球调整,然而高度够了,位置没到,第三次击球只能推过去继续过渡。


    “机会球!”道宫结上手垫起,井理世诚暴力扣球。


    松丘山:乌野,24:25


    *


    就差一分了。


    察觉到这一点后,乌野方按照惯例,下意识想要加固防守。


    道宫结眼神示意,九里绘立刻扔下毛巾和水杯,跑到场边喊:“由梨,换!”


    有栖川由梨愣住了一下,果断说:“好!”


    由九里绘换下有栖川,防止刚才道宫和有栖川同时接发球冲突的事情影响到两人的防守状态。


    “哔——”


    佐佐木怜耶的第三球,跳飘依然稳定到不行。


    松丘山的自由人吸取了教训,将球托举到高空,二传跑动托球,主攻手在后排伺机而动,起跳挥臂。


    “砰!”


    海野辉英伸臂越网将球拦下,松丘山前排的主攻手使出浑身的劲飞扑过去救球成功。


    排球回弹到网上,二传赶紧用手臂把球重新高高击起,队长看准时机,起跳,直接扣球——


    半空中,她的动作突然变化,发力的臂膀往前伸展,瞄准拦网球员身后的空地轻轻前推。


    是吊球。


    海野辉英:“!?”玩战术的混蛋啊!


    【这招,你们的队伍用过一次了,还敢再用吗?】


    霎时间,紧咬住网前不放的九里绘前脚蹬地向远跃出,伸出左臂,用虎口将球垫起。


    紧接着手掌和胸口落地缓冲,再快速爬起,回到不影响进攻的点位。


    场外的中尾葵激动地起身:“nice鱼跃!”


    为什么是鱼跃……九里绘分心诧异着,赶快将疑虑甩开,继续关注球场。


    然而,雪菜萝丝传给海野辉英后的扣球被对方化解,松丘山的进攻球再次被道宫结接下。


    她扯嗓子大喊:“别急,放慢速度,重来一次!”


    “看我!”


    让全场感到意外的是,喊出后面这句话的人是九里绘。


    球在上空高速旋转,雪菜萝丝的手却缩了回去。


    身为二传,下一次击球本该由她负责调整。可就在一瞬间,奇怪的预感在头顶发出警报。


    雪菜萝丝尽全力一瞥,余光捕捉到了身后那道骇人的目光。


    是九里绘,她在要球,而且不容许任何人违反忤逆她。


    【及川彻:有的时候…思考太多对绘酱来说是浪费时间。】


    【凭本能去行动吧——这段话的下一句是,相信你和队友们的配合,说不定能触发相当不可思议的化学反应。】


    九里绘快速助跑,踩着三米线外的后场起跳。


    “诶?乌野的自由人跳起来了……”路过的观众们陆续停下脚步,“这样下一个队员还能扣球吗?”


    “起跳时依然处于后排,所以没问题。”望月加代的心揪到了一起。


    所有的力量汇聚到十根手指上,让排球因为触碰到自己的指尖而产生新的回弹力。


    ——连同自己的跳跃一起,停滞在空中吧!


    九里绘解放了二传,让这一回合的乌野队得以调攻。


    拥有了进攻机会的雪菜萝丝假意起跳,吸引走了拦网队员的注意力。


    而在九里绘结束托球的那个瞬间,道宫结的扣球诱敌动作结束,对方自由人和后排成员的上前补位出现了失误。


    作为木头系与电波系的奇妙磁场共识,她确信,井理世诚的起跳恰好处于最高点。


    “不好,拦早了!”当松丘山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为时过晚。


    “咚!”


    排球砸落在了松丘山身后的空地。


    松丘山:乌野,24:26


    “哔——”


    哨音吹响,2比0,乌野赢得ih预赛第一轮的胜利。


    *


    “小绘!”中尾葵冲上场。


    “等等,先别碰我!”九里绘擡手阻止。


    中尾葵猜到她或许在想事情,点头:“好的!”


    一路神游天外地回到队列里鞠躬,九里绘来到网前和对方握手,接着转身…没转成功。


    松开手前,松丘山的自由人很认可地说:“打得不错,四号。”


    “!”九里绘稍微清醒过来,“你也是。”


    “可惜没有我打得好。”九里绘面无表情地说。


    松丘山队员们:“……”


    “哈哈。”松丘山的自由人笑了,“确实,而且是你的队伍赢了我的队伍,更加为自己和她们骄傲一些吧。”


    九里绘突然顿住:“你说得比我漂亮。”


    “比赛是场上六个人加起来强的队伍赢,不是我一人。”她说,“谢谢你教会我说这句话。”


    “哇,好谦虚的口吻……”自由人感到不可思议,“这种自大和谦虚,居然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吗?开个玩笑。”


    “我的名字是仓樱,仓樱派子,有缘的话,改天再见。”松丘山的自由人说。


    等到裁判离场,体育馆的志愿者开始清理场地,九里绘还未能完全回过神。


    走廊上,她坐在旁边恢复体力,在众人休息的空隙里开口:“最后的那个托球,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井理世诚看向她,“硬要挑出错误的话,稍微高了一点。”


    “抱歉,回去后我会改进。”九里绘说,“其实我觉得你能跳得再高些。”


    井理世诚点头,继续说:“但是你托的球和萝丝一样令人放心,那颗球像是停在了空中的一个位置上,只等我去扣下它,那种感觉很奇妙。”


    “好。”九里绘抿抿嘴,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出声。


    她一个人独自回忆着最后一次救球。尤其是场边中尾葵那句有关「鱼跃」的惊呼。


    是了,连中尾葵都对她能丝滑用出鱼跃这件事感到震惊,她自己也同样。


    两个月以来,为了讲究效率,她在锻炼自己作为自由人的基础能力时,总会用各种类型的翻滚和「摊饼」(滑行在地面,单手贴地伸出救球)来替代完整的鱼跃。


    她的身体……应该是不会无意识做出自己没掌握的技能才对。


    莫非是无意识地模仿身边人吗?


    九里绘立刻寻求真相,问:“小葵,你觉得我们队里,谁的鱼跃做得好?”


    “我想想。”中尾葵转头去看,“由梨的基本功很好,国中就是强校的正选队员了,鱼跃做得不错。”


    “道宫学姐和六边形战士一样,各方面都很厉害,然后就是小绘你了吧。”


    “别忘了还有你,你做得也不赖。”九里绘提醒道。


    中尾葵一愣:“诶,谢、谢谢!”


    “那么小绘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呢?”


    对啊,答案究竟是什么……


    她暂时放弃了练习鱼跃,用在体操部那会就很擅长的翻滚代替。


    不管是小葵、由梨还是道宫队长的鱼跃她都见过,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身体条件上有不同细节上的处理。


    但自己的鱼跃似乎和她们的都不一样……说不上来是具体哪里有差别,可是直觉这般告诉她。


    渐渐的,九里绘的眼睛睁大,她想到了一个很没有逻辑、又充满了玄幻色彩的可能性。


    让这具身体记住了「鱼跃救球」动作的人,把他所擅长的东西化为了刻印在九里绘身体上、不该存在的技巧。


    ——来自和她互换身体的西谷夕!


    ……


    “对不起,道宫队长,我要离队出去一趟。”九里绘说。


    “没问题。”道宫结见她焦急的样子,提醒道,“留点体力,保持心态,今天还要打第二场呢。”


    “我们第二轮的对手是谁?”雪菜萝丝问。


    刚去看了公告板的月见里纱希走回来,说:“结果还没出来,隔壁打到了第三局,好像是去年的八强秋裕和哪个学校来着,你们有人要去看吗?”


    “诶诶,居然还是八强队伍吗?我要去看,说不定下一轮就是我们的对手了!”


    “我打去年八强……真的假的?”


    “我我我!”“我也一起去!”一二年级除了佐佐木和九里外的五人纷纷举手。


    道宫结点点头,最后叮嘱全员:“下午的开赛热身前必须回来。”


    “是!”九里绘迅速鞠躬,然后头也不回地披上外套,跑出了场馆。


    来到男排预赛所在的体育馆,她四下张望,在门口找到了赛程公示,挤开几个挡在前面的人,凑近看。


    (排球男子组)乌野vs常波……啊,他们第一轮赢了。


    旁边没有认识的人,九里绘用单手握空气来自顾自地庆祝,然后掏出手机,查找置顶联系人发送简讯:


    【一件比较紧急的事,真的紧急!】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来找你。】


    发完消息后,九里绘现在场馆的外围兜了一圈,然后手机振动了两下,对面回复了一句简短有力的「好」和大概的方位。


    在男排比赛馆的后方休息区。


    九里绘狂奔到那里的时候,泽村大地和东峰旭似乎在交谈。


    由于跑动声过于清晰,等她出现在走廊的拐角处时,两人在沉默中向她投去视线,略带讶异。


    “抱歉打扰到你们聊天了,请问学长们看到西谷了吗?”九里绘顾不得那么多了,匆忙致歉后便问道。


    “没关系。”泽村大地先是正面回应她的歉意,然后说,“西谷他刚才往那边跑了。”


    指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看上去也是很着急的样子,也许是要找你会和。”泽村大地说。


    “……”九里绘见状刚想去追。


    脚步突然停在那里,她的大脑开始疯狂运作:“如果我现在跑,他也在跑,越跑越用力。到时候谁都没遇见谁,陷入某种死循环。”


    “是…数学课上的追及问题!”九里绘茅塞顿开,“所以我不动了。”


    “地球是圆的,总有一天我们能在世界的尽头相遇。”她非常满意自己的答案。


    东峰旭惊讶:“那也太夸张了吧!”


    九里绘一屁股坐了下来,眼神扫视两人。


    她双手抱臂,很自然地说:“大地学长很令人安心,一般情况下不需要我们担忧,就算需要了我也做不了什么。”


    “那么,旭学长呢?”


    第一轮比赛还近在眼前,九里绘目前的思路沿用了比赛期间的状态,也就是拼命动脑子。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泽村大地和东峰旭的举止神态,仿佛领悟到了什么,猛地扭头对准东峰旭。


    心中默念:表情……要去理解别人的表情。


    听见九里绘相当直白的问句,东峰旭的心情如同五味陈杂。


    “连九里学妹也察觉到了啊……其实没什么,只是在想第二轮的对手。”


    “你们第二轮要打谁啊?”九里绘询问。


    东峰旭:“伊达工业。”


    “哦,我听说过那个学校,好像有一个很有名的特征叫……”九里绘尽力回忆,“铁胃的伊达工!听上去非常能吃。”


    泽村大地立即打出一个:“?”


    “是铁壁吧!”东峰旭边吐槽边纠正。


    九里绘点头如捣蒜:“对了,铁臂……铁臂阿童木那种类型吗?手臂得有多硬啊,影山的跳发也能随便接住吗?”


    “噗呲。”东峰旭突然笑出了声,连带着泽村大地也放松地笑了起来。


    九里绘不解地歪了歪头,觉得两人的笑点真是奇怪。


    不过能够让大家…尤其是胆量小还很纠结的旭学长不再露出充满着愁绪的表情,那么她的发言就算有效果。


    那种表面上看大不出,实际上内心早就想把五官全都扭成一团的不安,九里绘早就发现了。


    至于她能逐渐意识到别人情绪的原因……应该就是熟能生巧吧。


    在她所属的女排部里,也有一个因为本身性格社恐又内向,而有一大堆心理活动的中尾葵存在。


    作为同班的第一个朋友,鼓起勇气邀请她去参观女排部的人,九里绘在中尾葵身上了解到的东西非常多。


    简直方方面面都是她的反义词。


    九里绘无所畏惧,中尾葵什么都怕。


    九里绘什么都不在乎,中尾葵什么都担心。


    可即便差距很大,能让中尾葵陷入自闭和烦恼的事情那样多,她们也还是在同一个排球部相遇了,并肩站上球场。


    所以说——


    “胆量小,也有胆量小的特点吧。”九里绘的思路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那样,一路畅通无阻地说下去。


    “有些单独拿出来看,怎么想都是缺陷的东西,放进整体以后,却可以变成一个能带来优势的重要零件。”


    “加油哦,旭学长,继续当一个非常有特点的王牌吧。”她上手拍拍东峰旭的肩。


    由于高度不够,九里绘还为此踮起脚尖,用力地锤了一下东峰旭的后背:“打完县决赛再见,拜拜!”


    话音刚落,她像是身后长了只眼睛一样,丝毫不带犹豫地转向了拐角处——在那里,跑了一圈绕回来的西谷夕向她挥了挥手。


    收回神,望着两个小个子跑远的背影,泽村大地大吼:“下午一点回来集合!”


    “是!”回应他的是活力满满的西谷夕。


    过了一会,东峰旭起身,他握紧拳头,表情严肃,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结果画风突变,他迅速垂下头:“好可怕,感觉那一拳把肺都快拍出来了。”


    泽村大地吐槽:“你想了半天只得出了这个结论吗!?”


    “不是。”东峰旭摇头,“感觉,我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像是听见有人亲口对我说「懦弱也不要紧,它是构成你力量的一部分」那样。虽然我依然无法放下那份拦网的阴影,却在其他领域上意外地松了口气。”


    “我好像能够理解之前菅原口中提到的——九里和西谷在某些方面很相像。”


    “无论是比赛还是生活,她都在以相当可怕的速度日益精进啊。”东峰旭感慨道。


    *


    场馆外的一个角落。


    九里绘生动形象地描述了她在第一轮比赛中使出的鱼跃,并在草坪上实地演练了几遍。


    每次的鱼跃都达不到她心中的合格分,动作生涩不说,经常不连贯,只能靠熟悉的滚翻连接。


    “所以我在球场上用到的鱼跃,绝对不是我的「鱼跃」。”九里绘高深莫测地表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诶?


    西谷夕的眼神游离,瞳孔微微放大,大脑宕机了。


    没过多久,他立刻重启了意识,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难道是互换身体的一种后遗症吗!?”


    突然间,九里绘想起了她和东峰旭的那段对话。于是伸出手指,左右摇晃:“也不够准确。”


    “要把缺陷和一切不明所以的元素都转变成属于我们自己的优点。”九里绘发动想象力,天才般地说。


    “从现在开始,「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要有这样的觉悟……不对。”


    怎么一不留神又只考虑到了自己,这可不行。


    西谷夕不在意这些细节,他很快总结出了重点:“也就是说,我的附身能给里绘提供到一些帮助,能让里绘你的身体掌握新的技巧!”


    “不是你,是我们。”九里绘执着地强调,说到一半却愣住,“也对,我的接球没有你强,不能给你带来更好的能力……”


    今天,是他们首次意识到:互换身体真的有可能在彼此身上留下痕迹。


    下午就要进行第二场比赛了,没时间让他们继续探寻规律,也更不可能临时掌握到这种新能力。


    但是,九里绘固执地认为,她有必要喊西谷夕出来,面对面说明清楚。


    因为她不允许自己掌握了西谷夕没有发觉的信息。


    互换身体是他们两人共同的责任,情报是共享的,个人意志是对等的……何况根本不需要多余的理由啊!


    他们是同伴,是挚友。(握拳)


    只有理清了思绪,当西谷夕在比赛中感知到某种异样时,才会让他心下了然——我的身体出现了奇怪的肌肉反应。


    原来不是我出了问题,而是她(九里绘)的能力在无法触及到的地方发挥出了功效。


    九里绘希望自己能够传达到这一点。


    “我……”西谷夕倏地沸腾起来,两眼放光,“那我可真是帮上大忙了!”


    “这就是我们乌野自由人的秘密武器啊!里绘!”他忍不住呐喊。


    西谷夕飞速靠近,轻轻捏住她的袖口,身体前倾:“——我也是属于你的武器!”


    九里绘一惊一乍,脱口而出:“好帅!”


    说的什、什么话啊这是?!


    属于她的…哦哦哦对,是属于她的。


    ……


    不对,怎么听上去像是西谷夕变成她的所有物了!


    九里绘的反应有些无措,赶紧把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当成垃圾踹出大脑。


    然后,她用手指紧紧地包裹住西谷夕的手腕,直视他的眼睛,发誓:“我以后,一定会给你带来新的能力——假如还会有下一次机会的话。”


    “我不会让西谷吃亏的。”


    看见那双专注的蓝眸,西谷夕将「没事我不在乎」之类的句子吞咽下肚。


    的确,他不在乎报酬,为朋友提供帮助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但是九里绘在乎,那么他就会不留余力地支持她的想法。


    “好,我等着。”西谷夕说。


    九里绘:“现在方便再给我展示一遍吗?去室内做,鱼跃还有旋转闪电。”


    西谷夕:“以及全新的旋转闪电·高级版!”


    九里绘点头:“新技能?好,我会让身体记住它的!”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考虑到预留出的赛前休息时间,九里绘及时叫停。


    临走前,西谷夕的步伐缓慢而犹豫,看向自己的左手掌心,拼命忍住一步三回头的冲动。


    果然,幸福的时光过得还是太快了。


    正当这时,他感受到背后有风经过,一道平静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表情。”


    九里绘将新学的表情观察法贯彻到底,再次抢跑到西谷夕面前,双手不偏不倚地按在他的肩膀。


    “你的表情还不算开心,因此要鼓励一下。”


    说罢,九里绘犯难地思索起来。


    自由人身上很容易有伤,所以不能随便拍打…击掌的话,他们几乎每天都会做,很可能已经习惯了,起不到很好的效果。


    需要更有惊喜感的、刺激一些的动作。


    凭借着本能,九里绘的手臂擡起,而后动作逐渐加快,双手环绕过肩膀,将西谷夕抱住。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


    三秒钟后,九里绘果断与他分离,满意地打量自己的成果。


    顺带便说出充满中二风味的鼓舞台词:“你已经收获了来自挚友的增益buff,现在,放心大胆地上吧!”


    “哦!”


    等到九里绘离开,西谷夕闭上眼睛,回忆起刚才那个短暂的拥抱。


    仿佛是直接触碰到了对方的体温与心跳,他慢慢收回思绪,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ih预选赛第二轮。


    热身的时候,西谷夕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好!到!爆!炸!


    要不是知道九里绘此刻在另外一个体育馆,他绝对会盛情邀请她来现场看比赛,然后……就算是影山跑到对面砸个跳发球过来,他也要接给她看!


    想到这,西谷夕忽然扭过头,看向上方的观众席,再格外安心地转回来。


    “怎么了阿谷?”田中龙之介问道。


    西谷夕调整呼吸,让自己进入到比赛状态。


    平静无风。


    “龙,你以前说过,如果有一个很想见到的人出现在观众席为我加油,就能够变强好几倍吧。”


    “但是就在刚才,我的想法突然变了。”西谷夕说,“我希望自己最想见到的人,不要出现在那里。”


    没有出现在观众席,说明里绘要忙于迎接新的比赛——说明了她还没有输!


    比起为他应援,称赞他的帅气,西谷夕更想要九里绘能够一路赢下去。


    即使他无法亲眼去见证。


    可是无法见证又怎样呢?


    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和他无关,却能给九里绘带去更多幸福的事物,西谷夕知道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推送至那一边。


    不,没这么复杂,因为能让九里绘开心、快乐一整天,西谷夕也会品尝到幸福。


    “我期待着能见到她,听她为我加油,但更期待她没有来。”西谷夕低下头,在沉默中重新擡起,眼神变得锋利。


    “就是这样。”


    “现在的我,状态好到无敌了。”


    (男子组)ih预赛第二轮,乌野vs伊达工,乌野胜。


    (女子组)ih预赛第二轮,新山女子vs乌野,新山女子胜。


    女排止步第二轮。


    第45章45章无法理解的心情


    45章——无法理解的心情


    “究竟是……谁看错了赛程图……”


    比赛结束后,海野辉英瘫坐在地,无能狂怒:“和我们对上的既不是秋裕高校也不是它的对手岸鸣高中,而是第一轮直接晋级的新山女子高中啊?!”


    海野辉英继续戳动自己的脸颊,又去戳旁边已经石化了的中尾葵:“我打去年预赛冠军吗?真的假的?是真的啊!”


    月见里纱希大为崩溃:“对不起!最开始看错了的人是我啊啊啊!”


    望月加代双手合十,回忆起球场上的惨状,头顶亮起了不存在的圣光:“没关系,大家。”


    两眼空洞无神:“大家,活着打完了比赛呢…这就足够了。”


    “望月老师!望月老师你清醒一点啊!”雪菜萝丝接住倒下的人。


    九里绘脱掉披在身上的外套,扑通一声土下座:“签运的锅,我认了。”


    动作姿态标准,距离切腹自尽谢罪仿佛只差了一把工具。


    “小绘你不要死啊,这种事情不要啊!你要振作起来啊!”有栖川由梨大喊大叫。


    “……”正要退场的观众们纷纷身体后仰,慌乱地看向四周,思考该如何跟别人解释自己目睹了这场比赛……的赛后「惨状」。


    那已经不是惨状的地步了,是地狱啊!


    太奇怪了!怎么会有学校的队伍输了比赛后变成这副样子?


    有一部分观众原本想留下来,为第二轮就碰上去年冠军队的乌野安慰几句或者鼓励一下,现在看起来完全不需要。


    一般情况下比赛输了,大家会失魂落魄。但是把第二轮当成决赛打就是特例了。


    她们发狂,但没有哭号;她们难过,但没有落泪。


    有的只是阴暗地爬行、满场乱跑、扭动、翻滚、扭曲、激烈地蠕动……


    彻底癫狂!彻底癫狂!


    观众们:“……”


    拯救乌野暂停,谁来救救他们!乌野的女排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好了,大家!”为首的小个头队长(道宫结)厉声喊道,中止了这场闹剧。


    见效果不明显,道宫结忽然擡起手臂,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用力打在了她的脸颊上。


    对自己好狠!


    九里绘浑身一哆嗦,想起了当初被罚出去禁止训练的恐惧,立刻站起身来,和其余人迅速排成队列,并抓起外套,拉起拉链。


    全员:乖巧.jpg


    “都冷静下来。”道宫结说道,“现在,大家的心情应该能恢复过来了吧。”


    “是。”雪菜萝丝小声补充,“发疯真的很好用,一下子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那就不要再打扰到别人…收拾自己的东西,尽快离场。”


    道宫结看见望月加代向她眨眼比划,于是继续道:“班车下午会统一来,回去前自由活动,可以去旁观其他比赛。”


    “就这样,解散!”


    随着道宫结的话音落下,选手逐渐离场,观众席陷入沉寂。


    工作人员来到球场中间收网,清洁地面,九里绘站在侧门外一声不吭地观察这般景象,直到面前响起哐当一声。


    场馆关闭的大门宣告了今天的赛事完全结束。


    预赛的第一天,她在排球部的第一次ih比赛结束了。


    “西村学姐,你来了啊。”九里绘和从观众席走下来的西村纱奈打招呼。


    “小绘——”西村纱奈称呼她的名字,在纠结一番后给了她一个拥抱。


    “结和萝丝…大家的心情都很难过,我没敢和她们搭话,只敢和你说。”她道,“比赛输就输了,别被已经结束的东西所束缚。”


    九里绘埋在西村纱奈的衣服里,声音闷闷的:“我没有难过。”


    西村纱奈缓慢地松开手,说:“我知道,所以这支队伍也只剩下你能保持清醒了!”


    她听到自己说出口的声音,犹豫地问:“小绘还会生我的气吗?”


    “如果西村学姐指的是新生训练赛的事,我把过程忘得快差不多了。”九里绘摸摸刘海,实话实说,“只记得我在球场上注意到西村学姐的身影时,心情很棒。”


    “相信大家一定都是这样想的。”


    “谢谢你的安慰。”西村纱奈垂下的手暗自发力,握拳,“即便我已经退出社团,没有了打排球的理由,我也想继续看着你们打下去。”


    “下次,我还会来看你们的比赛。”


    “是我们。”九里绘纠正。


    “好!是大家的比赛。”西村纱奈坚定地说道。


    告别了西村纱奈,九里绘沿着走廊漫无目的地走了会,迎面碰上了其他被淘汰的学校。


    她们的脸上挂着崭新的泪痕,悄无声息地离开。除了脚步声外,似乎没有什么声响再能证明她们曾经来过。


    可是——九里绘迟疑地低下头,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体验不到难过的感情。


    拿下胜利固然能够让她高兴,甚至当她意识到自己在和冠军队打比赛时,那种心底一闪而过的兴奋,在球场上的每分每秒,心跳声都是剧烈的。


    但是她无法对这次落败作出明显的回应。


    九里绘摇了摇头,把烦恼甩进旁边的垃圾桶。


    算了,先把这些想不通的东西存档归类,储藏在大脑的某个角落,到时候再拿出来深入思考下去吧。


    不知道男排那边的第二轮比得怎么样了,她要去看——


    思考完毕,九里绘准备从后门绕去别馆,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她停下步伐,背靠墙壁偷听,脑袋小心翼翼地探出去。


    是道宫结和雪菜萝丝。


    “话说起来,这也是我们升入三年级后遇到的第一个意外吧……真的没有比「第二轮打决赛」更意外的事情了。”雪菜萝丝用平常开玩笑的口吻复盘起来。


    道宫结轻轻应道:“嗯。”


    “第一局是25:6,第二局却是25:12——也就是说我们在短短的几十分钟内达成了质的飞跃,足足变强了一倍呢,嗐,也不算没有收获吧?”


    道宫结仍是低着头:“嗯……”


    雪菜萝丝的声音越说越轻,直到道宫结终于忍不住释放出情绪,响起了泪水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夹杂着频率失控的呼吸与抽泣。


    “放心大胆地哭吧,道宫队长。”雪菜萝丝给她一个拥抱,力道轻、有节奏地拍着她的后背。


    “我们个性呆萌的小结为了撑起靠谱队长的人设,连眼泪都不敢在队员面前掉啊。”她说,“但是,你怎么可能骗得过我呢?”


    雪菜萝丝无奈地笑了:“拜托,我们从一年级就认识了,天天被前辈们教训,自尊心还不允许你在前两届的坑货队长面前掉眼泪。”


    “综上所述,言归正传——”


    她忽然转了个调子,用一种相当狡猾的口吻说:“你要是连…连这样的失败都撑不过去的话,就该好好防范一下我了哦!”


    “你要是哭完还打不起精神来,我就把你踹下去,一个人霸占正副队长的位置,然后…然后在队伍里搞独裁!”


    雪菜萝丝的眼眶红润,吸了吸鼻子,强振精神:“等我趁机坐上队长之位,你可就没法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鼻子了!”


    说到最后她还是有些不忍心了,自己也在一个劲儿地掉眼泪,用充满鼻音的哭腔强调:“听见没有啊?”


    道宫结「哇」得一下哭得更大声了,用力地回抱住她:“肉丝——”


    “是雪菜萝丝不是雪菜肉丝啊喂!”骂骂咧咧。


    “今天的晚饭,就决定吃雪菜肉丝盖浇面!”道宫结大喊。


    雪菜萝丝:“你这家伙…别只想到吃饭的事啊,回去还要开会不是吗?”


    道宫结飞快抹眼泪,幡然醒悟:“对哦!”


    九里绘没有出声,安静地转身离开。


    *


    “乌野第二轮打完了?哦,已经赢了啊。”九里绘临时逮住一个工作人员,问道,“那他们现在哪里去了?”


    工作人员无奈:“我不认识他们,怎么会知道……”


    “你说得很有道理。”九里绘摸了摸下巴,左手敲右手。


    寻找男排队伍的雷达,启动!


    启动…没法启动,她再粗神经也不会长出这种东西。


    科技使人进步,九里绘翻开手机盖,劈里啪啦一顿敲。在消息发送出去之前,她听见了身旁女生们的齐声尖叫。


    “有女孩子的地方就会有野生的及川学长出没,然后岩泉学长就会丢出宝可梦球,狠狠地砸晕及川学长。”


    九里绘默默背诵口诀,带着她的挎包走进观众席。


    果不其然,青叶城西的比赛还没结束。


    更巧的是,她在离青城比赛球场最相近的前两排座位上,找到了乌野男排的队伍。


    “打完第二轮就来看岩泉学长的比赛了吗?”九里绘自说自话地在后面坐下。


    影山飞雄十分流畅地接话:“第三轮的对手是及川学长他们。”


    “咦?”九里绘突然意识到,“我提青城说的都是「岩泉学长的队伍」,你说的是「及川学长」……难不成你是及川学长的粉丝吗?”


    影山飞雄:“不是。”


    九里绘放心了一些:“那就好,待会我有事想和他道谢,既然你不是粉丝,我就不给你腾出优先权了。”


    过了一会,她略带犹豫地追问:“你是岩泉学长的粉丝吗?”


    影山:“应该也不是。”


    九里绘满意:“太好了,我要预约岩泉学长的粉丝见面一号。”


    两人的对话太过顺理成章,以至于直到这一刻才让前排的人发现不对劲。


    “谁在说话?”田中龙之介猛地转头,大吸一口气,“九里学妹,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赌三秒。”缘下力已经能预见事态的发展,掰手指,开始倒计时。


    刷得一下,本来在最前方观赛的西谷夕用几乎闪现一样的速度穿到后排。


    “里绘!比赛怎么样?”


    “输了。”


    “我们也……诶?”西谷夕呆滞了一瞬,忽然失去了所有方向。


    他仰起脖子,望着明亮的天花板,无声无息地留下了两道宽面条般的眼泪。


    九里绘原本还在平静地解释:“其实我不在意结果如何,感觉不到伤…诶,西谷?西谷!”


    她立刻慌乱起来,晃动着西谷夕的肩膀:“为什么是西谷在替我哭啊!”


    日向翔阳也凑过来,安慰道:“等春高再一并赢回来!乌野fight——慢着,九里桑的对手是哪所学校来着?”


    “新山女子。”


    “嗯嗯……”日向翔阳对那所学校的女排没什么概念。


    还得是田中一脸沉痛地把他拉过来,提醒:“日向,你可以理解为……女排界的白鸟泽。”


    几乎相当于预赛第二轮,直接打决胜冠军赛。


    闻言,日向翔阳的代入感顷刻间拉满,也飙出了两道宽面条眼泪。


    “可恶,九里桑!”“里绘!”两个比选手本人还要伤心的声线出现了。


    乌养系心忍无可忍:“吵死了,暂停时间结束了,给我安静看比赛!”


    九里绘跟着两人一起鞠躬:“对不起。”


    *


    “明天的比赛,你们一定要当心及川学长。”


    一旦说到正题上,九里绘就会严肃起来,音调不断压低。


    “虽然我不喜欢他的性格,但除了他的性格之外,在剩下的所有方面里,我都非常欣赏他。”


    “自从我专心接触排球之后,这份感觉愈发明显,我很喜欢他的球技和智慧,前提是排除性格。”九里绘说。


    成田一仁:“竟然强调了整整三遍「除了性格」。”


    木下久志:“能让九里学妹边使劲夸边嫌弃到那种程度,也只有他能做到了吧……”


    “九里桑对「大王」很了解吗?”日向翔阳问。


    九里:“大王?”


    山口忠:“是日向给及川起的绰号。”


    “好帅的绰号,我喜欢!”九里绘眼睛一亮,顺势接下去,“「大王」是我国中的学长。”


    日向翔阳:“也是影山在国中排球部的前辈……这么说起来,影山和九里桑很早之前就是同学了!”


    月岛萤:“你才发现吗?”


    日向翔阳:“超级难猜的吧!”


    “我在国中随随便便玩排球的时候,学习和模仿的是及川学长的动作。”九里绘擡手,做出一个抛球的姿势。


    “而及川学长也愿意在休息时间里教我几招……告诉我什么时候、该怎么用大脑去思考。”


    九里绘定神:“所以你们可以理解为,我的跳发和托球,几乎都有他的指导,还有就是岩泉学长。”


    此话一出,乌野的队伍里突然间出现了一团存在感极强的黑气。


    影山飞雄立刻挤入后排的聊天:“及川学长亲自教你的吗?”


    日向翔阳也反应迅速:“意味着你能理解大王他指挥队伍的思路吗!?”


    “请告诉我们,拜托了,九里桑!”


    “好吧,我会努力的。”说着,九里绘看向西谷夕,“他的发球很厉害,我认为你一定会喜欢。”


    西谷夕兴奋地抿起嘴:“…”


    不愧是里绘,连他在想什么都猜中了,正合他意!


    “等下,你是九里同学。”影山飞雄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九里……绘?”


    西谷夕:“影山你怎么了?”


    影山飞雄低头思索:“国中一年级时,及川学长亲自教导的后辈也是这个名字。”


    西谷夕歪头:“?”


    日向翔阳跟着歪:“?”


    “那不就是本人嘛。”连月岛萤都听不下去了。


    倒是九里绘豁然开朗:“啊,你的姓也和影山飞鱼同学一模一样。”


    影山飞雄:“应该就是我。”


    九里绘:“真稀奇,我感觉你和蓝莓头长得一点也不像。”


    影山飞雄:“是嘛。”


    月岛萤简直无法想象他们的脑回路:“你们两个都是笨蛋吗?”


    九里和影山回头,异口同声道:“闭嘴,月岛!”


    月岛萤:“……”


    第46章46章仅仅只是输家


    46章——仅仅只是输家女排部回去后,开了一个简短的复盘会。


    望月加代已经很努力地讲解她记录下来的数据。但毕竟接触排球的时间短,专业程度不高,她心里也总觉得不够妥当。


    要是能找到一个专业教练就好了,她不免心想。


    其实一直都有在找,但没有很好的选择。


    毕竟要考虑到一系列现实的因素,除非对方也是真的热爱排球。不然以学校能提供的资源,很难招到合适的人选。


    剩下的时间,望月加代放心地交给了道宫结。


    九里绘一看见道宫结站在前方,镇定自若地总结成果,就很难将她与下午那个躲在后台大哭的形象联系到一起。


    这就是责任心的力量啊……亲眼目睹了前辈的可靠,九里绘肃然起敬。


    她决定将这件事当成秘密埋在心底,再破天荒地撒个小谎。要是以后有人问起来,她就说什么也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


    “我和雪菜同学两个人,会留下来继续参加春高比赛的。”道宫结说。


    众人怔愣了一下。


    干脆利落地宣布完,道宫结不让任何人有发表惊讶或感动言论的机会。


    顺便给所有队员留下了……更准确来说,是布置了回家作业。


    “每个人都要复盘自己的那一部分。”道宫结说,“只有自己发现了问题所在,才能总结经验,获得教训,复盘才会有意义。”


    “是!”九里绘跟着大家一起喊。


    带着这项不知何时才能完成的任务,她在第二体育馆快速做完了今天的拉伸,才收拾东西,跑到第一体育馆去。


    推门的时候,男排部的复盘会议还没结束,清水洁子向她招招手,邀请她站到旁边。


    九里绘向来听不进大段大段的文字理解,兴许是白天打了两场,体能消耗太多。等到恢复意识时,她的眼睛睁开了。


    怎么是醒了,她什么时候睡着的?


    “九里?”乌养系心犹豫地喊道,兴许是没想到她居然可以站着睡着。


    “抱歉。”九里绘打了个哈欠,擦掉眼角的泪花,“那我开始了。”


    *


    一口气讲完了许多话,还要和教练一起研究队形,眼睛几乎把白板盯穿,九里绘累得口干舌燥。


    结束后,清水洁子将灌满的水杯递过去:“辛苦了。”


    耳边回荡起温和的嗓音,九里绘立刻打起精神:“谢谢,清水学姐也辛苦了!”


    “最近你有什么困扰吗?”清水洁子针对性地问道,“毕竟,你刚进来的时候,脸色和往常比起来不算好。”


    “嗯……”


    要说吗?九里绘质问自己。


    清水学姐是排球部的经理,高冷女神的外表下有一颗热烈的心脏,九里绘很喜欢。而且最重要的是,学姐愿意和她一起保守秘密。


    一些……九里绘无法对同社团队友说出口的心思。


    “我的运气很差。”


    扫了周围,见四下无人,九里绘如释重负地讲下去:“虽然队伍里没人提到这件事,但我依然认为,是我的运气影响到了ih比赛的签运。”


    “我个人还是觉得上来就打冠军这件事很帅气,可我的队友们不行,她们需要一步一步慢慢接受,所以说我……”


    在清水洁子耐心的等待中,九里绘勉强找到了一个符合的词汇:“我比较内疚。”


    “面对输掉了比赛的结果,为什么我会无法理解她们难过的心情?这样的差异,会不会影响今后队伍的发展?我能做什么来快速解决掉这个问题……”


    清水洁子将手放在她的肩膀,轻轻地一握,让九里绘感受到扎实的重量。


    九里绘忽然觉得自己被安心感包围了。


    她说:“接下去的这句话由我来说恐怕不是原创。但我相信其中的一句话肯定是相通的。”


    “不要焦急,不要慌张,去拜托朋友吧。”


    九里绘先是一愣,而后脑海里飞快闪过了数名排球部成员的面孔。


    似乎自从升入高中、加入排球部以来,所有她认识的人都自动转变成了朋友。


    放到三年前,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是不可理喻的事情……说到底,是她压根就不认为自己会有很多朋友。


    就算是友人,也会因为一系列的原因而分道扬镳,国中时她和久菜和子就是如此。


    “单单是一个人做不到的话,就让大家都加入进来,齐心协力一起做下去。”清水洁子道,“许多人的强大,有时候会比一个人的强大更加令人舒畅。”


    “排球,不就恰好是这样的运动吗?”


    *


    “哔——”


    乌野vs青叶城西,大比分1-2,乌野男排止步第三轮。


    九里绘的掌心紧紧贴到一起,没有动,一直到所有人看完了青城的四强赛,她才从座位上站起来。


    提前离场,蹲守在青城大巴车的旁边,九里绘远远望见了他们的身影,起身道:“岩泉学长,可以让我借用一下及川学长吗?”


    岩泉一点头,侧过身,对旁边人说:“不要欺负后辈。”


    及川彻差点语塞,反驳道:“谁会欺负啊,我没有被绘酱欺负已经很不错了!”


    话音落下,他转回了视线。


    “说实话挺意外的……我原以为比赛结束后,你会回去安慰一下乌野的四号,结果是马不停蹄地来拦截我们了啊。”及川彻说。


    “暂时还没有。”九里绘爽快地应道,“因为比起西谷,现在的及川学长更加能派上用场。”


    及川彻颇为震惊:“什么?这属于什么类型的发言?”


    九里绘尝试解释:“也许是因为,我会将一部分念想寄存在平常见不到的人身上。所以有了瓶颈后,就想着来寻找你们。”


    “把每日的肌肉训练想象成在追逐岩泉学长,把讨厌的头脑训练擅自做主打包丢给了及川学长。”


    及川彻小声:“动脑子真的就那么讨人厌吗?”


    “我在球场上思考的时候,经常问自己——如果是及川学长在,他会怎么做?接着,再完成想象。”


    “动脑子真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情。”九里绘皱皱眉,“但是我会加油的。”


    及川彻张了张嘴,犹豫后还是选择了开口:“绘酱,自从你加入排球队以来,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天才?”


    “?”九里绘虽不太懂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里,但仍乖乖作答,“没有吧,除了一两个说我打得挺不错,让我继续努力。”


    “那就由我来当第一个人吧。”及川彻单手叉腰,撇过头,“首先可以肯定的是,我不会夸你是排球领域方面的天才。”


    九里绘耷拉下脸,没有否认他:“哦。”


    及川学长的执念好奇怪。


    及川彻指指点点:“要想夸奖你,侧重点应该在于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专注力强得可怕,从来不会质疑自己的选择。”


    “当确定了一个方向后,你会将自己的一切都倾注在这份突如其来、天降般的礼物(兴趣)当中。”


    其实不仅仅是生活中的天才,你还真是个排球天才啊,九里绘。及川彻心想。


    不然谁会如此放心地把防守重任交给一位正式训练不满两个月的新人,成为守住一支队伍下限的自由人呢?


    “这种已经埋在本性里的习惯……可以说是完全就是个怪物呢,享受人生的怪物。”及川彻平静地陈述着,“所以这样的你,无法理解队友输掉比赛的心情,不是很正常的吗?”


    “那、那么,我该怎么做?”九里绘记起了清水洁子告诉她的那番话,上前一步,“拜托请告诉我吧,及川学长!”


    如果这个世界存在系统提示音,那么此时的空气中一定会回荡起:


    【及川彻受到了来自九里绘发动的布灵布灵视线攻击!造成的效果显著。】


    “嘛……”及川彻压根拒绝不了来自后辈的请求,他抓了抓头发,稍加思索。


    “人人都会有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正如我不清楚为什么绘酱变得如此着急。”


    九里绘一知半解:“我很着急吗?”


    “嗯,你应该知道,人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吧。”


    及川彻说:“个人是成长中队伍的缩影,就像夜晚的天空。正是因为有星星在夜空中闪烁,它们之间诞生了星座,彼此之间的联系构成了璀璨星河。”


    他猜到比喻用得太过会让九里绘走神,打了个响指将她拽回现实。


    “每个人的经历、情感和努力都在不断塑造着他们的未来,而这份成长也不仅仅是个体的旅程。”


    “从彼此的成功与失败中学习,吸取教训,提升实力。无论是哪种性格的人,都能在团队中找到自己的定位,发挥出最大的潜力。”


    “你的队长和前辈们,也没有让你必须变成能迎合所有人情绪的存在,不是吗?”及川彻微笑着说。


    ——啪唧。


    眼角爆炸似的蹦出两行泪水,毫无征兆地顺着脸颊快速滑落,甚至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呜咽。


    啪嗒、啪嗒。


    “诶…诶?诶!?”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及川彻惊呆了,手忙脚乱,“怎么这时候哭?时间点不太对吧!”


    “混蛋及川,你又惹事——”闻声赶来的岩泉一跑来锤人。


    及川彻辩解道:“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九里绘眼泪汪汪,语气尽可能保持沉着冷静:“和及川学长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在宣泄情绪。”


    “这次,我们输掉了比赛。”九里会边抹眼泪,边努力讲下去,“但也只是这样,下次不会了。”


    岩泉一不动声色地察觉到了两人的话题核心,于是他说:“昨天输,不代表今天、明天还会继续输。在成长中的队伍和个人,每天都会有变化。”


    “再说了,就算早就知道会输又如何呢?你难道就会轻言放弃吗?九里。”岩泉一说。


    九里绘拼命摇头,恨不得把脑袋里的浆糊都甩出来。


    “输掉的是比赛,不是你的生命,不是你的生活。”岩泉一停顿了一下,“以我对你的了解,在你的人生中,从来不曾出现过「失败」这个词,将来也不会有。”


    岩泉一看了眼旁边:“何况与某个家伙不同,九里你到哪都会有出路,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能照样天天开心,幸福地过下去……”


    “禁止踩一捧一。”隔壁的及川彻碎碎念。


    九里绘打断:“明白了,我会赢的!”


    “哈。”岩泉一笑了,直截了当地指出她当前的心思,“不服输、不甘心吗?”


    九里绘的声线中夹杂着些许哭后的鼻音:“是,这份心情,我会永远记得!”


    说罢,她快速抹掉了脸上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喂,不准把我的外套当纸巾,你去蹭小岩的啊!”及川彻惨叫。


    “我有方向了。”九里绘忘了理睬他,继续高喊,“谢谢你,岩泉学长!”


    “我呢?”及川彻再次不信邪地指向自己。


    九里绘想了一会,扭过头说:“及川学长,这一次,先替我们狠狠地干掉白鸟泽和牛大炮吧!”


    及川彻欣喜:“这才对嘛!一言为定!”


    “不对,下次也是我们狠狠地干倒白鸟泽,不会给你们乌野的男排队伍任何机会的!”


    *


    与此同时,在某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


    从一个月前就接连放话说「赢了县内决赛就告白」的当事人,正因止步十六强而怀疑起人生。


    在这个人人都为输掉比赛而或多或少失落的境地,好消息是西谷夕很快恢复了平常心。


    坏消息是,他也同样反应极快地意识到自己还将面临一层更加惨烈的现实。


    他的、告白计划flag……


    绝对不可以!就此终止!


    为此,西谷夕特意请出了二年级的学习门面担当商讨解决方案。


    一天后,缘下力在活动室清清嗓子,拿着一张白纸生无可恋地宣读。


    “综上所述,西谷他的原话是「赢了县内决赛就告白」。但并不是说「没赢县内决赛就不告白」……”


    “所以,他折腾了我一晚上,就是想告诉大家,他要脸皮超厚地去告白了,大家掌声鼓励。”


    全场一片死寂,没人鼓掌,窗外传来几声连续不断的乌鸦叫。


    “就是这样!”西谷夕丝毫不尴尬,寻找目标,“翔阳,你是里绘的好朋友,你有什么想法吗?”


    日向翔阳支支吾吾:“可是再怎么说,我也帮不到阿谷学长什么忙,因为没有经历过……”


    “而、而且排球部的大家,都是没有交往对象的啊!”日向翔阳正声道。


    西谷夕:“!”醍醐灌顶!


    缘下力吐槽:“你应该知道,发展到今天这种局面,大家能做的只剩下在你告白失败后安慰你了吧。”


    “会失败的啊……”西谷夕轻声念叨着,随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木下久志瞳孔地震:“不好了!西谷没有呼吸了!”


    “他变成纸片人了啊啊啊——”


    这场闹剧最后在混乱中划上了休止符。


    无人在意的地方,影山飞雄好像很有收获:“交往?”


    谁和谁?


    他询问了日向翔阳,在对方爆发出「我果然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笑声后,得到了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


    “阿谷学长很喜欢九里桑,所以要去告白。”来自日向翔阳的精准概括。


    “哦。”影山飞雄点头。


    好消息,单细胞如影山都理解了这件事的非比寻常。


    坏消息,日向翔阳在解释完毕后,忘记提醒他这是一件仅男排部可知的「秘密行动」。


    于是当九里绘找他归还排球手册,顺便问男排有什么新鲜事的时候,影山飞雄脱口而出:“据说西谷学长要和你告白。”


    九里绘的表情怔在那里,片刻后变得尤其复杂:“哈?”


    第47章47章被抢占先机的告白


    47章——被抢占先机的告白


    “1年级2组的九里同学,你好,我、我喜欢你有一段时间了!”


    没见过的男生在简短的开场白后弯腰鞠躬,相当直白地说明了来意:“请和我交往!”


    九里绘:“……”他谁?


    “我们见过吗?”


    男生诚恳道:“肯定见过!大家都是同所学校的同级生,总会擦肩而过几次,可能九里同学对我没什么印象,不过不要紧。”


    男生继续说下去:“我的名字是多角竽头,来自1年级5组,是抱着想要和九里同学交往的目标前来自荐的。”


    自荐…自荐什么东西啊?九里绘彻底懵住。


    “我对九里同学一见钟情了。”


    邦得一声,九里绘迅速接下了这一击直球,并表示力道太弱了,还需额外练习。


    “心里的声音告诉我,我想当九里同学的交往对象,用大家常说的称呼就是……”多角竽头突然扭捏起来,“就是,男朋友的意思。”


    还行,三段话里的最后一段话她能理解,九里绘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然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九里绘不假思索地开口了:“我拒绝。”


    多角竽头心情沉痛,眉宇间皱起,伸出尔康手:“明白了,那么方便的话,请告诉我理由。”


    九里绘歪头表达不解:拒绝还需要理由吗?人吃饭睡觉蹲坑都不需要理由。


    好在九里绘对他的印象不算差,她尊重真诚直率的人,于是想了想,道:“见过不能代表什么,我不认识你,不了解你。”


    多角竽头出声打断,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所以九里同学的意思是,至少得是两个互相认识并且了解的人,才有可能发展到交往的地步吗?”


    “不。”九里绘否认,“你喜欢我这件事,本质上和我有什么关系?”


    “……”痛击。


    第二天大清早,多角竽头又来了。


    这回他可谓是有备而来,掌握了九里绘每天提早到校训练的习性,在操场的跑道上狂奔追随,坚持不懈地制造出了「偶遇」。


    “这是我的个人介绍,家庭背景概况,近三年成绩单,还有体检报告单。”多角竽头的语速飞快,口齿清晰。


    厚厚的一叠文稿纸塞进了单薄的纸袋里,九里绘用左臂托住,将它翻到最后一页。


    只见上面写着一串她完全无法理解的符号,仿佛蚊子的尸体堆放到一起。


    “等等,怎么有张英语试卷?”多角竽头不妙地喊道。


    “不好意思!整理档案的时候把昨天的考试卷收进去了。”多角竽头连忙解释,问,“我可以把它单独拿出去吗?”


    九里绘不懂他为什么一副对任何事小心翼翼的样子,分明都是他自己的东西,想拿走就拿呗。


    而后,多角竽头抽走了那张试卷,九里绘下意识扫了一眼,注意到右下角鲜红的数字——93分。


    夺少?!(瞳孔地震)


    该死!怎会如此明亮!这些试卷在发光啊!九里绘挡住眼睛。


    “你难道是成绩很好的类型?”她问。


    多角竽头脸红了一下,谦虚克制地说:“也不算很厉害……我所在的班级是升学班,有两个考试接近满分的人,我一般都考不过他们。”


    “那已经足够厉害了。”九里绘掰着手指,“我的平均分基本在二十分左右,九十多分已经是……呃。”


    绞尽脑汁地计算:“我的四倍多了,很不错。”


    多角竽头眼睛都亮了:“感谢九里同学的夸奖!”


    九里绘拍拍他的肩,继续上下打量。


    已知:多角竽头同学是个子高、学习成绩好的家伙,是否冷静理性待定。


    又已知:九里绘还喜欢直性子,要么就是力量强的猛男——性格轻浮的除外。


    眼前的男生看似符合几乎全部条件,单从理论上来说不应该是毫无机会……


    但是,九里绘就是想象不出自己会在「一见钟情」的层面上喜欢他。


    二见、三见……都不可能。


    就像她有时候会喜欢盯着男排部的月岛萤看一样,九里绘对前者的偏好完全是建立在新奇感上面。


    因为她本人个子矮、学习成绩差,又从来不知日常处事中的冷静理性为何物。所以才会对这种与自己有强烈反差感的人抱有好奇心。


    后者则是出于和自己相似的属性。


    “如果我能每科都考满分的话,九里同学会考虑我吗?”多角竽头趁机追问。


    想都无需多想,九里绘无情开口:“不会。”


    多角竽头跪地:“不!”


    “正如你说的那样,一见钟情的感觉应该是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肾上腺素在飙升,短时间内会觉得全身都充满了用不完的能量……”九里绘抱住手臂,描述道。


    “那种感觉很有意思吧,非常有趣吧。”她说。


    “是,差不多是如九里同学形容给的那样,但是……”多角竽头逐渐意识到了什么,“九里同学怎么会知道!?”“因为,我也对别人一见钟情过。”


    “no!”


    九里绘思索道:“我记得,也可以称之为「见色起意」。”


    多角竽头脸色一变,八卦之心汹汹燃烧:“请务必细说,我想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


    *


    画风仿佛一下子就变成了上午茶座谈会。


    两人抱着膝盖坐在草坪上叽叽喳喳地聊天。


    听完九里绘讲述的初见故事,多角竽头的下巴就再没有合上过。


    尤其是当九里绘提到她将那天的故事取名为「扭转天空」之后,多角竽头突然热泪盈眶:“好、好感人。”


    九里绘:“……”他怎么还哭了,搞不懂。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吐露出一句:“九里同学,果然想象力很丰富。”


    “我睡眠不好的时候也经常做梦,能做到一大堆无法串联起来的梦境。可是一旦醒来,我的脑袋就和幻想再没有任何交集了。”


    “我觉得擅长幻想的九里同学,很厉害。”多角竽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毫不畏惧地说,“所以我很喜欢。”


    九里绘目不转睛地接道:“哦,我也很喜欢自己。”


    “……”


    “qaq可我是在告白!”多角竽头快要哭了…已经哭了,“没关系的九里同学,请不要大意地正面拒绝我吧!”


    “事不过三,这次应该就算是第三次了吧。如果九里同学真的拒绝,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打扰到你的生活。”他很有原则地说。


    “事不过三?”


    所谓弄巧成拙,本想要拒绝他的九里绘听罢,内心的叛逆种子当场就能长成世界树,到嘴边的话更改为:“我才不要。”


    多角竽头:““


    “听着,我也有喜欢的人。”她细细说来。


    “我喜欢排球部的道宫队长,井理学姐,小葵,也喜欢翔阳,西谷,还有菅原学长。”


    “我有那——么多喜欢的人。”九里绘张开双臂,甩甩手像在扇动翅膀,“就是没有你口中所提到的那种喜欢。”


    这下,多角竽头终于听明白了九里绘拒绝她的根本原因。


    比起思考「喜不喜欢眼前的人」,最先让她思路卡顿的选项是「为什么会有男女朋友之间的交往」。


    对她而言,所有朋友都是她喜欢的,不分性别。


    因此,可以说九里绘是个待人从不注意性别,和任何异性相处都能够百分百游刃有余地发挥个性的生活天才。


    是他永远达不到的超水准!


    “抱歉,是我想法不周,没有考虑全面!”多角竽头见状又想要土下座。


    结果九里绘反手揪住他的领子,淡淡地压低嗓音:“别只顾着低头认错,对自己的情绪有信心,要为自己的心情感到自豪,多串鱼丸。”


    多角竽头晕乎乎的,不知所措:“嗨!可是我叫多角…竽头……”


    “挺胸擡头,背挺直,很好就保持这个动作。”九里绘说,“接下来,是我个人的一些想法。”


    “既然你喜欢想象力丰富的我,那就别管我是怎么样的,继续在这个过程中努力成长,把你变成自己最渴望、最喜欢的模样来。”


    “还有,别去纠结告白的结果了。”九里绘异常冷静地说。


    “如果告白这种东西只能单方面向我索取回应,还是一旦失败就进入了万劫不复之地的负担,岂不是……”


    九里绘顿了一下,干脆平心而论。


    “岂不是毫无乐趣可言了吗?”


    *


    上课铃声打响之前,多角竽头不知领悟到了什么,睁大眼睛,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至于他后续会有怎样的行动,九里绘不得而知。


    只是这段迅速结束又过程新奇的经历仍留有余韵,九里绘一整天都没从那种新鲜感里拔出来。


    尤其是涉及到某个她从未踏足过的全新领域……


    正如她从七岁就开始尝试解答的未解之谜:爸爸妈妈,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在一起的?


    抱着好奇与疑惑,她检索起自己信任的靠谱成年人,并在训练开始前找上了望月加代。


    简单说明了来意,望月加代郑重地拿出了她厚厚的教学记录本,感动道:“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学生向我寻求恋爱话题的答疑。”


    九里绘困惑:“这算恋爱话题吗?”


    望月加代咬紧牙关:“即使提问的本人没有意识到,那也算!”


    “好吧,望月老师说是那就是。”九里绘乖巧接受。


    “其实我认为,有时候语言上的逻辑并不比直截了当的情感抒发来得重要。”望月加代沉思道,“尤其是对九里你而言,应该是直觉和灵感占上风。”


    “不妨这样试试看。”望月加代想到了一个办法,“想象有一个人在面前向你提出交往。”


    “在你不会觉得有任何反感和困扰的前提下,不去考虑是否要接受的问题,第一时间构想出来的是什么类型的人?”


    望月加代的本意是一步步慢慢来,循循善诱,从学会理解「能够交往的喜欢」开始尝试。


    不久后,九里绘有了答案,在她准备开口前,望月加代阻止了她。


    为了照顾到学生的隐私,保守秘密,她提出:“我们去活动室仔细探讨吧,那里装修风格合适,还有辅助读物。”


    走廊尽头的活动室在非上课期间很少有人使用,里面一片昏暗,没有开灯。


    望月加代和九里绘边聊边走进去,等门拉到一半,九里绘率先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和房间里正跪坐着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望月九里组合:“……”


    武田西谷组合:“!?”


    她们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第48章48章“请和我结婚!”【一千收加更……


    48章——“请和我结婚!”


    望月加代反应过来,连忙说:“抱歉,武田老师,不知道你们正在使用这间教室。”


    大人们需要兼顾到礼仪,九里绘就顾不得那么多了:“西谷在和武田老师聊什么?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偷听吗?”


    你都说了是偷听了!两人心道。


    “里绘!”西谷夕呼唤,手头有好几个无意识的小动作频发,“我是在和武田老师聊……畅聊人生!”


    武田一铁点头,镇定自若地扶起眼镜框:“是这样没错。”


    “主要聊的是针对比赛后的心理状态调整,这一点是我作为排球部顾问应该做的。”


    西谷夕惊了,瞟过去的眼神写满:小武,好会编!好靠谱啊!


    望月加代信了,且钦佩不已:“武田老师说得对,我也会继续为了学生们改进的。”


    “我们是准备聊什么来着?”九里绘询问真家老师。


    “咳。”望月加代呛了一下,将刘海撩到耳后,连续做了好几个假动作,“我们……”


    一想到有关恋爱话题的保密性质,她有些不太淡定。


    “对,我们也在探讨赛后的心理状态调整。”望月加代一本正经。


    九里绘作势转过头,坦荡荡地问:“所以,可以一起吗?”


    西谷武田面面相觑:……


    完蛋了!


    *


    就在十分钟前。


    男排部没有不漏风的墙,不知是谁说漏了嘴,抑或是完全没有要隐瞒的打算,连武田一铁都听说了西谷夕要告白的事。


    联想到前个月黄金周集训时期,乌养系心口中「春天到了,不是指季节」的言论,这件事被他立刻提上日程。


    “西谷同学,我们谈谈吧。”武田一铁严肃道,“就当是为了之后的比赛,这也是青春期所要度过的难关。”


    掺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为什么还会有老师啊!


    西谷夕在心中胡思乱想着,嘴上乖乖回应:“是!”


    “但话又说回来……为什么小武会称它为难关啊?”他问。


    武田一铁双手交叠置于脸前,面目深沉:“如果这不配称得上是「难关」的话,想必如今那些文娱作品里的青春疼痛文学就不会那么火爆了吧?”


    西谷夕:“!”


    好有道理!


    二人来到了活动室,正襟危坐。


    武田一铁率先开口:“我不会干涉你的人生,也相信你肯定不会因为感情方面的事影响到训练,你可以为自己负责。”


    “但总是要防患于未然,需要为接受现实做好准备。”


    西谷夕:“是!”


    武田一铁擡起食指:“不妨做一个假设,比如你在比赛的前一天很不凑巧地被分手,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打击……”


    “不愧是小武!”西谷夕居然很高兴。


    接着握拳捶地,西谷夕控诉道:“同样是打击,小武你和社团那些家伙就是不一样,他们啊,讨论情节只会想到我被拒绝而不是被分手!”


    被分手的前提是告白能成功,被拒绝可就不一定能有成功这个基础了……


    武田一铁一时语塞,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问道:“冒昧问一下,你想要告白的女生名字是?”


    西谷夕毫不犹豫地回答:“九里绘!老师你应该认识她的!”


    武田一铁闻言面色微微一沉,抿嘴,表情沉重地补充道:“那我们改为讨论被拒绝的情况吧。”


    西谷夕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不要啊!小武!”


    回到现在进行时。


    随着门被九里绘一脚踢到合上,四人在活动室内陷入沉默,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唯一自在的九里绘本来就很能忍受这静谧中不可明说的尴尬,她压根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剩下三人的内心世界各自精彩。


    又是半分钟过去。


    武田一铁忍不住了,他尽可能将问题抛出去,先发制人:“九里同学和望月老师聊到什么阶段了?”


    “这个嘛……”望月加代紧急扯谎,但又没完全撒谎,“提到在和别人相处时,切记要用真诚的心去感受和交流。”


    九里绘很认真地吸取经验:“明白了。”


    “啊。”九里绘想起了现成的例子,“昨天和今天早上,有个叫多串鱼丸的和我告白了。”


    没等到她说出告白结果,有人早已经坐不住了。


    “什么!?”一旁的西谷夕拍案而起。


    *


    威胁和警示。


    彻骨的危机感刹那间爬遍了西谷夕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对了,他怎么会忘记了呢……除了他之外,肯定会有别的人领悟到里绘的魅力。


    像里绘这样美好的存在,就应该有里一圈外一圈的人围绕在她身边才对,最好再成立个「九里应援会」社团——没错,里绘就该拥有如此标配!


    可恶可恶可恶,被一个叫鱼丸的混蛋抢先了啊——


    等等,这好像不是对方的问题。


    是他为了寻找到合适的时机一直在斟酌和等待,从而错失了首当其冲的机会。


    但是,现在也不算太晚。


    霎时间,巨大的海浪席卷了西谷夕的精神世界,将他吞没到水里,就连耳边九里绘的话也变得模糊不清。


    “里绘。”


    西谷夕觉得自己正被海水包裹着,陷入了九里绘眸中的汪洋。


    “我确实,仔细考虑了一件事,想要和你说。”


    就是现在…有没有旁人都无所谓,反正早就下定决心要在ih预赛结束后说出口了。


    现在!时机就在这里!


    “我喜……”


    不对!想想菅原学长的提醒,在里绘的语境里,她会把「喜欢」这个词关联到和恋爱毫无交集的其他话题。


    不能让这种误会发生!


    因此在一瞬间,他那筹备了一个多月的说辞在关键时刻临时掉了链子。


    为了换一种说法,西谷夕一时冲动,不受控制地说:“请和我结婚!”


    ——和我结婚。


    结婚。


    婚……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西谷夕:…


    望月加代:“……”


    武田一铁:(内心嚎叫)


    用心交流不是这个意思啊西谷!直接省略中间的所有步骤义无反顾地奔向极端了啊!


    怎料在他面前的人,思路更加极端。


    “稍等,让我考虑一下。”九里绘即答,随后低头捏住了下巴,若有所思。


    两位操碎心的指导老师又震惊了,他们互相交换着目光,瞳孔都为之震颤。


    怎么还能考虑的!?慢着不对,这是真有可能成功的意思吗?!


    他们心中疑惑的同时,又隐约觉得九里绘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


    与正在凌乱的三人不同,九里绘一门心思地潜入到自己的意识中。


    她的眼神变得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从某一刻开始,脑海中不知第几遍播放到西谷夕的「求婚宣言」后,九里绘的心中掀起了波澜,过往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很快,她重新擡起眼,看向西谷夕,似乎从对视中体悟到了什么,脑袋进入短暂的断片。


    对了,西谷夕肯定不知道那件事。


    在九里绘和望月老师来到活动室前,那段有关「想象有一个人在面前向你提出交往」的话题中,她其实没花费多少时间就得出了答案。


    ——在你不会觉得有任何反感和困扰的前提下,不去考虑是否要接受的问题,第一时间构想出来的是什么类型的人?


    类型……


    幻想中的人影像是玩拼图游戏一样飞快地各个部位填补上合适的碎片,九里绘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无论怎么放上最优选,她都不会完全满意。


    那就抛开部分不谈,她直接去看整体。


    于是乎,想象中的人物轮廓做出来了。


    是西谷夕。


    ——如果是西谷夕向她告白的话,她不会感到意外,也不会像面对多串同学那样产生纠结或是烦躁的心情。


    拜托,那可是每天见面都不会让她觉得看腻的西谷啊。


    身体先是「嗖」得一下凭空出现了一股强大的能量汇入大脑,再「咻」「刷」得一下扩散到其它部位,紧接着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她的意识在这股能量中舞动,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如果让别人用语言来描述ta们感受到的世界,一定是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存在。


    但九里绘不一样。


    她的风格一直是努力打破这种障碍,把能感知到的信息攥在手心,用她自认为贫瘠又直白的语言,诉说出最真实的感受。


    这种古怪又无法形容的才能,让她总能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捕捉到那些细腻而微妙的情感。


    所以,她能很肯定地捉住那条信息,并且开口:“你说这句话给我的感觉,和初次见到你时一模一样。”


    西谷夕的心发出了一声扑通巨响,紧接着屏住了呼吸。


    心中翻涌着千言万语,每一寸肌肤仿佛都要灼烧起来。


    “自信,帅气,无所不能,仿佛走在你身边的每一天都能感受到不一样的精彩。”


    她的口吻带着些许怀念:“——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风和落日的余晖曾经向我这样描述你。”


    “之后,它们在劝我看向你、多看看你。同时,直觉也这样告诉我,它说上吧,你的灵魂不会让我失望,一定有趣得要命。”


    九里绘看向他的眼神深邃而宁静,透露出某种坚定追寻的力量。


    “但是抱歉,要是结婚的话,请恕我拒绝。”


    她谨慎又小心地开口,像是生怕自己因说法不够准确而错失了某样珍宝。


    “我的理由是……我大概也许暂时,忘记把西谷当成异性、当成男生来看待了。”她的声音带着不可动摇的力量。


    “从即刻起,不会再犯了。”九里绘发誓。


    “……”九里绘提问:“话说有没有「交往预备役」这种关系?”


    其余人:那是什么东西啊!


    在两名老师各自凌乱之时,西谷夕注意到了九里绘的眼睛。


    西谷夕从没见过九里绘那样的视线,不……或许只是九里绘往常不会对他显露出来而已。


    他是她的挚友,是一起练球的同伴,并非竞争对手的这个客观事实彻底阻断了在正式比赛的对面遇见彼此的可能性。


    所以那种相对柔和与温暖的神色,时常伴随着九里绘的目光看向他……除了今天。


    ——因为过去的他不是她的猎物。


    下意识的直觉在脑海中印入了这种古怪的想法,西谷夕忽然莫名觉得,自己不小心把告白说成了求婚这场意外,也不完全是失败的了。


    他的发言能让九里绘在短时间内迅速改变态度,开始探寻一个定义两人关系的新方向。


    正是因为有了「求婚」,才会让九里绘重新审视他。


    此刻,冷冽的目光带着浓烈的侵略意识直视过来,西谷夕体验到了成为九里绘对手的感觉,咽了咽口水,同样有点小兴奋。


    ——是猎人直勾勾地盯着她必定得手的猎物。


    ……


    他明白了。


    原来当九里绘的对手,一直是那么爽的一件事嘛!(重点完全错误)


    西谷夕豁然开朗:“里绘现在是不是在想——「如果理解告白和交往的定义能和单纯的比赛一样简单就好了」?”


    九里绘收回了忘记加以掩盖的视线,转而露出了略带惊讶的表情:“啊,被猜到了。”


    “那就按照里绘喜欢的方式来!”西谷夕果断说。


    “当成是属于我们两个的比赛,在追求的这条路上,看看谁先被告白所「击溃」吧!”


    闻言,九里绘兴奋地嘴角颤动。


    好耶,这个她喜欢!


    第49章49章代代相传的九里式追人


    49章——代代相传的九里式追人影山说的果然没有错。


    前一天,听到影山飞雄说「西谷学长要和你告白」之后的短短半分钟内,她才思敏捷地理解了一切。


    ——虽然很少会把用来指代大聪明的成语和九里绘联系到一起,但偶尔还是会有这样的时候。


    话又说回来,虽然两人一不小心燃起来了,但就结果而言,「求婚失败」也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九里绘仔细强调:“虽然我同意进行交往前的攻坚战了,但是「结婚」我还是拒绝的。”


    “我明白了。”西谷夕喃喃自语,“就结论来看告白是被拒绝了啊……”


    再怎么表面上淡定,心情低落是肯定的。


    即使西谷清楚,以他的心态,一定能够很快调整并振作起来,也无法阻止这一瞬间体会到的小失落。


    九里绘:“是的。”


    “过去的日子里,我从没想过把西谷你当成异性、当成男生来看待……真的忘记了。”


    她继续说:“既然你提醒了我,而且已经向我告白,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管。”


    西谷夕越听越意识到真正的重点所在,猛然擡头:“诶?攻坚战!?”


    “即刻起,我会把西谷当成会喜欢女性的男生。”九里绘歪了歪头,认真地补充,“喜欢我,想要和我结婚的男生来看待。”


    西谷夕震惊地合不上嘴,又结巴了:“结、结婚!?”


    “对……慢着又不对,可以把我…不、不是,不要把别的男生都当成这种类型……”


    “怎么了?难道西谷其实不想和我结婚吗?”九里绘疑惑地打断。


    “也不是!我想——啊也不是这个意思,总而言之——”西谷夕的思绪彻底沦为一团乱麻,整张脸憋得通红。


    “现在考虑结婚的事,还是太超过了!”


    说话的同时,他忽然间就着原本跪坐的姿势迅速弯腰低头,双手着地,额间砸向地板。


    突如其来的土下座,他羞赧地大喊:“我会负责的!”


    武田一铁:……


    “……”望月加代吓了一跳,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两步。


    但是很快她意识到了不妥,如果连自己都躲得远远的,岂不是只有九里同学一个人承担了吗?!


    身为九里同学在学校里的师长,在研究恋爱方面话题上第一个想到来寻求答疑的人——望月加代也绝对不会认输!


    想到这里,望月加代拉近距离,手掌贴在九里绘的后肩,严肃道:“那就请你为自己的话付出行动吧,相信九里同学……还有我们所有人都会看在眼里的。”


    西谷夕立刻应答:“是!望月老师!”


    他转过头,用着期待和殷切的眼神牢牢盯住了武田一铁,似乎在等待他开口。


    武田一铁实在有点崩不住了:“……”


    为什么现在的对话和情景,每一个步骤组合到一起都像在见家长啊!


    这算什么,新时代告白方式?他已经赶不上年轻人的潮流了吗!?


    慢着……他依稀记得,客观上来看西谷是告白失败了才对。


    可,这是正常告白失败应该有的结算阶段吗??


    武田一铁很快调整好状态,回以慈祥的微笑:“希望你们,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小武实际内心:这样说应该没问题吧…坏了,用希望这个词还是草率了,应该说由衷地祝福你们吧!啊啊啊!(惨叫)


    总之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双方都异常平和,能够顺利解决真是太好了呢。


    “会影响西谷你比赛状态的事情应该已经解决了吧。”九里绘问。


    西谷夕再次紧绷:“是的!只有这件!”


    “那么,就该轮到我的问题了。”九里绘说,“要用真心交流来解决。”


    西谷夕:“好。”


    “不管被拒绝多少次,我和西谷还会是挚友吗?”


    “诶?”


    “请用陈述句回答我的问题。”


    “这是约定。”西谷夕诚恳道,“我的答案是绝对、一定、肯定!”


    “好!”九里绘一拍地板,很有气势地宣布,“果然能让我放心大胆地表达拒绝的人,只有西谷你了。”


    西谷夕握紧拳头:“被里绘拒绝,多少次都没问题,我是不会放弃的!”


    武田一铁忍俊不禁:“好歹成功一次啊!”


    两人以常人难以想象的过程与结果,和平解决了告白被拒事件。


    *


    晚上到家后,九里绘在日历上写下备注,把今天称为「将西谷当成异性(强调)的第一天纪念日」。


    拍照,发送。


    对面几乎闪秒回了一个庆祝和撒花的表情包,过了不久,西谷夕也发来一张图片。


    图片上好像是本日记簿,新起的一面上只写了一行字:被里绘拒绝告白的第一次纪念日。


    效仿着格式,笔迹洋洋洒洒撑满了一页,像是在疯狂传达「我很好我一点都不难过我很释然哦」之类的信息。


    九里绘自然没读懂暗示,回了句:【这个命名方式,意思是说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的拒绝吗?】


    西谷夕:


    【慌慌张张把「第一次」几个字划掉然后涂满修正液,并在四周追写「多重封印」的图片.jpg】


    西谷夕:【不会有的!下一次,我会做好充足的准备,百分百成功!】


    九里绘:【百分百,那么准确?好,很有气势,我也不会认输的。】


    【下一个「追求」的回合该轮到我了。】


    敲击键盘,又狂按删除键,西谷夕感觉自己的脑袋大概是要坏掉了。


    谁会一本正经地给告白对象本人发消息说——“接下来轮到我来「追求」你了”这种话啊!


    更恐怖的是,即便是经历了如此捅破窗户纸一样的事件,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没有一丁点告白失败的真实感。


    甚至九里绘真的把告白这条战线当成了比赛的一部分。


    “这不就真的成了,无论发生何事都永远不会辜负彼此的挚友了嘛……”西谷夕将脑袋埋进枕头,发泄似的大喊。


    “绝对……”


    脑海中闪过排球场上与九里绘对练和击掌的身姿。


    “不可以……”


    眼前浮现出每一次见到她时的心动,晴朗天空一般的眼睛,给他的感觉像是汽水味的棒冰,不管看几次都会被吸引,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松懈!”


    迅速抽离幻想,拉回思绪,他紧紧地捏住拳头,重新梳理思路。


    “每一天都要比前一天更加努力地去追求里绘,不能被里绘所「击败」。”


    说着,他一头扎进被窝:“好,睡觉!”


    西谷夕不会有烦恼。


    *


    九里绘向来说到做到。


    在部活结束的傍晚,两人各自逃离了大地学长和道宫队长的死亡视线,溜到一起准备专攻练习接球。


    等天色再次变暗了一个度,他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西谷夕下意识地在旁边擡起手,却被九里绘速度极快地闪躲过去。


    恍惚之间,他回想起今日一天的异常。


    每天早起的晨跑没有了。


    里绘也不爱来拽他的袖口了,就算是黑色外套也变得黯然失色。


    不再穿着练习服跑来按着他的背一跳一跳,吵着要借他的那件黑底橘边的4号球服穿——


    咳,虽然最后一项本身就不应该发生,他自然是会拒绝的。


    他看了看自己悬在半空的手心,又看了看朝她眨眼的九里绘,终于明白了什么:“连击掌……也不可以了吗?”


    “一般来说,我会觉得和异性有经常牵手之类的举动很奇怪。”九里绘认真细究道。


    西谷夕正想咬咬牙硬撑过去,再次想起了那个和九里绘告白的男生。


    这么说来……里绘身边的异性朋友,又不止他一个。


    真的有好多人啊!


    “可是你和翔阳每次见到也会击掌的啊?”西谷夕百思不得其解。


    “对哦。”九里绘后知后觉,“翔阳,是男生啊。”


    西谷夕发出了一个问号:“肯定是男生吧!”


    “我一直把他当作是橘子妖怪修炼成人的形态。因为翔阳他体力太强,一到长跑我就比不过他,所以没考虑到这一点。”


    九里绘拿不定主意,犹豫地说:“要不,我也不去和他击掌好了。”


    “不对,翔阳并没有和我告白。”她摇摇头,颇为纠结,“西谷前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西谷夕的身体瞬间凝固,脚底像被不存在的胶水粘住了:“什么?”


    兴许是提到了两人共同好友带来的灵感,让九里绘想起了日向翔阳对于西谷夕的那个称呼。


    于是,她有样学样地喊起来:“西谷前辈啊,听起来就很有鲜明的异性色彩吧。”


    九里绘轻哼两声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的构想能力非常强。


    “西谷学长——西谷前辈。”她又多喊了几遍。


    越是喊,西谷夕后退的脚步就越是远。


    九里绘像是发现了什么小秘密那样,停在原地没有动,只是饶有兴致地观望着他的怪异反应。


    这时,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到发顶,打湿了肩膀。


    九里绘诧异地伸手去接:“天气预报没说今天要下雨。”


    西谷夕擡起头,眼中慢镜头播放着雨水滴在九里绘发梢的画面,他的单线程大脑立刻转接思路,匆忙掀开书包。


    “雨雨、雨伞,我带了备用雨伞!”


    “给!”他递给九里绘。


    九里绘接到手中,看着黑色的伞柄回忆道:“我出门没有拿伞。”


    “没关系!这点小雨我跑回去就足够了,里绘家比较远,拿伞回家吧!”西谷夕快速点头。


    九里绘对这个回答不满意,撇了撇嘴。


    咔哒。


    九里绘撑开了那把短柄伞,举到了自己的正上方,遮住了头顶。


    她和西谷夕的身高差几乎没有,伞面无需特意倾斜,除了空间狭窄一点没有其他缺点。


    现在的两人各有一半身子淋着雨,九里绘扫了一眼状况,似乎还是不够满意,她上前两步。


    再上前半步,在西谷夕快要红着脸下意识后撤逃跑前,手腕发力猛地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现在好很多了。”九里绘感慨,“真是下了一场很有故事感的雨啊。”


    “这样的天气,比西谷前辈还有意思。”


    西谷夕不由得断断续续地小幅度吸气,无意识屏气。


    伞有那么小吗?距离太接近了……


    他很想用夸张的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但是说到底,太靠近了啊……


    肩膀被死死掐住的力度不容忽视,他完全不能动,甚至连说话的分贝都不好意思喊得太大声。


    “原来如此,西谷你很喜欢被人喊前辈。”九里绘松开了按住肩膀的手,自然地垂放在身侧。


    自从学会表情观察法后,她在球场外也能融会贯通,觉得自己强得可怕。


    “这种事情是因为——”西谷夕梗着脖子,奋力开口,“是的,我喜欢,非常喜欢!”


    “尤其是被里绘如此称呼,那就是乘以双倍的效果……不对,至少是二次方!”


    九里绘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个比喻她曾经用过!


    “可恶!”她突然跺脚,伸出食指对准他的脸,“可恶的西谷夕!”


    西谷夕莫名被骂,手足无措:“诶??”


    总之先道歉:“对不起!”


    “也不准没有理由地向我道歉!”


    “??”九里绘继续说:“我会把年纪比我高的都称呼为学长,可唯独西谷你……看起来不是很在乎前后辈的等级制度,所以我小赌了一把。”


    至于理由就再简单不过了,对于她而言——


    “西谷是特别的。”


    九里绘就爱用最直白的大实话传达自己的情绪和想法。


    “我想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不断证明这一点。”她语调一转,轻快地说。


    “向全世界宣布,西谷夕是我生命中很特别的人。”


    “结果你却是最喜欢被称呼前辈的类型……”九里绘叹气,“果然,我的运气很差,这样都能蒙错。”


    “一点也不差!”西谷夕焦急地说,“能认识里绘简直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事情了!”


    九里绘笑了:“我在说我的事,西谷却在回答西谷的事。”


    “里绘以后还是按照平时那样称呼我吧。”西谷夕越说越脸红,“前辈什么的偶尔喊喊,我就心满意足了……”


    “好呀。”


    在那个尘埃落定的「好」在说出口之后,九里绘戳了下西谷夕的额头,兴致上来了继续戳戳戳,连点好几下。


    西谷夕顺势闭上眼任挨。


    “对了。”她放下手,“我妈妈说她今天有空,晚上可以邀请朋友回家做客。”


    “西谷你会来的吧。”没有问号,是陈述句。


    和学校里的那副与双方老师会面的可疑氛围不同,西谷夕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仿佛随时都可以炸开。


    这这这、这回是真的会见到里绘的家长!不要放任他的胡思乱想啊!


    “身为要追求我、向我告白的西谷前辈,会在这种小事情上退缩吗?”九里绘自问自答,“肯定是不会的吧。”


    “当然不会!我只是在、只是在……”西谷夕吞吞吐吐地说,“正在处于一种见到里绘就控制不住害羞起来的习惯!”


    说起来好可怕,里绘完全不会害羞的诶。


    好帅。


    九里绘还在戳他的脸:“好好玩的习惯。”


    “那你先继续害羞着吧,不耽误跟我来。”九里绘拉着西谷夕向前走。


    建立在轻握住手腕的基础上,九里绘又一次松开、握紧,用空出的那只手比划出了甩手铐一样的动作。


    “和我走一趟吧,西谷前辈。”


    “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叫我家代代相传的九里式追人。”九里绘欢快地说着,眼神锐利起来。


    她笑笑:“现在是我的回合!”


    西谷夕:(成为化石)(魂魄升天)


    更加容易引起误解了啊!


    可恶,告白失败了的他还是好幸福!


    第50章50章他见家长!?真的假的?……


    50章——他见家长!?真的假的?


    西谷夕认识通往九里家的路,却一次也没见过她的父母。


    凭借着互换身体时的记忆,客厅的布局和墙上挂着的全家福来推测,九里家住着一家三口,没有老人,父母好像经常在县外出差。


    再加上平常九里绘起得早,父母回来得晚,基本能达成完美错开的情况。


    这么想着,他在手机上给爷爷发去了晚点回家的讯息,收到了爷爷秒回的一个大拇指点赞表情包,真实意义不明。


    【西谷节男(爷爷):拿出你男子汉的气魄来,夕!等你的好消息!】


    【西谷夕:你在想象什么东西啊!】


    吐槽完,手机塞回外套,他继续一心一意地将所有关注点集中在九里绘身上。


    好像静静地看着她就能感到心满意足……不对。


    “里绘,我来撑伞!”不等她回应,西谷夕擅作主张握住了伞柄。


    “西谷前辈。”九里绘欲言又止。


    听到后面两个字,西谷夕在内心大声嚎叫,拼尽全力维护着表面的波澜不惊。


    “西谷……”九里绘继续叫唤。


    可惜挂在他脸侧的两排红色斜杠还是戳穿了真相,西谷夕在一声声前辈中逐渐迷失自我。


    九里绘忍不住了:“西谷夕!”


    “我在!”被喊了全名,当事人一个激灵终于回神。


    “雨停了。”九里绘走出伞下,低头看向干净无痕的路面,“这片地区没有下过雨。”


    “居然是局部地区下雨。”她小声嘀咕。


    西谷夕习惯性觉得不能让九里绘的话掉到地上,附和道:“是诶,好局部的下雨啊。”


    九里绘面无表情地扭过头看他。


    西谷夕:“……”


    他说了句超级生硬的捧哏!


    前面不远处就能看到九里家宅子的围墙。


    位于路尽头的拐角处,连接大路,晚上有时能听到暴走族半夜骑机车出来开会的吵闹动静。


    西谷夕面对熟悉的地方很有自信,脚下的步伐越走越快,径直朝着正门走去。


    然后,就被九里绘拦下了。


    “慢着,有诈。”


    “有诈??”西谷夕复述。


    九里绘眉头紧锁,锁定大门,伸出手指:“你看,门口的信箱被清空了。”


    面对西谷夕茫然的目光,她解释道:“我们家很少会整理信箱,现在都用邮件来联系,往里面放的基本上不会有什么要紧文件。”


    “所以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被塞满,满到溢出来,掉得满地都是,如果有天莫名被扫干净,就说明——”九里绘严正以待。


    “是真人游戏挑战时间的信号!”


    “?”西谷夕在大脑空白了一秒后开始跟上节奏,“哦我明白了,就是那种自制的家庭游戏!”


    “对,可以这样理解。”


    九里绘将双肩带勒紧:“我妈妈是出题人,我们的目标是潜入家中并在有限时间里找到密码,解开进入屋内,就算我们赢了。”


    “跟我来!”


    话音刚落,她小跑到旁边的斜坡,腿部发力蹬高,迅速转身一跃,手指扒住墙的边缘。


    翻墙进入后院,西谷夕效仿她的动作稍慢半拍,等到两人都成功落地,九里绘全身一颤。


    只见庭院正中心,两座篮球板间不知何时植起一棵干枯的树苗……等等,干枯的?


    枝干上没有树叶,仔细看或许能注意到连接树枝的胶水痕迹,强行构成了一个非常不符合物理学的树苗造型。


    “啊?”西谷夕惊呆了。


    他看见原本正常逻辑上应该长出叶子的部分,被七张白色裁剪纸所替代。


    凑近看,能清楚地看到纸上鲜艳的红字——无情地标注着九里绘近期所获得的考试科目与成绩。


    九里绘顿时变得生无可恋,口吐小幽灵。


    西谷夕赶紧假装没看见,把自己灭口的理由都想好了:“是……试卷树啊!”


    “没关系,这只是秘密提示,不代表任何含义。”九里绘自欺欺人道,“来找共同点吧。”


    她扯下左半部分最下方的小纸团:“化学,21分。”


    “数学,13分。”


    “不记得什么科目了,34分。”


    “……”九里绘由衷地希望自己的眼力没那么好。


    西谷夕见状加快手中的速度,严严实实地合上嘴,把试卷叠到一起。


    “都在这里了,就差最顶上的那张!”


    “等下。”九里绘眯起眼,在风中摇曳的白纸上读出,“英语……40分。”


    “看,是西谷你考的那张最高分!”九里绘高兴地跳起来,把小测卷子摘下,“超会考试的西谷前辈!”


    “也就是说,试卷树最顶端的卷子同时也是试卷里的最高分,可能是一个降序规律……”那边,九里绘努力解密中。


    而这一边,西谷夕已经完全说不出话。


    他望着从树间斜照下来的光,洒在九里绘的侧脸,让人得以更准确地将视线聚焦在她认真的神情。


    “里绘,我想——”


    牵手。


    “想和你延续原有的动作,每天都能击掌。”


    好想和你的手握在一起。


    用同龄人比起来略显短小的手掌,用作为自由人反复磨练形成疤痕的掌心。


    “什么?”九里绘一直沉浸在解密中没有听清,她擡起头,再问了一遍。


    “啊…有没有可能是减法!”西谷夕临阵脱逃,转移话题,“第一根树枝上的分数减第二根树枝上的分数,然后以此类推往下减。”


    “试试看吧。”九里绘没有多想,应声点头。


    西谷夕:“刚才是我瞎说的!”


    九里绘:“没事,游戏这种东西就该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来玩。”


    咔哒一声,她莫得感情地掰断了一根树枝,当成笔在土地上打草稿。


    计算完毕,她神清气爽地走到房屋的侧门,翻出崭新的密码锁。


    九里绘提前准备了四种组合可能性。


    但,密码锁显示这次的密码总共有八位数。


    “……”她重重地将试卷摔到地上,任由薄薄的卷子在空中肆意乱飘,“我的成绩全部加到一起怎么可能有八位数啊!”


    “不要放弃,里绘——”西谷夕绞尽脑汁,“那么是乘法?或者从左到右连到一起?”


    “乘法做不出来,连接到一块就得是十几位数了……”九里绘崩溃。


    西谷夕抱头,满脸痛苦:“为什么是数学!”


    解密游戏,让两个号称无敌、且在各自领域都享有过天才之名的人差点全军覆没。


    “喵。”


    自闭暂停,有猫叫。


    九里绘猛地收回意识,循着声音源头看去,在不远处的草坪上发现了一只黑白色毛发的幼猫。


    黑白猫持续轻叫着,慢悠悠来到她跟前,翘起尾巴。


    九里绘蹲下,试探着伸出手,黑白猫嗅了嗅她的指尖,随后用头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


    “你是来帮我们解开密码的救星吗?”她声音放缓,柔和地说。


    西谷夕闻言攥紧胸口的外套。


    好、好可爱!(不知道具体指的是谁)


    这样美好的画面似乎能让人一下子就忘却烦恼,然而下一刻——


    “莫非你也是密码的一部分!?我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九里绘瞪着猫猫,突然站直,如临大敌。


    西谷夕尖叫:“应该不会吧!”


    “不能小看我妈妈。”九里绘一脸沉痛地说,“驯服小动物向来是她的特长。”


    “上次她还专门去请来一只牛蛙放在庭院里叫,结果密码提示是蛙叫节奏形成的摩斯电码。”


    “这也可以??”西谷夕不可置信道,“知识点完全超纲,太可怕了吧!”


    九里绘:“嗯,所以那天的解密游戏是我输了,晚饭吃了牛蛙鱼锅。”


    西谷夕:“??”


    黑白猫的尾巴突然耷拉下去,也不掐着嗓子撒娇了,头也不回地绕到西谷夕脚下。


    而后纠结了一小段时间,嫌弃地走了。


    “它是不是听懂人话了??”西谷夕试图伸手挽回。


    “也许是的。”九里绘掏手机拍了照片,敲键盘,“我要把它发给芝山,长得好像啊。”


    “芝山?”西谷夕听到陌生的名字。


    “我忘记介绍了吗?他和卫辅学长一样,都是音驹排球部的自由人,训练赛时没什么机会上场,坐在教练旁边的那个黑头发。”九里绘说。


    “总之猫咪是猫猫,音驹也是猫猫。”


    “所以这是芝山同学的远亲!”她双手展示。


    猫猫毫不留情地哑着嗓子叫了两声,表示反驳。


    又是一个自由人…还是男生的名字……


    西谷夕别过头,咬着后槽牙在内心嘀咕。


    终于,黑白猫按耐不住了,它猛地蓄力朝试卷扑去,叼走了最上面的一张,紧接着像一道黑白闪电一样窜了出去。


    “密码!”西谷夕反应极快地追上去。


    一猫一人就这么灵活地穿梭在庭院的草地和小路之间,从左窜到右,从上窜到下。


    九里绘欢快地鼓掌,演技零分地感叹:“哦不,我失去了我珍贵的试卷,好伤心,好难过。”


    “是那张40分的英语卷啊里绘!”西谷夕逮住猫,在搏斗中尖叫。


    “什么!?给我交出来,可恶的猫版芝山!”九里绘脸色一变,火速加入战局。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当屋内的闹钟响起,因为解密超时而获得了真人游戏胜利的出题人九里澄子从厨房里出来,看到的大约是如下场景。


    两个黑色的人影(外套色)在欺负一只…不对。


    是一只奶牛猫把两个眼神清澈到愚蠢的人类耍得团团转,物理意义上的在后院里转圈。


    最后是西谷夕从背后偷袭,捏住了它的后颈,用力一拎,气势汹汹:“现在看你往哪里跑!”


    九里澄子找准时机开口:“打扰到你们了吗?晚饭已经做好了,我个人口味和传统有些不一样,还是觉得趁热吃味道比较好。”


    两人同时惊恐地转过头。


    “妈妈!”九里绘rua着猫的下巴喊道。


    “妈…咳咳咳!”西谷夕就差没把自己的嗓子眼咳出来,“阿、阿姨好!”


    天呐,里绘的妈妈果然也是大美人!


    救命,里绘妈妈有点太像石原里美了吧!


    九里绘小心翼翼地把小猫丢到旁边,介绍道:“这是西谷夕,就是他带我入门排球,也是他——”


    趁说话的间隙,西谷夕快速收拾好自己的形象,全身紧绷摆出乖巧站姿,只等九里绘说完下半句。


    “和我探讨了一些没有接触过的恋爱领域,让我在刹那间的「望而却步」里,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情绪。”


    停顿片刻,九里绘凝神道:“我打算慢慢地从零开始学起,经过逐步摸索,想方设法地追求他。”


    “就算没追到也没有关系,因为他已经是我的挚友了。”


    九里绘很是笃定地宣布。


    “四舍五入一下,西谷前辈是我的所有物。”


    九里澄子合掌:“那么,欢迎你来做客,绘的西谷君。”


    西谷夕:“!?”


    九里家的脑回路比里绘更加惊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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