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盐铁
胸有成竹也是会传染的,虽然不懂闻棠为何这样自信,但她这股子架势逐渐蔓延到桑弘羊等大夫身上,稍微减弱了一些众人刚刚的紧张感。
尚书台中,闻侍中的信誉没的说,相当靠谱。
朝堂上,十个强对手的危害也比不过一个突然倒戈的猪队友。
譬如受害人之一:汲黯
公孙弘当年还没当丞相的时候,经常和百官公卿约好了共同向刘彻上书某件事,这里面最仗义的就是汲黯,见到刘彻直接开团,将私下约议好的事情禀奏上去。
奈何公孙弘这人人品不行,根据刘彻反应下菜碟,刘彻称赞他们,他就跟团继续说,刘彻斥责他们,他就违背约定来迎合天子的旨意。
一次两次无数次,汲黯被背刺的次数多了,甚至气到失去理智开始地域攻击,骂齐人都奸诈狡猾且无情。
因为是私下求天子接见的,所以桑弘羊也不了解当时具体场景,反正公孙弘这人在百官公卿间的信誉彻底破产,如果放到现代估计连共享单车都扫不了,也不知道他死的那天朝中有多少官员私底下放爆竹庆祝。
不过广牧君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这时有人打断他们的对话,好奇问道:“诶,广牧君,您手中这些是……?”
朝会之上,衣冠严谨,可今日闻棠身上却带有一个褡裢,里面东西塞得很满,从形状来看,放的应该不是兵器利刃。
“哦,这个啊。”闻棠将其抬起,若无其事道,“这里面装得是药。”
联想到之前闻棠狂飙鼻血的画面,刚刚问问题那人:……
我这死嘴。
他有些不知所措,想要道歉,又怕再说到人家痛处上,好在没有尴尬太长时间,三声钟响,百官公卿依次入殿,和闻棠这些大夫们一样,贤良文学也早就私底下商量好了今天要上奏的事情。
什么两万辆大车,给匈奴封万户侯,都可以随皇帝所欲,但在河西之地上建立郡县这样劳民伤财的事情坚决不行!!!
刘彻到达宣室殿,朝会开始,果然如闻棠所想,百官吵得一塌糊涂,大体内容还是没钱且劳民伤财。
嗯,甚至还夹杂了一点私货。
其中一位齐地的博士说道:“子曰:挠枉柘以直,救文者以治,当年晏婴担任齐国国相,一件狐裘穿了三十年,使齐国强盛,故而当政者应该节制车马、衣着适当,开放苑囿以利民,亲身节俭,用敦厚朴实的作风来为民众作表率。”
上林苑:就差把我大名说出来了。
这种程度的辩驳不需要压轴出场,那位被闻棠称作“被男频小说腌入味”了的朱买臣主动出言:“若说齐国,当年管子掌握的财富可以与诸侯王室相比,还有三归台和反坫,但后世却并没有人认为他奢侈,齐国遵循他的政策治理国家,也远比其它诸侯国强大。”
然后拉踩:“公孙丞相身居高位,俸禄甚多,依旧食一肉,脱粟饭,为布被,却依旧有淮南、衡山二王叛乱,外族蛮夷侵略。”
而且这俩人还都是齐地人,都是丞相,这一对比,差距就出来了,也不知他说这些是在报私仇,还是真为国家,反正目前这场辩论里唯一的受害者大概就是公孙弘了吧。
但现在的宣室殿中有世界上最会捣弄文字的一群人,这点小小反驳肯定难不倒他们,开始挨个上来,批斗朱买臣,他逐渐落了下风,
想到今日要提出的政策,桑弘羊也是有够仗义,以身作则,先是说出自己的观点,最后总结:“因此,臣以为,官府应垄断经营山海之产。”
轰隆!
好似有一道巨雷劈到了这些五经博士、贤良文学的脑袋上,劈得他们老长时间都反应不过来。
这对吗?
贤良文学们肯定不会天真地以为所谓山海之产指的是里面的鱼虾野味和柴薪,那些东西又不值钱。
山海里什么最值钱?
是铁啊,是盐啊!
刚刚还在劝说陛下要开放上林苑,结果突然来了这么一个惊天大霹雳,怪不得闻棠最近这么平静,存在感这么低,原来是在蓄力放大招啊。
是的,虽然这个政策是桑弘羊提出的,但他们还是很自觉地把它安到了闻棠身上。
在博士们心中,大汉搞事这一块,广牧君的口碑是众人皆知的。
其实汉朝的盐铁专营尚且不算“完全”垄断,因为等到唐宋时期,还有榷(què)酒和榷茶制度,连酒和茶都归国家管控了。
说起茶……
闻棠又开始给自己找事做,想着等以后把羌人打投降后可以再开辟一条茶马古道。
闻棠:唉,大汉离不开我啊!
但显然博士们不这样想,他们认为这一策略简直就是胡闹,当即滔滔不绝说出数段条目来诘难桑弘羊。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这法子与民争利,时间久了,会导致社会风气败坏,
桑弘羊到底还是年轻,哪里辩得过这些比他多吃了二三十年盐的老油条,不光是他,张汤、义纵等人也都逐渐有些落于下风了。
结果在闻棠意料之内,毕竟《盐铁论》这本书是儒生站在儒家的角度上编写而成的,态度肯定是向着这些博士们的,所以整本书里动不动就“大夫默然”“御史默然”“沉默不语”
实际是桑弘羊真被这些杠精们给说没招了。
譬如有一次桑弘羊说你们这些贤良文学不懂战争就不要随便乱评论。
文学:对啊对啊,但是我们以天下为己任,我们忧愁之心似火烧,我们的出发点是好的。
于是大夫默然不言。
博士:“此策大为不妥,国家怎可与民争利,理应还利于民。”
除此之外,为了防止刘彻把他丢到边境守亭,他觉得还有必要强调一下自己并不是非要支持和亲,只是为国事、为百姓担忧而已。
但是之所以要大张旗鼓地搞钱,不就是因为要常年征战四夷,还要扩充大汉边境吗?如果从现在开始停止征战,那国库不就不缺钱了吗?更何况打仗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他逐一阐述自己的想法,最后总结道:“当年秦国兼并天下的时候,凡是车轮所到达的地方没有人不来称臣,可他却不积累自己的德行,反而继续拓展疆土,引起群愤,而如今,汉家屡次调动军队,即使有浑邪王来归降,却也不能抵挡百姓t遭受的损失和苦难。”
“陛下,此非上策啊!”
这是大汉特点之一,无论谈哪一个话题,最后都会莫名其妙拐到暴秦上,然后大家忽略自己的阵营,一起骂李斯,骂商鞅,骂嬴政,骂白起。
甭管最后结果如何,反正他们是骂爽了。
但是吧,你在一个有很大志向的皇帝面前说出这句“凡是车轮所到达的地方就没有人不来称臣”,会轻轻松松激发某皇帝的好胜心。
话音落下,殿内变得寂静,桑弘羊等人已经燃尽了,接下来该压轴人员出场了。
“呵。”
一声轻笑响起,在安静的大殿内显得格外突兀。
“你笑什么?”
闻棠:“我在笑好笑的事情。”
“既然这位博士说盐铁专营是与民争利,那么请问,是同哪个民争利?是坐拥盐铁之便的吴王,还是海盐之利的燕王,亦或是乱世之中以盐起家的猗顿,因冶铁立业,富比王侯的邯郸郭纵?”
什么还利于民,说得好听,实际上谁家普通小老百姓有钱开矿山啊?
要说是柴布专营,那百姓们才是真的天塌了。
“至于浑邪王来降这件事,别人开不开心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郑鲤肯定希望左贤王也来投降。”
郑鲤?
这可就引起了殿中许多人的好奇,郑鲤就是那位因为上书反驳羊毛衣而被刘彻丢到右北平的儒生,众所周知,他是一个坚定的反战主和派,为何会因浑邪王投降而感到开心?
百官公卿开始发散自己那天马行空的思维。
难不成她把郑鲤给策反了?
右北平到长安,中间可是间隔着两千多公里呢,这件事的难度极大,但因出声的人是闻棠,大家又觉得:嗯……兴许也有可能。
博士气道:“你这是何意?”
闻棠:“因为郑鲤如今居于右北平,万一左贤王在漠北越想越气,最后实在气不过,带兵来到边境把郑鲤给砍了怎么办?右北平乃偏远之地,可比不上长安安全啊!”
百官:好吧,事情一下子合理了起来。
博士们可以说自己希望百姓衣食充足,和平安乐,但你要说我希望左贤王来砍我?
那真得去找义姁看看脑子了。
贤良文学:“如今之务,在于除去民众祸患,盐铁官营之法并不利于富国强民!”
闻棠:“哦?这位博士有何高见?”
博士亦是自信满满:“劝课农桑,节制财用,举拔贤人,奉行先王的教化与功绩。”
“您能说得再具体一些吗?”
博士沉默,博士思考,博士思考很长时间,博士勉强回答。
事实就是这样,闻棠十二岁的时候就从历史书里知道想要当个好皇帝要劝课农桑,厉行节俭,但具体怎么劝?怎么加大作物产量,怎么将猪牛羊养得更膘肥体壮,都没详细明说。
贤良文学们也是一样的,只会提出问题,无法解决问题,让他们在《公羊传》里找一百年都找不到代田法和曲辕犁。
闻棠:“曲辕犁够劝吗?耧车够劝吗?铁农具够劝吗?玉黍够劝吗?不够我再画几个新农具。”
这次轮到文学默然不语了。
但很快又重整旗鼓,另一位儒生问道:“盐铁私营,数家人一起经营盐业,父子合力,家庭齐心,百姓便利,可以自己选择盐的品质好坏,若是官府垄断,统一价格,安知下层官吏不会以次充好,怠惰偷懒?”
说实话这个问题提出的一针见血,也有道理,历史上桑弘羊就是因为这话而“默然”,但现在,时代变了,博士。
有没有发现他言语中只提到了经营盐业,没说冶铁?
能砍五层铠甲的铁器肯定好用啊,虽然农用铁器的标准比不上军用武器那样高,但会比之前的百炼钢锋利,除草开垄也更快。
棠:“但是我看百姓们都很喜欢官府煮出来的新盐啊。”
这句话捅破了百官心中最后的那层窗户纸,破案了,那些又便宜又纯正的小破盐店(们)就是广牧君你!开!的!
对面全服武装,有锋利的铁,有咸味纯正的盐,这还辩什么?
诶,他想到一个好主意。
广牧君不是自诩忧国忧民,乃仙人使者吗?为何不将这精盐方子公之于众,这样也算造福于民了。
闻棠:别造谣,我没自诩这些。
“唉!”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向对面文学,“新法冶炼的刀还是不够锋利。”
这并非凡尔赛,而是……
“否则怎么砍不开你的脸皮呢?”
百官懂了,这是闻棠在骂文学的脸比五层铠甲还要厚。
他们都是专业的大臣,朝堂之上锻炼多年,绝对不会轻易发笑。
除非忍不住。
殿中响起此起彼伏的轻笑声,算了不管了,反正当初高祖时,还有大臣们直接在大殿上拔剑互砍呢,他们只是轻轻地笑了两声,这不算什么的,
若问殿中谁人笑声最大。
刘彻也。
当然,东方朔也没放过这位文学,就差把“你可真好笑”直接写到脸上了。
博士们不服,继续辩驳。
广牧君你这个想法是不对的,上古时期政清人和、民生安乐,灾害不生,所以上位者要像上古时期的君王那样体恤民生,否则会恶政盛行,邪气兴起。
甚至越说越恐怖。
邪气兴起就会有各种各样的虫灾、水灾、旱灾等。
闻棠;虽然我们现在是封建社会,但也不能搞迷信啊。
按他这个说法,恐龙灭绝是因为恐龙王搞恶政,才把自己的族群给灭掉的。
刘彻:……
上古之政这些话,莲勺卤发现祥瑞之后的第二天闻棠说过寓意恰好相反的策论,当时的答案让他很满意。
闻棠:……我在书里看到过这样的策问。
押题这一块儿,我无敌,你们随意。
当年周公辅政,德行遍布四海,亦有水旱寒冰之患……”
接下来的场景就是贤良们发出死亡提问,每一个问题都被闻棠完美地解答,可闻棠的问题却格外刁钻刻薄,使人难以应付。
他们甚至怀疑闻棠使用了什么巫术,窃取自己脑子里的知识,否则她怎么会回答地这么快?就算是思考,也只思考几息时间。
他们研究题干都要思考一段时间的啊。
闻棠:如果你背完一本6.2万字的《盐铁论》且翻了无数遍《史记》《汉书》,再略懂三国两晋唐宋元明史和《齐民要术》,你也能做到我这样的。
加油。
一直从红日初升辩驳到太阳西斜,其实桑弘羊等人有想过帮闻棠说上几句,但看她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避免自己帮倒忙,便也都闭嘴不言了。
不是,闻侍中你不累吗?
我们听都挺累的,你怎么还没辩累?
众所周知,考试时的考生是不会饿,不会累的,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把这张卷子写完,先写会的,再编不会的,实在没招了也要把题干抄上!
闻棠就是这样想的。
更何况她朝会之前吃了一斤羊腿、一盘葵菜、一碗稻饭、还有俩鸡蛋,而且她因为太激动还不晕碳!
文学们却恰恰相反,年纪大了,食欲减退,早上简单喝上一碗粥,加几筷箸酱菜,简简单单一餐,没想到朝会上遇到了这么个大麻烦,他们都快被饿晕了。
不对,不是快要被饿晕,是真晕了!
正在和闻棠辩驳的那位博士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整个人像是踩在云朵里一样缥缈,随后两眼一黑,直接倒在了地上。
殿中有轻微的慌乱,闻棠却面不改色,仿佛早就料到这种情况,在众人高呼“快寻医令”的时候,从自己褡裢中掏出一物,放到晕倒这位文学口中。
其余博士们想要阻止,却没来得及,心中又是慌乱又是担心,纷纷职指责闻棠是要害人。
意外的事发生了,医令还未到殿,晕倒的学士居然慢悠悠地睁开眼,又活了。
他感觉自己嘴里有一股子苦味,话都说不利索,也没忘质问闻棠究竟给他吃了什么?
闻棠(善良版):“人参啊!补气固脱,健脾益肺,宁心益智,养血生津哦。”
闻言,因为能量不足,这些博士们思考了一会儿,待反应过来后差点被气死。
这竖子早就猜到这个情形,是故意来用人参羞辱我们的!
真真真,t真是气煞我也!
有一位博士也是气性太大,居然浑身发软,差点被气晕。
闻棠打开褡裢,里面满满一包药材,什么当归、白芍。酸枣仁等。
治病效果好,侮辱性也很强。
闻棠:胸有成竹。
第62章 造纸
见到殿中情形变得如此慌乱,朝会前为随口问了一句闻棠包里装的是什么而一直内疚到现在的那位官员:……
原来药材是这样用的啊。
他又学到了一个朝堂小知识,朝会时,不光要担心自己的健康,还要在意对手的健康。
这时医令终于提着箱箧进殿,望闻问切一通操作后,得出结论,只是肝气郁结加上长时间水米未尽才昏过去的,没什么大碍,出于医师的职业素养,他反复叮嘱这些博士们要心平气和少生气。
“先生们,生气伤身又伤心啊!”
诸位博士:……不说还好,这一说更气了。
有了这个插曲,今日朝会就此停止。
但闻棠知道,那些博士们绝对不会偃旗息鼓,历史上也是这样的,盐铁会议断断续续吵了五个多月,双方只要一见面,逮到机会就吵,试图利用一切论据扳倒对方。
最后结果为贤良文学胜出,政府让步……取消了酒权专卖。
盐铁专卖依旧如故,那是因为当时汉朝连年征战户口减半,海内虚空,朝廷必须做出一些政策来收买人心。
但现在,虽然大汉也在连年战争,但还远远没到汉武后期那种地步,就算那些博士们统一去北阙门口cos晴天娃娃把自己吊死,刘彻都不会改变主意的。
整场辩驳中,除了公孙弘,另一位受到伤害的场外人员是丞相李蔡。
因为丞相的职责之一就是将通过的论策大致记在笏板上,汉朝笏板长二尺六寸,肯定不够记载,于是他身边就堆了一卷又一卷的竹简,越到后面,越是腰背发痛,手腕酸软,眼冒金星,甚至也想找闻棠要一片参片含入口中。
朝会之后,他忍不住轻声感叹:“也不知广牧君口中那种可以用来写字的纸,究竟何时才能研发出来!”
倒不是张汤透露给李蔡的这个消息,他身为丞相,负责整个国家的吏治和日常行政,闻棠开造纸厂期间大小事宜都是他批的,所以才能提前知道这件事。
想到那些儒生们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知识很快会被大批量生产,李蔡又觉得……
他们真的需要好好找医师调理调理身体了。
防止自己被气死。
迎着夕阳,闻棠走出宣室殿,并带上她那以一敌多且全胜的战绩,大夫们觉得此刻的她身上在发光!
闻侍中厉害!
闻侍中本人:考一天试了,干饭!
自这日起,盐铁专营制度逐渐由长安扩展到各个郡县、乡、村、里中。
老百姓们知道这条政策后的第一反应是——无措。
对的,无措,他们的生活与田地织机为伍,远离政治中心,朝廷有了什么新政策,无论是对他们好,还是对他们坏,都只能被动地接受。
不接受难不成逃去山里当野人吗?
心里勃然小怒一下,然后继续执行朝廷颁布的政策。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个盐铁专营政策……似乎还不错。
至少要比之前好。
他们之前担心的事情无非就是两点,一是去官府专门经营的店铺去买盐铁,路上耗费太多时间,二是售卖的盐铁质量不好。
据说官府的盐价格四十一斗,每斗比现在的盐价高了将近十钱。
朝廷又要抢钱了!
不过政策实施过后,百姓们的这些担心也都随着那些旧盐旧铁一起消失了。
官府售卖的盐铁质量怎么这么好?!
在计算自己的衣食住行这一方面,百姓们的智商堪比算学大师。
就比如现在,官府中的盐虽然每斗要贵十钱,可味道却比私人的盐纯正许多,做羹时只需要放从前的一半就能得到相同的咸味,而且还不苦,自己一家五口平均每两月吃完一斗盐,现在可以吃四个月,这样一来一回……
有人扒拉自己的手指头计算,最后算出的结论是自己一家每月可以省七个钱!
还有铁器,平常人家唯一能用到铁的地方大概就是农具了,装有新铁的农具在开垄、割麦、除草等农活上既省力气,又省时间,用省下来的时间去开荒、编织、纺织等,也可以得到更多的钱,
他算啊算,最后发现……
算了,条件太多,有点算不明白。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新铁和新盐对百姓有很大好处。
而且考虑到有些百姓居住的里闾偏远,官府每三月都会派专门的贩吏驾车马沿途售卖。
王葭:我赌五个钱,新的盐铁肯定也是世上最厉害最善良最好的广牧君研发出来的。
这也间接导致闻棠图书馆里的积分又增加了一波。
单独增加的数目不大,都是一分两分的,但合起来居然比朝中百官给她写赋那次得到的积分还要多。
“宿主。”系统声音在闻棠脑中响起,“你还记得你的任务吗?”
它贴心提醒:“一个主线任务和一个支线任务。”
闻棠:“记得。”
“我最近一直都在学习啊,那天在殿中把博士们气晕后,学海无涯进度条蹭蹭蹭往上涨,也在努力建功立业了。”
系统:……
这次轮到系统默然不语了。
算了,宿主这样做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系统开始通过大数据计算,(敲击键盘声)——
最后计算出闻棠完成支线任务的最优方法。
场景是这样的,闻棠和霍去病面对面坐在同一张书案上,闻棠拿出一卷火药制作方法,问道:你的日常爱好是什么?
霍去病:骑射、蹴鞠……
闻棠再拿出一卷燧发枪图纸,问道:你最爱吃的食物是什么?
霍去病如实回答。
闻棠拿出别的图纸继续问,然后霍去病再挨个回答。
一个时辰后,闻棠完成任务,霍去病获得更多新式武器的图纸,大家都有完美的结局。
系统:“完美。”
“刺激!”
闻棠:?
又在发什么癫,不会是中病毒了吧?
从老板到同事再到系统,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
因为造纸需要用到大量的水,所以造纸厂选址在城外渭河边上,能用来造纸的材料很多,北方用树木、桑麻等,南方可以用竹,甚至秸秆芦苇都可以造纸。
若问古代哪种资源比现代丰富,林木资源一定榜上有名,漫山遍野的树木桑麻和满河沟的芦苇丛。
纸厂中的第三批纸已经晾晒完毕,裁剪装订,实际上,做出一件新工具,最先见到、使用它们的不是天子,也不是府中官吏,而是呕心沥血亲手将它们打造出来的工匠。
无数人围了过来,只为参观这一本本被裁剪成一寸长,半寸宽,每二百页装订成一本的纸书。
有裁纸的女郎,熬煮的力士,晾晒的工匠,许多颗脑袋凑到一起,眼中充满兴奋与骄傲,纸书在一个个人的手里传递,有人“哇”了一声,有人则完全沉浸在新纸张的洁白、光滑中。
“好神奇。”亲眼看到一棵高大粗壮的树木变成手中这本洁白轻薄的书,众人忍不住对此感叹。
光是外表好看也不行,还要看看实际应用到书写上效果如何,之前的赫蹄纸书写效果就很不好,要么不沾墨汁,要么就直接洇一大片纸,扩散程度和长安城里的谣言一样快。
有人拿起毛笔,正要提笔却忽然被人阻止:“就你那好似蜚蠊爬的烂字,还是不要写在这无字纸书上了,吾甚心疼啊!”
心疼纸。
周围响起一阵笑声,这人脾气好,被人调侃了也不恼,只默默地换成一张小一点的白纸,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连续,不吞墨,也不断墨,要比在布帛上写字还丝滑。
他将写字时的感受告诉众人,这就证明新的纸张成了,众人闻言皆喜,也都纷纷提笔在用来试验的纸上写字,那些不会写字的,就在新纸上小心翼翼地画一棵树,一株芦苇,或者是一枚四诛钱。
在自己手中制造出一件原本不存于世的东西,那种骄傲感几乎要突破天际,甚至自豪到大街上看到谁都想将他抓过来说上一句“对,新纸,我裁剪的!”
写字的人也逐渐加入绘画大军,片刻功夫,就已经玩到不亦乐乎了。
正欢喜着呢,有人抬头一看了一眼,这一瞥,恰好看见站在门旁,注视着他们的闻棠。
工匠:……
他咳了两声,工匠们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都停下手中动作,多余t的墨汁顺着毛笔滴到纸上,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
今天就摸了这么一次鱼,正好赶上上司视察工作。
就很悲伤。
然后他们发现,上司测试纸的方法……也是画画。
而且画得好栩栩如生好漂亮啊。
闻棠:多谢夸奖,汉武严选的专业约稿画师,技术当然过关。
前面已经造过两批纸,不过都因为各种原因失败了,新出的一批倒是还行,虽然品质远比不上现代的A4纸,但也能用。
纸质有点像她初中时做的那种英语报纸。
闻棠在这批新纸上找出一堆有待改进的地方,但在别人看来,这纸张已经先进到能当礼物送给其余诸国了。
拿上几本裁剪好的空白本子,还有不同尺寸的单张纸,闻棠就去未央宫做工作汇报了。
守在刘彻殿门前那几位的小黄门已经对闻棠很熟了,别的官员十几天几十天来一次未央宫,闻棠可倒好,从清凉殿到温室殿,来这里的次数像回家一样勤。
广牧君府的仆人们:没这么勤快,我们家县君经常不回家。
清凉殿内,刘彻正在和卫青下棋。
三年前,闻棠来未央宫,要么是刘彻下诏书命郎卫们去邀请她,要么她提前上文书禀告刘彻,现在则不同了。
刘彻:来!
无论什么时间,闻卿想来就来,一个人来可以,能带点东西最好,要是对大汉有大用处的发明或政策,半夜来也行。
刘彻根本没把闻棠当外人,她进殿后,将她唤到旁边,询问她如何看待这盘棋局。
闻棠:哦,懂了,陛下下棋下不过卫将军,想耍赖找外援。
但他肯定想不到,闻棠也不精棋艺,看不明白这局棋局。
真诚才是必杀技,于是闻棠直接坦白自己看不明白这棋局。
刘彻/卫青:……
棋局已将近尾声,刘彻一边下一边同卫青商量在河西之地建立郡县这回事。
闻棠下意识说了一句:“可以建马场!”
刘彻闻言,有了兴趣,也不顾手中棋局了,带上卫青,和闻棠一起商讨建马场这件事。
建马场这个方案,是闻棠从《河西走廊》里看到的,焉支山下,有一片水草丰美、地势平坦的草场,匈奴人自古以来就在这里饲养良种战马,原本是亚洲第二大的军马场,后来邻居分家了,这里便成了亚洲最大的马场。
高原环境下培养出来的马匹质量肯定要比中原马强得多,
刘彻:你看,朕就说这世上每一片土地都是有用的。
不知不觉间,殿中众人已经忘记了开始的那盘棋,甚至刘彻连这些郡名都想好了。
就叫武威和酒泉。
武威,武功威武!
酒泉,因为据军报所言,那里“城下有泉,其水若酒”!
至于为什么没有张掖和敦煌?
那是因为刘彻现在还暂时只想在河西之地建两个郡,后来发现这片地盘实在是太大了,两个郡管不过来,所以才又加了两个郡。
一段时间后,刘彻终于从自己的取名艺术中走出,翻开闻棠献上的新纸。
和所有人反应一样,刘彻看完新纸的模样,也提笔在上面写字,他写的是:
“汉。”
这是他的国家,里面有他的子民,和正在不断开拓的疆土。
闻棠:哟,咋没写长生。
工作狂就是工作狂,他之后的反应居然是……有了新纸,朕要将每日处理的政务再多一半!
然后想得是,每年上计时,诸郡官员也不用再往长安拉那一车又一车的竹简了,朝中百官处理政务亦会方便许多。
除此之外,这些年来,大汉多了这么多便民利国的好东西,刘彻现在有点想一年之前那些被他派去到身毒、大宛等地的使者了。
最好这些使者们再将夜郎、羌人的使者也带到长安,让周边这些小国看看他们大汉的强大。
周边这些小国暂时体会不到大汉的强大,不过浑邪王算是彻底明白了大汉的实力。
他之前最多去汉朝边境抢夺一番,现在则不同,进入大汉境内,越往里走,就越是繁华。
看到汉人百姓那些金黄色挂着累累果实的麦穗,总是忍不住想像从前一样,纵马践踏一番。
然后就看到了少年将军寒冷的目光,身上的强兵劲弩和环首刀。
浑邪王:误会,都是误会。
我刚才是说想要去帮大家收麦子。
这个将军不好惹,他转而将注意力放到另一位年轻的将军上。
本王都投降了,也算是半个自己人吧,既然是自己人……
他老早之前就好奇汉人的新马具了,现在关注点又增加一个更锋利的兵器。
赵破奴曾在匈奴待过一阵时间,能听懂匈奴语,不过相比和浑邪王科普汉军的武器,他更想帮助浑邪王家人团聚。
浑邪王见到那位据说在长安跳了四年舞的好叔父右贤王肯定会与其相谈甚欢。
然后一起谈谈自己被汉人暴揍的经历。
因为要护送浑邪王回长安,相比出塞时,霍去病的行军速度慢了许多,等他回到长安,已经是十一月末了。
一来一回,将近三个月的时间,砍了一万个脑袋,还有这么多匈奴人投降大汉,霍去病认为自己这个将军当得效率挺高的。
留在长安且关系不错的下属将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一一告知于他。
霍去病:……
所以说,我不在的这三个月里,朝中先是实行了盐铁专营,然后制作出又轻又薄能写字的纸,推广了铁农具和精盐,充实了国库,准备好河西之地的郡县事宜,甚至连哪片地盘建养马场都定好了?
霍去病:我离开的是三个月,不是三年吧?
长安打得是极速战吗?
第63章 降王
但事实证明,长安和外边的时间流速相同,的确就是在短短三个月内完成了这么多事情。
护送浑邪王到长安,霍去病的任务才算完成,然后将他交给专门负责管理少数民族使者和蛮夷降者的大行令处理就行了。
浑邪王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像一个蹴鞠,被人踢来踢去的,这种不自由的感觉并不怎么好,但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想法,在他听到自己的叔父右贤王曾在未央阙下跳过舞的时候达到顶峰。
他心中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带上自己和兄弟那几万骑兵去西域呢。
浑邪王经常派人去西域收赋税,自然知道西域的武力值是什么水平,匈奴虽然打不过汉人,但在西域绝对是皇帝级别的。
一个是投降的,一个是被俘来的,对二者的待遇自然天差地别。
和那些同样被俘后每天挖池子、搬石块、锤版筑的匈奴人相比,右贤王的生活质量已经很好了,他现在住在典属国的客舍中,每日吃穿不愁,精神生活丰富,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文娱工作者。
同是天涯沦落人,某个凄风寒雨的傍晚,两位同样怀着无比苍凉,无比悲恸心情的人就这样见面了。
同样是身处异地,历史上李陵和苏武见面时留下了“人生如朝露,何久自苦如此!”和“肝脑涂地、杀身自效,虽蒙斧钺汤镬,诚甘乐之”这样的千古绝句,但这俩匈奴人一见面,满屋子全都是……
污言秽语、淫言乱语、口言口语。
作为前辈,右贤王义正言辞地向浑邪王谴责汉人对自己的过分行为。
可他不知道的是,浑邪王表面同情哀叹,实际心中想法为:
幸亏本王投降的早,幸亏本王不是被俘虏来的,幸亏本王不用跳舞,幸亏……
以及——
这酒可真烈啊。
作为匈奴贵族,他是草原上为数不多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人,自诩喝过的酒比汉人喝过的水都多,可也没喝过这样热烈浓郁的酒,初入口时仿佛有一团火在嘴巴里燃烧,后劲十足,回味起来又特别醇厚,好酒,好酒啊!
右贤王:“……%¥……&”
浑邪王又为自己满上一杯酒。
右贤王:“汉朝皇帝实在太混蛋了,怎么能这样对我们挛鞮氏的子孙。”
浑邪王看了一眼身上带有精美花纹的斜纹锦衣,想到自己刚进长安时见到的繁华富庶的场面,翘袖折腰的美丽女子,据说汉朝皇帝的用品,即使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毛笔,上面都镶嵌了各种金银玳瑁松石之类的贵重宝石。
汉朝皇帝的确太混蛋了,怎么能这么有钱!
右贤王:“每每回想起漠南草原上的牛羊和战马,我都十分心痛。”
说起这个,他是真的难过t,不知不觉间还流出了眼泪。
不过理论上来讲他现在也可以去草原上放羊,因为漠南已经变成汉人的地盘了。
可惜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匈奴人的悲喜更是如隔天堑。
浑邪王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羊腿,汉人的牛羊确实不好吃,肉质和味道都远比不上他们草原上散养的牛羊,食材种类倒是很丰富,正好能弥补这个不足。
以后可以出钱和米粮让人专门从边境给自己运送牛羊。
右贤王的话主要起到一个对比作用,一段时间后,浑邪王已经开始畅享自己大汉诸侯的美好生活了。
喝到最后,杯盘狼藉,宾主皆欢,右贤王发泄出自己心里的负面情绪,一月后还要去给南越来的使者跳舞,浑邪王也终于意识到和长安中别的匈奴贵族相比,自己是多么的幸运。
幸亏投降的早,要不然也得像叔父那样天天跳舞。
而且大汉其实很重视他这个匈奴降王,还专门给他们这些投降的匈奴人建立了一个叫做属国都尉的官职。
这件事的主要负责人是曾经去过西域的张骞,虽然他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班底,但还是有些忙不过来,更是为如何让这些戎狄蛮夷之辈老老实实呆在汉朝边境中,不私下搞事费尽了脑子。
对此,张骞表示自己又掉了几根头发。
但问题不大,张骞在朝中有位名叫闻棠的好友,这位闻侍中有一个灵活的脑子和热心的心肠。
“西域啊,大汉最近的确有去那里探索的想法。”灌钢厂中,闻棠和浑邪王边走边聊天,“听说你们之前在那里设了官职,专门收赋税?”
普普通通的疑问句,没有任何威胁的意思,但浑邪王就是觉得闻棠话里有话,反复问了好几遍翻译,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是字面意思而已。
可看到她脸上的微笑,结合呼啸的冷风,浑邪王更认为她没什么好心思了。
这在匈奴也不是什么机密,浑邪王如实回答,然后收到一句:“哇哦,好厉害哦。”
翻译想了想,最终还是逐字逐句翻译了。
浑邪王:……
虽然这是汉人的地盘,但这句“哇哦”真的很欠揍。
然后闻棠又和他说了大汉未来二十年来开疆拓土计划,浑邪王听到后的第一反应是:这种朝廷机密也是能随便说的吗?她不怕我泄露出去吗?
闻棠说完后,他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因为她口中的国家机密可能田间地头随便一个汉人都能猜到。
总结一下就是生命不止,折腾不休,四面出征,巩固降地。
然后呢?
浑邪王不明白她和自己说这些是要做什么,总不是在炫耀汉朝很强大吧?
是也不是。
众所周知,出兵攻伐蛮夷的硬性条件是兵力强大,浑邪王见过汉军在战场上的疯劲儿,在亲人和新武器的加持下,别说是敌人了,就算对面是老虎熊罴都照砍不误。
说到新武器,那位名叫赵破奴的将军实在太扫兴了,来长安的路上一直不愿意和自己探讨汉军的新刀。
这广牧君倒是挺大方,直接把自己带来参观冶铁厂了。
如果不是要维持匈奴王的形象,估计浑邪王的脑袋会直接化身为电风扇在整个厂子里转来转去,但他后来发现,汉人的淬铁方法和匈奴也没有什么不同啊。
废话,闻棠得发什么惊天大癫才能把刚投降过来,心还不安分的敌人带到武器锻造核心地盘参观。
浑邪王这种常年骑马的人,和汉军打过几次交道就会大致明白那些马具的原理,主要还是草原上铁矿少,他知道也没用。
即使是枯燥无聊的锻造过程,他也看得挺津津有味的,后来就有点绷不住了,该死的汉人怎么有这么多铁!
“我曾有过奇遇,梦中遇到一位仙人,这些冶铁、马具还有其它法子都是那位仙人告诉我的。”闻棠抬头看他,一脸真诚,“草原上的仙人没有告诉你们这些吗?”
浑邪王:……
浑邪王沉默,没有答话,闻棠却依旧喋喋不休:“在我们大汉,麒麟是祥瑞之兽,只在太平盛世,或世有圣人时此兽才会出现,去年天子祭祀时,就曾猎到一只纯白色的麒麟,养在上林苑中,您若是好奇,可以和天子请求参观。”
浑邪王:我不好奇。
闻棠:“说起来,你们草原上没有遇到自己的白狼祥瑞吗?”
浑邪王:……
闻棠指着旁边一位正在打铁的汉子:“汉的仙人告诉我们如何锻造锋利的兵器,你们的仙人也可以告诉你们如何寻找更多的铁矿啊。”
译者翻译的时候都浑身发颤,浑邪王听完后反倒平静,他现在不想揍闻棠了。
想掐死她!!!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欠的人?!
队伍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开工厂,走到一处宽阔的空地,浑邪王的电风扇脑袋看到四名力士打扮的男子抬着一个木桶,走到一处空地,打开木桶上的塞子,将里面的透明液体倒在地上,空气中瞬间弥漫一股浓烈的酒味。
他心中嗤笑,在匈奴,即使是女子或小孩,也能单手提起这种重量的水桶,而这里居然需要四个成年男人一起抬。
汉人好虚啊。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有多可笑。
其中一名男子掏出燧石和火燫敲打几下,打出火花,点燃枯草,随即再将枯草丢到刚刚倒水的地方。
也是奇了,这火焰嗖的一下便以燎原之势展开,那几个力士立刻撒丫子用尽毕生最快速度往外跑,浑邪王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他觉得好奇,甚至还想凑近些看看。
幸亏闻棠喊了句快跑,译者眼疾手快拉起浑邪王一起跑,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跑出去老远了。
“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声音太大,使浑邪王产生短暂的失聪现象,脑袋里面嗡嗡的。
不,不应该叫爆炸声,因为现在还没有爆炸这个概念,他只知道一股巨响混合着热浪朝自己袭来,卷起来的碎石砂砾砸到皮糙肉厚的脸上,感到轻微疼痛。
硝烟散去,其中一名力士因为跑得慢,来不及躲闪,已经倒在地上,脸上、身上全是血,估计是死了。
这是什么东西,居然有这样的威力?
浑邪王正疑惑着呢,忽然看到旁边的汉人官员对自己露出一副恐怖而又诡异的笑容,令人发寒。
她安慰道:“莫慌,这只不过是我们汉军最新研发出的一点小小新武器罢了,杀不死几百个人的。”
小小武器——巨大威力——最新研发。
那一瞬间。浑邪王好像看到鬼了,明明是寒冷的十二月,身上居然流出汗珠。
不,闻棠比鬼可怕。
收回刚来到长安时想法,他现在觉得自己不应该去西域,应该再往西边走一点,据说西域以西也有好多国家,足够自己称王称霸了。
“君侯,不要怕,我们的武器,只打敌人。”
汉人那些源源不断的铁器,锋利的刀枪,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和刚刚那杀伤力巨大的武器……
哦,对,我不是敌人,我现在投降了,我是汉朝的君侯。
想到这些,他才感觉稍好一些。
闻棠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笑容哪里恐怖,标准的八颗牙齿笑,多么核善啊!
刚刚丢到酒精里面的并不是炸药,这东西看似简单,实际却并不容易,需要控制好用量,否则战场上一下子把我军炸了,那可就罪孽滔天了,但只单纯想要一个爆炸的现象,就简单多了。
随便往里面丢一点硝石即可,为了效果更好,闻棠还斥巨资往里面丢了一只打火机。
然后再找个演员。
侍卫将那位被炸死的力士,准确说应该是方士抬走,他不能移动,猪血缓缓流入他的口中,力士却并不在意,满脑子都是对自己精湛演技的赞美。
方士爆改演员。
现在浑邪王对待闻棠的态度老实多了,虽然闻棠没自己食邑多,但她上头有神,万一哪天心情不好,偷偷给自己一刀,即使是去找汉人皇帝,也讲不了这个理。
打完这一巴掌,是时候该给甜枣了。
闻棠开始忽悠浑邪王,说大汉多么多么好,虽然你的三万户侯变成了一万户,但也不亏啊。
算学大师闻棠认真给浑邪王计算。
你有三万匈奴骑兵,但在草原上征税多难啊,随便去一个部落,你会发现只有一群老弱病残和两只羊,就算把这些全都征走,也不知道是这些老弱病残养你,还是你养他们?
等征税官走远了,几千只牛羊骏马又在几十个壮年劳动力的驱赶下回来了。
根本搞不t清部落里有多少资产,辗转五个部落,能收上一个部落的赋税就算好的了,但我们这里可不同啊,我们的地和房屋都跑不了,你一万户就能征上来一万户的赋税。
这样一来二去,你还赚了呢。
这已经不是浑邪王数手指头就能算明白的数字了。
闻棠直接告诉他,四舍五入你还赚四千人呢。
至于劳动力什么的……闻棠没提。
闻棠(踮脚)拍了拍浑邪王的肩膀,期待道:“好好干,我们大汉皇帝不会亏待你的。”
浑邪王:好好干,加食邑!
……
一年之内立功三次,霍去病风头正盛,日益显贵,什么田宅、金帛、食邑,流水般地进入冠军侯府,众人艳羡不已,都在私底下偷偷议论即使是几年前的大将军也不过如此。
只看到明面上的风光,却鲜少有人意识到他立功三次便也代表出塞三次,这种长途奔袭的机动战可不是谁都有毅力和能力打得下来的。
除此之外,他还负责指挥数万军队。
某些背后蛐蛐的人连一万头羊都养不明白。
秋日时,刘彻曾给霍去病送过一批珍贵药材,现在他回到长安,刘彻又很贴心地给他放了半月的假,还派了宫中最好的太医去冠军侯府为他调理身体。
当然,刘彻也不是那种厚此薄彼的皇帝,也都按时派太医给自己的心腹……们诊脉调理身体。
太医:说真的,这样下去被累死的人就会变成我!
诊断结果显示,霍去病表面看起来与平时无碍,但长时间的急行军损耗了他的身体,幸好他还年轻,而且体质好,修养几年就能养回来。
知道这个结果后,虽然担心几年时间会让匈奴缓过一些劲儿来,但刘彻最终还是决定这两年不会再对匈奴用兵。
不是说不重用卫青,因为卫青的身体也得调理。
常年行军,哪位将士身体里没个大病小灾!
除了他俩,满朝文武,刘彻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个这种“令人安心”到他只需要坐在宣室殿里收捷报的将军了。甚至都想给闻棠八百骑兵让他去东胡那边儿溜一溜。
在府中闲来无事,霍去病做完五禽戏后将库房里的清单看了一遍,自回长安后,来巴结他给他送礼物的人越来越多,不过他和卫青一样,都不养士,也不像公孙弘那样建客馆、开东阁招待贤人。
看到一半,发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广牧君闻棠:千年人参一只,……
侍中桑弘羊:人参一只……
卓扶摇:……人参一只……
霍去病:……
找到这三人的礼物盒子,然后打开。
发现三张整整齐齐一模一样的纸条。
上面写着:多喝热水,不喝生水。
霍去病收起纸条:那真是多谢关心。
他已经能想象到这三人私下议论这件事时的场面了。
半月后,他的休假结束,恰好赶上天子为投降的浑邪王举办宴会。
宴会上,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从食器酒具,到歌女舞姬,再到饮食菜肴,都是最优秀最好的,锦绣铺席,灯烛精巧,飞光美酒,各种细节,无一不在彰显这个国家的灿烂与盛大。
浑邪王都快看花眼了。
和这宴会相比,他那王庭可以称得上一句“简陋”。
闻棠:敌人的糖衣炮弹不可取,但我们可以给敌人发射糖衣炮弹。
酒过三巡,气氛正好,刘彻询问浑邪王长安和草原相比如何。
想到那天差点没把自己炸死的新武器,浑邪王打了个寒颤,对译者说了几句话,让他代为传达。
译者:“君侯说……”
“此间乐,不思祁连山也。”
刘彻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宴会继续进行,快到结尾时,商讨几年后才有机会继续出塞,浑邪王又说了几句话。
那位译者组织很长时间的语言才开始翻译。
“君侯说,若有需要,他可为咱们在草原中寻找方向”
说完,包括刘彻在内的好多双眼睛都暗戳戳地看向闻棠。
这才几天啊?!
就把浑邪王给调成这样了!
第64章 霍光
闻棠现在已经可以很平淡地面对这几十上百道目光,并报之以一个礼貌微笑。
谢邀,方法很简单。
先给投降的敌人小小展示一下我们大汉的充沛武德,然后再用爱感化他们。
天子对浑邪王的投诚之语很满意,举酒而谈,告诉他只要能为大汉立功,金银战马牛羊田宅,应有尽有。
这可是大汉天子的承诺啊,说得浑邪王更有斗志了。
草原资源紧张,造就了匈奴人不在意礼义廉耻只重视自己利益的性格,浑邪王虽不用为牛羊衣袍而追逐求取,但自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他,只做对自己有利的决定,更何况他已经杀了休屠王,和单于决裂,草原是肯定回不去的,还不如在大汉多得点利益。
没办法,汉人给的太多了,翻阅史书,会发现投降汉朝的匈奴人许多都尚有势力,例如浑邪王,他最穷的时候手下还有几千士兵呢,但去匈奴的汉人将领那可真是走投无路,把草原当成他们第二次发家的据点了。
虽然目前为止发家的概率为0。
要么是被匈奴大军打得只剩自己一个光杆司令,只能投降保命,要么是像韩王信那样政治斗争失败,不得不遁走匈奴的,都能在大汉当将军搞政治了,人家也不缺那点牛羊和帐篷。
甚至可能草原上呼啸的冷风一吹,会直接把韩王信在中原养尊处优的白净小脸都给吹皴了。
无论浑邪王是否真心归汉,说的那些话是为利所驱,还是迫不得已,刘彻都不在乎,至少他是实实在在为大汉增加了三万人口,这些匈奴人可以去修建昆明池、建设边郡或者开垦田地,接下来的事情只需要交给时间解决。
一年两年,十年八年看不出来什么成效,但是一百年、二百年、千年之后,这三万人的子孙后代都会成为说汉话、穿汉服、顾及汉之礼义廉耻的汉人。
往近处说,浑邪王这种老奸巨猾的,也能在草原、沙漠、雪山、高原等各种汉人不熟悉的地形里找到路。
此时居住在西南方湟水谷地的诸位羌人君长们莫名感到一阵冷意:好冷,我们是被什么野兽盯上了吗?
宴席上,天子和降王都很开心,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但有人可就要忧虑喽。
若问座中叹息谁最多,当然是这满殿的武将了。
张次公/赵破奴/公叔敖等武将:我们大汉的晋升渠道现在已经卷成这样了吗,不光要和本地武将们比战绩,还要和这些带资进汉的外族蛮夷们比能力。
官场不好混哦。
文臣:呵,你们以为我们就过得很轻松吗?
那位经常为刘彻写文书军报的吾丘寿王率先起身敬酒:“陛下有圣人之德,宣召四方之士,以至贤臣名将在朝,白麒现世,仙人降下仙粮祥瑞,使天下晏然,海内安乐,大汉有奋击之威,使四夷臣服,浑邪王率兵归汉,南越王遣使入朝,大汉之德,长乐未央!”
其余文臣:……
想出来这么多词你累不累啊?!
乐师趁机以钟鼓丝竹奏出《盛德》礼乐,乐声美妙和谐,宽广和美,内里又蕴含有刚劲之音,恰似他们大汉之风,百官齐齐起身,举酒而贺:“大汉之德,长乐未央!”
“大汉之德,长乐未央!”
这个时候,但凡谁慢了一步,那可就要被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注意到喽。
浑邪王:……
这些汉人叽里呱啦说啥呢,他已经来中原三个月了,会一点日常的汉话,但却完全听不明白刚刚那位官员说的话,只知这里面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和“汉”。
他示意身旁译者做出翻译,译者认为自己作为一个有职业素养的人,不能明说吾丘寿王为了称赞天子之德而拉踩归义侯,于是思考片刻,总结道:“这位官员在赞美大汉。”
哦,浑邪王懂了,那就是一长段没什么用的废话呗,但现在气氛都到这里了,他没有动作也不合适,于是同样起身,附和道:“大汉之德,长乐未央。”
不管了,就像在单于庭朝拜时那样,别人说啥我说啥吧。
这场宴会,气氛融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最后众人依次起身退席,一段时间后,走了有些距离,离大殿远了,众人才稍微放松一些,彼此寻上几位同僚好友,相互攀谈交流。
不知不觉间,闻棠身边已经凑起一群人。
桑弘羊问她究竟使用了什么办法,让浑邪王这样忠汉,闻棠模棱两可地回他无非就是在酒精中加些硝石,制造出很恐怖的画面罢了。
桑弘羊一副原来t如此的表情,似乎是在说今天又学到了一个新知识。
“从前我以为酒精只能医治病人、处理伤口,没想到还有这种用处。”
说起来,这东西也能大大加快行军速度,汉军攻下匈奴部落之后,因为要快速急行军,只能拿走少量的粮食充当军粮,剩下的粮食草料,为了防止这个部落死灰复燃,一般都会将其全部烧掉,遇到雨天或者湿气重时,点火困难,汉军就会在粮仓中浇上少量酒精来引燃粮仓。
点不着火的时候,那些匈奴人还会为此沾沾自喜,认为这是上天在眷顾他们,可浇上酒精后就不嘻嘻了。
恐怖,汉人的天神比我们的天神厉害!
另有一颗脑袋凑了过来,赵破奴提出他的天才想法:“这样说来,酒精加硝石就是您要研发的新武器喽?”
虽然不是那种一枪穿一串儿脑袋的长枪,但这听起来似乎更不错。
闻棠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看到几人一脸期待的表情,闻棠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连忙提醒:“这东西很危险的!不要偷偷自己在家试验,否则还要自费修府宅!”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同担心这个,制作酒精需要大量粮食,再加上作为军用医疗物资,所以发放很严格,爆炸实验对大家来讲太奢侈了,也因此才按住他们这些颗蠢蠢欲动的心。
正说着呢,恰好霍去病路过此处,想到自己之前收到的那几只人参,便顺口朝闻棠几人道了声谢。
系统狂呼:“任务!任务!任务!”
如果系统有实体,闻棠会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把它扇走,但可惜它只是一群代码,没有实体,闻棠被吵得烦了,只好无奈说了一声:“关机!”
世界清净了。
几只人参倒不算什么,关键是纸条上写的那句“多喝热水,不喝凉水”
“山泉河水中有许多人眼无法看到的细微小虫和灰尘,我最近又学到几处净化浊水的新方法,过段时间印到纸上,给你送到府上,遇到特殊情况时,同样也可用于军中。”
霍去病倒是没有拒绝她的好意:“那就多谢闻侍中了。”
闻棠:“将军毋须客气,您三出河西,致使匈奴六畜不蕃息,嫁妇无颜色,为国有功,闻棠实在敬佩。”
扶摇:“我也敬佩。”
长安中夸赞霍去病的言语有许多,但像闻棠这样精通“夸奖的艺术”的人可不多。
不满二十岁的少年将军听到此言也免不了欢喜之色:“你通晓万物,也很厉害,这几次出征还要多亏你的发明,不仅行军路上多有方便,还使军中士兵的伤亡减少许多。”
听到这些的桑弘羊:无所谓,广牧君当初还说圣人因天时,智者因地财,夸我是智者呢。
实际并没有关机的系统:……!
宿主,我们的任务是当海王,不是当职场海王啊!
也就是时代限制住了你,要是把你送到东汉末年,凭你这张嘴,估计用不了几年就称帝了。
终军:“骠骑将军是很厉害,不仅是匈奴妇人,就连匈奴男子、匈奴王、匈奴单于见到将军之威都会股战而栗,惊惧异常。”
他本意是好的,单纯想随大流赞美一下霍去病,但奈何吃了没文化的亏。
闻言,知道内情的闻棠霍去病等人皆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草原百科张骞贴心为他科普:“燕支山上有一种红蓝颜色的花朵,花开之时,匈奴妇女会将其整朵摘下,放在石钵中反复杵槌,制成红色胭脂,涂于面部。”
也就是说,这句话的意思不是匈奴被吓到脸上失了颜色,而是匈奴妇人的化妆品原料产地丢了。
好不容易外向一次的终军:……
好尴尬,为什么地上不能突然裂开一条缝让我钻进去。
不过他没有尴尬太久,大家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走,什么东西从天空之上落了下来,定睛一看,原来是雪花。
元狩三年的第一场雪悄无声息来到,闻棠下意识伸手去接,雪花掉落在温热的手掌上,很快融化,她呢喃道:“下雪了。”
刚刚宴席上的醉意早已消散,雪花平等地落到每一个人身上,有风华正茂的少年英才,有历经磨难尤有壮志的不惑之人,皆身怀满腔热血,一身报国之志,正如刚刚赋中所言,天子高坐朝堂,贤臣名将各有所成,这是他们的时代,他们的故事会被谱写到丝帛竹简之上,供后人传承浏览。
此时还在游览大好河山的司马迁:……总感觉我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名场面。
当然,这些波澜壮阔的故事也会被雕刻在胶泥上,印在纸制的书本中,留给当代人传颂。
不过对于博士们来说,那就是难以接受的坏消息了。
他们的心比一月的飞雪、河中的冰块还要寒凉。
因为生产力的原因,纸张和印刷的书不会在长安传播太快,不过已经在权贵们之间彻底流通了。
贤良文学们虽然不是权贵,但他们接触到的古籍文学要比权贵们多得多,每日工作内容无非就是遨游在儒学书简中,理解学习其中的理论含义,有时候还会用毛笔在旁边批改几句。
对他们来说,书是很珍贵的东西。
先帝之子鲁恭王刘余平时走狗斗鸡,顽固不堪,身上一点儿儒学气息都没有,即使这样,还是有许多齐鲁之地的儒生愿意去投奔他,不就是因为他某次想要拆孔子庙为自己建宫殿的时候在里面发现了十几卷古籍嘛。
据说当时有位老儒都快百岁了,依旧不顾舟车劳顿去拜访鲁恭王。
被拆庙的孔子:……?
对他们来讲,儒书典籍是比黄金还要贵重的东西,所谓千金有价,古书难寻,这些东西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让普通人看到。
而且他们觉得亲手将字抄写到书简上才算虔诚。
一位长须宽袍的儒生表情愤恨,怒斥道:“若再想不出办法制止那竖子,我们恐怕就会像昔日的六国一样,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
然后诸位开始发挥自己的老传统,只知训斥,想不出一个具体的结论。
说来说去,直到散会时,也没想到个有用法子。
于是相约明日继续来此议论此事。
闻棠猜到他们对这件事的反应很激烈,但没想到会这样没用,想了一天,一个办法也没有想出来。
熟知历史就是有好处,能直接跳过雕版印刷术,跨越到活字印刷术时代,各种字符自由排列组合,效率直接提高几十倍。
这已经是闻棠的极限了,若再进步到打印机,那她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了。
其实活字印刷术最麻烦的不是模版,而是油墨,模板的材料可以随便用胶泥、木板金属之类的材料篆刻,就是这个印刷的油墨实在不好制取。
要考虑显色程度、粘度、颜色等各种因素,需要松木烟灰、动物胶质、各种香料、明矾等按照一定比例配合,再经过十几道工序,才能做好。
刘彻同样也是个爱玩乐享受的皇帝,印刷术研究成功之后,他也自己上手印了几张,挺好玩,也挺神奇的,只需要将纸张覆盖上去,轻轻一刷,十几息的时间,就能印上一页知识,若用手写,这点时间可只能写出两三个字。
见到这印刷的神奇之处,刘彻决定闻卿下次再有什么发明时,自己要猜测得再大胆一些。
他也给张汤参观了印刷过程。
原来是这么个比抄写快数十倍的法子啊。
想到自己先前幻想中那个长了几十只手的机器,张汤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倒是对亲自上手试这机器没什么兴趣。
玩腻了之后的刘彻和工作狂张汤,这对君臣此刻脑子里想法相同。
又可以多处理不少公务了!
脑洞更加开阔的张汤:看在曾经共事一场的份上,广牧君,您有没有什么能整夜不灭,特别光亮的灯烛?方便我彻夜处理卷轴。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刘彻也很在意,那就是霍光。
霍去病之前去处理浑邪王投降这件事事的时候,霍光一直待在冠军侯府中,如今霍去病回到长安,得知自己的心腹还有个弟弟,刘彻迫不及待将其招来未央宫相看盘问。
刘彻是个爱屋及乌的性子,人还没来,就做好决定了,如果霍光是个有能力有才干的,就将他留在未央宫中当郎卫,放自己身边培养几年,等他能处理大局了,再委以重任。
刘彻的职场养成瘾又犯了,从前的卫青霍去病闻棠等,都被他培养得很好,所以刘彻也对自己越来越自信了。
如果霍光没有能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刘t彻并不相信冠军侯的弟弟会是个庸才。
所以整个过程里他完全都没有想到霍仲孺这个人。
一番观察过后,刘彻对霍光简直满意得不得了,这孩子尺寸有度,资质端正,虽然在霍仲孺那里被养得没读过什么书,但好在还年轻,可以慢慢培养。
刘彻赐了霍光一堆礼物后,当即拍板让他明日来未央宫当值。
霍光霍去病谢过恩典,兄弟二人离开温室殿,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并排走在一起,在雪地上踩出两条脚印,是很温馨的场面。
闻棠站在一处楼阁上,静静地凝望着他们,思考一段时间后,嘴角扬起一抹笑。
“系统开机。”
一直开着的系统生无可恋道:“你终于想起来你的任务了吗?”
闻棠:“是的呢。”
系统:太好了,接下就是宿主拿出火药配方,然后霸道科学家强制爱少年将军的戏码噜!
事实证明,大数据并不准确。
因为它眼睁睁看着闻棠拿出了一把……玩具水枪?
系统:?
大数据也算不出她接下来的操作啊。
第65章 担忧
系统:算了,不管了,作为一个有职业操守的系统,不能随便干预宿主的想法和策略。
爱咋咋地吧,只要宿主能完成任务,打出什么样的骚操作都行。
它又搜了一下,这次没有计算闻棠,而是算的自己,数据显示,它这种行为叫做——
躺平抱大腿。
且系统群里对此评价为:那很好了。
系统:——我闭嘴。
闻棠身上带了一个鎏金青铜提粱壶,这个壶相当于现代的保温杯,保温效果很好,打开盖子,里面瞬间冒出一股苍白氤氲的热气,刚烧开不久的开水,温度在95度以上,顺着灌水口将热水灌到水枪里面,再倒入一些中性笔芯里的墨汁,搓点银灿灿的眼影粉,咣当咣当搅拌均匀。
这只玩具水枪无论手感、功能、质量都比超市里五块钱一把的水枪要好得多。
这可是二十五块的呢!
压力大,射程很远,商家宣传图上写的是十米射程,但闻棠从来没试出过这么大的射程,最多八米。
闻棠蹲下身子,找好角度,朝霍去病和霍光一人呲了两下,然后偷感很重地隐蔽身形,从阳台爬到室内,并且又想起一个旧知识点。
原来这个水枪没有虚假宣传,它的射程真能达到十米!
只不过要站在高处用一种45°抛物线的角度才能达到十米射程。
闻棠:死去多年的流体力学突然复活。
阁楼之下的霍氏兄弟走路走得好好的,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落到自己的后脖颈上,仿佛一层薄膜,很冷很凉。
战场上待久了的霍去病第一反应是有人偷袭,形成肌肉记忆的手握住腰间宝剑,可很快又意识到自己如今身在长安,这里是天子所居的未央宫,有重重卫士巡逻守护,怎么可能会有人来这里偷袭?
他转身,看到一阵寒雾朝自己扑来,白中带些微微的赤色,冷冽寒凉,茫茫一片宛如一块帷幕将他罩在其中,又很快消散,融于周围空气。
他曾在常年飞雪的乌鞘岭中见过这种景象,寒风一吹,入目所见全是这种冰雾。
但现在没有下雪,也没起风,地上虽然有早上的积雪,可正常的雪不应该是白色的吗?
为什么他周围的积雪上落了一层赤色?!
这就很迷惑了,霍去病环顾四周,一切平静,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早就爬到屋子里了,霍去病用手指沾了下淡红色的雪观察,不是朱砂或茜草,是他之前从未接触过的某种材料。
霍去病起身,十三岁的小霍光伸手抓住霍去病下裳,抬头看向自己的兄长,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幸好霍光现在才十三岁,要是再大两岁就不好骗了,虽然他性格谨慎,可也有专属于小孩子的天马行空想象力,譬如刚刚的景象就很容易让他想到上古茹毛饮血时期飘起来的血雾。
“阿光。”手上的淡红色雪花融化,霍去病拿出帕巾擦掉霍光身上的微红色,和银闪闪的细碎亮片,身上有一种独属于成年人的安全感,然后说出他某位同僚经常挂到嘴边的一句话,“这是上天降到未央宫的吉兆。”
这盛世,如闻棠所愿。
霍光也同样为霍去病擦掉身上脏污,然后听兄长为自己科普高祖丰西泽斩白蛇的故事,“高祖乃赤帝子,今日这场赤色烟雾必是高祖庇佑。”
霍光听完,刚刚的害怕一扫而光,便也不觉得这血雾有多恐怖了。
闻棠:我要用血雾营造出恐怖而又诡异的氛围为接下来的操作造势!
霍去病/霍光:高祖降福。
……
屋内,闻棠充分将bug卡到极致,因为只有转到的东西能收到空间里,她将红色热水倒回提粱壶,收回的东西除了水枪,也包括银粉和红墨水,现在她身边就只有一滩水渍,和一壶干净透明的热水。
闻棠丝毫没有刚干完坏事的慌乱感,心态超级平稳地回到尚书台继续处理自己的工作,事业任务两手抓。
第二日,霍光提前来到未央宫任职,说是任职当郎卫,实际就是刘彻随便找了个将他放在身边培养的借口而已。
相比很有性格的霍去病,霍光就显得乖多了,或者说是为人臣子的奉法遵职,譬如刘彻想要教导霍光兵法时,他会认真倾听,并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和感悟。
他平日所为小心谨慎,虽不像石庆那样连六匹马都要挨个数数确认,但他在刘彻身边待了数天,一处错误也没有犯,从细节来看,刘彻注意到他就连进出自己殿门的位置都固定不变,是一个很让兄长省心的孩子。
霍去病不学刘彻教给他的兵法,刘彻认为他独立不群。
霍光学习刘彻教给他的兵法,刘彻认为他认真好学。
反正只要是刘彻看中的心腹,无论做什么都是优秀的。
霍光在未央宫当郎卫,这意味着他与闻棠之间的接触多了很多、
于是他的日常生活开始彻底进入灵异片内容。
就很诡异。
除了观察路况,其余时刻霍光走路眼睛从不左看右晃,且身姿端正,这日,他和往常一样,在一条经过很多遍的路上正常走路。
迈左脚,迈右脚,迈左脚,迈……诶,迈不开右脚了?
霍光:?
从表情来看,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实际右腿肌肉都拧得邦邦硬了,鞋底像是被钉到地上似的,怎么用力都抬不起来。
按理来说,未央宫里的路每日都会有专门的隶妾和小黄门清扫,根本不可能有杂物。
而且什么普通杂物能把他的鞋钉到地上?
霍光俯身去看,却什么也没发现,想到阿兄曾和自己说过的高祖降福,他思考半天也没想明白高祖为什么会钉自己鞋底。
高祖有这么莫名其妙吗?
他现在还不是后面权倾朝野的权臣,不能吩咐一声就可以让服侍的小黄门拿来新的鞋履,关键鞋被粘到地上这件事说出来也不光彩啊,于是霍光表情管理失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的鞋和地面分离。
这里不只有他一人,片刻后闻棠和扶摇也经过此处,闻棠朝他看去,表面是同他打招呼,实际是将地上露出来的502胶水收回到脑内仓库中。
这只是霍光经历的灵异事件之一,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体验了包括但不限于眼前突然落下红色雨滴(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一群人里唯独自己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头,鼻子突然闻到刺鼻且非常呛的气味(芥末)之类的灵异事件。
当然,有些场面是闻棠躲在无人处偷偷搞出来的,毕竟他深知“凶手干完坏事之后都会返回案发现场”这个道理,若是每次霍光倒霉的时候自己都在,那就太显眼了。
在祭祀过一遍高祖后,霍光终于意识到这似乎不是高祖降福,而是自己撞邪了。
在两千年前,迷信鬼神的时代,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猜测啊!
这日,霍光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到冠军侯府,正想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兄长,也是不巧,霍去病现在在军营中练兵,据府中家丞所言,至少也要等到明日傍晚才能回来。
霍光不想给霍去病添麻烦,反正自己明日休沐,可以和阿兄秉烛长谈此事。
他刚归来不久,便听家丞来报,说广牧君前来拜访,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他可以像平时那样以兄长不在府中将人打发走,但霍光知道闻棠和自己阿兄一样,同样是天子的心腹重臣,此次前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公事t要说。
于是决定自己亲自接待,告诉她阿兄不在府中。
实际这是闻棠多方调查长时间等待才寻到的恰好霍去病出门,而霍光又在府中的完美契机,有时候一个人以为的巧合或不巧,实际是另一个人苦心经营精心计算出的结果。
“检测到任务目标霍光距离宿主距离300米,且正在持续靠近……”正在殿中等待霍光的闻棠听到这个播报声后,随便寻了个理由,让屋内服侍的隶妾出门为她再填一杯桃滥水。
“200米……100米……10米……”
霍光走到距离门口不远处,忽听里面客人说了一句:“我想救他!”
之前刘彻担心霍去病的身体,就往他府中赏赐了许多品质极好,千金难求的珍贵药材,莫非是她府中有人得了重病,来找阿兄求药的?
可他刚和侍奉的隶妾擦肩而过,如今屋中无人,闻县君这是在和谁说话?
他的疑问很快被解答,屋内再次传来声音:“望仙人成全。”
仙人?联想到长安中关于闻棠的传闻,即使是因为她头脑聪明才拿出这么多有利于国事的发明,但高产的玉黍种子和府中的棉签却只能用鬼神之事来解释,所以霍光相信她确有奇遇。
主要是最近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也很令人不可置信!
根据这简单的两句话,霍光推测出来她应该是在为身边某位重病之人向仙人求药。
不过不是梦中得到奇遇的吗?怎么白日里也能向仙人祈求?霍光的脚步缓了一些,他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否要进去打扰闻棠。
但听到下一句话后他立刻停下了脚步。
“那些怪事是警示吗?”
“骠骑将军为大汉开疆拓土,可勘英杰,仙人您就救救他吧。”
霍光:……
吃瓜吃到我兄长头上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我阿兄怎么了?前些日子陛下曾派来许多太医为阿兄调理身体,霍光突然想到他小时候阿父有位同僚便是如此,那人得了重病,为了不让晚辈伤心,都会假装这病并不严重,很快就能治好。
想到这些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难不成不是撞邪了,而是阿兄死前的预警?
霍光顿时如坠冰窟。
忧心使人慌乱,他现在不是端正谨慎的权臣霍光,而是冠军侯的弟弟阿光。
意识到自己兄长有危险时的霍光平日里维持的节奏彻底乱了。
“您夜晚会来入梦告诉我救治他的方法吗?那真是多谢仙人了。”
“好的,我会保密。”
太好了,我阿兄尚有生机,闻棠说完这句话,里面久久没有发出声音,霍光猜测那位仙人应该已经走了,于是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进去招待闻棠。
“广牧君。”同她打招呼的那一瞬间,霍光看到闻棠双眸由蓝转黑,速度很快,若非他恰好与其对视,恐怕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
他想到书中姑射之山上宛若冰雪,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的神女,或许那只赐下玉黍的神鸟背后之神就是姑射山上的神女。
闻棠:你根本不知道我刚才没有镜子八秒极速戴美瞳还得说台词的样子有多狼狈。
霍光第一时间试图使用语言的艺术旁敲侧击,询问闻棠刚才的话究竟时意思,可闻棠反应平淡,似乎根本没有过自己刚刚向仙人求药这件事,像是一个铜豌豆,一点口风都不漏。
将两本书放到他手中,闻棠说道:“这是我前些时间说过要送给骠骑将军的净水法子,恰好刚刚路过这里,便想着亲自送来,既然将军现在不在府中,那便有劳霍郎卫代为转交给他吧。”
说完,闻棠便迈步准备离开。
今夜入梦,告知救治方法!这句话突然在霍光脑中响起。
心里突然升起一个荒唐的想法。
不行,不能让她走!
“县君请慢!”
霍光出声制止闻棠离府,大脑转动的速度在这一刻达到巅峰,一息间想出好几种方法挽留闻棠。
什么招待她用飧食,有几个文章上的问题想要和她请教等……
他想着将时间拖到晚上,借口天黑将她留宿府中一夜,但闻棠死活要走,也没什么重要公务,就是想家。
霍光权衡片刻,心一横,最终做出决定,宴席中假借有些私事要处理为由,离开屋室,以免仙人嫌弃,还特地将屋内伺候的仆人也都带走了。
眼见屋内一片空空,闻棠觉得自己的目的应该达成了,于是开始数数。
“60,59,58……”
“……10,9,8”
咔嚓一声,是落锁的声音。
比她想象的还快7秒,数到八的时候就锁门了。
不出意料外面响起霍光焦急的抱歉声,说自家房屋年久失修,锁头坏了,去找工匠需要很长时间,如果闻棠困了,可以在屋内小憩片刻。
闻棠:瞧给孩子慌的,冠军侯府不是四年前刚翻修过吗?
但她没拆穿。
因为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让霍光情绪失控且“囚禁”自己。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一定要充满爱,对兄长的爱也是爱啊。
闻棠:抠字眼找bug真好玩,下次还试试,嘿嘿。
“哦,好吧,那我就先小憩一会儿喽。”
闻棠说完,吹灭屋内灯烛,找了张席子,躺倒上面,闭目眼神。
论演戏,她是专业的,就算泰山崩于前也要演完整场戏再走。
重臣霍光年少时曾在屋外偷听过广牧君睡觉,这听起来就很野史,但偏偏有时候正史比野史还要野。
霍光:拼了,为了阿兄,豁出去自己这张小脸了!
反正也没有人知道。
他本来还担心闻棠仙人入梦时太安静,自己会错过,于是紧绷着神经,一息时间都不放松。
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半个时辰后,“嗖”的一束白光在屋内亮起,比这世间所有灯烛都要明亮,就像白日时的情景,这应该就是阿兄那日遇到的祥瑞吧,霍光心想。
他精神更加集中,凑近偷听,依稀听到里面有什么“精气少”“寿命不长”“大汉离不开他”之类的话。
“既然他可永垂不朽,彪炳千秋,您为何不为他篡改生死簿?”
“唐王可以,凭什么骠骑将军不可以?”
生死簿?
听起来是一件能掌控凡人生死的物件儿?
唐王是谁?
霍光皱眉,仔细回想,似乎在陛下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里面闻棠求了很久,终于语气中带了喜悦:“多谢仙人,我现在就去询问他的爱好信息,方便您核对信息修改生死簿,为他续命!”
霍光同样大喜。
太好了,我阿兄有救了!
“平日的兴趣爱好,喜欢的女郎类型,最爱的衣袍款式……”
霍光开始发动自己的最强大脑,一一记在脑中。
有些根本不用去询问兄长,他也知道。
语气中又带些苦恼:“只是我同骠骑将军并不相熟,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告诉我这些私密之言?”
霍光:我和他熟!
我和我阿兄熟,我可以去帮你问。
“莫要担忧,会有人去替你做这些的。”空灵缥缈的声音传出(闻棠口技版)
系统:宿主,你真就一点都没想到用我呗,口技都学了,就不用我的机械音。
听到此言,霍光心中大惊,仙人发现我了?
也是,仙人神力何等强大,自己一个普通人根本无法在祂面前伪装,被发现了却一直没有拆穿,想来是持默许态度的。
“什么短时间内增加力气的食物?写在哪张纸上?仙人,闻棠不明白您的意思。”
仙人:“睡吧,孩子,你最近忧思过度,需要好好休息。”
说完,里面的灯光消失了,闻棠的声音同样消失,应该是睡着了,霍光正不知所措时,风吹过来什么东西,霍光下意识伸手去接。
是一张纸,可却比长安中流通的纸张纸质好许多,又硬又平滑,在这上面写字一定会很舒服吧,反面印刻的花纹更让他惊艳,微弱的月光下显得流光溢彩,漂亮极了,他看不懂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应该是仙人的文字和语言。
还有一片很薄的东西,这应该就是仙人所言能增加力气的东西了。
霍光懂了,仙人这是让自己吃下此物,拿上神纸,去找阿兄,去询问可以让她修改生死簿的信息。
于是最爱吃零食的年纪的霍光一口吃掉世间最美味的零食薯片。
脆脆的,还挺好吃。
以后再也吃不到这种味道了。
然后去马厩中牵出最好的一匹马,策马狂奔跑去军营寻找阿兄,询问自己记载在脑中的那些事。
听到外面没有动静,闻棠才放心地翻了个身。
有时候她也挺佩服自己t的,能用这些破东烂西给自己打造出仙使人设。
吹给霍光的那张纸是《三分钟让总裁为你投资五千万》的镭射工艺的封皮,至于薯片,为了确保自己不弄巧成拙,飧食时,她在饭里加了点薯片碎,确认霍光不土豆过敏,这才采取的行动。
薯片能提供的能量微乎其微,主要全靠霍光自己的肾上腺素支撑,毕竟闻棠当初只靠一块肉干和一瓶咖啡就在沙漠和草原上狂奔几十里。
果然,因为心理原因,霍光觉得自己今夜骑马的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
闻棠优哉游哉在冠军侯府一直等消息到天亮,然后发现门缝里被默默塞进来一张卡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霍去病的个人信息。
小孩哦,可比大人好骗多了。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让未来的权臣霍光对你情绪失控,将你关到无人处,完成任务【固执己见】,本次任务奖励为积分400,幸运转盘×3,空间流速×2。”
“恭喜宿主完成花呗任务,收集冠军侯的个人信息×25,债务清空。”
闻棠:刺激!
完成任务,闻棠开心,兄长长命,霍光开心,宿主厉害,系统开心,那么让我们猜猜这里面唯一的受害者是谁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弟弟为什么大晚上跑来军营问自己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但看他很急很担心的样子,霍去病都很认真地回答了,可等到傍晚归家时,好心情彻底被打破。
平日里乖巧懂事的弟弟彻底化身熊孩子,半夜在街道上纵马狂奔。
还把陛下心腹给锁府里一夜!
不闯祸则已,一闯就闯出了天大的祸。
可能是觉得闯一个大祸孤单吧,直接闯了俩个祸。
第66章 问仁
此时,闻棠正在回家的路上……
清晨,秉持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在听到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后,闻棠又过了一刻钟才假装睁眼从榻上起来,看到霍光从门缝塞进来的信息,然后“咦”了一声,佯扮惊讶。
总之就是演员的职业素养拉满。
而这时,赶了一晚上路的工匠才姗姗来迟,修好门锁,被“关”了一晚上的闻棠终于重见天日,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在霍光接连不断的道歉声中……去上班。
不出意外地上班迟到了。
李蔡丞相原本应该说她两句,但听到闻棠说自己早上“身体不适”时,话到嘴边又给吞下去了。
可恶的闻棠,身体不适就在家好好养病啊!
来尚书台做什么,万一你身体有个好歹,陛下又要来找我问罪了。
虽然平时给闻棠政务最多的人就是陛下。
系统深刻知道工作时间不能打扰宿主这件事,直到傍晚,才问了一句:“宿主,如果骠骑将军对霍光刨根问底,非要问他为什么把你关在府中怎么办?”
应该刨不出来根。
因为有一种人类独有的情感——隐瞒。
一个人为另一个人付出许多时,大概率是不想被对方发现的,否则世界上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男女主不长嘴一个误会写五十万字的古早虐文癫剧。
对于霍光来讲,兄长将自己从偏僻小县带到首都长安,供给衣食,又因为他的原因能任职宫中,成为天子之臣,关键霍去病还是一个那么优秀的人,为他树立起了一个高不可及的榜样,如果能换取兄长健康,就算让他付出严重的代价也行,何况只是去问些个人爱好呢?
做都做了,为了让兄长安心,他大概率是要隐瞒的。
总不能直说:阿兄你本来马上要死了,是我狂奔数百里询问你的喜好后交予仙人,仙人才为你修改的生死簿。
把这些告诉霍去病,除了让他生出担忧和疑虑之外,毫无用处。
这不是兄弟之情,是想要立功。
所以霍光大概率会想尽办法隐瞒真相,不过霍去病并不好骗,就看霍光能不能瞒得过他吧。
就算没骗过去也不要紧,闻棠又没做什么坏事,也没偷他军事机密,简简单单问了点兴趣爱好,又不违反汉朝律法。
闻棠的想法没有问题,此时霍光的确正在千方百计想办法隐瞒自己刚刚将兄长从九泉中拉回来这件事。
安静的大殿中,洒扫服侍的仆人们纷纷离去,室内只剩霍氏兄弟二人,霍去病位于主座,霍光则跪坐在他对面。
明明仆人离开前已经换好膏烛,可相比昨夜仙人降下的明亮,这满室的烛光就显得格外微弱昏黄了。
“阿光。”霍去病开口,打破这个安静的场面,“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违反宵禁纵马夜行,还将广牧君关在府中一整夜。”
纵马夜行,可能是年轻气盛,小孩子的叛逆劲儿上来了,至于把闻棠锁在府中一整夜这件事,刚开始霍去病也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关键弟弟还听了很长时间墙角?!
但府中家丞说曾在野外看见屋内发出白光,明亮如昼,霍去病便猜到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内情。
霍光开口解释,他知道自家兄长并不好骗,此刻更是意识到门锁坏了这个理由有多拙劣,也就闻棠没有计较,若是她将此事上奏给陛下,自己能否保住官位倒不重要,关键兄长肯定会被天子斥责管教不严。
但霍光不想将霍去病差点就命不久矣这件事说出来,他想让他无忧无虑地长命百岁,便只好将这个锅甩到了自己身上。
于是他移花接木说是自己生病了。
听到霍光生病,霍去病脸上浮起担忧之色,可观其状态气血充足,肤色红润,看起来比军中许多士兵都要健康,实在不像生了重病的样子。
说假话可能没人信,但半真半假夹杂在一起的话可信值就会很高,霍光说自己招待闻棠时看到了一个蓝色眼睛的神女,神女说自己命不久矣后立刻消失,他实在担心自己的生命,只好出此下策,将闻棠锁在府中。
果然夜晚之后降下明光,仙人赐给他一片神药,服下后只觉得通体舒畅,精神抖擞,浑身使不完的力气,无处发泄,只好半夜纵马狂奔来发散这股力气……
这听起来十分合理,现在霍去病哪里还有心思纠结犯夜禁这件事,满脑子全是对霍光身体的担忧。
其实霍光有些后悔,当初自己太心急,一口气直接吞了那片美味的神药,应该给兄长留下一半的。
对此,后世有诗云:子孟应悔吞灵药。
至于为什么突然问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因为我担心阿兄的终身大事,想要为您寻上一位与您心意相通的淑女。”
不说估计兄长一直好奇,但说出来之后自己只会尴尬一时,虽然这一时的尴尬足以让他尴尬一辈子。
霍去病:……
陛下催完舅舅催,舅舅催完弟弟催。
“以后不要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霍光立刻试图转移话题,却听霍去病道:“依你所言,昨夜之事,广牧君身为仙使,对你我兄弟二人有恩,备些厚礼,寻个时间去找她道谢吧。”
“好。”霍光连连点头,激动道,“现在吗?”
霍去病无奈,指了指一旁的窗,窗牖由极薄的贝壳片镶嵌而成,透过这些看向外面,漆黑一片。
这个时间去打扰人家休息,那不是道谢,而是去报仇,霍光只好作罢自己这一腔无处可发泄的热血。
……
归家后,闻棠又满怀期待地开启转盘功能,因为新农具织机等的推广,闻棠每天都能自动增长十几或几十个积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逐渐实现了读书半自由。
50积分以下的书可以随便兑换,但50分以上的就需要深思熟虑一下了。
“恭喜宿主获得XX冰箱法式Pro508L四门大容量家用一级冰箱一台。”
闻棠:在汉代,我手搓不了发电机。
但这并不证明冰箱没有用!
她看了一下冰箱的基本参数,高1.9米,宽0.8米。净重二百多斤,这么沉的东西从天而降砸到头上,别说是普通武力值的敌人了,就算对手是项羽吕布都难抵我们一人一冰箱之勇。
项羽武力值:99
闻棠武力值:30
从天而降的冰箱武力值:100000
闻棠:我们俩能横扫古今中外所有悍将。
除了牛顿。
然后就是一套透明底只有五官形象的抽象扇子,两张是烈焰红唇版,一张正脸一张侧脸。另外那俩是熊猫表情包。
古代半夜黑漆漆的场景,面前突然出现这四张脸,不被吓得嗷嗷直叫都算是心态好。
其实就算在现代,突然出现这四张脸闻棠也会害怕。
最后转到了一只手表。
虽然可以调节时间,但好歹中间也间t隔了两千一百多年,闻棠不确定现代的手表在古代流速是否准确,不过能当计时器。
还是没有抽中闻棠一直心心念念可以用来忽悠刘彻的水晶饰品。
刘彻什么时候得到仙人青睐降下宝器,取决于闻棠什么时候转到幸运水晶。
不过问题不大,即使没有幸运水晶,刘彻最近也挺幸运的,就算遇到不幸运的事情,也会手动让自己变得幸运。
明日还有朝会,转完奖品后,闻棠在图书馆里看了一会儿书,就睡觉了。
一月的夜里,正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时节,屋内生着地火龙,很暖和,闻棠裹着柔软舒适的羽绒被,听外面呼啸的风声,逐渐进入梦乡。
但有人却马上就要被冻死了。
平刚县。
这里位于右北平郡,是大汉的最北边,控扼燕山山脉孔道,有防守匈奴的燕长城,上一任太守是大名鼎鼎的飞将军李广,匈奴人了解他的威名,很长一段时间不敢来犯。
后来李广被调回长安,这里的百姓还为此担忧好长时间,就怕匈奴知道消息后重新来犯边疆。
现在好日子来了,另一位将军将燕长城以北的匈奴全都打跑了,这里比以前更加安全。
不过居安思危,边境的烽燧并未废弃,还有将近三千带着铜、铁兵器的兵卒驻守在这里,所谓“峻垣深壕,烽堠相接”,建造烽燧注定一笔不小的花费,对于长安那些儒生来讲,这是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十数年前还曾上书对此辩驳一番。
但平刚县的百姓接受指令的速度却比谁都快,第一天收到指令,第二天准备材料,第三天直接动手。
建,现在就建!
废话,抢的是我家的粮食,砍的是我们的脑袋,当然得动作麻利一些了。
外面寒风呼啸,为了节省灯油,屋内视线黑暗,女主人并未织布,而是坐在榻上,一边轻声细语哄自己才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睡觉,一边等待良人归家。
孩子身上包着一件洁白柔软的羊毛毯。
因为地处边境,平刚县有许多养牛羊的牧民,所以这里的居民倒是会经常用羊毛织成衣料毛毯等御寒,不过之前的羊毛制品大都一股腥臊味道,还干巴巴的,很硬,但凡有条件的家庭,都不会将其用到刚出生不久的幼儿身上。
不过现在不同,去年从长安传来了一种能使羊毛脱脂的方法,不光他们这种边境小城会用这些保暖,就连长安首都许多百姓也都加入其中。
今日下午突然传来消息,说官府要发放个什么很贵重的东西,要每家每户都选一人去三老家领取。
收到这个消息,大家并没有多想,官府偶尔会在腊祭之后发给他们一些腊肉、米酒之类的食物,以为是去领取酒肉,便都开开心心地去了,直到现在,这家的男主人还未归来,女人难免有些担心。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敲门声响起,是男主人的声音,田牛悄悄过去打开屋门,尽量不发出声音,以免吵醒幼儿。
门开之后,一阵风雪扑面而来,男人以最快速度进屋关门,点燃陶豆灯上的麻杆束,屋内瞬间亮起一片微弱的火光,田牛本想劝说丈夫不要浪费灯油,用未燃尽的芦苇麻杆余光照明即可,但却看见良人从身上掏出一把东西,放在火光下,仔细观察。
又很激动地招呼田牛过来一起看。
金黄色的,半个手指甲大小,看起来有些像粮种,但之前从未见过,田牛也不敢确定这到底是什么。
良人为她解答,据说这是上天降下来的仙粮,在长安种过,确保产量后才推广到他们这个小城的。
男人让田牛猜仙粮产量,她想着既然是仙人赐下的东西,那肯定高产啊,于是大着胆子猜了个五百斤,没想到结果却是一千斤。
听到这个产量,田牛震惊不已。
然后男人细心为自己的妻科普了这种名为“玉黍”的仙粮的妙用,除了能作为主食食用,它的茎秆和芯还可以当燃料取暖,或者沤肥。
据说施过这种肥料的田,每亩能多产一两斗的粮食呢。
三老很详细地将这些方法教导给百姓,不过因为内容太多,他今日没有学完,明、后两日也需要继续去三老家中学习。
听完这些,田牛道:“良人,我有些害怕。”
男人不解,这样好的事情高兴还来不及,有什么可害怕的?
田牛说出心中想法,官府去年打走了匈奴,如今又有高产多用途的仙粮,新农具。据他们那位从长安来的邻居所言,马上还会有比平时织布速度快上数倍的织机推广过来。
哦,对了,还有羊毛脱脂之法,使内地许多郡县都接受了羊毛衣,他们家虽然只养了十只羊,可每年卖羊毛也能卖出多二十个钱。
这么多的惊喜叠在一起,田牛害怕这些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是啊,太美好了,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从来不怕吃苦,他们最是吃苦耐劳,最是踏实肯干,有这世上最美好的品质,他们怕的从来不是吃苦,而是吃苦之后依旧万事一场空。
可现在,一切有了盼头,敌人被驱赶离开,日子将会越过越好,这样无论让他们服多少徭役,织多少布,都是值得的。
夫妻二人聊着聊着,说起自己隔壁的那位邻居,据说他从前也是天子殿中的官,不知道因为什么得罪了天子,才被贬到这苦寒之地的,因为囊中羞涩,一家子差点没被冻死,后来还是另一位邻居心善,两个钱租了他们两张羊毛毯,这才勉强存活到现在。
“他之前还经常给朝廷上书说不要打那些匈奴人呢。”男人愤恨不平地说。
田牛:“是吗?那可真是太恶毒了。”
“他们这些住在长安的权贵,哪里会懂咱们的苦楚呢。”
他们不会诅咒郑应该再早些时间来,继而被匈奴人射杀,因为曾经遭受过这样的苦楚。
但夫妻之间对于他的蛐蛐谈论却难免继续。
“我听老王家那个读了书的孩子说过,他们推崇的那个……孔子最讲究什么……”
田牛想了半天,说道:“仁,啊对,那你说是这个读了一辈子仁书的郑公仁,还是张公仁?”
张公就是那位两个钱租了郑鲤两张毛毯的人,正常租毛毯发价格可比两个钱贵好多呢,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这是怜悯郑家人。
男人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些读书人的事情他哪里搞得明白,
“不过我知道长安那位发明了新农具的仙人使者挺仁义。”
田牛点了点头:“嗯,是挺仁义。”
“她还善!”
睡梦中的仁义棠积分默默+0.5。
……
因为通勤时间太长,所以闻棠凌晨就醒了,在飞雪和冷风的双重夹击下去上班。
今日朝会非常热闹,不过这一切都和闻棠没什么关系,因为今日要受审判的人是……霍去病。
弟弟违反夜禁在街上纵马狂奔,霍去病也不是什么没有担当的人,做家长的自然要替其承担错误,关键霍光这次做得的确有些过分。
李广还不知道自己醉酒违反霸陵夜禁这回事被司马迁给记到了《史记》上,让后人调侃两千多年呢,他只知道霸陵尉把自己给拦住了,凭什么长安卫不拦霍光?!
实际长安卫拦了,但没拦住。
因为霍光骑的是府中最好的一匹马,一骑绝尘往前狂奔,长安令认出这是冠军侯的弟弟,也不敢放箭,就只能这样把他放过去了。
这下可好,殿中一些人等着看好戏,霍光的郎官是彻底做到头了,冠军侯肯定也会被陛下斥责。
没想到天子象征性地扣了一个月俸秩,然后居然就这样模棱两可地打哈哈给糊弄过去了。
要不是被人捅到朝堂上,刘彻都懒得罚,毕竟他后面还说出了“李敢是被鹿撞死的”这么炸裂的话。
然后很快转移话题,进入到下一件国事。
整场朝会中最受伤的人就是李广,关键他杀霸陵尉这件事实在是太小肚鸡肠了,稍微有点胸襟的人都干不出来这种事。
对比一下没来到这里的另一个主角霍光,他当权臣之后,有一次大殿里出了怪事,霍光就召来符玺郎想要看看玉玺有没有被损坏,这是只有天子才能拿的东西,符玺郎坚决不给霍光看,甚至直接拔剑威胁霍光:“臣头可得,玺不可得!”
这么不给面子,要是李广可能就直接拔剑砍上去了,但霍光却认为他很忠义,给这位符玺郎增秩二等。
差距啊。
朝会结束后,刘彻点了几个人去他的温室殿中单独开小会,闻棠和霍去病也在此行列之中。
路上,霍去病趁机对闻棠表示感谢。
标准的长安语,闻棠却有点听不明白他的话。
现t在就是一个很神奇的处境。
霍去病以为闻棠和仙人救了霍光的性命。
霍光以为他们救了霍去病的性命。
实际闻棠救了0个人的命,但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仁义棠转为迷惑棠。
阿光啊,你撒谎之后都不避免一下双方当事人见面的吗?
在这种疑惑中,可能是其他官员年纪大了,走路慢,也可能是路太滑,总之他们俩最先到的温室殿。
刚一进殿,还未等二人将身上的大氅脱下,便听到刘彻志得意满,神气十足的振奋声音:“闻卿,霍卿,快来看看朕最新研究出来的钱币。”
闻棠和霍去病对视一眼。
生命不止,折腾不休。
闻棠:陛下气血真足啊!
二人依言凑了过去,案上摆着四枚钱币。
三张白金币,一枚圆形,上面刻了头龙,据刘彻所言,这一枚龙币价值三千钱。
一枚方形,上面刻着马,价值五百钱。
最便宜的价值三百钱,椭圆形,上面刻了一头小乌龟。
还有在四铢钱上用红铜镶了个边的。
这个便宜,值两个钱。
刘彻问他们这四枚钱币哪一个设计最好。
闻棠:……
霍去病:……
闻棠觉得都很丑,但不能说出来,所以决定暂时不说话,让霍去病先说。
但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应声。
闻棠:看来对面应该是和我一个想法。
该死的桑弘羊怎么还不来?!
第67章 新币
李蔡他们这些老年人就罢了,桑弘羊、孔仅等人才三四十岁,正是闯荡的年纪,怎么腿脚也这么不好,现在还没到。
闻棠也没说话,鼻尖传来温暖的椒桂味道,忍不住深呼吸了两下,她心中腹诽,刘彻是真会享受,什么都要用最好嘟,连搞出来的钱币都和前面几位皇帝不同,是白金的。
她揣测一下刘彻应该很喜欢亮闪闪的东西,金屋藏娇这件事虽然是野史,但金屋却的确存在。
他给自己建立的。
就是大名鼎鼎的桂宮,金玉珠玑为帘箔,昼夜光明,听起来就既神奇又漂亮,闻棠很想去参观。
刘彻并不知道面前这两位臣子其中一个在筹划参观自己未来的宫殿,另一个在想如何能用一些稍微带有夸奖性质的、很委婉地、却又不让陛下扫兴的话来表示这几枚硬币都不适合发行。
刘彻以为他们是在用心观察自己新发明的钱币,便给了他们充分的时间。
闻棠从未像现在这样期盼同事们的到来。
霍去病:“这些钱币设计得都很漂亮,藏之可使府苑生辉,永宝用享。”
古时候经常在青铜器上刻这四个字,寓意子孙后代永远珍视并宝贵此物。
就是没说这东西适合发行。
闻棠:0.0
其实她觉得这东西在汉朝,连收藏价值也没有,汉朝的贵重金属是金铜,这东西说是叫白金币,实际就是银锡合金,它俩都是价值很贱的金属,还是锡占七成以上的那种,一个八两重(约130克)的龙币都能抵三千枚四株钱(约7800克)了,如果真发行出去,最开心的应该是诸侯王和那些私自铸币的商贾。
毕竟古代造□□的难度可比现代简单多了,当然,百姓们也不愿意用这些,白金币又不像盐铁专营那样是国家政策要求必须使用的。
百姓一旦逆反起来,小小的叛逆也是叛逆,我就是不换白金币,就是想要提三十多斤的钱币,这样锻炼身体,官府还能依次去各个里闾强迫我们换钱不成?
我们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不换白金币。
至于那个什么赤仄四铢钱,只能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根本流通不起来。
对此,历史给出了答案,历史上刘彻意识到问题后,这种钱币流通只不到五年就被废止,下一位执迷不悟货币改革的皇帝,直接被推翻。
但很显然刘彻现在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闻棠(违心版):“好看。”
然后分别从创意、颜值、收藏价值等各种方面赞美这枚钱币。
这时,她等待多时的桑弘羊等人终于到来。
刘彻说出将他们叫来这里的目的,他想要钱币改革,推行新货币。
大汉建国以来,也有过几次货币改革,无论粗大笨重的“秦半两”、还是像灯罩子一样丑的榆荚钱,都失败了,现在流通的四铢钱还是孝文皇帝时期发行的。
作为刘彻身边重要的经济大臣,桑弘羊当然能看出这种钱币的劣处,一旦被那些奸商大量偷铸套利,会导致官府亏损和民间民怨沸腾,双方都得不到好处。
官府只是想薅百姓羊毛,而不是直接把毛给剃光了。
于是桑弘羊开始给刘彻算账,从前国家的财政收入大部分都来自于土地税,还有一点点山泽税和其它边边角角,不算太多。自盐铁专营之后,每年盐铁两项能让国库多收上来七十多亿钱,占整个国家收入的三分之二,明年秋日国家府库将大为充盈。完全可以负担一次战争的甲车之费,克获之赏。新的酌酒制度这些年也从诸侯那里捞了几笔不小的财富,足够厚赏那些胡降贵族了。
尤其大汉今年没有作战计划,军粮、战车、武器、医药等积累一年,足够供给保障战争。
至于战马,榨一榨也能榨出来十几万匹,即使如今马具已经在民间流通了,但一次出塞战争下来,估计也得死亡过半,尤其现在匈奴单于还将王庭迁到了千里之外的漠北,那就更损耗战马了,因为之前没有参考数据,桑弘羊也算不出具体数量。
所以最好能一次将匈奴彻底击溃,否则再培养一批新的战马需要耗费数年时间。
听到这里,众人下意识将目光看向霍去病。
仿佛他是光,他是电,他是唯二的神话。
冠军侯,就靠你了。
不得不说,桑弘羊这个经济大臣,不仅精通算学,而且细心,能考虑各种方方面面的问题,怪不得能成为刘彻日后的托孤大臣之一。
闻棠:接陛下高精力和看人眼光。
相比大朝会,她更喜欢这种小朝会,因为参加小朝会的人每个都有脑子。
桑弘羊之所以分析这些,就是想告诉刘彻,我们现在不怎么缺钱,不要再随便发散您那些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改革制度了。
这里面唯一刘彻说什么都会支持的人大概就是张汤了,他觉得陛下改得很好啊,这样可以双管齐下,分别从百姓和诸侯贵族手里面抽税款。
至于能不能把人抽死,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张汤从身上掏出几枚钱币置于中间,示意众人拿在手中观看,大家不看也知道,这些钱币肯定是分量不足的。
倒不是官府铸造的时候缺斤少两,而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些奸商们会偷偷拿锉刀在四铢钱的背面锉上几下,锉掉一点点铜屑,把它们收集起来,一枚钱币能锉下来的铜屑很少,但架不住这操作都发展成一条工业链了,积少成多,也能攒出来不少铜屑,再把这些铜屑重新铸造成钱币,又赚一大笔钱。
至于那些初始发行的四铢钱,四十多年间,经过一只只锉刀的蹂躏,都快薄成薯片了。
一个钱才半两重,百姓们哪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去挨个称重试探啊。
刘彻意识到,如果再不进行货币改革,二十年后,民间用来交易的金属就会变成铸在钱币外面的那层圈圈,
因为里面都被锉刀给磨没了。
会上众人依次商量,从半两钱到三铢钱、白金三品钱、赤仄钱、……也有人提议铸造五铢钱,反正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而无法自拔。
在刘彻的同意下,闻棠跑去旁边书案上拿起一支毛笔,蘸些墨汁,在纸上画啊画,随后雕琢细节,她画得很认真,大概两刻钟后,走出帘幕,举起画好的纸张,将图案对着殿内讨论得正欢的官员们说道:“诸位同僚。”
众人注意力被打断,不得已将视线转移到她身上,也看到了她的画作。
嗯,画得很好,和现在普遍用线条和平涂色块方式的绘画方法不同,有些,额……生动立体。
不对,大家这才意识到,我们还在初级讨论阶段,她就已经完成构想并把实物画出来了?!
陛下,下次再开朝会的时候,如果您邀请了广牧君,那就不要再邀请我们了,总感觉结果已经内定,我们只是起到人数上的作用,让宫殿里热闹热闹,让结果听起来也更严谨。
这大冷天的,路又这么滑,有几位老骨头光来这里就很不容易了。
她道:“请看我画在这张纸上的钱币。”
不看t不要紧,这一看,大家发现她画上的钱币还真是……有点东西。
“这是我在梦中见到的千年后长安商贾百姓们使用的钱币样式,我觉得诸位可以以此作为参考。”
这话倒是真的,唐朝初年还真就流通过一小段时间五铢钱。
这句话特别权威!
事情是不断发展的,能在千年后流通使用的钱币,大概率使用价值会很高。
刘彻看了看自己的白金三品币,又看向闻棠画上的五铢钱,无声控诉,似乎在说: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朕这些?
闻棠:你也没问啊。
那时候刘彻满脑子关心的都是神仙长生和大汉繁华,根本没注意这小小钱币。
画上的钱币大致形态和四铢钱差不多,都是圆形方孔。这钱正面刻有“五铢”二字,闻棠尽量模仿货币书里的字迹,所以这两个字写得很秀丽修长,背面则大不相同,原本的四铢钱背面平整,什么也没有,因此方便奸民商贾破坏取铜。
而这枚五铢钱背面的钱币边缘和方孔边缘都有凸起的轮廓,据闻棠所言,这种铸造方法叫做“周郭其质”
在边上铸造一圈只有官府才有技术铸造的特殊金属材质,这叫做“防伪标志”,既保护了钱币的重量和成色,也能遏制民间私铸和摩擦取屑的行为,简直是一举四得!
至于那种只有官府才有的技术到底是什么,她也不知道,需要交给上林三官来研发,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
甲方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提出问题吗?!
听完之后,众人觉得脑子里又长了一些新的知识。
还参考什么,这么完美的钱币,这么有用的方法,直接复制过来使用就行啊。
五铢钱,拿来吧你!
只有张汤,觉得这五铢钱还需要再改一下,倒不是说设计不合理,而是觉得这个五铢钱用料太实诚,朝廷从此无处得利。
闻棠:……怪不得张汤死而民不思呢,这是真敢薅啊。
桑弘羊却不这样觉得。
盐铁专营已经从民中得到许多利,若是再在钱币方面动用心思,定会引起民怨。
他倒不是真的关心百姓,而是以一个商人的角度考虑这些,商人逐利,认为源源不断产生利益这种方式才对朝廷更好啊。
刘彻又问了闻棠一些其它有关五铢钱的问题,她都只答了个大概,并不是很清楚。
其实有些问题的答案,她在货币书上看到了,但为了符合自己这个只在梦境见到,没有深入了解的人设,才一直假装无知。
官员们又就此事议论了好久,都觉得直接照用这种千年后在长安流通的五铢钱即可。
刘彻:什么抄不抄的,都是朕子孙后代命令发行的钱币,朕这个老祖宗只是先提前帮这群孝子贤孙们试试,如果不合适,再帮他们改进改进。
议会结束,诸位官员纷纷离开宫殿。
趁这机会,刘彻派人招来了刚刚批斗大会的主角霍光,虽然刘彻看在霍去病的面上没有重点计较这件事,但纵马夜行是事实,还是需要将人叫到自己殿中教导一番的。
于是霍光就这么和闻棠霍去病二人擦肩而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阿兄和广牧君说话,而他却因为要去温室殿而不能打断他俩的对话。
不,对于霍光来讲,那不叫谈话,而叫——对口供。
对于自己大半夜在冠军侯府装神弄鬼这件事,她感觉早晚会被发现端倪,至于具体是哪边儿先露馅……
应该是霍光那边吧。
闻棠觉得自己的演技挺好的,而且能凭空取物,本身也是神仙才能有的本事啊。
她现在的想法已经从刚开始给卫青献地图时的“我是在装神弄鬼”变成了——“我就是鬼神”,主打一个绝不内耗。
并且还从这件事情中总结出一个道理,当一件事中有两个人都在撒谎,且撒谎的方向不同,甭管这件事的过程天衣无缝,最后一定会露馅。
说完感谢的话,二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间转变了话题,比如大漠风光,比如祁连霜雪,比如一望无际的辽阔大草原,比如南方稻饭藿羹之地。
霍去病自认为去过的地方已经足够宽广了,就连被五岭隔断的南越卑湿之地,他都从古籍中了解过一些。
但却从未听闻一座岛上能建立一百多个国家这样的奇事。
汉朝人认为天下九洲是一整片陆地,而大海是像湖一样堆积在陆地中间的,岛屿上的土地如此贫瘠,怎能建国?更何况是建立这样多的国家,恐怕和乡县面积差不多吧。
闻棠:土地没那么大。
“那个岛上有几十万只野人,虽然长得矮小,但却可以用来修建城墙,开凿水渠,还会种田。”
这只是闻棠聊天时的随口一说,她并非想要霍去病去打东瀛岛,这对于向来只打高端局的霍去病来说,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赵破奴就行。
但霍去病是真的很想去打这里。
二十岁的年纪,好奇心很旺盛,所以他很想亲眼去看看会修建城墙,还会种地的小矮野人长什么样子!
还有一百多个野人王国。
霍去病:出征!
然后被闻棠无情地浇了一盆冷水:“你可千万暂时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陛下啊,如今正是积累钱粮打匈奴的重要时候,万一他听完后非要今年夏天出兵海上去打野人怎么办?”
霍去病:……
霍去病点头答应。
……
冬雪纷纷,春花开了又落,夏日时,兜里多了不少钱的刘彻原本还想给自己修个宫殿,结果刚一动了这个念头,便山东地区发大水,关西地区又有旱灾,攒了一年的小金库立刻就洒出去许多钱。
虽然之前朝会上议论的昆明池还没有建造完毕,但经过这次旱灾,众人逐渐明白这个能储水的池子有多重要。
等水池修建完成,若在遇到干旱气候,朝廷和百姓都会方便许多。
刘彻:都是朕的先见之明!
连着两件灾难,终于熬到秋日上计会,朝廷收到各个郡县带到长安的上计册,玉米虽然还没有大批量育种到能当粮食产量的时间,但因为代田法以及其它工具的推广,开垦了许多封地,戍边屯田的士兵今年收获的粮食比之前足足多了三倍不止!
看完上计册,刘彻抬头,看向丞相李蔡,笑道:“闻侍中为国有厚盛之功,卓著鸿绩,朕甚嘉之,其可堪侯爵之位,丞相以为如何?”
第68章 女侯
闻棠可是天子心腹,仙人使者,李蔡当然不敢有意见,更何况她对大汉那些功劳不掺杂一点水分,都是实打实能记载在伐阅簿上的,侯爵之位实至名归。
他答道:“闻侍中于国有功,可堪列侯之位。”
这个回答很得天子之心,正好是刘彻心中所想。
不过李蔡又道:“只是臣一人之言,终不蒙公卿之查,陛下不若按照惯例召集百官公卿,评议功劳,再行封侯之礼。”
西汉列侯听起来挺多,实际只有几百个,这其中还包括一些食邑只有几百户的,千户以上的侯爵是稀缺之位,尤其是闻棠这种以功劳封侯的官员,流程极其严格,需要先总结功劳上报朝廷,由三公联合审核,再召集百官评议,功绩是否足够,适合多少食邑等,再由皇帝裁决,最后才能下诏册封。
作为三公之一,反正李蔡是同意了,至于其他两公八卿同不同意,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为什么说是其他八卿,因为李蔡觉得张汤和自己一样,也是陛下说什么都会同意。
这就是口碑!
评议,那就议呗。
当年卫青幼子襁褓中封侯这件事都能随刘彻的心意,更何况现在的闻棠呢。
那时候刘彻真能称得上是一个人对抗全世界,因为就连卫登他爹都觉得这样于理不合,但霸道皇帝彻态度极其坚决,给你儿子的侯位,你儿子就必须收!
在一个秋雨连绵,天气有些凉寒的日子,朝中百官重臣聚于殿中,商讨闻棠封侯事宜,最近这几年基本每年都会对匈奴发动战争,封了不少军功侯,经过几次评议探讨,大家都对这些流程再熟悉不过了,也都清楚知道自己在殿中究竟处于什么位置。
有重在参与气氛组,有据理力争封侯组,以及引经据典反对组……
不过现在,桑弘羊两级反转,从之前的重在参与气氛组变成了据理力争封侯组!
他觉得自己的眼光实在是太好了,当初闻棠一个孤女独自来到长安,那些权贵公卿们都对其不屑一顾,唯独自己一眼看中闻棠的t天赋和潜力,主动与其相交。
殿中人皆安静无声,只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但却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一段时间后,长吏从帘幕中走出,手持天子诏书宣读,大概内容先写了一遍闻棠这几年对于大汉的贡献与功劳,认为应有侯爵之位,寻问百官如何看待。
除此之外,堂上还有一张书案,案上放了一大堆书簿,这些是闻棠的伐阅簿,也就是功劳记录,一本一本依次传到百官公卿手上浏览查阅。
明明上面所写绝大部分如今已经在权贵巨贾或寻常百姓之间流通,但乍一看到这么多功劳还是有些惊讶,百官下意识将其翻开查阅,第一页第一列便是多少人穷其一生而无法立下的大功劳,而她起始之时便已达到。
簿上有言:今上元朔五年春三月,军中,献右贤王庭地图。
元朔五年春三月,军中,献新奇包扎之法,减免士兵伤亡之数,著有成效。
元朔五年春三月,窳浑县,献新农具曲辕犁、耧车,节省人畜,方便逸民。
翻翻翻,翻不完。
百官:啊?
他们从前还以为是闻棠来长安之后才搅动起腥风血雨的,现在才意识到原来她和汉兵会面的第一个月就已经开始给窳浑县县长和百姓们很多震撼了。
只不过传播这些消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才造成他们后知后觉。
一个月是三十天吧?
为什么广牧君的三十天能做出这么多事,而自己的三十天只有练不完的兵,批不完的册子和读不完的书。
因为现在是评议环节,能光明正大说出心中所想,也能私下和关系好的同僚谈上两句,就比如卫青手下几位将吏。
其中一名将军因元朔五年时另有公务,没有跟着卫青一起出塞,看到这些,有些惋惜:“早知当初就上书陛下与你们一同跟随大将军出塞了,还能亲眼看到广牧君献图的场面,一定特别波澜壮阔。而不像现在这样,只能从别人口中听说。”
唐越插了一嘴道:“这还不算什么,当初我和几位好友看到她在窳浑狱中审判仇人的场面,那才叫热血沸腾呢。”
“广牧君说那些什么朝鲜,夜郎、南越等地都会成为我们大汉的地盘,当时那个射雕手听完都快气死了,我们也没反应过来呢,她咔嚓一下就把射雕手的头给砍下来了,比书中那篇赵氏孤儿的文章还要令人舒爽。”
其实没完全砍下来,闻棠那时候还处于营养不良状态,力气没有那么大,他这句话使用了阅读理解里面常用的“夸张”手法,
反正也没问二人意见,一段时间后,他们俩就聊上头了,这种上班时间带薪聊天的机会不多,一定需要珍惜,随后意识到旁边一位友人的不对劲儿。
“王郎卫,你怎么不说话?”
从头沉默到尾,这可不符合他平时的性格。
被叫做王郎卫的人嘴角扯起一丝苦笑,看起来命苦到了极点。
“我说什么,说当时以为她是匈奴人派来的奸细,如果没有大将军阻止,就会把她绑住手脚,丢到监狱里严刑审问吗?”
二人:……
怪不得卫将军能当上大将军,因为他真的很有先见之明。
继续翻伐阅簿,众人记得她元朔五年一整年都在窳浑县中为父母守孝,下一个应该是仙人赐下宝镜的功劳……吧?
嗯?水磐和麦钐?
原来这两样新农具也是她元朔五年献上来的。
虽然她的身体在窳浑县没有动,但她的脑子依旧在为全大汉做贡献啊!
然后是元朔六年,她来到长安的第一年。
多少儒生学士,有志之人来到长安的第一年都是居住在便宜狭隘的逆旅中,不停地上书,希望能得到天子赏识,待诏金马门,结果她来长安第一年就遇到仙人赐福,搞出了精盐、红糖、马具三件套、酒精、《养马经》等,又捡到了仙人降下来的高产玉黍。
并且顺便抄了仇人的家家给父母报个仇。
百官:……
不用往后看了,这些功劳已经足够。
封侯,必须封侯,现在就封!
这上面随便拿出来一条都是五百户的功劳,这么多叠加在一起,足够封侯了。
倒也不是都在为闻棠着想,主要是如果这样都封不了侯,那他们得建立多大的功业才能封侯啊?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卫霍这样能封万户侯的能力,对于许多能力平平的文臣和武将,毕生的目标就是努力奋斗,致仕前封上个千户侯光宗耀祖,显亲扬名。
所以闻棠的伐阅簿才只看一半,便都认为以她的功绩足以封侯。
却也有不同之声,不过不是在功劳这方面讲的。
有一名来自齐鲁之地,头戴进贤冠,身穿青色深衣的博士认为:“广牧君之所以能有此贡献,不过是仰赖仙人降福罢了,若无仙人梦中授课,她哪里会有这些过人之处?”
这次就连他们队友,那些贤良文学和五经博士们都没有勇气为他争辩。
另一位博士用只有周围几人菜能听到的声音,悄声说道:“你这样说,不怕神灵降下惩罚吗,毕竟她可是仙人在凡间的使者。”
齐地博士也是因为被闻棠的造纸术和印刷术气得狠了,这股气一直憋在心里,无计可施,好不容易有一个发泄的机会,一时口快才说了出来。
反正话都说出来了,也不能再收回去,他干脆化身死鸭子,就是嘴犟。
“老夫不怕。”
话音刚落,屋外头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打雷了。
这只是一个巧合,雨天打雷,是正常的天气现象,再普通不过了,可这几位博士却心中一惊,额上冒出冷汗。
“哈哈。”
殿中响起一阵突兀的笑声,参加过高阙之战的一位将军突然开口问道:“请问这位文学,您能否在七个时辰内跑完八十里路?”
博士摇头:“不可。”
“我能坐完八十里的车。”
他这一把老骨头,跑完这八十里路就能直接去见先祖了。
将军又问:“那请问您知道在沙漠和草原中辨别方位的方法吗?”
博士依旧摇头。
“我知道如何在海中辨别方位。”
将军又问:“您能和匈奴勇士对砍吗?”
博士:“你若是想要老夫死就直说。”
他现在的体力最多只能和羊搏斗。
那位将军不再言语,武官这一列却发出笑声,刚开始只是轻笑,后来越发认为有趣,有些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可广牧君当初就是这样砍完匈奴勇士之后,在草原上狂奔数十里也没迷路,才成功将地图送到大将军手上的啊。”
被误伤的李广:……
闻棠:……
不要传谣好吗,我没有和哈尔达对砍,是偷袭啊!
众人看向这位齐地博士,表情中带着微微嘲笑,似乎在说:“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又有一名议郎将一张巨大的图纸卷开放到博士面前,这是新型水轮的图纸。
“请博士赐教,”
看到图上密密麻麻受力分析、各种零件、刻度比例、角度等,这位文科博士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离家出走了。
这一堆密密麻麻线条到底都是什么意思啊,自己怎么一点都看不懂?
博士:好晕。
议郎道:“这大概就是仙人不赐给你们这些腐儒机缘的原因了,因为放到你面前你也看不懂。”
闻棠封侯一事几乎是一边倒地通过,零星几个反对者也没蹦跶起来,评议末尾,众人写好赞同文书,上奏天子,天子以朱笔批奏,秩曰:可。
桑弘羊: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吗?
猜到会有人反对闻棠封侯,他一个商人昨夜特意翻了很多史书,还打算用大汉第一位事功侯萧何的例子反驳,准备了很长时间,结果就这么结束?。
甚至他连说话的时机都没找到,有一种一身才华无处施展的感觉。
不过也没有白准备,至少他翻完史书后,学到了知识。
大臣们的文书刚写完不到一刻钟,长吏再次从帘幕中走出,手中换了一份诏书,正是刘彻写给闻棠的封侯诏书。
一刻钟的时间哪够写这些啊,陛下分明就是评议开始时就已经写了。
长吏自己先默念一遍刘彻的诏书,看看有没有生僻字之类的,这可是陛下写的封侯诏书,万一读错字了,那自己这辈子就都和官场无缘了。
读完之后,长吏心中有数,随即张口朗声读道:
“古者人臣功有五品,t以德立宗庙、定社稷曰勋,以言曰劳,用力曰功。”
“今广牧县君闻棠承神明之灵,秉汉之醇德,思民之劳苦,献戎图而定农具,精盐铁而医糖酒,使桑织增产,玉黍降世,又有定策之功及建言之劳。为国家兴利,百姓欢欣,有非常之功,可称社稷之臣,朕甚嘉之,当裂土受爵。”
“故以六千户食邑封棠为博昌侯,当禀国之钧,再立功勋。”
这还没完,除了侯爵之封,还有富贵之赏,刘彻又赐给闻棠黄金二百斤,帛两千匹,茂陵田庄一座,钱两千万。
闻棠行礼,接下自己的册封诏书:“下臣多谢陛下恩典,日后定当勤勉己身,砥砺奋进,不负陛下皇恩浩荡。”
李蔡:陛下,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您当初写给我的封侯诏书上字数还不到博昌侯的三分之一。
这些嘉奖的话,您从未对我说过。
至于其它流程,那要等到她封侯的典礼仪式上才能进行。
至于具体的典礼日期,也不是随便哪一天都可以的,需要太常卿们占卜之后,选一个好日子才能举行。
这闻棠倒是不急,反正诏书和赏赐都已经下了,板上钉钉的事,她的侯爵之位根本跑不了。
半月后。
今日天气晴好,微风轻拂,浮云淡薄,仿佛天宫之上的神灵也在为博昌侯庆祝。
百官聚于清庙中,来参加闻棠的封侯礼。
由谒者来组织仪式的进行,闻棠坐伏在殿中,金石之乐响起,谒者将光禄勋引导至她面前,闻棠一拜。
随后光禄勋开始读闻棠的册封诏书,读完之后,闻棠二拜。
而后举行三授礼,就是将象征列侯的龟钮紫绶金印、一剖为二留下左半部分的符节,以及丹书铁券这三样东西授予闻棠,而后她进行第三拜。
最后一拜,起身拜天子。
至此,册封礼成,酒宴开始。
闻棠正式成为了汉武一朝拥有六千户食邑的列侯。
筵席之上,许多人朝她敬酒,说些祝贺恭喜的话,闻棠都微笑着一一回应。
看她这幅鲜衣怒马,风华正茂的模样,许多人心中感叹,十八岁的六千户侯啊,这是多少人羡慕的身份。
却不知,她的野心不止于此。
她还那样年轻,那样强壮,还能建立起更大的功业,六千户已经到手,万户侯还会远吗?
继续开启下一征途,她相信自己很快就会成为长安的第三位万户侯。
第69章 匈使
元狩三年,对于关中和山东地区来讲是不幸的一年。
尤其是山东地区,灾难突发,使他们辛苦耕耘了半年的庄稼被大水毁于一旦,房屋被淹,百姓流离失所,但好在官府及时派遣官吏来这里赈灾救济,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
官府不光开仓放粮,为了防止疫症,还带了许多医师,医师们每日除了治病救人,手里总是拿着一本小册子,为这些灾民科普卫生知识。
有些灾民抱有侥幸心理,心想灾后物资本来就匮乏,柴薪更是珍贵,他们觉得自己身强体壮,哪里有册子上说得那样娇贵,便喝了河里的生水,结果没过几天就开始腹痛难受,肚子鼓得像怀胎八月的妇人似的。
据医师所言,这里面是胀气和虫子,也是他运气好,广牧君给的《疫病防治手册》中有类似病例,若是再早几年,像这样灾后不听官府和医师话的人,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事教人,一次就能教会,见他这种情况,灾民们都被吓出心理阴影了,再以后宁可渴死,也不喝生水。
毕竟渴死的尸体是完好无损的。
因为地处黄河下游,再加上这几年经常对匈奴用兵需要征调民力导致漕渠废弛,山东地区经常发生水灾,十几年或几十年一次,长此以往下来,这里的官府对于救灾颇有经验。
不过今年最有经验!
尤其是那个小册子,有认字的人借来看了,里面不仅有防治疫病的知识,还有如何保暖、搭建暂时庇护所等逃生技巧。
说是等朝中人手足够时,会将这些知识散发到各郡县,再由乡中三老教导科普。
百姓们:期待。
除此之外,他们那些已经长到郁郁葱葱的麦苗是救不回来了,但朝廷也不可能再继续养这些灾民们好几个月,于是灾后又派遣使者来督导受灾地区种植宿麦。
这位使者就是氾老。
所谓宿麦,就是秋天种植,夏天生长的麦子,这对于如今的百姓来讲还是个稀奇粮种。
不过问题不大,正好《齐民要术》里专门有一节是讲如何种植宿麦的内容,譬如“薄田宜早,肥田宜晚”之类的话,事关粮食和土地,氾老教得用心,灾民们也学得专心。
而关中地区的旱灾,只要咬咬牙挺过去,再过几年等昆明池建好,再有旱灾时就不会这么困难了。
至于其它地区的百姓,对于他们来讲,元狩三年风调雨顺,粮食增产,也没有战争,是为数不多和平且幸福的一年,所以今年的腊祭要比往年还要热闹,宗族邻里聚在一起,祈求明年会有更好的日子。
腊祭流程依旧是往年的流程,不同的是,今年腊祭时为广牧君和她背后仙人添上一块腊肉的百姓逐渐多了起来。
闻棠:……
直到腊祭时候,闻棠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自从封侯后积分上涨速度变慢了许多,原来是汉代消息传递太慢,百姓们还不知道自己封侯这件事。
闻棠(激昂版):总有一天,我要继续让博昌侯的名号响彻大汉!
从前是看别人交钱,现在交钱的人变成了闻棠。
从今以后她每年也要在酎酒礼上献二十万钱。
典礼过后,许多官员邀请闻棠去自己府中赴宴,自从她带人抄了东武侯府,朝中试图与她相交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封侯之后更甚,这些人就像雨后春笋似的,一批又一批地冒了出来,尤其是腊祭时不少诸侯王都从封地赶来长安,给她送帖子或邀她过去赴宴的人就更多了。
对此,闻棠的答案是嘴角四十五度微笑委婉拒绝并打道回府。
《史记》和《汉书》就像两本死亡笔记,卷卷都有这些人的名字,夺爵起步,弃市封顶。
抵达尚冠里时才刚酉时初,不过长安冬日天黑的很早,再加上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大半,此时天色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车夫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往博昌侯府方向驾车。里中车马虽然很多,结驷相连,但因为居住在这里的大都是权贵重臣,所以这些车马会很安静,生怕自家主人没交好一位权贵,反倒得罪另一位权贵。
闻棠的封侯热度还没过去,所以这几个月里中车马比以前更多,大家对此都见怪不怪,能住在未央宫脚下的,谁家还没有个辉煌时候呢。
但其实大多数客人心里怀着的并不是结交心思,他们会想尽办法进入府门,献上礼金,等再出来时重新换上一副模样,欣喜若狂,只要在路上遇到相熟的人,就得意洋洋,举着马鞭,在车上大声呼喊,“我刚从博昌侯府中出来,她待我好极了!好极了!”,然后再添油加醋一番,这样别人就都会对他另眼相看。
为什么闻棠会如此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呢,前车之鉴,前车之鉴啊。
她隔壁邻居也是起于微末,刚富贵时候就被这样坑过,不知不觉间在全国各地有了一百多个相交极好的“贴心知己”。
离府门口大概几百米的距离,闻棠隐约听到前面有争吵声,好在府中侍卫及时开门处理此事,这才没惊扰到别人休息,再往前走,才发现原来是自家门前事啊。
闻棠:……
这种事情交给府中侍卫处理即可,她没有露头,可进府之前却听到一声“哀嚎”!
“君侯,君侯,您把我也一起带进去啊!”
与他起了争执的人心中不屑,认为这个蓬头垢面,满身脏污腥臊之味的男人竟做出此等冒昧之举,定会被府中侍卫丢出尚冠里。
闻棠起初也觉得这人大晚上弄出这样凄惨的叫声实在太吵了,但很快发现,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我是李福安啊!”他急忙道,“因为太激动了才没换衣袍便急匆匆赶来您府上。”
李福安,就是曾经在上林苑中装神弄鬼糊弄人,给刘彻炼重金属小药丸的方士之一。
不过他现在已经从良,改邪归正不卖假药了。
开始倒腾军用物资了。
并且倒腾地很沉浸。
听出他的声音后,闻棠无奈将他一起带到府里,堂室内燃着火盆,很暖和,温暖的空气在保暖的同时也会加快气味分子流通。
就比如t现在,闻棠能问到李福安身上有一点点臭味、huo药味、胶水味、硫磺味等,各种味道和堂室内的熏香味混合在一起,实在难闻。
观其面目,更是邋遢,脸上沾了一层黑灰,头发里卷着木屑,衣裳也都皱皱巴巴的,看起来特别惨,表情倒是很激动,但一想到他是搞化学的,便又觉得合理了。
他兴奋道:“君侯,您让我们研究的那个东西,我们研究出来了!”
闻言,闻棠同样兴奋欢喜起来,虽然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其中过程,但还是强忍着心中期待让他先去沐浴一番后再来详谈。
火yao这个项目,早在一年前就已经立项了,经费倒是不缺,不过难度系数大、危险程度高、失败概率大、人才也不足、长安城中最顶级的方术士只有十几个,还跑了两个,不像炼铁,几天之内就能凑齐许多技术好的工匠。
所以才一直拖拖拉拉做到今天,一月前才又失败一次,因此闻棠也没抱太大希望,反正时间充足,慢慢来吧。
主要这东西他也急不得啊,军用武器的研发,必须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没想到距离上次失败仅仅才过一个月,居然就成功了!
李福安将这一月以来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都告诉闻棠。
《天工开物》中的配比是硫磺硝石和草木灰,他们也就对硫磺熟悉一些,因为之前炼丹会经常用到此物,但其它两样,都不常接触,尤其是硝石,这东西的采集地点是厕所、畜圈,墙根等地方,有人接受不了从前仙气飘飘的自己变成这样,当场就跑了一名方术士。
《天工开物》中有写硝石的提纯方法和材料配比,用来射击的,硝九硫一;用来爆破的,硝七硫三,至于用来做辅助剂的炭粉,那也不是山上随便砍一棵树烧出来的炭就能用,必须要青杨、枯杉、桦树根等烧出来的炭效果才会好,其中以箬竹子叶炭末的作用最为燥烈。
在做混合这一步骤时,由于刚开始没有经验,干磨太久导致起火爆炸,又吓走了一名方术士。
不过自从一个月前那次失败后,方术士们将从前的步骤又仔细梳理总结一遍,感觉脑子瞬间通透,接下来就顺利多了,又改进几处比例,直接成功,为了避免只是一次偶然,他们又试验了好几次,全部确保无误后,李福安才来找闻棠报告此事。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鼓励之后,闻棠询问他们有什么想要的奖励,自己会替陛下向他们讨要。
很出乎意料,李福安没有求财,也没有求宅,而是——
“您能去和陛下说说,等下次打匈奴的时候把我安排在大将军或骠骑将军旗下吗,我也想像他们一样上战场,为国效力!”
闻棠:……
天啦撸,从前装神弄鬼的方士们现在要上战场去打仗,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
“不行。”她起先还试图拒绝,“打仗很累很辛苦,你换一个。”
方士依旧倔强:“我不换,我能吃苦。”
“行!”
闻棠暂时把他丢军营里训练了一段时间,事实证明,晨跑八公里专治头脑一热,半月后,李福安拖着疲惫的身体,心里哀嚎自己这辈子都不想来军营了!
再次见到闻棠时,他感觉闻棠的身影是这样的亲切,这样的伟岸,若非时机不对,都想直接冲过去抱大腿了,饶是如此,仍感叹道:
“不听君侯言,吃亏在眼前啊!”
“行了,别感叹了。”闻棠叮嘱道,“赶快回家好好休息,明日换好衣裳,梳好发髻,整理仪态,我们要为陛下演示这新武器的威力。”
听到这话,他立刻挺直脊背,仿佛刘彻现在就站在他面前,连呼“诺”。
在这之前,闻棠曾去未央宫找过刘彻,并告诉他明日会有两个非常厉害的大宝贝进行实验,想要邀请刘彻前去一同参观。
和灌钢法相比,刘彻其实并没有那么期待火yao这个项目,因为现在还是冷兵器时代,两军对峙,就是比谁的兵器更锋利,谁的骑射更准,力气更大。
不过既然是闻卿脑中的法子,那一定有它的过人之处!
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非常厉害的大宝贝!
这是一处很宽阔空旷的空地,上面堆了一堆土,被一月的寒冷天气冻得颇为坚硬。
闻棠虽然还没研究出来火qiang,但她一时兴起,悄悄对着那堆冻土做了一个开枪的动作,连开三枪,然后放手,没想到自己这个动作恰好被刘彻他们看到了。
冷兵器时代的人哪里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啊,全都看得一脸疑惑、
刘彻以为这是仙人在梦中教导她的动作,便询问道:“闻卿,这是何意?”
然后对闻棠做了个开枪的动作。
闻棠:……
已老实,求放过,以后再也不私下随便搞小动作了。
闻棠:“臣也不确定这是何意,只是刚刚脑子里突然有了这个想法,便体随心动,做了这个动作。”
刘彻:“那这大概是仙人给你的暗示。”
霍去病:“看这动作,似乎有些像弩。”
闻棠:“……应该吧。”
也不知道她这是在回答霍去病,还是刘彻。
然后她让李福安给大家展示了火球和火蒺藜的威力。
这两样都是北宋时期的武器,制作起来不难,所谓火球,就是将火yao粉末和易燃油料混合在一起搅拌均匀,然后封在五层纸裹成的球形纸壳内部,纸壳外用麻绳包紧,再涂上一层松脂,点燃引线,丢到敌军中,既能用于草原上的野战,也可以在边境守城。
不仅有杀伤力,还能造成大规模的慌乱。
当然,主将还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往里面放不同的材料,在里面加点巴豆变成毒球,加点黄蒿变成烟雾球……。
至于蒺藜火球,这个制作起来就稍微麻烦一些了,可以用陶、铁、瓷等材料制作,表面布满尖刺,内里填充火药,一旦在敌人堆里爆炸,有巨大冲击力的尖刺会被崩得满天乱飞,随机杀死弄残一名敌人——或者马。
只听几声巨大的声响后,燃起一阵红光,那些原本用刀或剑都砍不动的坚硬冻土,居然被炸飞了!
烟雾依旧弥漫,久久不能散去,虽然他们没被炸过,但也能从这个场景中想象到新武器的杀伤力有多大。
刘彻:这还真是两件非常厉害的大宝贝!
他觉得这东西用在打匈奴上会有很大用处,决定等下次去打伊稚斜单于的时候多装备一些。
研究完这新武器后,刘彻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言,对闻棠大夸特夸一顿,夸得她嘴角比AK还难压,反正就是很开心。
随后还问了身边这些人怎么看待这些武器,他们还能怎样看待?当然是刘彻同款夸夸了。
不对,闻棠意识到有点不对了。
果然,刘彻开始得寸进尺,继续提要求。
“闻卿。”
如果可以,闻棠真的不想回他消息。
闻棠:“。”
“陛下有何吩咐。”
“刚刚冠军侯之言倒是提醒了朕,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这huo药像弓弩一样,可以指定方向发射。”
恭喜刘彻,提前一千四百年提出了火qiang的概念!
闻棠:算了,先给陛下画个饼吧。
“臣一定努力。”
今天又是君臣和睦的一天呢。
……
刘彻看完火球等新武器的第二天,匈奴单于派来大汉求和的使者终于不远千里到达长安。
左右贤王庭和河西之地、朔方全没了,匈奴人是有一点点震怖,他们依旧不服,但也不得不承认,现在匈奴早已不复百年前冒顿时期的强盛。
地位两级反转,现在是他们派使者来到长安求和。
正好大汉今年还没出兵去打他们,伊稚斜就猜测大汉应该是府库虚空,马匹耗尽,钱和粮都不够了,就想着先停战几年,正好匈奴也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恢复一下元气。
伊稚斜略微了解大汉,知道大汉朝廷里有许多儒生博士们支持和亲政策。
于是这日朝会,长史便将匈奴使者带来的单于文书读给百官听了。
大致意思是……
我们汉匈两方都是好兄弟,不要再继续打仗了,恢复成之前那样和平的日子不好吗?
继续像高祖时期那样派遣公主过来和亲,汉匈之间巴拉巴拉写了一大堆字,最后永结昆弟之好,这样听起来多么安乐啊!
——伊稚斜单于
高祖时期可不仅是派公主和亲,还有粮食、美酒、丝绸、漆器等。
其实伊稚斜的语气说的很委婉,说辞也很好听,版牍也是正常尺寸的,就连之前一直引以为傲的“天地所生,日月所置”t这几个字都去掉了。
但听起来就是很让人火大。
听完全部内容的刘彻:……
一股热血一下子冲到他脑门上了。
第70章 胜利
殿中一片寂静,几乎落针可闻。
匈奴单于你们怎么敢的啊?!
伊稚斜你不应该叫馋鱼,应该叫馋猫,真是个大馋猫,什么都想要,着实是有些贪得无厌哈。
闻棠没有偷看刘彻有什么反应,但猜也能猜到,他现在的血压肯定是爆表了。
显然,那些儒生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虽然他们还是觉得兵乃凶器,出兵打仗劳民伤财,但狄山的先例就摆在眼前,“匈奴斩山头而去”这七个字使他们既震惊又恐惧,全都战战兢兢,低头不敢言语,生怕下一个被匈奴砍头的人就是自己。
又过了几息时间,依旧没有人说话,儒生们突然意识到殿中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是真的很反常!
他们都廷议出经验来了,以往讨论这种话题的时候,肯定会有一堆武将或近臣跳出来,大声斥责匈奴欺人太甚,臭不要脸!
今天……怎么这样平静?
一位博士脑袋保持不动,但眼神却偷偷瞟向闻棠。
她今日为何一言不发?
肯定心里憋着什么坏呢,博士试图最大限度发挥自己的脑回路来猜测博昌侯想法。
自己家中幼子今年才刚及冠,模样俊俏又饱读诗书,猜到这里,博士心里一惊,面色惊恐,这竖子该不会是想让我儿子去草原和亲吧?!
不可,万万不可啊!
实际上闻棠的脑回路远没有他那样大,最多只想过让伊稚斜把他的太子送来和亲罢了。
至于为何武将也无人言语?
如果你也见过陛下新得到的大宝贝的威力,那么你听完这些话后的想法就会从生气愤怒变为嗤笑了。
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终于有人发出动静,张汤率先起身奏事:“陛下,臣以为和亲之事可行。”
众人惊讶,张汤却是态度胸有成竹,语速不疾不徐,讲出自己心中想法:“既欲和亲,单于不若以太子为质于汉,匈奴附汉为臣妾,给牦牛、战马、橐驼等牲畜。”
听完之后,满殿朝臣皆赞此法,刘彻亦是笑道:“爱卿此法可行。”
这事便是定了,再有反对的估计就和狄山一个下场了,关键那些缙绅之儒现在已经被物美价廉的印刷书给弄乱了头绪,这东西既不劳民伤财,也非夷狄之物,就算想要抨击,也找不到抨击的理由啊。
随后转换朝会议题,直到朝会结束。
虽然明知道匈奴蹦跶不了多久,可提到和亲这二字,刘彻就来气,文景时期和亲了,可结果呢,匈奴还不是经常来犯边境,当年若不是三个月便平定了七国之乱,震慑住匈奴,恐怕他们都要打到家门口了。
刘彻:生气!
闻棠没反应,霍去病没反应,只有……卫青有反应。
卫青走到皇帝身边,劝慰道:“陛下莫气,您的身体才最重要,我大汉国力强盛,有您这样英明的君主,博昌侯研究出来的武器和强悍的士兵,何愁匈奴不降。”
闻棠:卫青情绪稳定得像个能哄好所有人的大家长。
刘彻(嘴硬版):“朕没有生气,只是匈奴单于此番行为实在太过分!”
霍去病:“伊稚斜确实过分,等臣下次出征,将他抓回长安为您跳胡舞解闷开心。”
刘彻闻言,不开心转为期待,虽然他对丑男人跳舞没啥兴趣,但匈奴单于的舞的确值得一看。
闻棠:“大将军说得对!”
……
刘彻派去联络大夏的使者终于回来了,主线任务完成地很成功,汉使向来如此,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的意志,即使死亡,也不会堕落汉使的风骨。
使者们告诉刘彻,他们也试图前往身毒和大夏,不过昆明那边依旧闭路,莫能通,所以便退而求其次,说服西南夷各部落君长,劝其归汉。
“那些君长们真是有趣,明明疆土还不到汉一郡之地,居然会问出“汉与我孰是大”这种无知的问题。”,说到这里,使者嘴边的笑都要藏不住了。
闻棠下意识看了一眼角落里存在感很低的柱下史,他正默默用手中毛笔记录下这一切。
从今天开始,求知欲很强的夜郎王将会被人调侃好几千年。
而和他问出相同问题的滇王却美美隐身,无人在意。
使者一个劲儿地称赞西南边的几个部落都是大国,值得大汉亲近并使有归附意向,同时也让刘彻意识到这几个部落的重要性。
当然,言语间还不忘倒油,说昆明那些人多么过分,自己差点被抢劫被偷窃云云的。
刘彻:等打完匈奴朕就在昆明池中练习水军,到时候一定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至于使者们离开长安时,闻棠交给他们的隐藏任务……
使者们面有难色,支支吾吾道:“南越国不让我们去,因此无法到达雒越地区。”
说起这个,使者们就恨得牙痒痒,相比昆明,南越才更让他们生气,因为昆明没有接受过中原教化,全是一群只知道阿巴阿巴像猴子一样每天抢别人东西的野人,可南越不一样啊!
他们是接受过中原教育的,怎么也这样野蛮,若非使者们见势不妙,赶紧往回赶,恐怕现在就埋骨于苍茫五岭中的某个山沟沟里了。
被杀的汉使,大汉会出兵为其讨回公道,但被山里野兽杀掉的汉使,那可没人去帮忙给说理啊!
火山爆发前夕,闻棠连忙开口,抚平刘彻情绪:“南越之地,蛮夷之人,也就咱们现在把精力都放到打匈奴上了,懒得理他们,否则我大汉这么强悍的国力和这么圣明的君主,贤臣良将,兵马精锐,定会打得他们俯首称臣,主动归附!”
闻棠巴拉巴拉说了许多,也算是给刘彻画饼吧,大致意思就是:您以后一定会打下来一个大大的疆土,何苦和这些自不量力的小国一般见识呢!
最后又道:“陛下,臣愿去高昌国为您寻得那温暖舒适的白叠子种子!”
说完之后,闻棠发现兢兢业业的柱下史还在记录,心想我刚才说的话是有些夸张,如果流传到后世,不会有人说我是空谈泛论吧。
实际并没有,说了之后完不成的叫空谈泛论,像他们这样全都依言实现了的叫做——有大志向。
史书评价:博昌侯棠少有大志,意为汉朝开疆扩土,持节西域,合纵诸国。
别人都以为这对君臣是在诉说远志呢。
实际刘彻并没有很生气,相比生气,更多的是惋惜,可惜这些使者没有带回能一年两熟或三熟的占城稻和可以织布的棉花。
猪猪想要,但猪猪暂时得不到这个。
不过一想到他马上可以搞死匈奴,便少了很多惋惜,再一看到闻棠,又自信起来了。
朕有闻卿,闻卿乃我大汉甘棠,何愁搞不到能一年三熟的粮种呢,而且闻卿梦中仙人最是仁慈,定能佑我大汉。
别说是一年三熟了,就算是一年四熟的粮种,仙人也肯定能找得到!
叮!闻棠脑中又响起了系统的声音,不过这次不是任务,而是吐槽。
“宿主,你的前任务对象把我当许愿池了,刚刚接收到他的脑电波,想要一年四熟的粮种。”
闻棠:……
陛下现在咋这样了,明明从前百姓们耕地的速度快上个几倍都会龙颜大悦,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狂野了,什么都敢想。
系统:还不是你惯的。
大汉有狂野青年刘彻,匈奴同样也有狂野单于伊稚斜。
他发现自己现在已经逐渐压不住这些贵族们了。
和大汉的半分封半郡县制不同,匈奴完全实行分封制,这些诸侯王臣服有能力的君主,但很显然伊稚斜没有能力。
诸侯王们现在就是非常怀念从前和老单于一起去草原各地抢劫、去汉朝边境抢劫的日子,抢完回来,每年还有汉朝送来的粮食和丝帛等好东西。
跟着现在的单于日常就是挨打、挨打、挨打。
不仅汉人不送粮食了,自单于庭北迁后,他们连去抢劫汉人边境的机会都没有了,弄得现在只能去抢周围丁零、东胡几个部落,这些邻居们比匈奴还穷,去抢好几次都赶不上抢汉t人一次得到的东西多。
伊稚斜现在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生怕诸侯王们把他给抢了。
等啊等,伊稚斜终于在四个月后等回自己盼望已久的使者。
其实他挺害怕的,现在正好是初春时节,伊稚斜害怕汉人的铁骑比使者先回来。
不过好在一切都是虚惊一场,自己的使者顺利归来,伊稚斜迫不及待询问使者:“汉人如何看待我们想要和亲这件事。”
说起这个,他也有些遗憾,自冒顿时起,每一位新的单于继位,汉朝都会派公主来草原上和亲,虽然明知道和亲的并非真公主,只是宗室女,但好歹也有皇家的血脉,更何况还带了大量物资,这些足够他们吃喝使用很长时间了。
伊稚斜是在马邑之谋后才继位的,那时候汉匈双方早已决裂,边境关市都关了,更不要说是派公主来和亲了。
使者浑身颤抖,牙齿都在打架,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他答道:“汉……汉人皇帝说……说可以。”
闻言,伊稚斜当即大喜,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娶到汉朝的公主,吃到汉人的梁米,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就说嘛,为什么汉朝连续两年都不出兵,肯定是国库空虚到支撑不起继续打仗了,不仅是他们大匈奴,看来汉人也很有求和的想法。
使者颤颤巍巍呈给单于一份文书,伊稚斜拿到手中迅速翻开,然后才意识到自己不认识汉字,于是招招手,示意庭中会汉话的一位匈奴来为自己翻译。
这位译者看完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完啦!
伊稚斜又催了他一遍。
完啦,匈奴完啦!也不知道我翻译完这些会不会被大单于砍死。
他开始使者同款颤抖。
伊稚斜疑惑:我这王庭中好像也没有那么冷吧?
译者豁出自己这条老命了,断断续续翻译完毕,虽然他用的语言已经很委婉了,但伊稚斜听完之后依旧勃然大怒,身上青筋暴起,倒是没有拔刀砍译者,只是大喝一声把火盆踢翻,正好踢到了译者身上。
译者:单于我c!#%……&8@#%&
文书是闻棠写的,除了张汤那个天才主意,她还在上面写了如果匈奴太子愿意来长安和亲,大汉愿意在长安为太子修建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我们大汉的实力你也知道,稍微一出手就是你们达不到的极限。还有,匈奴也要向汉俯首称臣,念在你们这里土地贫瘠没什么好东西的份上,就不需要你们上供了……
议和之意一点没有,全是拱火。
译者心里骂单于,单于破口大骂汉人皇帝,刘彻却在暖乎乎的温室殿里美滋滋地得到了能将豆菽榨成油的“油榨”图纸。
刘彻一边喝着据说能“提神醒脑”的茶叶,一边看手上的图纸。
茶叶细品,有些回甘。图纸细看,还是看不懂。
不过没有关系,上林苑中的工匠们能看懂就行,刘彻直接大手一挥,批给博昌侯项目经费。
气大伤身啊,还不如多做一套五禽戏强身健体呢。
然后他的小太子就过来了,刘彻放下手中图纸,开始考刘据学问,刘据这几个月学得都很扎实,他是属于那种盼着被考学问的孩子,对于他的回答,刘彻简直满意的不得了。
有些人的太子贴心,有些人的太子扎心。
但还没到物理扎心这一步,因为有人早乌维一步,捷足先登了。
伊稚斜共有三个儿子,历史上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匈奴的习俗就是没用的老人应该被抛弃,虽然你是我爹,但单于之位实在诱人。
我们匈奴自古风俗就是我行我上,既然您当不好这个单于,那就让我上位呗。
冒顿默默为其点了个赞。
不过他们还算有点脑子,已经摸清汉军每年春天都会打过来这个规律,决定再观望观望,等夏天时再动手。
春去夏来,漠北的牧草变得翠绿,乌维准备动手,却被人捷足先登,先军臣单于的太子于单之兄骨黎疾杀叔自立,继位为新的匈奴单于。
单于位子还没坐几天,正兴致勃勃准备收拾前朝余孽,然后努力重铸匈奴荣光呢,突然收到消息,汉人的军队打了过来!
骨黎疾:……早知道就继续让我叔当单于了,他的头比我值钱。
汉军这次不按常理出牌,属实是震惊了匈奴人,没有在马瘦毛长的春季进攻,而是在水草茂盛的夏季,匈奴人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他们现在已经被汉军的气势吓到没时间想这些了。
刘彻这次算是掏空所有家底来打匈奴,这些年来,匈奴每次都战败,于是患上了恐汉症,听到汉军的号角就两腿发软,看见汉军的旗帜就眼前发黑,打都不想打,只想逃跑。
尤其是带有“卫”“霍”这俩字的,那简直就是匈奴的催命符。
偏偏刘彻这次把两位杀神都给派过来了。
不对,匈奴勇士们突然意识到,你们汉军的武器又更新了吗?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无数点燃引线的火球被投到匈奴军队中,他们下意识去躲,有的躲开,有的没躲开,被火球砸了一下。
汉人的铁器也用尽了吗?匈奴士兵们心中庆幸,砸这一下轻飘飘的,简直就是给我挠痒……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火球爆开,匈奴瞬间死伤许多人,其实有些不是被火球炸死的,而是坠马后被因为火球爆炸而受惊的马给践踏死的。
这还不算完,火球只是个开场,随后投过来的铁蒺藜爆开后的杀伤力才更大,烟雾中充满着凄厉的哀嚎声,众人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只过了片刻功夫战况就变成这样,紧接着又是一阵喊杀声传来,汉军提着刀骑着马就朝他们过来了。
匈奴人:快跑,我的头现在很危险!
卫青这边大胜,霍去病战绩亦是彪悍。
烧了单于庭后,少年将军披甲负箭、持刀策马,一路急行狂追数千里,抓住许多匈奴贵族,最后在狼居胥山上祭天,姑衍山上祭地,登临瀚海,完成了后续许多武将心中的最高荣耀。
而新单于的父母妻儿和其他匈奴贵族则会被当做俘虏押回大汉,想到自己接下来的结局,这些匈奴人全都哭哭啼啼,痛不欲生。
这其中有一人却是例外。
她是已故伊稚斜单于的一位阏氏,早已不再年轻,五十余岁,形似枯木,发丝花白,原本是伊稚斜之兄军臣单于的和亲公主,军臣单于死后,按照匈奴习俗嫁给了伊稚斜,因为汉匈关系破裂,她在匈奴的地位很尴尬,加上年纪渐老,身边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日子更加艰难。原本以为自己也会死在草原上,无人关注,万万没想到还会有落叶归根的这一天。
她眼含热泪,看向中原的方向,那里有她的家。
蹉跎四十余载,她终于能回家了。
还有从前和公主们一起来和亲的,那些年老的使者、婢女、奴仆们,现在他们终于也可以回家了。【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