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入住 你订了几间房呀?


    司为出马后, 两人休假出行的申请进行得异常顺利。


    江牧川很爽快地批了假,最终定在了周五出发。


    总之,两人的四天短途旅行计划就这么顺利地确定了下来。


    出发前一天中午, 徐岁宁正在食堂和沈曦还有陶星禾一起吃饭。两人要出去旅行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 不过他们本来也没打算瞒着。


    沈曦用手肘碰了碰徐岁宁, 挤眉弄眼地笑道:“岁岁, 你和司为准备去哪啊?四天三晚的二人世界, 准备去哪浪漫啊?”


    陶星禾唇角也染上了笑意,一起附和着:“这还是你们俩第一次单独出去旅行吧?”


    在两人揶揄的目光下, 徐岁宁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脸庞微微发红,低头扒拉着饭, “哎呀,就是隔壁省的临平市啦。这不是天气舒服嘛, 又没案子,适合出去走走。”


    “临平不错欸,有山有水,也不算特别热门的旅游城市, 人也不会特别多。”沈曦笑嘻嘻地评价,“不错!你们先去探探路,好玩的话, 等我有空了也去。”


    徐岁宁哭笑不得, 只好连连应声。


    晚上, 她开始收拾明天出发要带的行李。


    卧室里, 一个大大的行李箱摊开在地上,年糕似乎感觉到了‘妈妈’即将出门,不停地在行李箱周围踱步, 时不时还把大大的棉花糖脑袋凑进去,用鼻子将叠好的衣服拱开。到最后,甚至还叼起一只袜子就想跑。


    “年糕!别捣乱呀,快把袜子还给我!”徐岁宁又好气又好笑地追着‘儿子’跑了出去,在客厅被遛一圈后,又追回了卧室。


    “你太坏了!”徐岁宁轻轻点着它的额头,“故意的是不是?捉弄我呢是吧?”


    年糕当然不会回答她,仍旧是那副咧嘴笑着的天使模样。


    好不容易把袜子抢救回来,徐岁宁继续收拾工作。


    刚打包完,还没来得及合上箱子,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季嘉年倚在门框上,看着地上那个显眼的大行李箱,眼神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


    “带这么大个箱子啊?”语气听起来有些酸溜溜的,“出去玩带着不累啊?”


    徐岁宁蹲在地上,仰起头看她哥,“有没有可能,我不会拖着行李箱去玩呢?”


    “切。”淡淡发出一声后,季嘉年没同以往似的离开,还是迈步进了屋,随后在他妹床上大喇喇坐下,“你们准备去干嘛呀?”


    他问话期间,徐岁宁也把箱子合上了,将箱子拖起后,她随口道:“玩啊,不然去干嘛。”


    “玩什么?”季嘉年抱起胳膊,不满地看着她,“孤男寡女,又在异乡,什么计划都没有去干嘛呀。”


    徐岁宁将箱子暂时放在门边的角落处,目光朝她哥看去,很快又挪开,“谁说没计划了,他有做计划,还整理一个word发给我了,但我还没细看,准备今晚看来着。”


    “还整上word了。”季嘉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他倒是会做计划。”说完,声音又低了几分,自言自语道:“估计都不知道谋划多久了,我看他就是没安‘好心’。”


    “哥你说什么?”此时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徐岁宁是真没听清他后面的话。


    季嘉年瞥她一眼,一股气从鼻腔发出,没好气道:“没什么,看你的计划表吧,我走了。”说罢,便站起了身,临出门前还是不忘回头叮嘱,“出去了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另外每天都要在家庭群里报备一下,别一出去就跟失踪了似的。”


    “知、道、啦!”徐岁宁认认真真回应了他的话,知道自己要是不答应,她哥估计还能在这磨上好一阵儿。


    不过她哥的话虽然有些欠揍,但她知道,那背后其实是笨拙的关心。


    徐岁宁站在原地笑了笑,一切就绪,就等明天出发了-


    次日一早,季嘉年准备独自出门上班了。


    徐岁宁刚起床不久,洗漱完,将头发随意一扎,便坐在了梳妆镜前。


    出门前,季嘉年路过她房间门口,看到她面前一堆乱七八糟的盒子和刷子时,忍不住停下脚步,靠在门框上‘啧啧’两声,语气里的酸味隔老远都能闻见,“你这阵仗够可以的啊?你可真够重视司为那狗。”


    徐岁宁刚上好隔离,手又伸向了粉底液,头也没回地反驳,“错!我这是对旅行本身的尊重,跟人可一点儿关系没有啊。我要是和你出去,也会这么‘尊重’你的。”


    季嘉年闻言哼笑一声,看表情像是舒坦了,说起话来也没那么不中听了,“几点走啊?”


    “九点半的高铁。”徐岁宁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开始上粉扑了。


    “行,走了。”刚转身,没两秒钟,人又回来了,“对了,年糕呢?”季嘉年低头看了眼还在自己窝里睡觉的懒狗,‘嘶’了一声,“这四天又扔给我了?”


    “妈妈一会儿会来接它的。”徐岁宁回答:“年糕就不用哥你操心啦,白天妈妈会带去店里,晚上的话,妈妈说今晚就和赵叔回来住了”


    “行吧。”季嘉年看了看时间,已经有些紧张了,“我真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徐岁宁腾出一只手,伸起挥了挥,“拜拜。”但她还是没有回头,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到了镜子里的自己身上。


    她哥一走,徐岁宁化妆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她不仅仔仔细细地给自己化了个全妆,甚至把平时嫌麻烦几乎都不碰的假睫毛都小心翼翼贴上了。完成所有一切后,她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最后满意地点点头。


    在这期间,徐舒娴已经来过,将年糕带走了。


    与她哥不同,妈妈没多说什么,只让两人玩得开心。


    刚收拾完化妆包,手机就响了一声,是司为发来的消息。


    【我现在打车,大概十五分钟后到小区门口,OK了吗?】


    徐岁宁立刻回复:【OK了,你来吧。】


    回复完,她放下手机,将行李箱又拖了过来,平放在地上打开后,先将化妆包放进去,随后视线又扫过箱子内的每一处,确认没有漏带东西,才将箱子重新合上。


    时间还早,徐岁宁又坐着完了几分钟手机后,才拖着箱子慢悠悠出了门。


    来到小区门口,就见一辆网约车正掉头往她的方向过来。


    后车窗降下,看到司为微微探出的脑袋,她脸上立刻漾开笑容,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前往高铁站的路上有些堵车,不过还好,留得时间还算充裕。


    两人并肩坐在后座,并没有太多交流,只是偶尔交换一个眼神,或是手指时不时打个架,气氛是一种极度舒适的安静。


    上了高铁,找到座位放好行李后,那种属于假期的松弛感彻底弥漫开来。


    列车一路平稳行驶着,窗外从不断向后飞驰的城市变为田野,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内容很随意,从来时的堵车,到刚才路过的风景,再到对目的地的期待。


    偶尔,他们也会在研究计划表的基础上,在用手机查一下目的地的攻略。偶尔,又会回到安静的状态,两个肩膀靠在一起,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发会儿呆。


    三个小时的车程很快过去,广播里开始播报即将到站的消息,窗外的景色也从田野又变回了城市风光。


    “饿不饿?”司为忽然开口问。


    徐岁宁摇了摇头,摸摸肚子,“还好,刚才吃了你带的饼干,就没什么饿的感觉。”她偏过头看他,“怎么啦?”


    司为冲她浅浅一笑,“我是想说,要是饿的话,我们就直接去找地方吃饭,如果还好,就可以先去酒店,这个时间应该可以提前办理入住了,就能把行李放了。如果还不能入住,就先寄存。”


    说完,他轻轻挑了一下眉,把选择权交给了她。


    徐岁宁想了想,说道:“先去酒店吧,拖着行李找吃的怪不方便的。”


    “好,听你的。”


    话题似乎到此结束了,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站台,徐岁宁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手机壳,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状似随意地开口:“那个……你订了几间房呀?”


    问完,她也没抬头,更没有看他。


    司为侧过头,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朵和故作镇定的侧脸,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开口时语气平淡无奇,“一间。”


    两秒后,又慢条斯理地补充,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试探和给她反悔机会的意味,“现在要是想改,应该还来得及。”


    听着他的话,徐岁宁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脸上瞬间更热了,嘴上却强壮镇定,甚至带着点嗔怪,“算啦,订都订了,不要浪费钱了。”


    话落,又扭头看向窗外,不去看他。


    列车已经进展,缓缓停稳后,两人牵着手出了站。


    司为提前打了车,到出口处,车子已经等在那了,酒店离高铁站不远,但奈何有些堵,半小时后才抵达。


    两人运气还不错,前台查询后,微笑着告知,“您预定的房间已经打扫完毕,可以提前入住了。”


    司为利落地办好手续,接过房卡。


    他一手一个箱子,拉着走过铺着地毯的走廊。


    徐岁宁错了半个身子跟在他后头,随着房号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不由地快了起来,各种念头在脑子里乱飞。


    司为刷卡开门,插上房卡后,侧身让她先进。


    徐岁宁深吸一口气,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走了进去。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房间,装修精致、窗户很大、采光很好,然后,她的视线定格在房间中央的床上——


    两张空开一些距离,并排摆着的单人床……


    第172章 吃醋 你过来这边躺着吧。


    看着这两张床, 徐岁宁一下子愣住了,有些懵地眨了眨眼睛,站在原地没有动, 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两张床?”


    司为跟着在她身后进来, 放下行李, 走到她身边, 故意凑近了些, 声音里带着几分揶揄,“怎么了?是不满意两张床吗?”


    徐岁宁瞬间往前弹了一步, 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她转身回头,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 “谁不满意了?!我满意得很好嘛,我、我就喜欢一个人睡, 两个人睡还睡不着呢!”


    她欲盖弥彰地强调着,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一堆什么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司为笑着抓住她的一只手,将人轻轻往怀里带, “好,我知道了。”


    两人此刻身体几乎贴在一起,他的声音在徐岁宁耳边响起时, 浓浓的笑意震得她耳膜打鼓, “好了, 看看要带什么, 先带你去吃饭。”


    徐岁宁连忙点头,“我带个包就行了。”话落,便轻轻推开他, 抓起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仿佛急于结束刚才的话题。


    “那走吧。”司为再次牵住她的手,两人离开了酒店。


    考虑到时间不早了,司为直接找了附近一家评价不错的餐厅,简单却美味地解决了午餐。


    下午的行程就按照司为的计划进行着,去了当地一处历史文化街区。


    他们的计划并不紧凑,甚至有些随意,两人慢悠悠地逛着,买点小吃,拍拍照,气氛松弛而惬意。也是通过这一次,徐岁宁才知道司为的拍照技术竟然还不错。


    她垂眸一张张照片划过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都拍得很好欸,有点超乎我的预期了。”


    司为看着她浅浅一笑,也不谦虚,“出发前几天紧急学习了一下‘怎么给女朋友拍照’,不过——”他扬起唇角,凑近了些,“还是因为我女朋友好看,所以怎么拍都好看。”


    这下换人抑制不住唇角了,徐岁宁努力想往下压,最后当然是失败了,直接笑出了声。


    “少来。”她轻‘哼’一声,抬手指了指自己刚才站过的地方,“你也站过去,我帮你拍。”


    “行。”司为没有拒绝,任由‘摄影老师’指挥,让摆什么动作就摆什么动作。


    夜幕不知不觉降临,他们又找了一家当地特色的餐馆享用晚餐。吃好后,徐岁宁是揉着肚子出来的。


    “我太饱了。”她轻轻叹了口气,“这次出来一趟估计得胖不少了呢,我这一下午感觉嘴巴就没停过,一直在吃。”


    “你又不胖。”司为揉了揉她的发顶,想了想,又补充道:“再说了,这几天咱们到处溜达,你的运动量肯定要比平时大,吃的这些没多久就消耗完了。”


    果不其然,某人成功被这话取悦到了。


    “也是哦。”徐岁宁缓缓点着脑袋,傻傻地笑了声,“感觉负罪感瞬间少了好多。”


    路过一个广场时,正好赶上音乐喷泉开始表演。


    五彩的灯光随着音乐节奏变幻,水柱时而高涨时而轻缓,周围聚集了不少观看的人。


    见状,两人也驻足看了一会儿。


    如今的晚风已经不冷了,只是丝丝凉意,带着喷泉的水汽,吹在脸上很是舒服。


    “我有点口渴。”徐岁宁轻声说。


    闻言,司为朝四周看了看,视线越过众人,看到了不远处有一家便利店。


    他抬手指向那端,“那边有家便利店,我去买水,你就在这等我,别乱走啊。”


    “好。”徐岁宁冲他皱了皱鼻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叮嘱的。”


    “不行,还是要的。”留下这句话,司为就转身快步走向了便利店。


    徐岁宁则是继续看着喷泉,这会儿的音乐正好是她喜欢的类型,身体便不由自主地随着音乐轻轻晃动了起来。


    没过多久,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生凑了过来,有些腼腆又大着胆子搭讪,“小姐姐,一个人来看喷泉吗?能加个微信认识一下吗?”


    徐岁宁愣了一下,随即礼貌地拒绝,“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那男生看她周围确实没有别人,以为只是推脱地借口,又不死心地笑着说:“就加个好友,保证不打扰你。”


    见对方还在坚持,徐岁宁微微皱眉,正想更明确的地拒绝,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快步回到了她身边。


    司为一只手拿着两瓶水,另一只手臂自然却占有欲十足地揽住她的肩膀,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个搭讪的男生,“有事?”


    那男生大概是没想到真有男朋友,而且男朋友还在,气场又这么强,顿时尴尬得脸都红了,连连摆手道:“没、没事,不好意思打扰了。”说完,立刻转身钻进了人群里。


    “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了,以后还是和我一起行动吧。”司为拧开一瓶水,递到她眼前,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女朋友还是魅力太大了,单独放着不安全。”


    徐岁宁接过水,喝了一口,咽下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偏头看他,“吃醋啦?”


    司为瞥她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问:“还看吗?还是想去别的地方再逛逛?”


    “不逛啦。”徐岁宁摇摇头,往他身上一靠,“都逛一下午了,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


    “好。”应声后,司为拿出手机打车。


    二十多分钟后,两人回到了酒店房间。


    随着门关上,也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房间里的气氛似乎又变得有些不同了,安静中流淌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暧昧与紧张。


    司为整理了一下东西,看了看浴室方向,很自然地说:“我先去洗澡吧。”


    徐岁宁点点头,完全没意见,“好。”


    司为洗澡的速度虽然比她哥的五分钟要久一些,但也还是很快,她才刷了没几个视频,浴室的门就被拉开了。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和棉麻长裤,头发还湿漉漉的。


    司为用毛巾擦着头发,抬起头看向里侧那张床上坐着的人,“去洗吧,水压有点大,热水也偏烫,你调的时候小心点,开小一点。”


    徐岁宁先是下意识点头,随即忽然意识到——原来他要洗澡,是为先替自己试试水温和水压?


    一股暖流悄然划过心间,她轻声应道:“嗯,知道啦。”这才拿着睡衣走进浴室。


    她是包着头发出来的,出来时,司为正靠在外面那张床的床头看手机,见她出来,他放下手机,很自然地朝她伸出来,“过来,帮你吹头发。”


    徐岁宁心间微微一动,顺从地走过去,将毛巾拆下后,坐在床沿。


    司为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吹风机,插上电源。温暖的风伴着他手指轻柔的力道,穿梭在她的发丝间。


    安静的房间被嗡嗡的声响充斥着,可这响声却似乎将环境衬得更加静谧。


    司为的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耳廓或后颈,没碰一下,徐岁宁都能清晰感受到一阵细微的战栗。两人都没说话,一种无声且逐渐升温的暧昧在空气中缓缓流淌,比刚才要更浓烈,几乎触手可及。


    吹风机的声音终于停下了。


    房间里骤然变得极其安静,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徐岁宁感觉自己心跳声大得惊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沉默。


    她眼神飘忽,最终落在房间的电视上,像是找到了救星般,有些仓促地开口:“我们看个电视吧?找个综艺看看?”


    司为看着她泛红的侧脸和无处安放的眼神,眼底略过一丝笑意,“好啊,你选个你想看的,我一起看。”


    最终,房间里播起了最新的一档恋爱观察综艺。


    两人各自躺在各自的床上,看着屏幕,不一会儿,就开始自然地讨论了起来。


    “我觉得这个男嘉宾不太真诚。”司为忽然点评道。


    “啊?为什么?”徐岁宁不太理解,“我觉得他挺细心的啊,而且很会活跃气氛。”


    “他的活跃气氛完全就是在展示自己啊。”司为分析得头头是道,“他说这么多话,有几句是在说别人的,几乎都是围绕自己的,感觉是个很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气氛放松了很多。只是两人分别靠着两张床上,中间隔着一道缝隙,说话总要微微侧头,有些不便。


    徐岁宁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那个……你过来这边躺着吧,现在这样说话怪累的。”


    听到这话,司为侧头看她,眼神深邃,他没有立刻做出动作,像是在确认她的意思。


    徐岁宁被他看得脸颊发烫,强装镇定地往里侧挪了挪,又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来啊。”


    司为这才笑了笑,从善如流地起身,走到她床边,坐下后自然地半躺下来,倚靠在床头。


    徐岁宁顺势也调整了一下姿势,原本以为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会尴尬,但真正挨在一起后,却发现似乎无比自然。她甚至整个人还往下滑了滑,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直接把他当成人肉靠枕。


    为了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司为也伸出手臂,将人轻轻拢着。


    就这样看了一会儿后,徐岁宁又觉得视野有些低了,脖子也不太得劲,想坐高一点点。


    她下意识地右手向后撑了一下,想借力调整姿势。


    结果,就是那么不巧,她的右手正好摁在了一个有些硬硬的东西上。


    “呃——”司为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徐岁宁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抬头看到司为变得有些复杂、又有些疼痛的表情,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碰到了什么……


    第173章 我愿意的 那你现在想吗?


    徐岁宁像是被电到一样猛地缩回手, 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她脸颊爆红,语无伦次地开口:“对、对不起啊,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司为缓了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 呼吸才逐渐平稳下来, 有些无奈地看她一眼, “……还好。”


    徐岁宁看他刚才似乎是真的挺疼的, 心里过意不去, 脑子一抽,竟然关切地又问了一句, “那它……也没事吧?”


    话音刚落, 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又是什么蠢问题啊!


    司为显然也没聊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秒, 随即直接被气笑了,故意拖长了语调, “这个啊……我也不知道,可能得以后试试才知道有没有事了。”


    “以后啊……”徐岁宁下意识地重复。


    “怎么?”司为手肘往后一撑,坐起来后朝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气息拂过她的耳畔,“怎么感觉岁岁有点失落?”


    徐岁宁被他这话激得心跳又加速了起来,只是这回她没有像之前一样躲开或转移话题, “我的意思是, 这就跟商品一样, 收到货要及时确认, 万一过了保修期才发现是坏的,那商家肯定不认啊……”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甚至头都低了下来。


    “保、修、期?”司为干笑了两声,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完又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试图转移她的尴尬,“从哪儿学来的呀?”


    沉默几秒,徐岁宁忽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并不走他抛出的台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反客为主地问道:“难道……你订一间房的时候,就没想过可能会发生点什么吗?”


    司为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大脑宕机了两秒钟,随后看着她,坦诚地摇了摇头,语气意外地认真:“我不骗你,订一间房是因为不想分开,想跟你更进一步,但这一次出来,我还没想那么多。”


    他的坦诚然而令徐岁宁更加心动。


    听后,她了然地点点头,随后又微微低头,捏住他的手指玩了起来,用几乎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那你现在想吗?”


    “……”


    “我想过的。”


    这样直白又大胆的话,让司为呼吸一滞。


    他看着她,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眸里此刻翻涌如浪潮般的灼热。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突如其来又炙热的馈赠。


    好半晌,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开口时带着最后一丝克制,“岁岁……确定吗?”


    徐岁宁迎上他的目光,这一次没有任何闪躲,“因为是你,我是愿意的。”


    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应声而断。


    有些事,就如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房间内的温度在交织的呼吸间不断攀升,触碰也让肌肤变得滚烫,陌生的战栗将两人共同淹没在一片陌生却带着致命吸引力的浪潮之中。


    意乱情迷间,徐岁宁感觉到司为似乎微微撑起了身体,手臂伸向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


    “干嘛?”她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娇柔,耳朵听到时,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司为的气息还有些不稳,声音低沉而沙哑,“没准备那个,我现在点个外卖,应该不会太慢。”


    闻言,徐岁宁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神飘忽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小声说:“……不用点了。”


    她微微抬起手指,指了指床头柜的抽屉,“你洗澡的时候,我好奇看了一下,你要的东西……里面好像有。”


    “……”司为伸手拉开抽屉,果然,救急的东西此刻就安静地躺在里面。


    一股难以言喻的窘迫和好笑同时涌上心头,司为低头看着身下眼眼神湿润还带着点小得意的徐岁宁,忍不住失笑出声,又垂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原来你早就侦查好了啊?”


    “胡说。”徐岁宁羞得不行,脑袋一错开,将发烫的脸埋进他的颈窝,含糊地嘟囔着,“我……我就是随便看看,然后看到了而已。”


    低笑声再次在耳边回荡起来。


    所有的障碍都已扫清,司为重新吻住她,比之前更加深入、更加炙热,呼吸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与投入。


    长夜漫漫,温情才刚刚开始-


    四天的短途旅行转眼就结束了。


    返回工作岗位的第一天早晨,两人是一块儿来的。因为给双方家长都带了礼物,司为特意早一些来接的徐岁宁,赶在上班前,将给长辈带的礼物送了出去。


    “哟哟哟!看看是哪两个人回来了呀!”两人刚一露面,原本还处在晨起困倦阶段的重案组办公室瞬间像被投下了一颗活力炸弹。


    沈曦立刻从工位后探出头来,笑容灿烂又带着八卦,“怎么样?这四天是不是超级愉快啊?”


    周祺越挤眉弄眼地看着他们,笑着调侃:“两个人气色都那么好,肯定超级愉快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起哄声和调侃声此起彼伏。


    面对连珠炮一样的问题时,司为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应付几句,徐岁宁却灵机一动,拉了拉他的袖子,然后提高声音,试图压下其他人的嗓音,“喂喂喂,你们够了哦,再问下去,我们带回来的特产和礼物可就没份了!”


    这话果然有效。


    “礼物?”


    “还有特产啊?”


    “天呐,好幸福啊,竟然这么想着我们!”


    ……


    瞧着众人立刻变了一副脸孔,司为心领神会,将肩上的背包取下,开始往外掏东西,徐岁宁则是配合着往外递。


    “这个是给大家带的当地特色糕点,我们俩尝过了,味道不错,可以一起分着吃。”徐岁宁拿出几个包装精致的纸盒放在此刻不在的陶星来的桌上,紧接着又递出一些具有地方特色的小纪念品。


    办公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小小的欢呼和‘争抢’声。


    分发完毕,也成功堵住了大家的八卦之口。


    徐岁宁拆开一份糕点,见沈曦没起来,直接给她递了一块儿过去,随口又问:“曦姐,我们出去的这几天,忙不忙啊?”


    沈曦接过糕点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还好还好,都是些基础工作,没新案子就比较清闲。”说着,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将剩下半片糕点塞进嘴里,又拍了拍手上的粉渣,“哦对了,有个事你们俩还不知道呢。”


    “嗯?什么事啊?”徐岁宁好奇地眨眨眼。


    沈曦开口道:“一个月后,也就是五一前那一周的周五,下午咱们队里要举办一场友谊赛。”


    “什么友谊赛啊?”这事徐岁宁是头一回听说,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和谁赛啊?咱们内部自己吗?”


    正巧,江牧川经过两人身边,听到她们的对话,便接过了话头,“不是内部,是和经侦的兄弟姐妹们。”


    话落,他干脆转过身,面向司为的方向,“报名到本周五截止,司为你记得报名篮球啊,嘉年已经报了,去年你们的配合很完美,何队特意提了,那你俩今年继续报。”


    司为耸耸肩,“没问题。”


    紧接着,江牧川又看向徐岁宁,“这是我们和经侦那边每年都会举办的一个活动,去年是在他们那办的,今年在我们这,除了篮球还有羽毛球和乒乓球,小宁你要是有感兴趣的,也去报一个玩玩。”


    徐岁宁的确挺感兴趣的,眼睛亮亮地说:“我羽毛球打得还不错,可以试试!不过川哥,经侦那边的实力怎么样啊?”


    江牧川笑了笑,“感兴趣就报,反正都不是专业的,不用管他们的实力,玩得开心就行。”


    “报吧报吧。”沈曦在一旁起哄,“星禾姐也报羽毛球了,到时候你俩可以来个双打,我就负责给你们美美地拍照。”


    徐岁宁看看她,又看看陶星禾,最后目光定格在远处司为的脸上,在接收到几人鼓励的视线后,她重重点头,“行,那我报个羽毛球。”


    见状,陶星禾开口提议,“那岁岁要不要现在开始,晚上有空的话,跟我去羽毛球馆打打球?”


    “没问题!”徐岁宁连声答应,摩拳擦掌道:“我确实好久没打了,得练练,手感都生了。”


    “那今晚没啥事咱们就去?”


    “当然好!”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她们的晚间羽毛球特训仅仅持续了没几天,就被迫戛然而止了。


    一天早晨,大家刚上班没多久,泡的茶都还没凉,江牧川的手机便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听着听着,脸色迅速变得凝重起来。


    简单地应了几声后,江牧川挂断电话,目光扫向众人,“手头上的事情先全部暂停,刚接到通知,地铁2号线世纪广场站发现了一具尸体。”


    “地铁站?”沈曦微微睁大眼睛,“这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哦。”


    赵天眼神也转动起来,问:“站台里头还是外面呀?”


    江牧川摇摇头,“目前情况不明,那边现在好像挺混乱的,收拾收拾,咱们集体出动。”


    第174章 热血青年 他就是想回地铁站求救的。……


    警车拉着警笛, 一路朝着现场呼啸而去。


    世纪广场站处于市中心最边缘到的地带,但那正好是两条地铁线的交汇枢纽,平日人流量并不小, 此刻还处于上班高峰期阶段, 在距离目的地几百米的位置还堵了一会儿。


    按照上头给到的信息, 抵达后众人才发现, 被警戒带封起来的出入口是该站所有口子中最偏僻的5号口。


    车刚停稳, 重案组一行人快步走去。


    出警的是派出所的小王,也是大家的老熟人了, 见到他们后立刻迎了上来, “江队,你们可算来了。”


    “到底什么情况?”江牧川直接问。


    “是地铁站的工作人员报的警, 但人不是他们发现的。”小王解释着,语速很快, “是一个赶着上班的女生发现的,据说是耳机意外掉下去了。”说着,他指了指出入口边的荒草丛,“她就是在捡耳机的时候, 在那里发现的尸体。”


    其余人正站在队长侧后方,目光已经锐利地扫视起了周围环境。


    5号出入口外是一片巨大的、待开发的荒地,道路边也是杂草丛生。


    徐岁宁仔细观察了尸体处在的位置, 那处荒地与路面之间存在着一个约半米高的陡坡, 她走过去瞧了眼, 尸体几乎是贴着两处边沿位置的。


    “发现的那个女生还在吗?”江牧川又问。


    小王连连点头, “在的在的,地铁站的人知道她是重要证人,没让人走, 不过这小姑娘也确实受到惊吓了,这会儿还在他们的休息室里,有人陪着呢。”


    “行,辛苦了。”江牧川伸出手,与小王一握,“之后的工作,由我们来。”


    履行完交接程序后,派出所的民警们撤出了核心现场。


    人离开后,江牧川转身看向众人,“司为你配合小宁的工作;星禾和我去见一下那个女生;小曦你和赵天立刻去调查地铁站内部,尤其是这个5号出入口通道和闸机口的监控;剩下嘉年和祺越,你们俩以5号口为中心,辐射开去,先初步观察一下周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明白!”众人领命,迅速开始分头行动。


    徐岁宁将勘察箱放在尸体斜上方的路面上,小心地跨步往下。司为则是站在路面上,从上往下观察着,又将脑袋转向左侧,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后,开口道:“他应该是从上面掉下去的。”


    徐岁宁抬起头看他,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今天凌晨的这场雨,还真是帮了凶手的忙。”他指了指路面,“不过应该下得很小,时间也短,血迹没有完全冲干净。”


    闻言,徐岁宁先是一愣,继而往前垮了一小步,仔细看向;路面。


    果不其然,发现了一些没有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印记,而且一直往左边蔓延开去。


    “祺越。”司为将头扭向另一边,冲着距他们比较近的周祺越喊了一声,更远一些的季嘉年当然也听到了,见他同样看了过来,司为也朝他招了招手。


    两人朝这走来,司为直接往后退了一步,下巴往下方一动。


    季嘉年顺着他指向的方向看去,眼神瞬间就黏在了地上,“血迹?”


    周祺越也发现了,干脆蹲了下来,视线往前延展过去,“原来他是从那过来的啊。”


    两人相视一眼,周祺越立刻站起身,“年哥,咱们先往这个方向去看看吧?”


    “走。”季嘉年直接朝前走去,一步步走得很慢,眼神不停地四处扫描,“咱们找仔细点,说不定周围会有凶器。”


    “行。”季嘉年紧跟着他的步伐,悠悠道:“这血迹还流得挺长欸。”


    ……


    在两人走远后,徐岁宁重新垂眸,认真打量起面前的尸体,死者年龄并不大,穿着浅色衣服,腹部的钝器伤口十分明显。


    她微微皱眉,猜测道:“难道他是被害后来地铁站找人求助,然后自己摔下来的吗?”


    司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目光灼灼地看向她,“现在可以验证一下你的猜测。”


    徐岁宁点点头,回到原位后蹲下,带着手套的手指缓缓伸向死者。


    很快,她‘看’到了一个鲜活的年轻人。


    死者原来是从5号口出站的,踏上扶梯时,他还在通电话,耳机内的声音来自他的妈妈,对方大约是在担心自己儿子的身体,可能是在唠叨什么,而死者却不在意,笑嘻嘻地回应:“哎呀妈,我也不是天天加班到这个点,再说了,我这么年轻不多努努力,难道等到中年危机的时候再努力吗?”


    对面又在说话,听了一会儿后,死者轻声安抚着对方,“放心啦,我手上的项目马上结束了,结束后就会轻松很多了。好啦,不说了,我出站了,回去洗个澡就歇着了。”


    通话结束后,他刚好踏上地面。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从他正前方从左往右走过,徐岁宁看不清此人的面容,但她却明白,凶手出现了。


    可即便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她也能看出对方是全副武装的。


    这是一个穿着黑色外套、棕色裤子的男人,个子不高,微微驼背,头顶的帽檐压得很低,脸上实在看不清,但她猜测多半是戴着口罩的。


    而死者此刻并没有太在意,迈出站台后也转向了右边,那是凶手走向的方向,应该也是他回家的方向。


    借着死者的视线,徐岁宁注意到了,在凶手的前方更远处,还有一个独自走着的女人背影。


    凶手与女人之间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好似在刻意跟着。很明显,死者也发现这点了,他的脚步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原地。


    在停滞的这几秒里,徐岁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最后,他还是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也许是他跟得太急,脚步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有些突兀。大约是理智被一种说不清是责任感还是冲动的情绪占了上风,死者又加快了脚步,可他却没注意到,凶手已然慢了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短了。


    徐岁宁心里猛地一沉,暗道不好,只见在更靠近一些后,凶手干脆停下了脚步,他的手伸向了口袋,似乎在掏什么东西。到这时,死者才终于意识到了危险,想要停下拉开距离,可已经来不及了,凶手反应比他快得多,瞬间转过了身。


    也是这时,徐岁宁才注意到,凶手带着一只黑色橡胶手套。


    他根本没给对方任何机会,死者也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动作,只见对方手中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刺入了死者的腹部,凶手没有丝毫犹豫,拔出匕首,再次狠狠刺入,一下、两下……


    足足五下后,死者才停下了持续进行的动作,下一秒,他一把夺过死者手中的手机,转身离去,没有停留一秒钟。


    而这位年轻的死者,也在凶手转身之后,踉跄着向后倒退。


    最终,他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腹部,他似乎想喊救命,可此刻路上却空无一人。


    挣扎过后,他艰难地踉跄起身,佝偻着身子一步步朝着原路走去。


    他就是想回地铁站求救的。


    可剧烈的疼痛和迅速流失的力气已经将他淹没,在距离出入口只有十米的距离时,他再也支撑不住,脚下失去了所有力气,丧失平衡的身体从路面倒下,顺着陡坡滚落了下去,最终重重摔进荒草丛里,抽搐两下后,视野被黑暗彻底吞噬。


    一个年轻且充满热血的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消逝在了黑夜之中。


    第175章 一男一女 有两个人经过了5号口。……


    徐岁宁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发现司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见她回过神来,司为上前半步, 声音压得很低,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看到了?”


    徐岁宁极轻地点了下头, 目光扫过死者的面庞, 低声道:“他是从地铁站出去的, 回来……就是想要求救。”


    她顿了顿,语速平稳地将脑海中那些画面转化为文字信息, “凶手是男性, 个子不高,大约……一米七左右, 或许还略矮一些。他在跟踪一个独行的女性,死者跟了上去, 才被害的。”


    似乎是回忆到了某个细节,徐岁宁眉头微微蹙起,“凶手的肢体动作,不像是年纪很小的人, 而且他在刺死者时非常果断,没有丝毫犹豫,感觉……不像第一次。”


    话落的同时, 现场一阵风吹过, 荒草丛发出沙沙的声响。同时, 徐岁宁也不受控地翻涌起了一波突如其来的情绪。


    她用力抿了抿唇, 将这股情绪压下,随即深吸一口气,彻底摒除杂念, 开始专注而系统地检查尸体。


    可司为太了解她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一刻短暂的出神。


    也就是这短短的几秒钟,他明白了她的心中所想。


    与此同时,地铁站休息室内,江牧川与陶星禾的对面正坐着一个女生。女生手里捧了一杯热水,但手指依然有些发抖,她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显然是被不久前自己的发现吓得不轻。


    陶星禾语气尽量放缓,“别紧张,先缓口气,然后告诉我们你的名字。”


    女生听话地深呼吸一口,声音还有些轻颤,“我、我叫韩笑。”


    “好的韩笑。”陶星禾继续开口:“可以把你早上发现尸体的经过,原原本本和我们叙述一遍吗?包括时间,还记得大概是什么时候吗?”


    韩笑咽了咽口水,轻点一下脑袋,“记得的,大概是七点十五左右,我是八点上班,基本每天都是这个时间到地铁站的。”稍作停顿后,她继续回忆,“我喜欢边走路边听音乐,所以早上出门一般都会戴上蓝牙耳机,但今天可能是戴得比较松,就在……那个位置的时候,左耳的耳机掉下来了,它先掉到地上,后来又滚下去了……我就蹲下去准备捡,然后就发现我的耳机……掉在他胸口了……”


    闻言,陶星禾与江牧川相视一眼。


    这样的一次意外,对于一个刚刚踏入社会不久的年轻女生来说,的确是够吓人的。


    陶星禾点点头,继续问:“那你当时是怎么做的?去捡了吗?”


    “没有没有!”韩笑连忙摇头,脸上露出后怕的表情,“我怕都怕死了,看到后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根本没敢再过去。我都不敢看过去,就赶紧打电话报警了,耳机……还是警察到了帮我捡回来的。”


    问话还在继续,不过说到底韩笑也只是意外发现尸体,从她那除了发现经过之外,几乎得不到任何其他有用线索。


    将近中午,现场的初步侦查和监控查询暂时告一段落,重案组一行人带着收集到的证据以及死者返回了刑警队。


    徐岁宁和司为先将尸体送回了检验室,随后,两人并肩走向会议室。


    推开门,其余人都已经就坐,准备开始第一次案情分析了。


    “好了,人都到齐了。”江牧川双手一拍,“大家把各自手上的情况过一遍。”说完,目光又转向沈曦,“小曦先把调查到的信息公布一下。”


    “好。”沈曦从座位上起身,将打印下来的死者照片贴在了一旁的白板上,“死者身份确认了,李程逸,男,23岁,老家是邻市的,在宁海租房,是一家科技公司的员工,工作还没满一年,我已经通知他的父母了,正在赶来的路上。”


    一个刚迈出校园不久的生命骤然凋零,会议室的空气又沉了几分。


    见此情形,负责方才现场排查的季嘉年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和祺越先来吧。”


    “可以。”江牧川没有意见,“你们先来。”


    接着,季嘉年朝周祺越看一眼,后者接收到视线后,用笔记本投屏,将他们在现场拍摄的照片投到了幕布上,以方便所有人一起观看。


    “我们当时现在周围的皇帝进行了初步搜寻,没有发现凶器。”季嘉年缓声开口,视线却往司为的方向瞟了一眼,“照片上是遗留下来的血迹,是司为最先看到,然后告诉我和祺越的。接着,我们俩就沿着血迹扩大了范围。因为下过小雨的原因,有部分血迹被冲刷掉了,但遗留下来的一些,也足够推测出死者行动的路线了。”


    换一口气后,他继续道:“血迹最后出现的地方,基本与死者出现的位置齐平,我们沿着路一直往前了大概一百米后,才不见血迹,不过那个位置没有监控。”


    “一百米呢啊?”沈曦‘嘶’了一声,“但是凶手是倒在距离出入口十米的位置,那就证明,难道是李程逸被害后又被拖到那个发现他的位置丢弃?”


    陶星禾手背支着下巴,缓缓摇头,“这个还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凶手看死者受伤后处于濒死状态了就没管他,但死者凭借着自己的意志走了回去。”


    “走回去?”赵天对这个推测不是太理解,随即发出疑问,“他为什么要走回去呢?想要求救吗?但以当时他受伤的程度来说,打电话求救其实会更合理一些吧?”


    “死者身上没有发现手机。”在听到以上言论后,徐岁宁忍不住插话进来。


    司为见状跟着补充一句,“包括尸体所处位置的周围,也没有他掉落的手机。”


    “我们也没有发现。”周祺越出声道:“在小宁和为哥告诉我们之后,我和年哥继续将排查范围扩了出去,完全没有手机的影子。”


    既然话题都已经到这了,徐岁宁干脆趁热打铁,“我觉得星禾姐的猜测是对的,在目前初步检验之后,尸体上并未发现被拖拽的痕迹。从尸体特征来说,我更倾向于他是自己走到那的。”


    “没有手机……又往回走……”江牧川低沉默念着,很快又抬起头,“小曦,先说说你们查监控的情况。”


    “好。”沈曦同样拿起笔记本操作起来,替换掉了季嘉年方才投屏的内容,很快一段视频出现在了众人眼前,“经过我和赵天对昨晚地铁站监控的调取,我们发现死者李程逸是搭乘了昨晚十一点的末班车,他在十一点二十二分的时候走出的车厢,在十一点二十五分走出闸机口,并在十一点二十九分从5号出入口走了出去。”


    说完后,她便将截取下来的几段监控部分一段一段分别进行了播放。


    在最后一个片段即将播放完时,沈曦摁下了暂停键,然后将视频画面放大,“赵天之所以会说打电话求救,就是因为李程逸在出站的时候,手心里还握着手机呢。”


    被放大的画面是从5号出入口向外拍摄的,李程逸迈下台阶,身体微微转向右边,而此刻他的右手中,很明显握着一个手机。


    “还真是啊,出站的时候都拿在手里。”周祺越身体后仰,猜测道:“所以,是凶手拿走了吧?为了不给他自救的机会?”


    在众人沉默之际,徐岁宁突然开口:“曦姐,你这一段视频,往前拉一点看看呢。”


    听到她的话,众人的视线再次被吸引过来,徐岁宁平静地开口:“我刚刚好像看到在李程逸出来前,有两个人经过了5号口,是一男一女。”


    被她这样一提醒,沈曦也瞬间想了起来,“对!”她立刻拖动进度条,将视频拉到第一个女人出现的时刻。


    这是一个身穿红棕色连衣长裙的女人,在她经过的两分钟后,一个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矮个男人出现在了画面中,再过半分钟,就是死者李程逸朝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走去。


    第176章 左撇子 不排除行凶者为左利手的可能。……


    “又是帽子又是口罩。”沈曦眯起眼眸, “他是不是在跟踪前面那个女人啊?”


    周祺越一拍桌子,“这男人绝对有问题啊,大半夜的这副打扮。”


    闻言, 徐岁宁继续添火, “根据尸温和尸僵程度初步判断, 死亡时间到现在为止应该有12小时左右了, 与李程逸出站的时间高度吻合。”


    见此情形, 司为跟着她的话补充,“而且根据我们目前判断的死者最终遇害的位置, 也就证明了他在出站后不久就受到了侵害。”


    陶星禾微微挑眉, “所以,按照目前我们所知的一切来看, 死者李程逸,很有可能是在出站后, 发现了前方的异常,跟过去想查看或阻止,才遭遇了不测。”


    会议室内顿时又响起了一片议论声,凶手的动机和案发过程似乎有了一个模糊但合理的推测方向。


    在此期间, 徐岁宁注意了一下她哥,果然见他眉头紧锁起来,他没有做声, 但是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这个神情, 她太熟悉了, 她知道她哥也开始怀疑了。十九年前, 他们的爸爸,也是为了阻止一个男人绑走一个女人,才被对方用匕首刺死的。


    “查吧。”江牧川站起身, 声音斩钉截铁,“立刻把范围扩大,追溯这一男一女的来向和去向,沿途所有的监控,全都给我筛一遍,今天下午必须把这两个人挖出来!”


    命令一下,其余人也如同被上了发条的机器,迅速起身准备投入工作。


    “小宁。”江牧川将徐岁宁叫住,看向看时间后,才道:“死者父母应该不用多久也能到了,小曦在电话里和死者父母提过解剖的事,但对方可能还处在悲痛中,对解剖这事很抗拒,你还是准备好解剖尸体通知书,等人到了我会和他们聊一聊,让他们签字,然后你就抓紧解剖,看看从尸体上,我们还能不能有别的发现。”


    徐岁宁冲他点点头,“好的川哥。”-


    下午一点半,一对看起来五十岁出头的中年夫妇在值班女警的陪同下,脚步虚浮地走进了接待室。


    两人脸上都带着浓重的悲痛,尤其是那位母亲,眼睛红肿,几乎要靠丈夫搀扶才能站稳。


    简单的身份确认后,江牧川与徐岁宁负责与他们见面。


    当最终确认了死者就是他们唯一的儿子李程逸后,李母再也支撑不住,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哀鸣从她口中发出,随即便是瘫倒在椅子上失声痛哭。


    李父紧紧搂着妻子,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此刻眼圈也是通红,他的嘴唇哆嗦着,低声呢喃着,“怎么会呢……昨天明明还是好好的……”


    几声劝慰后,江牧川语气沉重但尽量委婉地提出,需要对他们的儿子进行系统的法医解剖检验,结果如电话里一样,遭到了李母的强烈反对。


    “不行!绝对不行!”李母颤抖的声音,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顽固的抗拒,“我儿子已经没了,不能再让他受开膛破肚的罪了,让他安生走吧!”随着的话音的落下,更加凄厉的哭声回荡在接待室内。


    场面一时僵持,徐岁宁看着这对悲痛欲绝的父母,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叔叔、阿姨,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正因为要让你们的儿子安安生生地走,我们才必须要对他进行解剖。”


    江牧川点了点头,迎上两位老人痛哭的目光,“现在遗留的线索不多,凶手还在逍遥法外,解剖是为了找到更多证据,是为了抓住凶手,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他瞑目。”


    ‘抓住凶手’这四个字,犹如一把重锤敲在了李父李母的心上。


    李母的哭声低了下去,李父布满血丝的眼中充满了挣扎。最终,他重重地抹了一把脸,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好,我们同意,但是……让我们老两口,先看看儿子吧……”


    得到这份沉重而艰难的同意后,手续迅速办妥,李父李母也被安排去见了李程逸一面。


    这一面,短暂却残酷,几乎剜走了老两口的半条命。


    两人赶紧上前,搀扶住几乎虚脱的两位父母,低声劝慰着,将他们慢慢带离了那个令人心碎的房间,并把他们交给了陪同人员好好照顾。


    将人送走后,江牧川与徐岁宁各自回到岗位。


    虽有不忍,但真相,才是唯一能告慰死者与生者的东西。


    徐岁宁回到解剖室,关上门后,整个屋子里只留下无影灯发出的均匀嗡鸣声。


    她回到解剖台前,目光落在李程逸苍白的面容上,年轻的眉眼间还残留着一丝未脱的稚气,可此刻却被死亡的灰败彻底覆盖。


    尽管她早已‘窥见’了李程逸死亡的真相,知晓他身中数刀而亡的结局,但她必须要遵循最严谨的科学程序,必须为那些画面提供坚实、无可辩驳的证据支撑。


    可当她再次细致地检视起李程逸腹部那五处狰狞的创口时,她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


    她呃目光紧紧锁定在创口上,创角两处一顿一锐的特征非常明显,更重要的还有创口的倾斜角度和发力方向,无不证明凶手行凶时大概率使用的是左手。


    这个基础伤痕形态得知的判断,像一把钥匙,瞬间将早晨‘看到’的画面再次展现在眼前。


    她当时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在凶手的外形特征上,竟然忽略了这样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


    徐岁宁闭了闭眼,再次将自己‘投入’那些画面之中。


    是左手!


    凶手的确是左手反握着匕首,迅猛地对李程逸进行了伤害。


    他是一个左撇子。


    这个发现不仅仅锁定了凶手的一个关键生理特征,更是让她回忆起了她去世十九年的父亲,在他那桩被害案的卷宗里,有那么一句话——‘根据创口特点,不排除行凶者为左利手的可能。’


    左撇子。


    跟踪女性。


    见义勇为反遭杀害。


    过于相似的一切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深呼吸几口后,她稳住心神,拿起器械,继续接下来的解剖工作。


    与此同时,另一边会议室内,几台电脑同时播放着不同角度的监控画面,几人死死盯着屏幕,不敢有丝毫松懈。


    “找到了!这里!”赵天忽然一声大喊,指着自己的屏幕说:“走过那片荒地有个便利店,门口的摄像头拍到了,拍到了那个女人!”


    所有人精神一振,立刻围拢过去。


    画面时间显示在李程逸出站后约十分钟,只见那个穿着红棕色连衣裙的女人步伐轻快地走入了监控范围,又拐进了路边一条狭窄的巷子。


    赵天将进度条往前拖动一些,将画面重新又播放一遍。


    这一次,他们看清了,女人长发别在耳后,耳朵里塞着一个白色的耳机,显然正听着音乐,所以才会对身后刚刚发生的惨剧以及曾经的尾随毫无察觉。


    “她进了永译巷。”沈曦立刻在地图上标出位置,“这个巷子大概三百米长,沿途只有一个老小区那里没有监控,出口连接着世纪南路,到那条路上就有两个大的小区了,马路上也有监控。这个时间点大概率也是回家了,就是不知道她回的到底是哪个家了。”


    “那个男人呢?”司为手搭在赵天肩上,“继续放吧,看看他有没有跟进去。”


    赵天迅速摁下播放键,时间一分一秒流失,画面里再没出现任何一个人影。


    “好像……没跟进去?”周祺越带着些许侥幸猜测,“会不会是杀了人之后,他自己也慌了,然后就放弃跟踪直接跑了?”


    “有可能。”陶星禾轻轻点了下头,但视线仍旧紧盯着屏幕。


    这种可能性也让众人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至少,哪怕杀害李程逸的凶手就是那个男人,那这个陌生女人,可能就侥幸逃过了一劫。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众人又因为监控画面猛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画面中,在女人进入巷子后的三分钟左右,那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身影,如幽灵一般,再次出现了。


    画面中的男人没有丝毫慌张逃窜的模样,反而在巷子口略微停顿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一步踏入了昏暗的巷子。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


    刚才那点侥幸,瞬间被彻底击碎。


    “快!调出世纪南路的监控。”江牧川语速加快。


    赵天手指飞快操作着,调取了一个与巷子口处于斜对角的监控记录,时间从女人进入巷子后开始,继续往后播放。


    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监控画面仅仅拍到了两个外卖小哥,一个从外头进入,一个从里头出来。


    而那一男一女,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可能凭空消失。”江牧川声音斩钉截铁,“司为、嘉年、赵天还有小曦,你们四个立刻去一趟永译巷现场,先去一趟巷子里的那个老旧小区,查清楚那个女人会不会是小区的住户,也许她没再出现只是到家了。如果不是……那就把永译巷周边所有可能存在的岔路,甚至狗洞都给我找出来!”


    第177章 挟持 发现受害者了。


    在新的命令下来后, 四人立刻出发驱车前往了永译巷。


    车内气氛有些凝重,司为开着车,脸上没什么表情, 副驾驶坐着的季嘉年更是眉头紧锁, 父亲的旧案和眼前这起案子的相似性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到了。”巷子里警车开不进去, 司为踩下刹车, 将车子停在了永译巷口。


    “你们注意看一下手机。”车内的对讲机传出江牧川的声音。


    众人立刻拿出手机, 群内弹出了几张因为夜色稍显模糊的监控截图,背景是距离世纪广场地铁站几百米外的一个路口。


    这个画面终于拍到了那个女人的脸, 只是昨天夜里起风了, 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再加上拍摄角度和距离, 依旧没能清晰地捕捉到她的正脸,只能看个大概的模样。


    紧接着, 陶星禾的声音也通过对讲机传来,“这是目前最清楚的画面了,地铁口和巷子口的监控都没拍到面孔,你们可以先拿着这个去小区问问看, 只要是认识的人,应该还是可以认出来的,我们这边还在抓紧做人像比对, 会尽快确认她的身份。”


    “收到, 我们先去问。”司为拿起对讲机回复道。


    放下后, 他又看向其他三人, “那咱们分个工?”


    “行啊。”沈曦点点头,随意指了指他与季嘉年,“那你俩直接去那个老小区问呗, 我和赵天可以先去排查一下这条巷子。”


    “没问题。”司为指了指对讲机,“那就有任何情况及时联络。”


    四人迅速做出分工,下车后一块儿走进了巷子。


    司为和季嘉年直奔位于巷子中间位置的那个老小区,巷子通往的是小区的侧门。


    其实说门也不准确,那儿压根就没有门的存在,只是在围墙上开了个门洞,方便小区内的人走这条小路。


    两人在外头瞧了瞧后,直接走了进去。


    与他们料想的一样,这里也跟就没有物业,也没有门卫,就是七八十年代建造的那种大院,里头的墙漆已经脱落得很厉害了,楼梯的扶手也早已锈迹斑斑。


    两人在里头转了一圈,发现这里住的有一半都是五十岁以上的老人。


    正好碰见一个拎着鸟笼的大爷从正门进来,司为拿出手机,将画面放大后伸到大爷面前,“大爷,我们是警察,想问问您见过这个女孩吗?是不是咱们小区的人啊?”


    大爷眯着眼睛看了几秒后,还是伸手将挂在脖子上的老花镜戴上,这才重新看了起来,可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只说‘不认识’。


    ……


    问了一圈,得到的回应几乎差不多,不是‘不认识’,就是‘没见过’。


    小区里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那个女人仿佛从未在这里出现过。


    季嘉年朝着正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要不要出去看看?如果那混蛋是从巷子的侧门钻进了小区,再大摇大摆从正门出去,那他能去的地方可就多了。”


    司为点头接受他的提议,“走,去看看。”


    从正门出去后,是一条比较宽敞的内部道路,因为小区内没有规划停车位,所以路的一侧停靠了不少住户的车辆,只留下另一侧窄窄的通道,以供路过车辆缓慢通行。


    到了这里,可选择的路线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左转、右转、或者从斜对角的路口继续直行,每一个方向都通向不同的目的地。


    司为站在原地,目光如鹰般迅速扫视着周围环境。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右侧不远处的一根水泥电线杆上,电线杆的上半部分,一个并不起眼的摄像头正对着这个小区的出口和对向道路的方向。


    “那边有监控!”说完这一句,司为立刻迈开步子,走向那根电线杆。


    走到近前,在查看到电线杆的编号后,他迅速拿起对讲机说明了情况,并将电线杆编号报了过去,让他们立刻调取该摄像头昨晚在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巷子后那段时间的录像。


    希望重新燃起,只要那个男人是穿过小区逃离的,这个摄像头就一定能拍摄到他逃离的方向。


    等待的时间里,司为和季嘉年也没有闲着,两人立刻以小区正门为中心,对周围区域展开了初步查看。两人的神经都绷得很紧,不放过任何一丝异样。


    就在司为准备朝垃圾回收站去瞧瞧时,对讲机内传来了周祺越激动的声音。


    “为哥、年哥!拍到了!这个摄像头拍到那一男一女了,他们就是穿过这个小区后出去的。”


    听到这话后,司为与季嘉年立刻汇合,“祺越你接着说。”


    周祺越缓了口气,接着道:“但是当时女人应该已经被男人控制住了,他们俩是一起出现的,而且状态很不对。女的走在前面一点,低着头,动作看起来很僵硬,男的紧贴在她后方,错开了半个身位,他的左手整个缩在了袖子里,然后顶在了前面那女人的后腰位置。”


    对讲机里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变得极其肯定,“我们放大看了,他袖口的形状明显是有个硬物顶着的,我们合理怀疑,凶手可能是左手持械,大概率就是那把杀害李程逸的匕首,他又用这把匕首抵住了女人的腰部,挟持着她往前走。”


    司为与季嘉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严重迸射出的光芒。


    “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司为赶紧追问。


    “出了小区门后的右斜方,他们走进了斜对角的路口。”周祺越接着说:“但那里进去岔路也很多,我们已经在调取下一个路口的监控了。”


    “好,我们先按这个方向去追踪。”司为摁下对讲机回复,下一秒,沈曦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你们俩先去,我和赵天现在就过来。”


    司为和季嘉年进入了一条全新的道路,这里头大多都是一些卷帘门的商铺,只是开着的并不多,即便还是白天,也有不少关着门的。越往里走,开门的就越少,环境也越发显得僻静。


    两人直接走到了底,面前是一个开放式的垃圾亭,亭子里有一排大型垃圾桶,而正面着垃圾亭,左拐和右拐分别又是两条不同的道路。


    靠近垃圾厅后,一股混合着垃圾的酸馊味猛地窜入两人的鼻腔。


    季嘉年皱眉看着眼前脏乱的环境,“这些垃圾得有两天没收了吧。”嫌弃着说完后,他忽然一顿。


    司为心中也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受,他屏息凝神,“是啊,今天大概率还没人来收过垃圾。”


    一番话后,他们默契地打量起了眼前的垃圾亭。


    这虽然是一个三面开放式的垃圾亭,但左右两侧其实都摆着东西,垃圾桶左边是一些胡乱叠放着的木托架,应该是附近商铺废弃后丢在这的,垃圾桶右边则是一些回收后绑在一起的泡沫板,大概率是清洁工人收好没来得及带走的。


    两人一左一右分开,打算绕开那几个垃圾桶。


    垃圾桶没有抵着墙放,后面还有一小片区域,平时除了清洁工人外,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


    当两人顺利绕过垃圾桶后,一具裙子被高高掀起,脖子上缠绕着一条黑色打底裤的女性躯体,赫然暴露在眼前。


    而这身裙子,与监控中拍到的一模一样。


    她的身体被粗暴地丢弃在这里,长发凌乱地盖住了部分面容,但那双失焦、圆睁着的眼睛,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恐与绝望。


    她的手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在胸前,像是生前奋力拉扯过那条打底裤。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可亲眼看到这一幕,依旧让两人感到一阵窒息。


    深深呼出一口气后,司为举起对讲机摁下,“发现受害者了。”


    第178章 好久不见 这哪是什么纹身啊!


    “好。”江牧川手握对讲机, 声音有些发沉,“你们保护好现场,我们立刻派人支援。”


    短暂的沉默后, 江牧川转身看向陶星禾, “星禾, 你去找一下小宁, 看看她那边的解剖进行到哪一步了, 如果主体部分已经完成了,让她暂停交给别人吧。对了, 看看叶法医现在有没有空。”


    “好, 我明白了。”陶星禾立刻应声,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出了会议室。


    陶星禾没有直接去徐岁宁的检验室, 而是先去的刑事技术科,把叶灵给一起叫上后, 两个人才一块儿往徐岁宁那去。


    进入检验室后,两人站在解剖间门口,透过观察窗能看到徐岁宁正专注地进行着缝合工作。


    陶星禾轻轻敲了敲玻璃,对转头看来的徐岁宁比了个手势, 示意她出来一下。


    徐岁宁见状微微点头,平稳地继续完成了几针,才脱下手套和防护服, 快步走出解剖间。


    “岁岁, 现在发现第二具尸体了, 基本确认就是那名出现在监控中的女性。”陶星禾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 “现在司为和你哥他们几个在现场,等着我们过去,你这边现在, 能脱手吗?”


    徐岁宁闻言,眼神瞬间一凛。下一秒,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后,没有任何犹豫道:“我这边没问题,李程逸的解剖主要工作已经完成了,就剩收尾和一些样本的处理了。”


    “交给我。”叶灵直接接话,“下面的工作我来接手没问题,你们快去吧。”


    ……


    不到半小时,徐岁宁和陶星禾出现在了现场,其余四人此刻正守在垃圾亭外,不让别人靠近。


    见他们来了,立刻迎上前去。司为伸手接过被徐岁宁挎在肩上的勘察箱,简短道:“在垃圾桶后面。”


    徐岁宁点点头,眼神冷静,迅速带上口罩、手套和鞋套,绕过几人来到尸体正前方。


    女性死者身上有明显被暴力侵犯的痕迹,裸露的双腿上也出现了不少淤痕。


    徐岁宁目光扫过四周的每一处角落,然后蹲下身,仔细检查死者的面部和口腔,她轻轻捏开死者的下颌,另一只手举着手电筒小心地探查。


    在此期间,那些一幕幕残忍的画面在她脑海中呈现而过。凶手的冷酷与残忍,死者的恐惧与绝望,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口腔黏膜有多处破损,牙龈有出血现象,舌根存在压迫痕迹。”徐岁宁转头看向帮忙记录的陶星禾,“符合被软物强行塞入口腔的特征,应该就是为了阻止她发出声音。”


    她的视线随即落到那条被褪下后,缠绕在死者脖子上的打底裤,随即又看了看死者口腔的损伤形态,语气肯定地补充:“初步推断,被塞入口腔的有可能就是她自己的这条打底裤。”


    接着,徐岁宁将手伸向那条扭曲着的打底裤,用手指拨开后,脖颈处的深紫色勒痕异常醒目。


    “颈部有明显索沟,呈环状闭合,勒痕深度均匀。”稍缓一口气后,她沉声道:“初步判断,凶手先利用打底裤堵住死者的话语,然后对其实施了性侵,最后又用这条打底裤勒颈,致其机械性窒息死亡。”


    说完,徐岁宁缓缓站起身,“这里应该就是实施性侵并杀害死者的第一现场。”


    ……


    之后的时间里,大家又对现场进行了初步勘察,每一个角落都被仔细检查,所有潜在的无证都被小心翼翼地提取封装。


    处理得差不多后,司为拨通了辖区派出所的电话,请求支援进行现场保护。


    很快,派出所调配的两名民警和两名辅警感到,接替了重案组的工作,同时也拉起了更严密的警戒线。重案组的大部队,则是带着死者的遗体,返回了刑警队。


    因为现场已经拍摄了清晰的面部照片冰第一时间传回,留在队里的江牧川和周祺越早已确认了死者信息——李语蔚,28岁,外地来本市工作的白领,已经在宁海买了房,她的家人也在接到通知后,正从外地匆忙开车赶来。


    回到刑警队后,李语蔚的遗体被送到了她该去的地方。但徐岁宁并没有立刻前往进行尸检,而是径直走向了会议室。


    大家都在,已经开始准备进行第二次讨论了。


    徐岁宁直接走到会议桌前,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开口:“在解剖李程逸尸体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情况,我觉得在报告出来前得先和你们说一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凶手极大概率是个左撇子,李程逸身上刀口的形态和发力方向,都能证明凶手行凶时用的是左手。”


    “对!”在她这一番话后,周祺越突然出声,像是想起了什么,激动道:“你们还记得我和你们说的摄像头拍摄到的那些内容吗?凶手的确是惯用左手的,凶手在挟持李语蔚时,就是用左手抵着她的后腰的,匕首肯定也是在左手上!”


    下一秒,季嘉年紧捏着拳头,压抑地锤了一下桌子。


    这一举动,让在场除了赵天以外的人,都想到了一个以往的案件。


    在一片寂静中,徐岁宁深吸一口气,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各位,我怀疑,我们现在在追查的这个凶手,有可能与十九年前,出现在咱们宁海的那名始终未被抓获的□□杀人犯,是同一个人。”


    她没管其余人的反应,自顾自继续道:“作案手法高度相似,都是在夜间跟踪独行女性,性侵后再将其杀害,我记得卷宗里写到那位出现在芦苇荡边的女性死者,同样也是机械性窒息死亡。另外,监控里拍到的那个男人,从他的身形步态来看,绝对不是年轻人了。”


    此刻的会议室内,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徐岁宁的推断就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尘封多年的档案,两名女性死者、两名见义勇为的男性死者,跨越了近二十年的罪恶,似乎骇人地重叠了起来。


    如果她的怀疑成立,那他们面对的,便是一个隐藏极深、极度危险且狡猾的惯犯。


    静默几秒后,江牧川沉着脸开口:“查吧,把当年的所有卷宗一件不落,全部调取出来。”话落,他又转头看向司为,“还有,通知政委,当年的案子是他牵头负责的,很多细节和摸排方向只有他最清楚。”


    “好。”司为点头应声,随即走出会议室给赵文康拨去了电话。


    徐岁宁没有在会议室多做停留,她手上的工作还剩很多,必须要争分夺秒地从第二名受害者身上寻找出更多线索。


    她快步返回检验室,走进解剖间时,叶灵正在进行收尾工作。


    李语蔚的遗体已经被安置在了一旁,需要等待她家人的最终确认和签字,才能进行全面的解剖。再次之前,能做的只有表面的检验和观察。


    徐岁宁打开强光勘察灯,更加细致地对李语蔚的每一寸皮肤进行检查。


    她准备将遗体侧翻,叶灵重新换了一副手套,来到她身边,两人开始合力操作。


    方才徐岁宁检查的事遗体的腿部,故而还没将她身上的衣服脱去。此时要进行更全面的体表检查,她便开始着手脱去遗体身上的毛呢连衣裙。


    在脱去连衣裙时,侧腰处一抹不寻常的黑色痕迹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


    最初的一撇,她差点误以为是一小块纹身。但仔细一瞧,这哪是什么纹身啊!


    当那一片皮肤完全暴露在强光下时,不仅是徐岁宁,叶灵的呼吸都猛地一滞。


    遗体的侧腰位置,那是用黑色水笔写下的,四个清晰可辨的汉字——好久不见。


    第179章 并案 又发现一具女尸。


    四个大字突兀而狰狞地出现在死者冰冷苍白的皮肤上, 像是问候,像是嘲讽,又像是挑衅。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沿着徐岁宁的脊背窜遍全身。


    这是凶手刻意留下的信息, 故意给他们看的!


    徐岁宁稳住微微颤抖的手, 深吸一口气, 对着旁边目瞪口呆的叶灵道:“叶法医, 帮我拍几张照。”


    闻言, 叶灵立刻拿起一旁的专用物证相机,对着那四个触目惊心的字找了几个角度拍下照片。


    拍摄结束后, 交代了几句, 徐岁宁便抓起相机疾步朝会议室走了过去。


    她推门而入时,会议室里比刚才多了个人, 赵文康被他们喊来了。一群人围在一块儿,显然是在分析这桩案子与十九年前那两桩案子之间的关联性。


    她的突然闯入也打断了他们讨论的进程, 所有人都看向她,注意到她凝重的脸色和手中紧握的相机时,司为朝她走来,皱着眉问:“怎么了?是有什么新发现?”


    “对, 有发现。”回答后,徐岁宁快步走到投影幕布旁,一言不发地将相机连接上去。


    很快, 一张特写照片被投射到巨大的幕布上。


    看着这四个清晰无比的汉字, 会议室里霎时出现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赵文康猛地站起身, 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愤怒。


    季嘉年此刻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阴沉着脸开口:“看来就是他了,好久不见……”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中透着难掩的恨意。


    “猖狂!简直太猖狂了!”沈曦也是愤愤地拍了一下桌子, “这完全是在挑衅我们啊!”


    好久不见。


    一句看似平常的问候,却跨越了十九年的时空,如今又以如此毛骨悚然的方式,沾染着无辜者的鲜血出现了。


    会议室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近乎恐怖的证实。


    他们的推断,是对的。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陶星禾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紧锁着眉,“一个隐藏了十九年的人,突然用这种方式自爆,会是什么原因呢?”


    一片沉吟声发出后,司为首个提出自己的猜测,“也许,他觉得生活有些无聊,他好像很享受这种‘猫鼠游戏’的快感,特意留下字的这种行为,是一种还挺病态的心理炫耀。”


    “也可能是他犯罪心理的一种‘进化’。”赵文康冷声补充道:“这种签字的行为也是一种宣告回归的仪式,他很自负,很享受这种强烈的刺激感。”


    周祺越支着下巴,抿了抿唇后开口:“又或者,他是遇到了内心十分渴望再次犯罪的人?”


    一直默默听着的徐岁宁点点头,“年龄也是问题,按照当年的侧写,他现在至少也是四十中旬到五十中旬的年纪了,这个年纪突然再次出手,也说不定是他的生活发生了一些巨变?”


    一番讨论之后,各种可能性被众人注意剖析。


    这时,赵天抬起头,突然开口问:“那是不是,就可以并案了呀?凶手这样,已经就等于是自爆了。”


    司为微微点头,“同样的左撇子特征,同样的特定作案手法,现在再加上这独一无二的‘签名’,只能是他了。”


    江牧川沉默片刻,目光显示看向投影幕布,又挪开看向赵文康,在对头也点了点头后,缓缓吐出决定,“可以并案了,我们面对的,极大概率就是同一个凶手。”


    并案的决定让案件的性质彻底改变,重案组众人的压力也随之陡增,但同时也意味着方向更加明确了。


    就在此时,许久未开口的季嘉年提出了一个新的怀疑,“还有一个问题,这十九年前,他难道就真的一直蛰伏着,直到现在才再次作案吗?”


    这话让所有人一怔。


    顺着他的这番话,司为眯眼思考起来,“一个手法娴熟、如果欲望又强烈的连环犯,他的‘休眠期’到底会不会这么长?这的确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查!”意识到这是个十分值得排查的疑点后,江牧川毫不犹豫地看向赵文康,“政委,我们申请跨区域协查权限,梳理过去十九年间,全国范围内所有未破且作案手法相似的□□杀人案,重点排查省内以及周边城市。”


    赵文康闻言立刻起身,“申请权限的事我来办,你们继续查。”


    随着他的离开,徐岁宁也回了检验室。


    李语蔚的家属是三小时后抵达刑警队的,面对女儿的遇害,她的父母亲虽然悲痛欲绝,但还是顶着悲伤配合一切工作,只是请求一定要将害死他们女儿的凶手绳之以法。


    次日上午,徐岁宁带着两份详尽的尸检报告,推开会议室的门。


    一股浓烈到几乎凝滞的咖啡气息扑面而来,会议室桌边,队员们还在伏案工作,桌上除了许多喝空的咖啡杯外,还散落着打量打印出来的案卷摘要和地图。


    “你们怎么样了?”徐岁宁绕到他们后方,踮起脚看桌上的东西,“排查到什么阶段啦?”


    “基本尾声了。”司为转头看她,“你这呢?完整的报告出来了?”


    徐岁宁轻轻‘嗯’一声,将报告放在了桌上。


    借此机会,众人也停下手上的工作,让疲劳的双眼暂时休息一下,安静地听她说话。


    “凶手在作案时,应该是戴了手套的,无论是李程逸还是李语蔚,均未在两人身上提取到任何有价值的、来自凶手的指纹。我昨天后来又去案发现场看了看,哪怕是现场,也只留有受害者的指纹,并没有凶手的。”


    并不是好消息,众人听后不免叹气。


    瞧了瞧他们,徐岁宁还是继续道:“在李语蔚体内外,也没有提取到任何精斑或男性□□。”


    尸检报告并没有给大家带来好消息,虽然有些可惜,但也是大家预料之中的事。凶手本就是一个极度谨慎,并且具有反侦察意识的惯犯,若是留下了什么指向性明确的线索,他们才要怀疑并案这一决定是否正确。


    江牧川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熬了一整夜,声音也有些沙哑,“好,辛苦了小宁。”说完,又看向其他人,“都听到了吧?我们的对手是个很狡猾的人,都把眼睛给我放亮一点,就算他的尾巴藏得再深,也一定要给我揪出来!”


    午后,重案组准备进行一场案情研讨会。


    徐岁宁手上紧要的工作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了,此刻也坐在会议桌旁。赵文康更是早早到场,沉默地坐在角落位置。


    负责信息整合的沈曦将投影幕布放下,连接电脑后,将内容投在了幕布上。


    她操作着鼠标,幕布上列出一个个简要案情和发生地。


    “大家看吧。”永远元气满满的沈曦,声音中也带上了疲惫,“近几年,除了我们手上的这起新案,相似度极高的案件其实并不多,我们与案发地警方也都进行了初步沟通,几乎不是在作案细节上有差异,就是在凶手刻画上不同,暂时都无法直接串并。”


    她缓缓往下滑动,直到幕布画面定格在标注着二十年前的几桩案子时,才停下手中动作,“这三起案子是发生在二十年前的,间隔时间不算长,第一起和第二起之间隔了不到一个月,第二起和第三起之间隔了不到两个月,这三起也是作案手法相似,并且受害的都是独行女性,案发地是禾川市,距离咱们宁海其实还挺远的,中间还隔了一个省。”顿了顿后,她继续道:“但是在仔细对比之后,我们发现,这三起案子与我们宁海的这三起,是高度相似的。”


    “这三起,我知道……”赵文康低沉的声音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他缓缓抬头,眼神锐利地盯着屏幕,“当年我们办案的时候就知道这些案子,当时就怀疑过关联,我们当时那批人也亲自去禾川协调沟通过。”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手法确实很像,但在当年来说,技术的确有限,加上跨区域协调的难度,又缺乏铁证,最终只能作为高度疑似关联案处理,没能彻底并在一起。”


    会议室内一片沉寂。


    如果二十年前的三起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那这名凶手,比他们想象的要更加可怕。


    季嘉年紧盯着幕布上显示的地名,“如果都是一个凶手所为,那就说明他那段时间很可能长期生活在禾川。”


    “没错。”司为立刻接话,“而且按照咱们对凶手的年龄推测,二十年前他的年纪并不大,可能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那么禾川市,很可能就是他的籍贯所在地或者家乡,他之后会到我们宁海来,很可能就是为了逃开追查。”


    这个推断让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如果按照这一线索去追踪,那就能缩小一定范围了。


    然而,就在讨论继续没多久之际,江牧川的手机猛地响起了铃声。


    他看了一眼来电,是内部号码,脸色瞬间一变,立刻摁下接听键。


    “喂?什么……好……我知道了。”


    听着队长不太对劲的语气,众人心中也是莫名起了一丝凉意。


    江牧川挂断电话,在众人打量的目光下,缓缓开口:“刚刚接到报警,又发现一具女尸。”


    第180章 太猖狂了 凶手也许……命不久矣了。……


    “又?!”沈曦失声惊叫, 一下没忍住就提高了嗓门,“也是……一样的作案方式吗?”


    在大家惊愕的眼神下,江牧川还是点了点头。


    下一秒, 季嘉年猛地一拳砸在会议桌上, 震得桌上的笔都跳了一下。他额角青筋暴起, 怒骂道:“这杂种, 连着来啊?!是嫌自己活太长了是吧?”


    其余人脸上的愤怒也完全压抑不住, 情绪都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


    “猖狂!这她妈太猖狂了!”


    “这是在跟我们宣战吧?嫌我们抓不着他?”


    “真想立刻弄死他呀。”


    司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声音紧绷地问:“川哥, 具体位置在哪里?”


    “城西,一片废弃机修厂的后面。”江牧川此刻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淬着冰, “尸体是在一片芦苇荡里被发现的。”


    “芦苇荡?!又是芦苇荡?”


    这个词就像一道闪电,瞬间劈中在场所有人。


    十九年前, 徐岁宁和季嘉年的父亲属于第二场案件中的受害者,案件中的女人也被救了下来。可第一场案件中的女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而她,也是在芦苇荡里被发现的。


    凶手不仅仅是在挑衅, 他简直就是在复刻,在重温。


    “出发吧。”面对极度愤怒的队员们,江牧川敲了敲桌子, “我们真的要抓紧时间了, 为了死去的人, 也为了还活着、可能有危险的人。”


    警笛声再次在这座城市响起, 一辆辆警车如离弦之箭出发,朝着城西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抵达现场时,远远就能看见前方一大片芦苇荡边缘已经拉起了鲜明的警戒带, 几名身穿警服的派出所民警正守在周围,熟人小王依然在其中,他们正阻止着一些因好奇而张望的路人。


    待车一停稳,众人迅速下车,快步穿过一段坑洼不平的路,走向警戒区。


    见他们来了,小王一脸凝重地迎了上来,“江队,我们听说了,上次那位男死者后又出现了一位女死者,现在……又一位,最近宁海不太平啊。”


    江牧川无奈地叹息一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发现尸体的是一名捡废品的老人。”小王语速很快,“老人家吓得不轻,我们已经简单问过话了,人就在边上,现场基本没动,就我们拉警戒线的时候靠近确认了一下,死者……衣不蔽体,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江牧川目光发沉,紧接着问:“身份确认了吗?”


    小王点点头,“已经确认了,是市医院的一名护士,叫吴娟娟,29岁。她家里人其实已经报过警了,她四天前上白班,但下班后一直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她老公就去医院找了,医院说她准时交完班就走了,没想到……在距离家这么近的地方遇害了。”


    “她家就在这附近?”闻言,陶星禾朝四周打量起来,朝着主路往前走一段,确实有几片居民楼。


    “对。”小王抬手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一个公交站,“她老公说她每天都是坐公交车上下班的,从站台下车后,就走外头这条大路,离家也就差不多一公里。”


    所有人的心都随着小王的话沉了下去。


    又是下班独行,而且是在离家仅一步之遥的地方……


    履行完简单的交接后,民警们撤到外围继续维持秩序,将核心现场彻底交给了重案组。


    江牧川双手叉腰,眼神有些晦暗,“祺越跟我去见一下那位老人家,小曦和司为跟着小宁进去,其余人先在四周仔细排查。”


    “明白!”


    大家立刻戴上手套鞋套,分散开去工作。


    死者在丢弃在芦苇荡伸出一片稍微开阔的泥泞洼地旁,三人进入后,便看到了那具平躺在地的女性遗体。


    她脚上的鞋子缺了一只,裤子被褪下后挂在了那只有鞋的脚踝处,上身的针织衫被掀起,一直到胸口的位置,颈部那道深紫色的勒痕清晰可见。


    尸体已经进入中度腐败阶段,皮肤因腐败气体充盈而有明显的肿胀。因为环境潮湿,皮肤表面也滋生出了少量腐败的霉斑。尸体的气味已经很强烈了,刚才还在芦苇荡外的时候,已经能够依稀闻见了。


    徐岁宁蹲下身,打开勘察箱后开始进行初步尸表检验。


    司为和沈曦则是立刻对周围环境进行勘察,寻找任何可能有用的痕迹。


    现场不出斟查持续了数小时,芦苇荡内的痕迹要比垃圾亭难采集得多,一行人回到队里时,大半天又没了。


    司为帮着徐岁宁一起,将放置着一个裹尸袋的担架车推入了解剖间。


    与之前的情况不同,死者吴娟娟的丈夫很早就抵达了案发现场附近,也早已在警方的安抚和说明下,痛苦但坚决地签署了解剖同意书。


    在帮着一起将吴娟娟的遗体搬上解剖台后,司为准备离开。


    “等等。”徐岁宁出声叫住他,与他一同走到解剖间外,将声音压得极低,“我刚才,在接触她的时候得到了两个关键信息。第一个是死者认识那个凶手,吴娟娟是走在路上突然碰到凶手的,她当时挺惊讶的,说了一句‘这么巧啊’。”


    “认识的?”司为的瞳孔骤然收缩,“很熟吗?”


    “应该没有。”徐岁宁摇了摇头,继续道:“讲话客气,像是认识但不熟。没说两句话,看四下无人,凶手就上手捂住死者的嘴,把人拖进去了。”


    司为闭了闭眼,胸膛也随之起伏,再次睁眼后,又问:“那还有一个呢?”


    徐岁宁深吸一口气,“凶手也许……命不久矣了。”在司为震惊的目光中,她回忆道:“凶器是一根凶手随身带着的鞋带,在他动手的时候,死者一边挣扎一边还劝他,但他说了一句话,他说……‘反正我也活不长了,不拉几个垫背的太亏了’。”


    这两个关键信息太过震撼,让司为一时都愣在了原地。


    缓了一会儿后,他才再次开口:“原来是这样,因为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才选择再次出来祸害别人,甚至是用这种自爆身份的方式。他不在乎了,这是在进行他最后病态的发泄啊。”


    “对,我怀疑他可能是身患绝症了。”徐岁宁看向司为,“而且一定是在市医院就医过的,并且是吴娟娟接触过的病患,所以她才会认得凶手。”


    “你说得对。”司为冷静了下来,目光冰冷,“他可真该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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