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尴尬
薛氏听女儿这般说,又想着崔令徽平日里的性子,心里稍安了几分,却也颇为不屑,觉着世上多得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崔令徽失了和陆秉之的婚事,身上又有寒症,难道还想攀上更高的枝头吗?
真是痴人说梦,除非她能嫁到皇家当个皇子妃,要不然,这辈子怕都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至于皇家,是最看重子嗣的,更何况崔令徽之前的举动难保不会得罪慈宁宫那位,哪里有那个体面嫁到皇家去?
薛氏压下这些心思,面上恢复了笑意,对着女儿道:“若她有这个心思我才能安心呢,左右咱们镇国公府往后也不需要她这个表姑娘来锦上添花,她只别将咱们镇国公府当作退路我就谢她了。”
薛氏说着,将话题转移开来说起了别的事情。
翌日一早,崔令胭用了早膳便去了樨兰院给翟老夫人请安。
比起之前刚回府的时候,翟老夫人这个祖母明显对她更亲近了几分。
见着她进来,便含笑招手叫她坐到自己跟前儿,然后对着大丫鬟玳瑁吩咐道:“昨个儿不是吩咐厨房的人做了几样江南那边的点心,正好胭丫头过来了,拿来咱们都尝尝。”
玳瑁含笑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退出屋外往小厨房去了。
戚氏坐在下头,看了坐在翟老夫人身边的崔令胭一眼,没有说话。
倒是二夫人卞氏眉眼含笑道:“如今母亲心里眼里怕是只装了胭丫头一个,儿媳能吃到母亲这里的点心还是沾胭丫头的光呢。”
卞氏说着,含笑对着戚氏道:“嫂嫂真是好福气生了胭丫头这么个可人疼的女儿,实在是叫我羡慕得紧。”
“我是没那个福气生个女儿,要不然肯定如珠如宝疼爱她,不叫她受一星半点儿的委屈。”
戚氏听着她这般说,面上依旧带着笑,心中却是恼怒起来。这府里谁人不知她当年将崔令胭送到戚家,这么些年不闻不问,母女之间的感情不过是面儿上的,说句不好听的,除了血缘关系外和外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卞氏这么说,分明是在故意膈应她,想叫她失了颜面呢。
三夫人高氏一边喝茶一边看戏,并不插嘴。
她的视线落在崔令胭身上,见着崔令胭温婉含笑,坐在老夫人跟前,像是一点都没听出戚氏和卞氏话中的锋芒,心中不免有些诧异,也高看了崔令胭几分。
崔令胭若是回府后便讨好戚氏,盼着戚氏这个母亲能给她一点疼爱,她只会觉着这孩子可怜。
可如今看来,崔令胭倒是个能看开的,并不会陷入这份儿注定得不到的母女情分中,实在是叫人高看几分。
不过想想也是,崔令胭被戚氏那般对待,如何会记着戚氏的恩情呢,若不是血脉相连怕是连生恩都不想记着。
高氏瞥了大嫂戚氏一眼,心中暗暗想着,也不知戚氏日后会不会后悔。崔令胭日后是卫国公世子夫人,不能诞下子嗣便罢了,倘若能诞下子嗣得以在国公府立足,到那个时候戚氏怕是要后悔的吧。
因着卞氏的一番话,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翟老夫人看了卞氏一眼,觉着卞氏真是藏不住话,这话在心里想想便罢了,何必说出来叫人下不来台。
翟老夫人不喜卞氏的不懂事,却更对当年将崔令胭送去戚家的长媳迁怒了几分。
她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如何看不出来胭丫头回了府里虽然礼仪规矩都不错,对她这个祖母瞧着也很是恭敬,可这里头到底有几分真心她也说不准,更别提什么孺慕之情了。
若没有换婚的事情便罢了,崔令胭心中再怎么记着这份儿委屈也只能安安分分在宁寿侯府扮演一个懂事
安分的三姑娘。可如今崔令胭要代替崔令徽嫁去卫国公府嫁给陆秉之,她就心中有些不大舒坦了,想着若不是当年戚氏狠心将人送到戚家,崔令胭怎么会对侯府有了这份儿疏离。
人心都是肉长的,有了这份儿疏离,日后怕是不好补偿回来。
这般想着,翟老夫人的视线落在戚氏身上,眸子里带了几分不满。
戚氏本就有些难堪,对上翟老夫人的视线,心中不免一沉,记恨卞氏这个妯娌的同时心中又是不满起崔令胭这个女儿来。
胭丫头可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即便因着儿子亏待过她几分,她也该记着这份儿生恩才是。再则本朝以孝治天下,孝道大过天,她怎就能这般瞧着卞氏这般为难她而不开口替她解围呢?
起了这个心思,戚氏心里头就愈发不喜崔令胭这个女儿了,觉着自己根本就生了个白眼儿狼。
这个时候,玳瑁端着托盘从小厨房过来,众人吃着点心气氛才缓和了几分。
翟老夫人将话题转移开来,对着戚氏道:“这些日子府里事情多,倒是忘了舅太太了,你是从戚家出来的,娘家人那里你多过问些,别叫舅太太觉着咱们府里有什么不周全的。”
戚氏听婆母这么说,忙含笑道:“媳妇事情是有些多,可大嫂性情最是疏阔,不会计较这些的。且我也叫胭丫头得空去陪陪她舅母,想来嫂嫂也是高兴的。”
翟老夫人听她这么说心中却是骂了戚氏一句蠢货,女儿叫人家养了那么些年,如今回了府里还不好好叫到自己跟前儿亲近几分,倒继续将人推给那詹氏。
往后胭丫头真有什么出息了,难不成记着戚家的恩情,反倒是疏远起宁寿侯府这个娘家来?
心中恼火,却是不好将这些心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翟老夫人只笑着道:“胭丫头也是才回侯府,哪里能招待好舅太太,还是你这当小姑子的多上些心吧。至于表姑娘戚若柔那里,胭丫头若是不得空,就叫音丫头去陪她说说话,她们姑娘家又是差不多的年纪,多走动几回就亲近了。”
戚氏听婆母这么说,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儿了,尤其在听到婆母叫崔令音和戚若柔多走动时,更是觉着婆母不给她这个长媳脸面,要不然,怎会叫崔令音过去?崔令音可是个庶出的,难不成,婆母就这般看不上戚家,叫她在戚家面前失了颜面?
戚氏心里堵得慌,却是不好忤逆了老夫人的心思。
她哪里不明白,老夫人这是因着当年她将崔令胭送去戚家的事情恼了她,也不想叫崔令胭多和戚家亲近。
戚氏心中不痛快,尤其此时还有两个妯娌在看她的笑话,就愈发觉着颜面扫地。
正当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老夫人,镇国公夫人来府上了,这会儿正往樨兰院这边来呢。”
翟老夫人嘴角的笑意落了几分,带着几分不满道:“这是急急忙忙过来看看徽丫头有没有受了欺负呢,咱们这些自家人倒叫外人不放心,真真是可笑。”
戚氏她们全都听出了老夫人的意思,没敢接话。
崔令徽自小受尽宠爱,哪怕自幼丧母,可背后还有个镇国公府这个外家当靠山,及笄后又和陆秉之定了婚事,所以平日里翟老夫人对崔令徽这个长孙女儿是分外纵容和疼爱的,对于镇国公府宠爱崔令徽这个表姑娘也是乐意见着,如今崔令徽失了世子夫人的身份,老夫人倒是将这真心话说出来了。
今个儿亏的崔令徽告病没来请安,要不然听到翟老夫人这个亲祖母这般言语,不知心里头如何难受。
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听着外头一阵脚步声,薛氏带着女儿穆蓁从外头走了进来。
彼此见礼寒暄一番落座之后,薛氏陪着翟老夫人闲聊了几句就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家老夫人昨晚梦见已故姑奶奶,感伤之下犯了头疾,想着叫徽丫头去府里住上一段时日,全当是代替姑奶奶陪在老夫人身边了。”
薛氏说完这话,视线不着痕迹往屋里看了下,见着崔令徽不在屋里,只有几位夫人和崔令胭在,心中便明白了几分,崔令徽怕是觉着脸面挂不住,躲在自己屋里不想见人。
她心中暗笑,崔令徽平日里瞧着端庄稳重,实际上也是遇着事情便担不住的,要不然,岂会因着陆秉之中毒一事就做出那些举动来,不仅失了婚事还得罪了宫中太后娘娘。
翟老夫人如何不知犯了头疾只是借口,只是人家拿已故姑奶奶来说,她哪里还好拦着不叫崔令徽去镇国公府,只能笑着应了下来,又关心了镇国公府老夫人几句。
穆蓁站在薛氏身边,视线却是不着痕迹往崔令胭身上打量。上回宫中赏花宴上她见过崔令胭,见着崔令胭身上的衣裳似乎是表姐崔令徽的,心中便没将这个刚被接回宁寿侯府的三姑娘放在心上。只觉着她们不是一个圈子里的,往后各自嫁人也不会有多少交集。
她哪里能想到,那日她不放在眼中的崔令胭如今却是眼看着就要嫁去卫国公府,成了陆秉之的妻子了。
早知如此,那日在宫中她带着崔令徽离开时,也该和崔令胭多说几句免得将人给得罪了。
只是如今说这些,到底是迟了些,且崔令胭得了这桩婚事也不见得会过得好,所以穆蓁心中隐隐有些后悔却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第25章 帮衬
薛氏又陪着翟老夫人她们说了会儿话,才带着女儿穆蓁去了映月院。
见着二人离开,翟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揉了揉眉心,开口道:“都散了吧。”
她说着,又看了崔令胭一眼,转头对着戚氏吩咐道:“叫府上绣娘多给胭丫头做几身衣裳,胭丫头日后是要嫁去卫国公府的,未嫁之前也要出门露面,别叫国公府挑出什么错处来才是。”
翟老夫人方才没错过穆蓁的视线落在崔令胭的衣裳上,还有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意味。想起宫中赏花宴那日她叫胭丫头借了徽丫头这个继姐的衣裳,徽丫头又使出那些小手段来,当时她更疼徽丫头,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好多说什么。如今胭丫头眼看着要嫁给陆秉之了,可不好叫胭丫头被人看轻,损了他们宁寿侯府的脸面。
而且,当年她们默许戚氏将胭丫头送走的举动,多少也有些对她不住。毕竟,将胭丫头送走也有着叫戚氏多照看徽丫头这个继女,也好叫镇国公府的人安心的想法,实际上是顺水推舟舍弃了胭丫头的。
这些年下来,戚氏和徽丫头相处和睦,在外人看来哪个不说戚氏慈爱,将崔令徽当自己亲生的女儿疼。
这些不必胭丫头知道,可如今婚事落在胭丫头身上,总要对胭丫头做些补偿,一点一点将人拉回来的。
这般想着,翟老夫人又吩咐人从库房里选些首饰过会儿送到出云院去。
戚氏听着婆母这番安排,勉强挤出几分笑意应了下来,随着众人从屋子里退出来,看着两个妯娌离开后,才回头对崔令胭道:“你祖母疼你,你便也多往樨兰院走动,陪陪你祖母。”
崔令胭点了点头应了下来,看着戚氏离开的背影,眉目微垂,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碧桃却是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抱怨道:“大夫人是不是因着方才二夫人的话迁怒于姑娘?姑娘有什么错,当年若不是大夫人将姑娘送去戚家,如今哪里会被二夫人拿这件事来说嘴?”
崔令胭收回视线,对着碧桃道:“咱们回去吧。”
碧桃点了点头,跟在崔令胭身后一路往出云院的方向去了。
崔令胭刚回了出云院就听见秋芷回禀道:“姑娘,方才舅太太来看姑娘了,知道姑娘去了樨兰院,说是过会儿再来。”
崔令胭点了点头,也没打算去詹氏那里。原本她这般行事没得叫人觉着她摆架子,可方才樨兰院里翟老夫人那般话,她再如此行事旁人也不会说她不妥,拿这个来指摘她。
“知道了,你下去忙吧。”崔令胭说着,走
到软塌前坐了下来。
秋芷看着碧桃还凑在崔令胭身边,眉头微微蹙了蹙。
她是大夫人派到三姑娘跟前儿的,且身契还留在大夫人手中,原本她还没觉着如何,甚至盼着伺候三姑娘一段时日能想法子再回翠微院,毕竟三姑娘不得大夫人疼爱,又没个好婚事,跟着这样一个主子哪里有什么好前程,没得被昔日几个姐妹看轻了去。
可她哪里能想到,大姑娘的婚事如今竟然落在了刚回府的三姑娘身上。
这么一来,她心里倒是有些不安了。尤其见着碧桃和碧柔得崔令胭看重,她们一个是陪着崔令胭长大的,一个是老夫人屋里出来的,哪个都比她要得三姑娘的心。倒是她,在三姑娘眼中只是个寻常的奴婢,甚至因着大夫人的关系,三姑娘还更不喜她几分。
如今她想要重回翠微院,更是半分都没有可能,戚氏哪怕为着面子也不会允了她。
这般想着,秋芷觉着自己的前途一片茫然,又后悔自己刚来出云院时有些高傲,甚至有几分瞧不上三姑娘。
她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盼着三姑娘嫁去卫国公府后她能当做陪嫁丫鬟跟着三姑娘一同过去。毕竟,三姑娘是夫人亲女,夫人和三姑娘母女疏离,总要往三姑娘身边安排个人的。若是她能得了这个机会,往后替大夫人做事盯着三姑娘也好,还是说彻底安安分分伺候三姑娘,努力叫三姑娘信任自己也好,多少能有条出路。
心中琢磨着这些,秋芷去了小厨房炖了银耳雪梨羹,想着能在崔令胭面前讨得几分好。
映月院
崔令徽见着舅母薛氏,又听说外祖母想叫她去镇国公府小住,心中苦笑一声,她本是侯府贵女,因着和陆秉之的婚事更是叫人羡慕,人人都要捧着她,何曾想过没了这桩婚事,连外祖母都怕她在侯府受了委屈,叫舅母过来接她去镇国公府。
比起高兴于外祖母的疼爱,崔令徽更多的还是觉着心中苦涩,实在有些不习惯处于弱势。
她点了点头,含笑应下,带着谢嬷嬷和薛氏她们出了映月院,一路往宁寿侯府门口走去。
行至半路,却是碰到了往出云院这边过来的舅太太詹氏和表姑娘戚若柔。
詹氏见着崔令徽,又听崔令徽说是镇国公府老夫人想接她去国公府小住,心中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是为何。
彼此说了几句客套话,很快就分开了。
见着薛氏带着崔令徽她们走远,詹氏才忍不住道:“有个好出身就是好,哪怕翟老夫人这个当祖母对她不如以前了,镇国公府那位外祖母还是念着她,再如何都是叫人羡慕的。不像咱们这样的寻常人家,哪里能有这份儿倚靠和底气?”
戚若柔听着母亲这般说,心里也好生不是滋味儿,她如何不知彼此身份上的差距,可见着崔令徽这个侯府大姑娘即便没了和陆世子的婚事,还依旧有人给她撑腰,方才看着她的目光也不自觉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甚至根本就没将她这个表姑娘放在眼中,待她如同寻常的丫鬟一般,她心中就实在是堵得慌,甚至有种压抑不住的嫉妒。
老天可真是不公,她怎就没投生在这样的高门大族呢?若有个尊贵的身份,她何必羡慕崔令徽。何必像现在这样被人看轻。她才情相貌样样都不差,可只差了一个出身,就被人甩的远远的,被崔令徽这些人当做尘埃一般,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她强挤出几分笑意道:“女儿有母亲疼爱也不比她们差。”
詹氏笑了笑,眼底露出几分欣慰来,拉过戚若柔的手轻轻拍了拍,道:“娘知道你是在宽慰娘,心里头其实也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咱们也不能和老天爷讨要说法,能做的便只是费尽心思走得更高,给你寻一门好婚事。”
“咱们安心在侯府住下,你也多往你姑母那里去,彼此亲近一些,你姑母才能多为你费心,替你筹谋个好婚事。”
戚若柔点了点头,跟着詹氏继续往前走。
到了出云院门口,想到崔令胭日后就是卫国公世子夫人,更是有些闷闷的。
枉她和母亲还惦记着崔令胭这个表妹,想叫她嫁给兄长,当戚家的媳妇。谁能想到,她们还没来得及和姑母商量这事儿,没来得及表露出这个心思,崔令胭就有了这么一桩好婚事。
亏得她们没流露出这个心思,不然实在不好和崔令胭见面了。
只是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而且也觉着崔令胭自打回了侯府就和在戚家的时候不一样了,哪怕平日里也会陪母亲和她说说话,哪怕依旧温婉和气,给人的感觉也和之前不同。尤其,得了这桩婚事后,崔令胭竟一次都没往母亲这边,她更觉着崔令胭摆起架子来,不念着戚家照顾她多年的情分了。
压下这些心思,戚若柔跟着詹氏进了出云院。
廊下站着的丫鬟见着二人进来,忙含笑迎了上去,福了福身子道:“奴婢见过舅太太,见过表姑娘。”
詹氏微微颔首,含笑问道:“胭丫头可回来了?”
丫鬟点了点头:“姑娘也才从老夫人院里回来。”她一边说,一边打起帘子领着二人进去。
崔令胭听到动静含笑迎到了门口,叫了声:“舅母。”又道:“我还想着过会儿去看舅母和表姐呢,倒累的舅母亲自过来了。”
詹氏含笑道:“咱们自家人,何必讲这些虚礼。我知你这几日忙,想着莫要给你添乱,所以今日才带你表姐过来给胭丫头你道喜。”
“好孩子,看你有了这桩好婚事,舅母心里头可真替你高兴。”
崔令胭赧然一笑,领着二人走到软塌前坐了下来,又叫碧柔上了茶水和点心。
詹氏和崔令胭闲聊一会儿,带着几分感慨道:“胭丫头你才回京城,哪怕得了这桩好婚事日后总也是叫人不安的,你母亲又是那样的脾性,如何能给你依靠。”
“若是你表姐能嫁到京城帮衬你就好了,你们自小一块儿长大,倘若你表姐也能嫁入高门,往后你们表姐妹彼此都能有个帮衬,有些不能对外人说的难处你也能和你表姐说,叫你表姐给你出出主意。”
第26章 通透
崔令胭听着詹氏这话,心中泛起一丝嘲讽来,自己这个舅母自打来了侯府,见着侯府的繁华显赫,实在是有些沉不住气了,不然岂会说出这番话来。
表姐戚若柔一向要脸面,不想叫人看低了她半分,也不知此刻听着亲生母亲这样说心里头会不会觉着羞愧难当。
崔令胭看了戚若柔一眼,含笑道:“表姐才情样貌都不输京城里的贵女,老天定会眷顾表姐,给表姐一门好婚事的。”
詹氏听着崔令胭这话,心中有几分不喜,她觉着崔令胭根本就是故意装作听不懂她的话,这般敷衍难不成将戚家这些年对她的好全都忘在了脑后?
她可不记得她这个舅母哪里怠慢过她,如今一朝得了世子夫人的身份,就这般摆起架子来,看不起戚家这门亲戚了吗?
詹氏心中堵得慌,可顾忌着崔令胭的身份,只好将这些不快全都压在心里头,面上没表露出半分来,只含笑看了女儿戚若柔一眼,笑道:“这要看老天给不给她这个机会,若老天眷顾能叫你表姐嫁到京城,你外祖母也能宽心了。”
听到詹氏提起外祖母,崔令胭微微愣了愣,随即温声道:“胭儿也盼着表姐能得个好姻缘,好叫外祖母高兴高兴。”
这些年在戚家外祖母陆老夫人对她很是疼爱,可崔令胭也清楚外祖母心中最疼爱的还是戚绍章和戚若柔两个嫡亲的孙辈,她虽在戚家住了这么些年,可到底姓
崔,只是陆老夫人的外孙女儿而已。
陆老夫人疼她,一则是因着血缘关系,二则也是因着她虽不得戚氏喜欢,可也是宁寿侯府嫡女,好生照顾她便是叫宁寿侯府欠了戚家一份儿恩情。这一点,哪怕崔家不想承认,在人前也不敢反驳半分,要不然就显得崔家看不起戚家这个亲家,摆起侯府的架子来了。
即便如此,崔令胭也记着陆老夫人的恩情,可来京路上做了那场梦,她再想起这位外祖母心中再没有那些孺慕之情了。
梦中陆老夫人虽未和舅母詹氏那般苛待磋磨她,却也没有如何庇护她。经常叫她去上房抄写经书,也不过是叫詹氏有几分忌惮,莫要做得太过。外祖母和她说得最多的话也是叫她放下身段才能笼络住戚绍章,怪她心高气傲,说到底心里头还是瞧不上戚家,觉着当了戚家妇委屈了她这个宁寿侯府嫡女。
每每听到这些话,崔令胭都觉着心中苦涩,她已没了尊严,被戚绍章看低到尘埃里,难道还要像那些妓坊里的女子那般放下最后的骨气求戚绍章来她房里吗?
外祖母怎就忘了,洞房花烛夜戚绍章叫她独守空房,第二日敬茶时他就带着怀着身孕的林氏进府,给了林氏姨娘的身份。
外祖母若有一星半点的疼她,就不会说出那番话来。
崔令胭收回心思,将话题转移开来,和詹氏说起了别的事情。
戚若柔坐在一边,只觉着分外难堪。崔令胭说得轻巧,她这样身份的女子如何能在京城寻个好婚事。若是低嫁了,何必嫁到京城来。
戚若柔觉着自己像是被当着一屋子丫鬟的面打了一记耳光,脸上臊得慌,心中有些不满母亲为何对崔令胭提起这个。
哪怕要提,也该和姑母戚氏提起才是。这会儿对崔令胭一个晚辈说出来,没得叫人看低了去。
戚若柔脸上的羞窘被崔令胭看在了眼中,心中却是没有生出半分不忍来。
哪怕曾经她和戚若柔在戚家相处融洽,陆老夫人时常说她们像是嫡亲的姐妹一般,可那又如何,那个梦里,戚若柔不也很是享受见着她落到尘埃里,在戚家苦苦挣扎的样子吗?
真论起来,詹氏生的这一对儿女性子都是一样的,戚绍章高傲自负,戚若柔看着温婉不争不抢,可实际上心中也是不甘不平,觉着她不该投生在戚家,合该是那高门大族出来的姑娘。
因着这段插曲,詹氏和戚若柔没在屋里留多久,略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崔令胭亲自将人送出去,才回了自己屋里。
碧桃觉着自家姑娘如今对舅太太和表姑娘有些疏远,哪怕面儿上瞧着和气亲近,可骨子里冷得很,可她觉着姑娘这般行事定有姑娘自己的想法,总归她是向着姑娘这边的,所以也没说什么。
碧柔将茶盏收拾下去,出了门外,心中也是很是唏嘘。
来出云院这些日子她哪里还能不明白三姑娘性子根本和表面上看起来不一样,瞧着是温婉如水,实际上通透清明,不会轻易被人以情分拿捏,真真叫碧柔有些刮目相看。
碧柔又想起如今随着薛氏回了镇国公府小住的大姑娘崔令徽来,两人对比之下,她竟觉着三姑娘才是那个心里头有主意,身上也有点子骨气的。
三姑娘竟也不怕将詹氏这个舅母给得罪了?
碧柔转念一想,三姑娘这个世子夫人的身份妥妥的,也无需接詹氏那些话,想着替表姑娘戚若柔筹谋。
三姑娘这般才正好,若是因着世子夫人的身份便张扬起来,随便应承,那才是不知轻重,没得叫人忧心发愁
戚若柔跟着詹氏从出云院出来,行至半路到底是没忍住抱怨道:“母亲何苦和表妹提起这个,没得叫表妹看了咱们戚家的笑话。”
詹氏知道女儿最要脸面,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她日后到底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娘寻思着她在京城里也没个依靠,你姑母和她又不亲,倘若你能嫁到京城有个好婚事,她在京城里不也有个能说得上话的?”
“娘只是没想到,胭丫头连句假话都不应承,也真是叫娘寒心。这些年,若不是咱们戚家庇护于她,她还不知道是何等处境呢。京城里这些高门大族,也不是没有因着八字之故将府里嫡女送到庄子上或是家庙里常住的。”
“咱们戚家养了她一场,倒是白白费了心思。她这点子薄情的样子,倒是和你姑母一个样,你姑母自打嫁到宁寿侯府,除了过年过节送些节礼,何曾真正照顾过咱们戚家?之前写信托她求宁寿侯给你父亲在京城里谋个虚职她也敷衍过去了,说将你哥哥弄到国子监,往后也能谋个好差事,她更是没有回应。绍章可是她亲侄儿,日后有了出息难道她这个当姑姑的脸上没光,还不是当了侯夫人就看不上戚家这个娘家了。”
戚若柔没应声,她倒是不知道母亲和姑母信中还提过这些事情。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姑父如今宠着柳姨娘,一个月里也没几日去翠微院,兴许姑母有自己的难处吧。”
詹氏听到这话,脸色微微好转了几分,却也抱怨道:“也是她自己不中用,都当了侯夫人了,怎就不能将侯爷笼络住。若她真费了心,男人也不是傻的,难道还能不给她几分体面。我看她就是当了侯夫人,只想着执掌中馈,才叫柳姨娘那样的女人抢了自己的宠爱。”
詹氏一边说,一边往回走,却不知这些话正好被出来散心的二姑娘崔令音听了个正着。
假山后,崔令音眼中满是嘲讽,等到二人走开了,才带着几分不屑道:“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上不得台面,住在侯府竟然还随意编排主家。”
“且她真当崔令胭当了世子夫人就能一步登天呢,还给那戚若柔寻个好婚事?想什么呢,她崔令胭若不是占了个嫡字,只怕这婚事也落不到她这个刚回府的姑娘身上。”
丫鬟采菱听着自家姑娘这话,如何不知姑娘的心思。
自打和卫国公世子的婚事落在了三姑娘身上,自家姑娘的心情就有些不好。想想也是,虽说陆世子因着中毒身有隐疾,许对子嗣不利,可不管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如何说,单单这世子夫人的身份也是值得赌一回的。
姑娘若非庶出,这婚事就妥妥落在姑娘身上了,哪里会叫刚回府的三姑娘抢了去?
采菱看了自家姑娘一眼,出声宽慰道:“姑娘何苦因着这个置气,虽说世子夫人身份尊贵,为着这个值当赌一回,可若是赌输了呢?难道要陪上姑娘一辈子?”
“姑娘出自侯府,虽是庶出也是记在二夫人名下的,二夫人待姑娘也算和善,哪怕为着二房的前程,也会给姑娘您寻个好婚事的,毕竟咱们二房只姑娘一个女儿。”
崔令音自嘲一笑:“记在母亲名下又如何,遇着个要紧事,还不是都挑了嫡出的?今个儿祖母还说叫我这个二姑娘多去陪陪詹氏这个舅太太,祖母也是看低了我,他们长房的亲戚我费心思招待是上赶着作践自己吗?祖母分明是不喜崔令胭再和戚家亲近才推了我出来。”
“也对,崔令徽有镇国公府倚仗,崔令胭日后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只我是个姨娘生的,无依无靠,还不是只能任人拿捏,不敢有半分怨怼?”
第27章 规劝
采菱听着自家姑娘这话,心中也是替姑娘难受,不知该如何宽慰。
正如姑娘所说,一个“庶”字,便叫姑娘失去了好些机会,哪怕这个机会是大姑娘崔令徽丢弃不要的。
不等她开口,崔令音便道:“回去吧,去母亲那里坐坐。今个儿祖母提起了我,母亲定要吩咐我几句。”
采菱点了点头,对自家姑娘这份儿懂事生出几分怜惜来。
姑娘若是夫人肚子里出来
的就好了,依着夫人的性子,定会待姑娘如珠如宝的。
只可惜,姑娘没那个福分。
采菱压下心中的这些想法,跟着崔令音一路去了二夫人卞氏所住的宝华院。
崔令音进去的时候,卞氏才和大少爷崔慎思身边的常嬷嬷说完话,又吩咐她好生照顾大少爷,便叫她下去了。
见着常嬷嬷退下,卞氏才看向了崔令音,含笑道:“还想着过会儿叫安嬷嬷叫你过来说说话呢,你竟就来了,可见咱们母女心有灵犀才如此有默契。”
卞氏招了招手,叫她挨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崔令音听话上前,对着卞氏道:“这些日子大哥时常和同窗去外头散心,倒是有些难见面了。女儿打了些络子想着叫大哥拿去用,点缀在衣物或是玉佩坠子上,瞧着也好看些,过会儿便派人送去晨曦院。
在嫡母手底下过活,崔令音最是知道在嫡母心中最要紧的便是大哥崔慎思,比起直接讨好嫡母,讨好大哥更能叫卞氏高兴。
果然,听她这般说,卞氏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眉眼间也多了几分亲近:“好孩子,难为你处处想着他了。”
丫鬟宝珠上了茶水和点心。
卞氏喝了几口茶,才又开口道:“如今你大伯母因着胭丫头的事情忙得厉害,腾不出空来招待舅太太和表姑娘,你祖母觉着你为人处事最是妥帖不过,便想着叫你多去陪陪舅太太她们,免得叫戚家人觉着咱们侯府怠慢了,白白惹出误会来。”
崔令音听着这话,装出刚知道的样子愣了一下,下意识道:“音儿去陪着也没什么,只当是替祖母分忧了,只是音儿也没和舅太太还有表姑娘相处过,不知道相处起来会不会叫人觉着尴尬。“
“毕竟,舅太太算是养了三妹妹一场,如今却是我这个隔房的堂姐去陪着舅太太,兴许舅太太会多心呢?”
卞氏听着崔令音这话,知道她心中顾虑,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尽了这份儿心就是了,舅太太也不是不讲理之人,该知道咱们府上的情形,她难道还会故意折腾自己小姑子吗?”
“放心,你是咱们侯府的姑娘,明面儿上给了舅太太体面,谁敢挑你的错处?你只当是为你祖母分忧了。”
卞氏如此说,崔令音便应了下来。想起方才她在假山后听到的那些话,崔令音脸色微微一变,露出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卞氏瞧着她这般模样,问道:“怎么了?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崔令音看了卞氏一眼,才低声将方才她听到的那些话说给了卞氏听。
卞氏听完后,眼底露出几分嘲讽来,嗤笑一声道:“小门小户出来的便是如此,我听说那詹氏娘家不过是商户出身,嫁到戚家也算是高攀了,当了这么些年的主母竟也没改了性子,不然怎敢说出这些话来。若叫你大伯母听见,这姑嫂二人怕是生了龃龉了。”
“我当她为何将她那一双儿女带进京城呢,原来还打着这样的心思。不过她也好意思直接和胭丫头一个晚辈提起这事儿来,还说什么表姐妹在京城互相有个依靠,当咱们宁寿侯府都是死的,没人给胭丫头撑腰吗?不过养了胭丫头一场,咱们侯府也没叫戚家出一分银钱,每年节礼年礼只多不少,就这还不知足,惦记起这些来,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一家子住在府里,实在是叫人膈应。”
卞氏想了想,对着身边的大丫鬟宝珠吩咐道:“你偷偷将这件事透漏给翠微院的人,叫戚氏也看看她娘家都是什么样的人。”
“戚氏若是个硬气的,合该想法子叫人搬出府去,免得被人惦记上了。”
崔令音坐在那里,听着嫡母这般吩咐,心中如何还不明白,嫡母这是故意叫大伯母戚氏没脸,想要恶心戚氏这个嫂嫂呢。
大伯母出身不高,却因着一张和穆氏相似的相貌得以嫁入宁寿侯府,祖母顾着规矩将中馈也交给了大伯母,嫡母这个弟妹心里头如何能甘心?
更何况,大哥崔慎思身子康健,而崔慎泊只是个病秧子,这两年虽瞧着好些了,可再如何也比不得大哥。嫡母最疼大哥,自然想替大哥多筹谋筹谋,哪怕嘴上不说心中也是巴不得崔慎泊得病去了,这样一来就更能显出大哥崔慎思来,往后这爵位也未必落不到大哥身上。
毕竟,大伯膝下只崔慎泊一个病恹恹的儿子,这些年后院也没再添丁,要不是因着这个,嫡母也不会生出这等不该有的心思来。
崔令音只当不知嫡母这些心思,又陪着卞氏说了会儿话后,见着卞氏有些乏了,这才起身告辞离开
翠微院
戚氏挥手叫各处的管事退下,眉眼间露出几分疲惫来。
江嬷嬷递了盏茶递到戚氏面前,带着几分关切提醒道:“夫人也不用如此受累,隔三日叫管事们过来回话就是了。夫人这般事事都要操心,哪里有个清闲的时候,若是累坏了身子如何值当呢?”
戚氏听着她的话却是摇了摇头:“我这个位置多少人盯着呢,但凡有一星半点儿的错处,婆母那里就不好交代。”
“再说了,管家有管家的好,虽然辛苦些,可凡事不用求人,手中管着这中馈,府里的人也能敬着几分。咱们这样的门第,争的不就是个脸面吗?”
江嬷嬷点了点头,含笑道:“夫人这话也对,待往后夫人替二少爷娶个媳妇进门,多个人帮衬夫人也能省心些。”
江嬷嬷听戚氏这般说,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
“泊哥儿身子弱我总觉着他还小,如今听你这么说,是该好好给他选一门婚事了。”
说到此处,她想到了崔令胭,又开口道:“胭丫头眼看着就要嫁去卫国公府了,她和泊哥儿是龙凤双胎,操心完她的婚事,我就该操心泊哥儿的了。”
江嬷嬷听戚氏突然提起崔令胭来,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这个话,三姑娘回府这些日子她算是看出来了,三姑娘虽日日来翠微院晨昏定省,待戚氏这个母亲也恭敬有加,叫人挑不出半分错处来。可正因为如此,这对母女才瞧着生疏,便是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听着她们二人说话都觉着怪不自在的。
她有时候就想,倘若当年她能劝夫人莫要将三姑娘送去戚家,如今三姑娘得了和陆世子的婚事,夫人这会儿该多替女儿有了一桩好婚事而高兴。
这会定是忙里忙外好好准备,看看给三姑娘什么嫁妆,生怕一个不周全叫三姑娘被卫国公府的人给看轻了。
哪里像现在这样,和三姑娘之间隔了一层,往后三姑娘若是有幸得了陆世子的喜爱,夫人再想缓和这份儿母女情分怕就迟了。
江嬷嬷想了想,到底还是劝道:“夫人还是该和三姑娘多亲近亲近,二少爷那里也是,自打三姑娘回府,他们姐弟虽见过几回,可都是面儿上的客气,哪里像是亲姐弟。三姑娘虽因着当年被送去戚家的事情有些心结,可如今既要嫁去卫国公府,要留在京城,难道还能不想要宁寿侯府这个娘家。”
“奴婢觉着,甭管之前如何,如今夫人和三姑娘和缓关系,也叫二少爷多往三姑娘那里走动走动,送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也罢,送些京城里出名的点心也罢,姐弟俩哪里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夫人想来也看出来了,这桩婚事虽是大姑娘不要,才落在三姑娘手里的。可三姑娘如今得了这份儿体面大姑娘心里头未必就高兴,奴婢说句不好听的,大姑娘本就不是夫人肚子里出来的,夫人再如何待她好都没用的。有这事情在,往后夫人和大姑娘怕是难以像之前那般亲如母女了。”
“要不然,大姑娘去她外祖家前怎没来和夫人告辞一句?”
夫人是继室,当人继母的哪里能和继女相处出真情实意来。
二人正说着话,丫鬟秋芷从外头进来。
戚氏看了她一眼,道:“你不在胭丫头跟前儿伺候来我这里做什么?可是胭丫头那里有什么事情?”
戚氏心中生出几分不悦来,觉着胭丫头也太不将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了。有什么事情难道还不值当她亲自来翠微院一趟,偏偏派个丫鬟过来。
秋芷以前便是伺候戚氏的,见着戚氏的脸色就知道她误会了什么,连忙福了福身子,解释道:“并非是三姑娘那里有事,而是奴婢无意间听到有人嚼舌根,说是舅太太和表姑娘私下里说些不妥帖的话,被人给听到了。”
第28章 责罚
戚氏听着这话一愣,脸色也沉了下来,冷冷对着秋芷吐出一个字:“说!”
秋芷不敢迟疑,可毕竟事关舅太太,还有舅太太言语间那些不知分寸的话,叫她心中不安,只吞吞吐吐将事情说了出来。
如她所料,话音刚落,戚氏便气得猛地一拍桌子,从座上站起身来。
“混账话!我好生招待,嫂嫂却是如此编排我,如此叫我没脸,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戚氏气狠了,伸手将桌上的茶盏全都推到地上。
茶盏落地碎裂开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嬷嬷挥了挥手,示意秋芷退了下去。
秋芷哪里还敢待着,忙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留了戚氏和江嬷嬷二人。
江嬷嬷出声宽慰道:“夫人不必如此动怒,舅太太商户出身,这些年不过因着嫁到戚家才有了几分尊重,哪里能和正经世家大族的夫人一般?若要为着这个动怒,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戚氏气得身子都在颤抖,恨声道:“她竟敢编排我和老爷,说我只顾弄权,争后宅中馈,才叫柳姨娘争了我的恩宠。她哪里明白,哪里是我不愿意和侯爷亲近,之前又不是没有伏低做小叫人去请侯爷过来,可三回有两回被柳姨娘寻了借口将侯爷留在了她屋里。我是当家主母,难道还要和一个下贱的姨娘争宠不成?即便我豁出去不要体面,难道还能不为着泊哥儿着想,叫人因着这个笑话他?”
“戚家只看我这些年锦衣玉食当这个侯夫人,哪里知道我背地里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头?嫂嫂和若柔这番话在府里传开,府里不知多少人要笑话我,笑话我娘家的嫂嫂和侄女竟是这般贪心不足的性子?”
戚氏气得恨不得这会儿就去质问詹氏,可若将事情闹大了,她就更没了脸面。
所以,只能暂且忍耐下来,只对着江嬷嬷吩咐道:“你将今日碎嘴的婆子挑出来几个每人打二十板子,赶出内院,家里有女儿或是媳妇跟着在府里伺候的,也一并撵出去!”
江嬷嬷心一沉,下意识道:“夫人如此处置,会不会闹大了,若传到老夫人那里?”
戚氏冷冷道:“无妨,老夫人最烦府里这些流言蜚语。再说,事情传得这般快,我就不信背后没人推动,高氏没这个胆子,八成是二房的人。”
“卞氏早就瞧不惯我一人执掌中馈,兴许是借着这事情叫我没了脸面,在老夫人那里争一争呢。”
江夫人脸色一变:“可是,老夫人一向偏心二夫人。”
不等她说完,戚氏又道:“若是婚事没落在胭丫头身上,我这回肯定要吃个大亏,可如今胭丫头眼看着就是卫国公世子夫人了,老夫人不会在此关头叫我这个侯夫人落了脸面的。”
“不仅不会,老夫人多半还会默许了我责罚那些下人,将几个人赶出去,往后府里的人也能规矩些。”
江嬷嬷听她这么说,点了点头:“若是如此就再好不过了,奴婢这就下去安排。”
戚氏点了点头,挥手叫她下去了。
见着她离开,戚氏才坐回了软塌上,见着地下碎了一地的茶盏,戚氏的面色依旧难看。
她这些年苦心经营,总算是在侯府有了体面,哪里能想到娘家嫂嫂和侄女进府,竟是这般快就叫她颜面尽失。
她得想想法子叫詹氏搬出府去,要不然,还不知自己这个嫂嫂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而且,詹氏还寻思着给若柔寻个好婚事,为着这个她这个当长辈竟能抹下脸面和胭丫头开口,真真是不要脸面。她若继续住在府里,说不得将主意打在府里两个少爷身上。
她可不想詹氏惦记上宁寿侯府,不是她看低戚家,而是戚家女根本就配不上宁寿侯府的少爷。
若是闹出什么丑事来,她不仅丢了脸面,在婆母那里就更不好交代了。
只是她想将人赶出府去也不是那般简单的,在世人看来,詹氏帮她照顾了胭丫头这么多年,不管是她还是整个宁寿侯府都是欠着戚家一份儿恩情的,哪里是婆母简简单单一句留在外祖母跟前儿尽孝能撇清的。
因着这个顾虑,她就更不好动手了,甚至连这心思都不能表露出来。今日听到的这些流言蜚语也只当是一句话都没落入她耳中。
“真是烦心,当年若是没将胭丫头送回戚家,今日就不必这般麻烦,如此束手束脚了。”戚氏喃喃道,眼底露出几分疲惫来
到傍晚时,戚氏身边的江嬷嬷责罚了两个碎嘴的婆子,并将两家人都赶出府去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宁寿侯府。
翟老夫人听到这消息,眉头一皱,沉下脸来很是不满问道:“好好的动这么大的阵仗做什么,咱们这样的人家,府里的下人们做错了事责罚一番也就罢了,谁还能不犯错,何至于将家里人都赶出去,叫人没了往后的生计?”
“这若传出去,外头那些人还不知如何议论咱们宁寿侯府?”
“你可知到底是因着什么事情?”
翟老夫人嘴上这般说,却也知道大儿媳戚氏的性子,若没有什么理由,戚氏不至于手段如此狠厉。
玳瑁见着老夫人动怒,心里头也是惴惴,听老夫人这般问,连忙回道:“回老夫人,听说和舅太太还有表姑娘有关。”
玳瑁细细将事情的原委回禀了老夫人。
翟老夫人听完,脸色愈发阴沉了几分,眸子里也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嫌弃来:“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上不得台面!当咱们侯府是小地方乡绅之流呢?”
“也是戚氏对胭丫头不上心,若不是她没派人去接胭丫头,何至于叫詹氏这个舅母一路陪着进京,如今既住进了咱们侯府,难道还能将人赶出去不成?”
“唉,当初就不该任由老大续娶了戚氏,我当时松口应了叫戚氏进门,你看这些年给我寻了多少麻烦。”
翟老夫人不满道:“生了一对龙凤双胎是好事,可泊哥儿病恹恹的,胭丫头又六岁就被送去戚家,叫京城里的人议论咱们宁寿侯府,这一桩桩的,是我平日里给戚氏脸面,不想叫她为难,难道我心里就没什么不满吗?”
“如今詹氏这般言语,我心里头就更后悔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应了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呢?当时哪怕聘了京城里高门大族的庶女为继室,也比如今这个要好!起码身后娘家不会这般糟心,这般叫人膈应!”
翟老夫人这话便有些重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屏气凝神,谁都不敢言语,生怕叫老夫人迁怒到自己身上。
翟老夫人气了一会儿,恢复了几分理智,出声问道:“这些流言蜚语传得如此厉害,是不是还有人背地里推动?”
她朝着玳瑁问道:“你可叫人打听过了?”
玳瑁不敢瞒着,回道:“奴婢叫人细细打听了,听说今个儿舅太太和表姑娘从出云院出来,半路上说起这些话来被躲在假山后的二姑娘听了去。”
翟老夫人一听这话如何还不明白,这里头有二房掺和。
崔令音没有这个胆子,定是将此事回禀了卞氏这个嫡母,卞氏才将事情闹到这等地步。
翟老夫人脸色愈发阴沉了,她不满戚氏这个长媳,也埋怨卞氏不知分寸为着自己那点子私心损了侯府的脸面。只是,如今她却是不大好将戚氏叫过来训斥一番。
她即便不看在老大的面子上,也要看在胭丫头这个未来卫国公世子夫人的面子上对戚氏宽容几分。
至于卞氏,她虽心里恼这个二儿媳,可是这些年她和卞氏相处的不错,卞氏生的儿子崔慎思也是她极为看重的长孙,她不好责罚,叫长孙跟着没了脸面。
翟老夫人心里头有气,又不好对着两个媳妇撒,想了想便对着玳瑁吩咐道:“你去音丫头那里一趟,就说我说的,叫她跪上一个时辰,好好反省反省,往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玳瑁有些诧异,却也明白老夫人这是真恼了,更知道老夫人心里头这团火气总要撒出来,要不然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再说,这事情舅太太和表姑娘随意编排人有错,可听到这事儿将这些传出去的二姑娘难道就没什么错处吗?甚至在老夫人心里,二姑娘崔令音的错处要更大。
而且,二姑娘只是庶出,在老夫人心里就低了几分,责罚起来也无需多想。
玳瑁没有劝,听着老夫人这般吩咐只应了声是,便告退出去往崔令音住的院子去了。
第29章 不甘
碧岚院
崔令音听完玳瑁的话,下意识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稍微平复了下思绪,她的眼圈便是一红,带了几分懊悔和不安道:“玳瑁姐姐,我真是无心的,只是恰好听到了舅太太和表姑娘说话,又是事关咱们侯府,正好去了母亲那里才顺嘴和母亲说了,我只是庶出的哪里有那个胆子想要算计谁?”
“如今府里将这事情传了开来,我也是心中不安,祖母便是不责罚,我也要亲自往祖母跟前儿请罪,领了这份儿责罚的。所以祖母这份儿责罚,我心甘情愿领受。”
崔令音说着,便去了屏风前,当着一屋子丫鬟婆子的面屈膝跪了下去。
玳瑁愣了一下,眼底也露出几分诧异来,她开口道:“二姑娘能这般想就再好不过了,老夫人也是一时气极才动了怒,罚姑娘跪一个时辰也是为着姑娘好,实际上老夫人如何不清楚这事情从头到尾都是舅太太和表姑娘的不是,只是她们上门到底是客,老夫人即便心中不满也无法对着舅太太她们露出不满来。”
崔令音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的,还劳烦玳瑁姐姐回去后替我和祖母告个罪,说我一时不慎闹出这桩事情来惹得祖母操心了,若是祖母气坏了身子,可真是我这个当孙女儿的不是了。”
崔令音这番话说得很是真切,玳瑁心中不免高看了她几分,这份儿能屈能伸,实在是叫她这个丫鬟都觉着诧异,倘若大姑娘崔令徽也能有如此心性,未必就会和卫国公府交恶,以至于婚事落在了三姑娘身上。
不过彼此身份不同,二姑娘是庶出,大姑娘却是嫡出,背后又有镇国公府这个外家,倒也不好将两位姑娘拿来相比。
这般想着,玳瑁又客套了几句,便告辞退了出去。
等到她离开,屋子里的气氛才一下子凝重起来。
大丫鬟采菱脸色也很是难看,示意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下去。
丫鬟婆子也不敢留在屋里看自家姑娘丢了这份儿脸面,鱼贯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留下了崔令音和采菱两个人。
采菱眼圈有些红,带着几分不满和心疼抱怨道:“老夫人真是糊涂了,这事情如何能怪到姑娘头上呢?那些混账话是舅太太和表姑娘说的,这事情也是咱们夫人派人传出去,闹得府里人尽皆知的,老夫人即便动怒,如何能单单迁怒姑娘,责罚姑娘呢?”
崔令音听着她这话,却是苦涩一笑,带着几分自嘲道:“如何单单责罚我?自然是因着只有责罚我这个庶出的孙女儿才不会引来什么麻烦。也对,舅太太和表姑娘她们是客,祖母管不到她们身上。母亲这个儿媳一向得祖母喜欢,再加上顾忌大哥的面子,祖母如何会下了母亲的脸面。哪怕是大伯母那里,也有三妹妹一份儿颜面在,三妹妹和卫国公世子婚事在即,祖母更是不可能叫大伯母没了体面。”
“如此挑来拣去,不就只剩下你家姑娘这个庶出的孙女儿可以拿来撒气了吗?这般简单的道理,采菱你难道还想不明白?”
听自家姑娘这么说,采菱一时愣住,带着几分不甘道:“可姑娘也是记在夫人名下的,而且这些年老夫人待姑娘也算是慈爱,但凡大姑娘那里有的,也会给姑娘准备一份儿,怎突然就对姑娘这般苛责了?”
采菱想不通,姑娘虽是庶出,可这些年也是有体面的,并非和京城里有些高门大族的庶女那般,过的连嫡母房里的大丫鬟都不如。
崔令音叹了口气,开口道:“过去大姐姐的婚事顺遂,祖母高兴,府里没什么叫人忧心的事情,一家子自然是和乐融融的。如今大姐姐退了婚事,回了镇国公府,府里来了戚家的亲戚,婚事落在三妹妹头上,人多了自然心思就多。譬如我,今个儿听到那番话不也是心存算计,说给了母亲听,难道我不知道母亲一直想着和大伯母别苗头,不过是为着自己的一点子私心,怨恨于这婚事大姐姐不要了,却是落在了刚回府的三妹妹身上,而我只因着是庶出便连争一争的机会都没有,这才想着叫大伯母丢脸,顺便叫三妹妹也面上无光,所以即便知道母亲会将这事情传出去,也说给了母亲听。如今落了这顿责罚,算不上有多无辜,若说有什么不甘,也不过是身份不够,不足以叫祖母有所顾忌。”
采菱听着自家姑娘这话,心中愈发难受,替自家姑娘委屈。
姑娘说得没错,可老夫人分明也是专门挑软柿子捏,这事情可大可小,责罚了那些碎嘴的婆子又将一家子人都赶出去,府里哪里还有哪个敢提这件事。老夫人分明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却偏偏责罚了姑娘,姑娘不说委屈,她却是替姑娘委屈。
这分明是欺负人呢?
姑娘受了这顿责罚,明日肯定就传遍了整个侯府,那些下人便也罢了,哪怕心中看姑娘的笑话,也不敢当着姑娘的面表露出来。可三姑娘往后不得看轻了姑娘这个庶出的堂姐?
而且,老夫人这一责罚,三姑娘肯定也知道那些流言蜚语是从姑娘这里传出来的,没得会迁怒姑娘,往后若是当了世子夫人,会不会给姑娘下绊子,更叫姑娘没脸呢?
采菱心中担心,忍不住出声道:“姑娘,老夫人责罚了姑娘,府里知情的人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这分明是坏了姑娘的名声,而且,而且大夫人和三姑娘若是因着这个记恨上姑娘,姑娘往后该如何自处?”
早知道这样,她该劝着姑娘些,劝姑娘莫要管他人闲事,随便舅太太和表姑娘私下里说什么,只当听不见就是了。
哪里会像现在这般,不仅没落得着好,反而惹了一身腥,甚至往后都要被人记恨的。
采菱能想到事情崔令音自然也想到了,她皱眉深思,想了良久才出声道:“若不是因着三妹妹和陆世子的婚事叫祖母有所顾忌,这顿责罚未必就会落在我身上,依着祖母平日里的性子,更该发作大伯母的。毕竟,是大伯母娘家的人自己没了规矩随便编排人。枉我之前还未将三妹妹回府的事情放在心上,觉着她不得大伯母疼爱,哪怕回了府里也是越不过我这个庶姐的,如今看来,还是我想差了,三妹妹是嫡出,如今有了这桩婚事,便是事事都要压着我一头,在三个堂姐妹里,只有我才是任人拿捏的那个。”
“你说,若是咱们想想法子,叫三妹妹坏了名声如何?”崔令音突然问道。
采菱听着自家姑娘这话,脸色一变,带着几分不敢置信道:“姑娘慎言!”
她压低了声音道:“姑娘还是莫要起这个心思了,不说这事情有多难做,单单说即便做成了这件事情,
若是有人猜疑到姑娘身上,姑娘难道能落得着好?”
“姑娘可别忘了,大姑娘不慎落水,之后又有了寒症,叫这婚事落在三姑娘身上。这些事情落在太后和窦老夫人眼中,难道一点儿都看不明白吗?大姑娘这是打了太后娘娘和卫国公府的脸面,如今不发作,还给了府里体面,叫三妹妹嫁过去,不过是为着世子的脸面,为着国公府和侯府彼此的体面,不想叫这桩婚事再有波折了。”
“这个关头姑娘想着坏了三姑娘的名声,哪怕是成了,除非一辈子查不到姑娘身上,要不然,姑娘落不着什么好下场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采菱平日里也不是能言善辩之人,甚至嘴巴有些笨,凡事都听崔令音这个主子的。可崔令音生出这般大胆的心思来,采菱一下子就心生慌乱,怕姑娘闹出大事来,姑娘到时候兴许能留条性命,被送去庵堂里吃苦,可她这个贴身的丫鬟,肯定会被老夫人叫人打死的。
采菱觉着,自己伺候二姑娘虽然不比大姑娘身边的丫鬟体面,可也是叫外头那些人羡慕嫉妒的,她很知足了,不想叫二姑娘因着这份儿不甘和嫉妒冒险,连带着将她这个丫鬟赔进去。
崔令音低头沉思,没有感动于采菱的这番好言相劝,反倒是心中生出几分恼怒来。
当她不知道采菱为何会说出这番话来吗,如今连这个丫鬟都看低了她几分,不事事以她为先了。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的厉害,半晌,崔令音才道:“我知道轻重,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哪里真就会做什么了?”
听她这样说,采菱这才松了一口气
翌日一早,崔令胭才刚起来,就听到碧桃说了昨晚崔令音被老夫人罚跪了一个时辰的事情。
她微微蹙了蹙眉:“二姐姐只是庶出,哪里会有这般大的胆子将那些话传出去,闹得人尽皆知?”
“多半是二婶想要借着此事叫母亲没了脸面,这才传出这些话来的。”
“不过,二姐姐应该也不无辜。只怕我得了这桩婚事,二姐姐心里不知如何恨我呢。”
崔令胭说着,心中不自觉又想起那个梦中自己被崔令徽算计坏了名声的事情,一时又生出几分警惕心来。崔令徽虽不会算计她了,可如今她得了这桩婚事,未必不会叫旁人嫉妒不甘,譬如崔令音?
第30章 拿捏
崔令胭想着这些,良久都没说话。
碧桃小声问道:“姑娘,可是有哪里不对?”
崔令胭回过神来,对着碧桃微微摇了摇头,开口道:“没什么,只是有些诧异祖母恼怒之下竟会如此下了二姐姐的颜面。二姐姐虽是庶出,可到底也是自小在侯府长大,陪在祖母跟前儿的,我还以为,她在祖母那里多少有些体面的。”
如今犯了错,祖母翟老夫人是半点儿脸面都没给她留,直接拿崔令音撒气了。
这番责罚下来,二婶卞氏心中有所顾忌,想来也会安分几分。至于母亲戚氏那里,老夫人没有责罚二婶,就足以说明她这个婆母更亲近卞氏这个儿媳了。
碧桃想了想道:“左右不关姑娘的事情,说到底也是二姑娘自己多嘴闹出这桩事情来,这顿责罚也不算是白受。”
“而且,从这件事看来,二姑娘也是有几分心机的,姑娘往后也要防着她些。”
崔令胭点了点头,不再想这件事情,走到屏风后梳洗打扮了,便去了翠微院给戚氏请安。
这个时候戚氏已经起来了,听到崔令胭过来,不由得想起之前江嬷嬷劝她的那些话,迟疑一下,对着江嬷嬷道:“你去带胭丫头进来吧,这个时候她该没用膳,去小厨房拿点儿早膳过来,叫胭儿陪我一起用了。”
江嬷嬷一愣,眼底露出几分喜色来,如何不知道夫人这是将她的那些话听了进去。
她有些诧异夫人的转变,可她伺候了夫人多年,只想一想便琢磨出来大概和府里闹出的那些流言蜚语有关系。这回老夫人虽然责罚了二姑娘,可实际上却是偏袒了二夫人卞氏,自家夫人心中许是有危机感了。
想着这些,江嬷嬷忙打起帘子出去,含笑对着侯在外头的崔令胭道:“夫人才刚梳洗,听到三姑娘过来很是高兴,还吩咐了小厨房准备早膳,叫三姑娘留下来一块儿用膳呢。”
江嬷嬷说着,便亲自打起帘子,领着崔令胭进去。
对于江嬷嬷这般态度,崔令胭面儿上露出几分诧异来,心中却是无动于衷,只觉着很是嘲讽。
那个梦里,江嬷嬷对她可是出言讽刺,哪里还将她当作侯府的姑娘。
如今这般态度,不过是因为她很快要嫁给陆秉之罢了。
再想想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情,她心中更是明白了几分。
她缓步上前,对着戚氏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女儿给母亲请安。”
戚氏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含笑对着崔令胭道:“好孩子快过来坐,自打你回来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娘还没和你一块儿用膳,说说心事呢。如今婚事定下来,咱们娘儿俩好好相处相处。”
崔令胭面上没有露出半分动容之色,只听话走了过去,在戚氏对面坐了下来。
戚氏含笑道:“时间过得可真快,这一转眼,胭丫头竟要嫁人了。”
戚氏说着,伸手就要拉起崔令胭的手,崔令胭却是下意识避开了。
这小小的动作,叫彼此一下子都安静下来。
戚氏愣了一下,眉头蹙起,按捺下心中的恼怒,下一刻眼圈就红了起来,带着几分哽咽问道:“胭丫头就这般怨恨我这母亲吗?咱们母女竟这般寻常的亲近举动都不行吗?”
“胭丫头,你可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当娘的,哪个不疼自己的女儿。”戚氏说着,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若是没有那个梦,崔令胭听着戚氏这话肯定心里头也是难受,可她知道戚氏的薄情和偏心,知道自己在戚氏心里头是没有半分份量的。比起弟弟崔慎泊,她甚至连这些翠微苑伺候的丫鬟都不如。
戚氏若是真将她当女儿,为何当年那般狠心将她送到戚家,还叫她小小年纪就背上了克弟的名声,这些年也对她不管不问,从未给她写过信,不曾过问她在戚家过得如何,有没有受了委屈。
甚至,在那个梦里她被人算计,戚氏也是那般凉薄,不听她半句辩解,只一味指责她养在外头没有规矩,竟做出那种勾引自己表哥,害的宁寿侯府坏了名声的事情,那一巴掌哪怕是在梦中,她也觉着痛到了心里去,心寒到了极点。
有了那些经历,崔令胭这会儿如何会为着戚氏的几滴眼泪就动容了。
她知道自己可以装出难受动容的样子,表示自己并没有心生怨怼,甚至转而宽慰起戚氏这个母亲来。
可她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加上梦中那些,她觉着自己都有些喘不过气了,所以并不想再叫自己受委屈了。
如今她和陆秉之有了婚约,最多一个月就会嫁去卫国公府,既然有这个势可借,她为何还要叫自己受了委屈呢?
而且,有些态度若是不表达出来,任由戚氏拿捏,那些过去的委屈就烟消云散,像是全然没发生过一般。她宽慰戚氏一回,往后就不能再诉说自己的委屈了。
那她不是自个儿轻贱自个儿吗?
于是,崔令胭只默不作声,面上也露出几分疏离来。
戚氏见她这个样子,面上带了几分急切,对着崔令胭解释道:“胭丫头,我知道当年那件事是我给你委屈受,可那时泊哥儿发烧,好几日都不醒,我心里头如何能不急。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没有个儿子,如何能立得住?更何况,戚家对比赫赫宁寿侯府不过是小门小户,娘能当了这个侯夫人还是借了和先夫人穆氏容貌相似的光,这府里你祖母和你两个婶婶何曾看得起我?娘是不得已才将你弟弟护的那么紧,才叫你受了那么多委屈,胭丫头体谅体谅娘可好?”
戚氏呜咽着,三分真七
分假,一时竟是有些止不住。
江嬷嬷眼圈也有些红,带着几分哽咽对着崔令胭道:“三姑娘,夫人当年也是一时着急乱了分寸,这才将您送去戚家。这些年,夫人岂能不担心您,只是怕姑娘心中有着委屈,不肯原谅夫人这个娘亲罢了。”
“您和夫人可是血脉相连,纵是打断骨头都连着筋呢,姑娘既回府了,夫人肯定好好补偿姑娘,万不会叫姑娘再受什么委屈的。”
崔令胭看向了戚氏,眼圈也有些红,她出声问道:“这些年我在戚家,只想问母亲一句,母亲若真疼我,为何会因着弟弟身子弱,便责怪于我?我又何其无辜?”
“有些事情既做了,就莫要再多想。说句不好听的,倘若女儿没和陆世子有这桩婚事,今日女儿会听到娘这番哭诉吗?”
崔令胭这般直接戳破了窗户纸,一时叫戚氏愣在那里。
戚氏没有想到,崔令胭看着温婉如水,性子柔和,竟会说出这番质问的话来。
戚氏动了动嘴唇,眼圈一红还想要解释,可她对上崔令胭带着几分嘲讽的目光,终是心虚避开了她的视线。
崔令胭苦笑一声,站起身来道:“原本这些话女儿也懒得说,毕竟我很快就要嫁出去了,装出母慈女孝也无妨,可母亲这般拿眼泪来绑架我,还想演绎出母女亲近,说句实在话,我不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女儿不想委屈自己,所以咱们最多只能当面儿上和睦的母女。”
她说完这些话,看了一眼手中端着托盘,身子颤抖眼里满是震惊之色的丫鬟,淡淡道:“我就不留在这里用膳了,你们伺候母亲用膳吧。”
崔令胭说着,抬脚就要往外头走。
戚氏脸色铁青,厉呵道:“你站住!”
她气得站起身来,指着崔令胭道:“你这不孝女,以为自己有了和陆秉之的婚事就不知天高地厚了?那陆秉之余毒未清兴许连子嗣都不可能有,你哪怕当了这个世子夫人,没有儿子难道能在卫国公府立足吗?到时候,你不靠着娘家,还能靠谁?”
“再说,这婚事虽定下了,可一日不成婚一日便存在变数,你若落下个不孝的名声,难道以为这婚事会继续下去吗?”
江嬷嬷听着戚氏这话,这会儿也回过神来,连忙出声扯住崔令胭的袖子,对着崔令胭道:“三姑娘快和夫人认个错吧,本朝以孝治天下,三姑娘不敬夫人的名声若是传出去,和陆世子的婚事怕就不成了。三姑娘这些年不在京城,不知道窦老夫人为人最是注重规矩礼仪,三姑娘何苦为着这点子小事耽搁了自己的好前程?”
崔令胭冷冷一笑,挥开了江嬷嬷的手,转身看向了戚氏,带着几分嘲讽道:“这便是母亲说的愧对于我,想要补偿我?我倒是不知,为人母亲想要补偿被丢在外家的女儿,竟还拿婚事来威胁了?”
“果然,母亲不喜女儿一如之前,既如此,又何苦哭诉一番,想要弥补这份儿破裂的母女情分呢?您不觉着可笑吗?”
崔令胭说着,往门口看了一眼,见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明显将屋里的话全都听了进去的二弟崔慎泊,又带着几分笑意对着戚氏道:“母亲不是最疼二弟吗?为着二弟,母亲就莫要难为女儿了,毕竟,女儿若落下个不孝的名声没了和卫国公世子的婚事,多少也会影响到二弟,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崔令胭说完这话,就径直往外走去。
崔慎泊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叫住她,却是迟迟没有动作,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看向了坐在那里的戚氏,带着几分不敢置信道:“三姐也是您生的,还和儿子是龙凤双胎,您为何这般偏心,竟拿婚事来威胁三姐?”【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