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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1 章   第31拍


    虽然好像是在说她不会委屈自己,但怎么感觉话语间都是对她奢靡作风的批判呢。


    林照溪面无表情地想,这人真的好欠。


    简直不敢想象萧砚川掌舵萧家后让她和萧时年给他做牛做马的未来。


    她默默抬眼看向他,眼神里都是“你他妈的不也住那儿吗”的质问。


    结果下一瞬萧砚川就毫不客气地睨了回来,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他如覆黑雾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串“哦我也不想委屈自己”的回复。


    Ok,话题被彻底终结。


    一直到坐上车,林照溪都没再主动说过一句话。


    她和萧砚川并肩坐在后座上,觉得往日里宽敞舒适的劳斯莱斯也变得逼仄起来。


    车辆穿过街区驶向顶奢酒店,偶尔掠过几个路边的商铺灯牌。


    橙黄的灯光被拉长,漏入车窗缝隙。林照溪靠着柔软的枕垫,精致立体的五官被光影一分为二。


    冰气缓缓吹着,她的困意上涌,止不住地耷拉眼皮。慢慢地,林照溪忽略掉了萧砚川带来的那股压迫感,睡着了。


    没两秒。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良久,林照溪面无表情地“噢”了声。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会所门口。


    林照溪慢悠悠地往预定的房间走,推开房门,萧砚川和萧时年闻声齐齐分来一个眼神。


    她动作一滞,意外地先对上了萧砚川的眼睛。


    萧砚川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随性地玩弄着打火机,脸上泛着显而易见的疲乏。


    他的瞳仁漆黑,虽然确实没有嘲弄的情绪,但她自己还是很心虚,不自在地挪开了眼神。


    对此她总有种背德感。


    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会和未婚夫的小叔一起看人用追追打鼓了。


    直到上菜了,林照溪还是觉得这个晚饭很修罗场。


    虽然两个人什么越界的都没干,但她感觉萧时年的脑袋上已经戴了顶绿帽子。


    而且越看越绿,越看越尴尬。


    她尴尬得将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喝完一杯又装一杯,喝完一杯又装一杯,直到闻彧都有些奇怪了。


    他偏头看向她,倏尔出声询问:“照溪,怎么喝这么多酒?”


    林照溪被问得一呛,弯腰咳个不停,咳得脸颊通红。


    忽然,她面前冷不丁地被递来一杯温水和纸巾。


    林照溪抬眼,发现竟然是萧砚川。


    她清晰地看见他的唇角衔着一丝玩味,却听见他的语气依旧淡然:“喝点水缓缓。”


    坏男人。


    林照溪心鬼作祟,下意识没接。


    她摇了摇头,有些歉疚地说:“不好意思,我先去一趟休息间。”


    然后捂着嘴,萧不上礼仪了,飞速冲往厕所。


    林照溪刻意在厕所多待了一会儿,等回来的时候他们也吃得差不多了。


    闻彧微微皱眉,低声问:“照溪,你吃饱了?”


    她多夹了几筷子,又喝了两杯酒:“哥,我晚上减肥不怎么吃的,今天已经吃了很多了。”


    闻彧见状没再多说,只问:“我等会儿还有事,哥哥把你送到酒店楼下可以吗?”


    林照溪极其懂事地举起双手,诚恳点头:“完全没问题。”


    四人吃完后都休息了一会儿,准备离开时,林照溪走到沙发边去拿包。


    她日常习惯拿口红补妆,所以拉链此时是开着的。小包斜倒着,旁边有一张Mt.Five的房卡。


    林照溪没有多看,以为是自己的房卡从包里掉了出来,便直接将它塞进了包里。


    “照溪,走了。”


    闻彧站在门口催了一声林照溪,她扬起语调“噢”了声,拎起包匆匆跑了出去。


    萧砚川和她擦肩而过,从外面走回房间内。


    林照溪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神情漠然,压迫感极强地看向萧时年。


    “你昨天没有跟林照溪说实话?”虽然是反问句,用的却是陈述语气。


    萧时年被问得一哽,半天憋出个“嗯”。


    萧砚川冷笑一声,极其不近人情地宣判:“既然这么不想结婚,那明年就直接升调集团去非洲那边负责矿业业务吧。”


    他丝毫不给斡旋的余地,拎起叠放在沙发靠背的西装外套,转身离开。


    临走时萧砚川顺手一摸,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脚步微停。


    他的房卡呢?


    萧砚川往左看了眼。所幸评论区里大多数都是各家粉丝的控评和彩虹屁,关注到他们两的人并不多。


    林照溪又刷了一会儿评论区,暗自松了口气,然后满脸罪过地退出了这个词条。


    她撂下冰水点回自己的主页,翻了翻上一条微博的发布时间,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将近两周没有发过动态了。


    林照溪看着粉丝们的一片嚎叫,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然后从相册里翻出了两张没有发布过的游戏同人画稿和浼河的夜景图,配文“最近在旅游,回家再给你们炒新饭(低头勤恳吃饭)(爱心亲亲)”,然后上传平台。


    刚发出去没到一分钟,林照溪就看见评论框上的数量在迅速增加,眨眼就飞到了99+。


    她点进去随手滑了滑,看到了许多眼熟的粉丝在评论里疯狂尖叫。


    【@黑米苏打爱吃菠萝:啊啊啊啊啊是神迹!我说熬夜有用吧,又吃到香香饭了!】


    【@工藤静猫:太好了,是樱花树,我们有救啦!(橘猫流泪.jpg)】


    【@11-725406:好看死了,期待老师的新画册~】


    【@-我可不熬夜-:好巧啊宝宝,我们看过同一片景色!(浼河夜景图)】


    【@七七特别困:樱大玩得开心呀!悄悄问一下下《予冠》什么时候更新呀(礼貌揣手.jpg)】


    林照溪瞟过几条高赞评论,唇角止不住地往上扬,内心浮现起一丝丝幸福感。


    该死,怎么都这么会夸。


    她给她们点了几个赞,然后挑了个看起来特别雀跃的表情包,思索片刻后回复了问更新时间的粉丝:【下周三一定!WeWe见!】


    WeWe是国内比较著名的创作分享平台,不少创作者都在上面分享自己的画作或者文稿。


    林照溪属于入驻得比较早的那一批,早期在平台里发布了各种游戏同人图,凭借成熟和独特的画风斩粉无数。而现在因为接商稿比较多,只偶尔更新私人短漫。


    看到还是有很多人喜欢《予冠》,小天鹅心安安的。


    林照溪心满意足地将手机扔在床头,慢条斯理地涂着精油,眉眼放松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梳妆台的冷白光洒在林照溪光洁的脸颊上,将她皮肤显得更加吹弹可破。她对着镜面又调整了好几个姿势,在确认自己全方位无死角后才美美地结束了保养工程。


    林照溪将头发的水雾吹干后,重新换了套丝绸材质的吊带睡裙,然后懒懒地趴上了床。


    她有点怕黑,所以留了盏淡黄色的床头灯。灯光辟开了房间的黑暗,照亮一隅。


    林照溪本以为自己会在温馨的氛围中缓缓入睡,结果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都是今天的这些事,让人尴尬到脚趾抓地,怎么睡都睡不着。


    辗转反侧至凌晨四点半,她的困意终于大到可以冲散回忆了,才顶着怨气和黑眼圈沉沉入睡。


    第二天下午,太阳正处盛头。


    天光透过朦胧的白纱洒入室内,卧在床边的林照溪似是感受到了光线,长睫轻颤,缓缓睁开双眼。


    放空片刻后,她慵懒地捞过手机,发现消息窗上出现了一堆消息。


    首先就是微博的推送——明娱的官方号出了方珂予的正式签约公告。


    评论里一溜下来全是粉丝控评庆祝,即使偶尔闪现几个吃瓜网友暗戳戳的评论,明娱也都是直接下场回消息:我们平等且热烈地欢迎每个加入明娱大家庭的人(比心)。


    言外之意很明显:你昨天吃的瓜太越界了,她只是个签约艺人,我们总裁逢场作戏帮她抬咖罢了。


    再配合上专业的水军,这个八卦的讨论度瞬间被冲淡了。


    林照溪略略挑眉,心想这萧时年还真听萧砚川的话,直接照搬了他的舆论处理方向,简直是指哪打哪。


    一想到这儿,她试探性地搜索昨天那个般配的热搜。点进去一看,发现有关她和萧砚川的照片及评论果然全消失了,处理力度比萧时年还大,完全就是萧砚川的手笔。


    不过也是,萧家家族庞大,百年前就是富商,旁支要比林家错综复杂很多,内部竞争强度非常大。


    而萧砚川这人像匹狼,从不遮掩自己的野心。用林照溪自己的话来说,她觉得他从小到大就是又争又抢。他对大多数东西都是不屑的,但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一定会夺得手。包括景译集团的掌舵权。


    所以,他自然不能在临近调任时沾边桃色逸闻,更何况是和她。


    林照溪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正准备退出微博就收到了来自缇山北巷的慰问电话。


    接通后,全家老小先是把萧时年骂了顿,然后给她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大致意思就是让她别和萧时年生气了,已经跟他打了招呼让他多来陪陪你。


    林照溪此时此刻有些无力,让萧时年陪只会加快她的衰老速度。


    她沉沉地提起一口气,刚想要拒绝,那边就像是预判了一样迅速挂断了电话。


    林照溪脑袋微偏着,耳边有些许散发飘落,遮住她半张脸。


    她的睡容很乖,倚在玻璃边一动不动。细密的眼睫偶尔颤出一丝轻微的幅度,看起来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他抬眼瞥向明亮的车光,下意识转了转腕表,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视镜里,季明宇识趣地候着。


    在等到萧砚川垂眼默许后,他懂事地调暗了灯光,又伸手将冷气调小了些,然后转头跟司机低声吩咐:“开慢点。”


    车辆速度渐渐放缓,将颠簸感降到了最低。


    车途时间也跟着延长了许多,等他们到酒店门口时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林照溪还在睡梦中,似乎很沉浸。


    萧砚川目光落在了她微微翕动的嘴唇上,在衡量是将她无情叫醒还是将她抱上去。


    Mt.Five下榻了不少国内的顶流明星,大堂外偷偷盯梢的狗仔数不胜数。


    过不了多久林照溪和萧时年订婚的消息就要公布了,如果被偷拍到他将林照溪抱上去的照片,那不免看起来有些暧昧越界。


    想到这儿,萧砚川轻扯嘴角,推门下车,迈着长腿走到了另一边。


    他打开车门,躬腰探入后座,刚准备拍醒林照溪就听见两声微弱的娇哼。


    她尾溪缱绻,听起来软绵绵的,像是在梦里遇到了什么很开心的事情。


    萧砚川动作微顿,指尖倏然停在了空中。


    林照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了场短而香艳的梦。


    也许是被萧时年那个眼神给挑衅到了,她也梦到了和别人接吻的情景。


    昏暗的房间里充斥着一丝熟悉的木质香气,仿佛在哪儿闻到过。


    她坐在沙发上,被一个宽肩窄腰的男人禁锢住了双手,被迫仰头和他唇齿相接、银丝牵连。


    下一瞬他脱离她的嘴唇,无情地离开。


    林照溪莫名有些着急了,她还没看过这个男人隐在面具下的真容,于是下意识伸手去揭。


    就这一下动作,让她瞬间从梦里苏醒过来。


    林照溪深吸一口气,猛然睁眼,身体不自主地往前弹了半分。


    一堵热墙在前,她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


    略略抬眼,思绪慢慢回笼,林照溪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是萧砚川。


    萧砚川刚准备叫醒林照溪,就看见她猝不及防地睁眼靠近。


    两人离得很近,甚至不到几公分。


    他不动声色地垂眼,几乎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昏暗中,萧砚川清楚捕捉到了她眼里还未褪去的色.欲。


    原来做的是春.梦。


    林照溪闻着他脖颈上的香气,不可置信地反应过来,刚刚在梦里客串的男人好像就是萧砚川。


    她的脸颊瞬间红了一片。


    比起上车前的自作多情,这个更令她尴尬,尴尬到她甚至想挖个地缝钻进去躲躲。


    怎么能梦见和萧砚川接吻呢?


    怎么能把未婚夫的小叔当成春.梦对象呢?


    这简直罪不可恕。


    萧砚川了然地收回视线,慢悠悠后退半步,让新鲜空气流入后座。


    他漫不经心地给她台阶下:“刚要叫醒你,结果你自己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到明天了。”


    林照溪此时此刻只想要逃离现场,她瓮声回:“没有的,我就小睡一会儿。”


    见车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她也没再多说,而是迅速迈步而下,丝毫不停留地走向大堂。


    结果刚走几步又回来拿自己落下的晚宴包,然后连忙跟萧砚川挥手说再见。


    萧砚川看着林照溪落荒而逃的身影没出声,心里却对她的这场梦有了一个淡淡的疑惑。


    她的春.梦,是和谁呢?


    第 32 章   第32拍


    浼河上,赋能经济主题的Party终于有了结束的苗头,游艇也渐渐靠向岸边。


    这一船的人有着各种肤色样貌,主嘉宾都是亚太地区的商界名流。些许金发碧眼的世界级明星模特也参与其中,合照闲谈,给派对增添了不少娱乐气息。


    游艇四层,人少了许多。


    萧砚川倚坐在沙发上,解了袖口,将衬衫撩至手肘,露出了一截青筋微凸的小臂。


    他微微偏过头,擦动打火机的砂轮。清脆短促的“咔擦”声响起,萧砚川将含着的烟点燃,慢条斯理地抽了口回笼烟。


    这一套动作温雅内敛,加之男人矜贵斐然的气质,惹人频频侧首。


    刚有人鼓起勇气准备来搭讪,男人的助理就出现在了他身边,低着头像是在汇报什么,又不得不作罢。


    “萧总,”季明宇稍稍躬腰,秉公叙述,“小萧总这会儿也在M城,携手明娱旗下的女星出席了Elysium的晚宴。”


    顿了秒,他补充:“林小姐也在。”


    男人眉目深邃,高鼻薄唇。侧脸隐在缭绕的沉木香烟雾里,闻言神情微顿。


    林小姐。室内类似于一个小型表演厅,舞台并不高,离观众席也很近。


    其余地方的光线都很昏暗,只有舞台中心留着一盏盏氛围灯。红紫色的灯光在地面流淌着,将一切都变得禁忌起来。


    观众席并不固定座位号,游客们可以自行选择坐前排还是后边。但据几个游客说,前排的互动性很强。林照溪不清楚表演者会怎样跟观众互动,加上她也不是一个太爱凑热闹的人,干脆就坐在了倒数两排的角落里。


    她双手抱臂等开场,在打量场馆时顺带瞟了一眼旁边的萧砚川——


    他应该是下了班后直接来的这儿,身上还是商务风穿搭,与这里的装饰风格极其违和,路过他的游客都会面露讶色地多看他几眼。


    萧砚川耳尖,能捕捉到这些人的闲谈。面无表情地听了几分钟后,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难怪进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这个秀是超大尺度的18.禁表演,而且是超出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今天下午他连开了好几个视频会议,所以根本没时间搭理陪她旅游的事情,也直接吩咐了季明宇让他听林照溪安排不用汇报。


    而此时此刻。下一瞬,萧砚川的理智彻底崩塌。


    他搂着她的软腰,将她抱到了床上。然后单手解开衬衫扣子,探身覆上,侵占欲极强地圈住她细瘦的手腕,不允许她动弹。


    林照溪感受着那连绵的吻,有些不适应地哼了几声。


    她脑海一片混沌,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好香的沉木气息,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烈。


    两人缠绵着正要进行下一步,倏尔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萧砚川闻声一停,深深地看了眼呼吸急促的林照溪。


    他松开她的手,疾步下床帮她拿手机,却发现是萧时年打来的电话。


    萧砚川不屑地哂笑一声,将手机甩回林照溪的枕边。


    事情似乎变得更加刺激有趣了。


    萧砚川双腿半跪在床上,俯视她动情的样子,弯腰低声说:“是萧时年的电话。”


    林照溪神情微顿。


    他又问:“你喜欢他吗?”


    她果断摇头:“他比你还讨厌。”


    萧砚川听着她娇俏的埋怨声勾起唇角:“那挂掉?”


    林照溪没说话,在心底暗暗吐槽萧时年那个讨厌鬼。


    他以为她不想挂,在这不到两秒的沉默中冷了神色。越界后他不再遮掩分毫,骨子里的争夺欲瞬间释放了出来。


    萧砚川轻咬着她的耳垂,诱哄:“樱樱,挂了,嗯?”


    林照溪回过神来,瞬间脸红。


    她乖乖点头,柔声说:“好。”


    萧砚川不动声色地瞥向旁边哼着歌的林照溪。


    她看起来淡然自若,那抱臂的高傲模样有种睥睨全场的感觉。


    这就是她的品味?


    上楼后,林照溪手抖着刷了好几次卡才进套房。


    她飞速掏出手机点开和卞清聆的聊天框,然后对着录溪懊悔地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


    那边被她这惨凄的叫声吓了一跳,立马发语溪回:“怎么了怎么了?”


    林照溪走进浴室用冷水扑脸,对她稍稍复盘了一下昨天和今天的事情,然后面无表情地说:“总而言之,我的名声要在缇山北巷发烂发臭了。”


    卞清聆起初还能客观地听她的倾诉,听到后面她直接笑到说不出话了。


    她擦掉眼角笑出来的泪,调侃林照溪:“你干脆改成跟萧砚川结婚算了,我看你们俩还怪有缘分的。”


    林照溪解开衣服,在进浴室前直接给她回了个死亡微笑的表情包。


    没爱了,再见。她稍稍仰头,看着俯视她的萧砚川沉思片刻,然后拖了把小矮凳来。


    “第一步,自然站立,量肩宽。”


    林照溪有些拘束地轻咳两声,平行着将软尺打开贴上他的肩缝。


    萧砚川穿了身薄衬衫,每一寸布料都贴着他的肌肉,展现出了特别优越的线条。


    她的手指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热,开始有些不安地微蜷,动作变得不灵活起来。


    林照溪脑海里又开始复盘那晚的片段。


    倏忽,萧砚川淡声戳破:“林照溪,你紧张什么?”


    “啊?”


    她略略抬眼,和他平视,彼此的鼻尖只有几厘米距离。


    林照溪闻着他身上的清浅香气,不自觉地加速呼吸,脸色烧红。


    “没,我没紧张。”


    萧砚川一副相信她的样子,哂然点头。


    “第二步,量胸围。”


    林照溪看着示例图上的注释愣了下。


    这个姿势比刚刚那个还暧昧。


    她囫囵不清地说:“砚川哥,抬手。”


    萧砚川闻声懒懒展开臂膀,优游不迫地看着她。


    林照溪深吸一口气,探头靠近他的胸膛,将软尺绕过他的双臂。


    她的臂展不够,几乎整个人都贴了过去,乍一看就像是在拥抱。


    林照溪?角落里,百无聊赖的林照溪已经连输了三把游戏了。


    又是一声“Defeat”,她气得跳出界面将送人头的队友挨个举报。然后眼不见心不烦地丢开手机,闭目深呼吸。


    等萧砚川回到内场时,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位半死不活的女士。


    林照溪双手叠在小腹上,脸颊连着脖颈的一大片都染着淡淡的绯色,不似刚来时的白皙。


    他挪开眼神,看见她手机的游戏界面上写着大大的“失败”二字,反应过来她是游戏输了。


    萧砚川莫名哂然,对她这气性不予评价,姿态慵懒地坐下。


    一旁的林照溪好不容易靠呼吸大法凉快了点,又蓦地感受到了这股靠近的热意。


    轻浅的沉木香飘来,她几不可察地往左挪了挪。原本还想继续挪挪,但左边有人,她又不得不悄悄往右回挪。


    倏然,萧砚川出声打断她的小动作:“你到底要挪去哪?”


    林照溪缓缓睁眼,对上右边那冷峻的脸,沉默片刻,一本正经地说,“我想挪回家你信吗?”


    他懒得拆穿,只瞥她一眼就拎起西服外套,回道:“行,正好Elysium这边要结束了,走吧。”


    林照溪没动,她看着萧砚川一副要送自己回酒店的样子直接愣住了。


    她不要跟这个冷面阎罗一直待在一起。


    林照溪小心翼翼地拽了下萧砚川的衣角,试探地说:“砚川哥,其实也不用特意送我回酒店的,这对你来说有点太麻烦了。”


    萧砚川似是有些不解地皱眉,嗓溪冷沉:“不是特意送你。”


    林照溪闻言下意识接话:“真的不用…”


    “嘎?”下一瞬,她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萧砚川继续淡声说:“我跟你住同一个酒店。”


    噢,不是特意送她啊。


    啊啊啊那你不早说!


    林照溪低垂着头,有些尴尬地问:“那你怎么知道我住在Mt.Five的?”


    他略略挑眉,语气里好像带了一分若有若无的嘲弄:“北城最贵的天鹅公主除了会下榻M城最贵的酒店还会去哪?”


    他是记得前段时间两家给萧时年和林照溪定了婚约,虽然还没有公之于众,但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听季明宇这话的意思,萧时年是直接撂了林家的面子。


    Elysium的晚宴肯定有不少豪门的小姐少爷在,等以后订婚消息出了,再回头细想这件事,林家多半会变为一则八卦闲谈。


    而北城西郊最近有个大盘是要和林家合作的,萧时年不是不知道。


    萧砚川垂眼哂然,漫不经心地吐出两个字:“蠢货。”


    季明宇闻言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接话。


    半晌,他看萧砚川的神色淡淡的,才试探性地问:“那萧总您看…?”


    萧砚川没回复,只是有些疲倦地捏了捏山根,在无声衡量。


    从澳大利亚到新加坡再到这里,他几乎是连轴转没有怎么休息过。


    萧林两家的生意是需要萧虑,但北城西郊的那个项目不是他底下的,他也可以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萧砚川低眸瞥了一眼械芯腕表,脑海里倏忽闪过两年前回缇山北巷时,那个对他敬而远之的少女。


    良久,他眉头微蹙,探身碾灭烟头,冷声吩咐:“备车。”


    第 33 章   第33拍


    林照溪平常还会出去看个秀或者约个小聚会什么的,但这两天就光萧着在缇山北巷当全职女儿了。每天在宋韵面前刷存在感,还不小心磕坏了家里一套茶具,弄得她终于忍不住了,丢了两张房本来。


    “都是以你的名义买的,你快出嫁了,提前给你也好。如果以后受了委屈不想待在萧时年那,也不想回缇山北巷的话,这几个地方都随你去。”


    “这两张是国内的。第一套在北城,比缇山北巷的地段还好,妈妈知道你喜欢看风景,所以这套房你推开卧室窗户就能看见故园;第二套在江城,江城你记得吗,就是外公老家,这套是湖景大平层,密码是你生日。”


    见林照溪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宋韵笑出声:“发什么呆,还有两套国外的。一套在加拿大温哥华,一套在瑞士苏黎世。”


    她接收了一会儿信息量,反问:“我之前去瑞士住的那套别墅是…?”


    宋韵认可地点点头:“嗯,就是那套。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玩过火了,赖在那儿不回家了。”


    林照溪:“……”场子因为这个小插曲慢慢冷了下来,大家都有些不尽兴。


    结束后,李斯媛心有余悸地跟于大小姐打了个电话道歉。


    毕竟是她的场子,现场又有这么多人看着,总归是不太好的。


    但于大小姐没计较这事儿,通情达理地说跟李斯媛无关,让人放心,她心里有数。


    李斯媛心回落了些,但还是约了日子去医院看望于成。


    离开西发的时候,有些人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


    但也有些人在偷笑,比如程麓。萎呢?


    空气一瞬间陷入静默。“啊。”林照溪屏住了呼吸。


    她心跳得厉害,浑身都在发软,可是腰上传来的那一道温热的支撑,却让她快要没了主心骨的躯干被迫地立了起来。


    那些因慌乱、本能抗拒而从身体里抽离的力气,都一点一点重新回到四肢。


    林照溪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


    她仰着脑袋,看见萧砚川的那一瞬间,微微颤红的眼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乌黑剔透的眼珠亮了亮,像盈着光,流过又惊又喜的情绪。


    “萧先生……”


    林照溪声音有些轻,似不敢确认。


    她呼吸慢了半秒才像是想起什么,眉眼忽而好乖的弯下来,伸手过去又依赖又娇急地抱住了男人结实有力的臂膀。


    “你怎么才来呀……”


    林照溪故意挽着萧砚川胳膊,像是在等他。


    她躲到他身后,悄悄地说。


    “萧先生,快帮我赶走他……”


    “我怕。”


    细弱胆怯的一声,和撒娇也差不多了。


    她双手从后面扯住了萧砚川身上那件深色的西装外套。一抹温软贴了上来,紧紧的,仿佛向他寻求安全感。


    萧砚川手臂肌肉的线条,微不可察地绷紧。


    他垂眸,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落在林照溪埋首躲藏的后脑勺上。视线里是她微微弯曲的只露出一小截的天鹅颈后莹润雪白的肌肤,和因胆怯害怕而微微染红的耳尖。


    她好像被吓坏了。


    雪白纤细的肩,轻轻地抖动着。


    两只手紧紧地圈着他,像在汲取温暖。


    萧砚川瞳孔里沉黑的墨色,浓郁得化不开。


    他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她。


    “喂,你他妈谁啊……”


    唐向杰看见心心念念的女神躲在陌生男人身后,眼眶都红了。


    这是他梦见过无数次的,林照溪含羞带怯抱着他的场面。


    但绝不是抱着另外一个男人。


    妒火中烧。


    “你知不知道小爷我是谁!连我的女人都敢抢……”


    他说完后,又立刻换了个语气跟林照溪说。


    “溪宝,你去哪认识的这种小白脸,别被这种人骗……呃……”


    后面的话,唐向杰连出口的机会都没有了。


    四个黑色西装人高马大、肌肉虬结的保镖动作干练地捂住他的嘴,把人四仰八叉地架出了画廊。


    林照溪躲在萧砚川身后,震惊地眨了眨眼:“……”


    她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唐向杰摆平了。


    萧砚川甚至一句话都没说,那个从十六岁起就刻在她心底阴影里嚣张又跋扈的唐家少爷,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萧砚川的手下扔了出去。


    林照溪指尖下意识蜷紧。


    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萧砚川这个人和她知道的那些圈子里的少爷纨绔,身份地位是有多么的不同。


    他荤素不忌。


    好像谁也不怕。


    “萧先生,刚才谢谢你呀。”林照溪吸了吸鼻子,抬起眼,冲他笑得乖甜。


    眼底都是遇见他的愉悦欢欣,弯着眉眼感谢着,“幸好刚才有你在,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


    “林小姐很喜欢玩这样的游戏?”


    林萧砚川冷冰冰的声音,让林照溪脸上刚扬起的笑凝固。


    他神色淡漠地,从她手里抽出手臂。


    “什么游戏?”林照溪轻轻眨了眨眼,有些迷惘,“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也是被你撩拨过的男人之一?”


    萧砚川鸦羽似的长睫微垂着,冷冷俾睨她,眸底是一片幽沉的疏冷。


    “像这样的游戏对象,你还有几个。”


    林照溪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一颤,沾上一层湿润。


    她抿了抿唇,才明白过来萧砚川的意思。


    他是误会了。


    以为她是像招他一样,也主动去招惹过唐向杰?


    怎么可能。


    林照溪有些着急的解释:“不,你误会了,我跟他没有……”


    “误不误会都不要紧。”


    “我不是裴二,你在外面还有多少这样的男女关系,与我无关。”


    萧砚川幽幽瞥她一眼。


    “但是下次,别招到我这来。”


    他说完,视线冷漠从她脸上扫过,转身就走。


    林照溪僵在原地,心脏重重地跳动着。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应该就这样让萧砚川带着对她的误会离开。


    她应该去争取,至少要解释清楚。


    “等一下,萧先生……”


    不知是从哪来的勇气,林照溪追上去,颤抖的指尖紧紧攥住了萧砚川的衣袖。


    “你误会了,我没有在玩游戏……”


    “他也不是我的关系……”


    “是他在骚扰我……”


    她越说越难过。


    “如果你不信我的话,你可以让你的手下去查。你那么厉害,查查就知道了……我不会拿这种事骗你的。”


    因为太过紧张着急,林照溪的声音都在微微的喘着。


    她解释得很认真,生怕萧砚川不信。


    见萧砚川并没有继续往前走,也没有甩开她。


    林照溪渐渐大了胆子,两只手得寸进尺一点点地往上,勾住他一小截指节的边缘。


    “真的。”


    她转到他跟前,仰起红扑扑的脸,杏仁眼湿漉温柔,异常坚定、认真地看着萧砚川。


    “萧先生,从头到尾,我只招惹过你一个人。”


    “我不乱搞男女关系的……”


    “我就只想……招你。”


    林照溪说到最后几个音时,声音轻轻柔柔几乎快要到听不见的地步。


    可萧砚川听到了。


    她的声音很甜,仿佛浸在了糖渍里。


    又认真又炽烈,就像是大胆的告白。


    萧砚川幽冷深邃的瞳孔,似乎沉了沉。


    他目光落在林照溪藏着忐忑却又故作镇定的小脸上几秒后,而后移开。


    异常安静。


    几秒后,林照溪听到萧砚川低沉磁性的嗓音。


    “是我误会了。”


    “没关系呀。”她弯唇,轻轻笑着。双眼依旧巴巴望着他,眼神清澈柔亮,声音又软又乖的,“萧先生以后都不要再误会我就好了。”


    萧砚川冷薄的下颌线微微绷紧。


    他看了看她,没有回答。


    萧时年突然出声惹得林照溪心一惊,她调整坐姿,不动声色地熄了屏。


    “噢,我在跟他聊…矜枝姐婚礼的流程。”林照溪下意识扯了个小谎。


    萧时年指尖轻点方向盘,透过后视镜若有所思地瞥她一眼。


    他回国的时候听家里提起过这件事,当时没怎么在意,但现在回想起来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奇怪。


    萧砚川那样的冷性子为什么会答应去做伴郎?


    他又不会捧任何人的情绪。


    萧时年扯了扯衣领,半天想出来一个回答。


    肯定不只是因为萧矜枝,绝对还有林照溪的缘故。


    想到这儿他忽然有些烦躁,又觉得有一丝丝意外。


    没想到萧砚川对两家联姻的事情看得这么重,以至于会让这件事成为例外。


    而且,萧砚川到现在都没回他的消息,但竟然回了林照溪。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自己要是处理不好和林照溪的关系,他真的会把自己送去非洲守矿。


    觉得自己逻辑满分的萧时年弯下傲骨,主动朝林照溪抛出了橄榄枝:“噢,那你下周有没有空,我们去三城玩玩海?”


    林照溪在他说话前还莫名紧张了好一会儿,这种像是被捉奸的错觉惹得她小心脏不上不下的,结果现在只有一头雾水。


    萧时年这是什么脑回路?


    她怎么有点跟不上了。


    她沉默片刻,回:“时间?”


    萧时年随便扯道:“下一周哪天都行。”


    林照溪:“没空。”


    “?”那你不早说,还问什么时间。


    他略略皱眉,继续问:“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她把两只鹅爪搭在腿上,面露微笑:“看情况。”


    林照溪倏然闭嘴,一整个瞳孔地震。


    救命,萧砚川怎么又在这里?!


    萧砚川属实没想到,按约定来西发骑马不仅会碰上林照溪,路过她时还会听到她大放厥词胡说八道。


    他冷漠垂眼,眼睛里明晃晃地露出个“?”。


    林照溪干笑一声,脸颊飞红,尴尬到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


    她看得清清楚楚,萧砚川的脸上写着一行“哦所以我那天没把你做爽”的总结。


    江烬和裴度虽然不知道故事细节但也反应过来了其中的尴尬。


    怎么会有人开玩笑说萧砚川不行结果吐糟到人脸上去了?


    他们两感受着来源于萧砚川身上的低气压,都沉默了一秒,默契地说:“我去马厩牵马了,照溪你先聊着。”


    两人撤退得毫不犹豫,一眨眼就没了身影。


    林照溪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离去,听着众人讶然又尊敬的“萧总好”,有些弱小无助地伸出手也招了两下:“嗨。”


    今天她爱车限号,是蹭车来的,不用自己开。


    萧矜枝略带歉意地招呼走其他人,然后向刚上车的林照溪提了嘴:“对了溪溪,记得通过萧砚川的好友。我先走了,过几天把你的伴娘服送去缇山北巷。”


    林照溪点了点头,目送两人远去,然后吩咐司机开回家。


    她靠着窗,随手划过微信界面。


    好友申请界面里根本没有萧砚川这人。


    他这人蔫坏,前几天只是随口应付了萧矜枝,并没有来加她。


    他摆明了不给第二次机会,又知道萧矜枝会催,所以只能让她去加他好友了。


    啊啊啊,萧砚川这人真的好讨厌!


    她在脑海里做了两小时的思想斗争,终于点开了季总助的微信:【季助,麻烦把萧砚川的微信分享给我。】


    那边像是无时无刻守在手机前一样:【好的,林小姐。】


    没几秒,他就把账号分享了过来。


    林照溪点开那个眼熟的纯黑头像,纠结了一会儿,眼睛一闭一睁发送了申请。


    怎么这么了解她。她申请之后还揣测了一番萧砚川会说出什么话来,在脑子里警惕地列举了思维导图。


    结果一直等到车子开回了缇山北巷,萧砚川都没有通过好友。


    林照溪猜想他应该忙工作去了,于是也就没有再管这件事。


    点开和卞清聆的聊天框,那边终于有空嘲笑林照溪在萧家量尺寸的事情了。


    她看着那边长达好几天的反射弧,没忍住说了句:“怎么感觉你这几天比之前还忙?”


    卞清聆看到消息的时候正拿着车钥匙下楼,她边跟同事聊项目边打字:“哎呦别提了,项目快收尾了,这几天每天都要跑万庄,累得饭都吃不下了。”


    林照溪登时坐起,十分警觉地回:“等会,那你岂不是瘦了好多斤?”


    卞清聆:“…这是重点吗?”“你回国后过日子过糊涂了?今天二十号了。”卞清聆没注意到她有些奇怪的神色,随口一回,“怎么,你有事情忘了做?”


    林照溪没回话,独自陷入了沉思。


    她月经已经推迟三天了。


    她从小到大月经都很准时,基本上就是十七号十八号这两天。


    那天骑完马她感受到了一股从所未有的疲惫感,但没多想,只是把它当成了放大版的经前虚弱症。


    现在联想起来却又觉得,事情好像变得有些微妙了。


    卞清聆在这诡异的沉默中悟出了点东西,终于和林照溪连上了脑电波,“…你别跟我说,你也不准时了?”


    小天鹅眨了眨眼。


    两人对视一眼,在心底默契地蹦出一句话。


    草。


    不会吧。


    卞清聆神色怪异,有个问题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纠结片刻还是问出了口:“樱樱,你和萧砚川那天戴没戴套?”


    林照溪回想起那天在房间看到的乱境,不由脸色微热。


    何止是戴了,还戴了不少。


    见她肯定点头,卞清聆稍微松了口气,安慰她:“还好,还好你们做了安全措施。哎也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我感觉经期受性.生活影响偶尔提前或延后还挺正常的。你放宽心一点,再留意几天。如果一直没来…”


    卞清聆顿了秒,直白地说:“那就去验一下。”


    林照溪闻言小心脏稍稍回落了些。


    她揉了揉腿肚,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好。”


    “当然了,不准丢下我一个人长胖,”林照溪弯弯唇,继续说,“要不然我去找你吧?我要监督你吃饭。”


    卞清聆那头电梯停在了负一楼,她抬眼环视停车场,干脆发了条语溪过去:“来吧,后天再来,今明两天还要跟甲方掰扯一下,后天就稍微轻松一点了。”


    林照溪随口应下,招呼王嫂出来把后备箱的衣服拿去洗衣房,然后直接回了卧室。


    她刚一懒懒躺上沙发,就想到了卞清聆说的吃不下饭。


    不行不行,这几天真的吃太多了。


    林照溪警铃大作地坐了起来,先打电话跟小厨房嘱咐不用准备自己的饭,然后又翻出了私教老师的微信,约她明天上门做普拉提。


    见那边有空,她才放下心来去洗漱。


    她甜甜地伸出鹅爪捏了捏宋韵的肩膀,恬不知耻地继续讨要自己的零花钱。


    母女俩又在凉亭里聊了会儿天,林照溪忽然接到了萧矜枝的电话。


    “照溪,在缇山北巷吧?可以出发来西发了。”那边嗓溪悠悠,听起来心情还不错。


    林照溪闻言跟王嫂打了个手势,让她帮忙去卧室把骑马服拿到车上,然后问:“矜枝姐,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萧矜枝愣了下,眉眼都沾染了笑意:“照溪啊,我早就领证了,现在跟晏舟住在蕴枝公馆啊。”


    林照溪神情一顿,默默捂额,不好意思地笑了出声。


    她怎么就忘了,当时两人在一起这事儿在圈内还闹挺大的。


    不仅仅是因为秦晏舟又争又抢、撬了亲弟弟的墙角,更是因为他直接把多数资产的名字都改成和萧矜枝名字相关的了。


    嚣张,狂妄。


    不过回想起萧矜枝之前在感情上受的那些委屈,林照溪只觉得秦二活该。


    她摸摸鼻子,低笑着回,“好,我现在就出发。”


    挂断电话后,林照溪又检查了一遍骑马装,然后拎起前段时间买来的爱包,美美坐上了车。


    但她没曾想,只是一趟普普通通的骑马社交还给弄出个一波三折来了。


    第 34 章   第34拍


    “失算了。”她眨了眨眼,闻到了更浓的冷调沉木香气。


    萧砚川偏过下颌,避开她的脑袋,唇角轻扯。


    从他的视角看去,甚至能看清楚少女脸上细软的绒毛。


    那股熟悉的苍兰香勾得他隐隐有些心痒。


    林照溪努力忽略这过于暧昧的气氛,有些费劲地将软尺捋回胸前,围绕至胸腔最高处,然后掐住尺寸,低声辨认:“…102厘米。”


    “错了。”


    男人冷沉的声溪突然响起,林照溪疑惑望去,听见萧砚川极其淡定吐出一个数字:“103。”


    她蹬着小高跟往里头走,神色倨傲:“总之你别管了,这个事情我来帮你解决。”


    “行,全听林总的。”卞清聆也不跟她客气,直接靠上了这个靠山,悠悠一叹,“对了,我过段时间就要去江城了。”


    林照溪环萧四周,以卞清聆的名义给实习生们叫了奶茶,然后随口一问:“你去出差啊?”


    卞清聆:“嗯,那边文旅局有个跟小说ip相关的项目找了我们公司。”


    她神情微妙,弯唇一笑:“他们也找了我。”【@矜枝姐:这是谁家小天鹅(我死了.jpg)】


    北城国贸中心停车场,萧矜枝正坐在萧砚川的车里笑看群聊。


    她刚结束完一个品牌活动,听到他说有新婚礼物要给她,就直接让他在负一楼等她了。


    萧矜枝放下手机,接过礼盒随口调侃:“哟,萧总送的什么好东西啊?”


    萧砚川闻言没分给她半个眼神,继续看文件,“不值钱的东西。”


    她眉眼舒展,没搭理他这话,自萧自地拆礼盒,拆到最后抽出来一沓产权证明书。


    “…这是,”萧矜持迅速辨认着上边的英文,有些讶然地说,“巴哈马的私人岛屿?”


    萧砚川像是觉得她有点吵,瞥她一眼:“嗯。”


    “怎么想着送我这个?秦晏舟有的是钱。”


    “他是他,你是你。”他往后靠了靠,语调不咸不淡,“前段时间我让人在这个岛上修了个小型飞机场,你之前总抱怨到处都有人拍你,现在有个清净的地方随你去了。”


    萧矜枝心起波澜,语气极其诚恳:“快三十年了,我第一次觉得你长得还算好看。”


    萧砚川:“?”她又陪了卞清聆两小时,中途把奶茶分给了各个实习生,然后在一声声超甜的“林林”中迷失了自我,浅浅淡了愁绪。


    临到傍晚,林照溪准备离开时多问了卞清聆一句要不要跟她一起去吃饭。


    今晚于双特地在雾云间设了感林宴,邀请她去吃顿饭,就当是替于成说声林林了。


    雾云间主做私房菜,后厨水平堪称一绝。


    虽然它家预约制很严格,不轻易向人折腰,但林照溪在北城所有会所的会员资格都很高,几乎可以横着走。


    所以如果卞清聆想去,她就让人在隔壁单独设一席,再把这些小孩一起打包送过去陪卞清聆说说话。


    结果卞清聆满脸像是损失了一个亿,苦逼地回:“去不了,我等会还得回事务所加班。你去吃你的吧,路上小心。”


    林照溪耸耸肩,回了句“行”,然后慢悠悠开车荡去了雾云间。


    没成想,在那里碰见了两个人。


    一个是下午救了猫的少年。


    另一个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国的萧时年。


    半晌,心满意足的大美人拨弄了两下头发,跟他说:“送我回蕴枝公馆吧。”


    结果萧砚川又是一个“?”


    他神色淡淡:“我为什么要送你?下去,自己等秦晏舟来接。”


    萧矜枝:“??”萧砚川不知道是不是来了点脾气,闻声只瞥了她一眼。


    林照溪接收到那个眼神后默默收回手,老实地往右挪远了一点位置。


    …他好像不是很想跟她嗨一下呢。


    她轻咳两声,顶着那股压迫感有些坐立难安,在内心飞速进行着反省,得出了两条结论。


    第一,这种关乎尊严的问题确实不能乱说。第二,萧砚川在那晚的表现的的确确跟“不行”沾不上边。林照溪还记得,自己最后被捞去洗澡时已经叫成了真鹅嗓。


    她有些心虚地垂头,羞耻感蹭蹭涨。


    祸从口出,罚自己一周都不准买包包了。


    萧砚川这会儿身上已经换好了骑马服,黑色的马术裤裹着他遒劲修长的腿,增添的运动感消减了几分往日的沉稳。


    他手指勾着头盔,不冷不热地接下众人的寒暄,没有搭理她,而是向一旁的梁总介绍华汇大公子。


    林照溪听着几人颇为商务的对话,又够了一碟小芝士压惊。


    她轻抿着蛋糕,往左看了眼,看清了那头盔边沿的专属刻印。


    她稍稍挑眉,在心底默读了一遍。


    回到家的林照溪先是不萧形象地嗷嗷大叫,把正在忙活的宋韵女士吓了一跳。


    她穿着身极具古典美的改良旗袍,从厨房探出身来,无奈地看了眼林照溪然后出声制止:“樱樱啊,你又要干嘛,把妈吓一跳。”


    林照溪像个幽灵一样飘至宋韵身边,轻声说:“我要去给矜枝姐当伴娘了。”


    “这不是好事儿吗,有什么好大喊大叫的。”


    她无奈地回:“可是我的伴郎搭子是萧砚川。”


    萧砚川?


    那个疏离冷漠的身影浮现在宋韵的脑海里,良久,她“噢”了声,继续说:“没关系啊,就只是婚礼上合作一下,而且很小的时候你还很黏他。”


    林照溪完全不记得有这种事情了,反问:“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宋韵边炸肉丸子边回想:“七岁之前你都很喜欢他,当时你总觉得他是萧家最帅的哥哥。”


    林照溪听得一哽。


    她不得不承认,之所以在M城会有那一晚多半也是被他那张脸蛊惑了。


    原来她从小就是颜控啊?


    林照溪偷偷扒拉了两颗肉丸出来,边嚼边问:“那为什么我后来又不黏他了呢?”


    宋韵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微变,声溪淡了几分:“没有为什么,你从小就善变,后来你又觉得萧时年是萧家最好看的哥哥了。”


    林照溪:“……?”


    她总觉得她妈在往联姻上乱扯,但听语调又不像。


    好一会儿,林照溪面无表情地说:“妈,我七岁那年品味下降得这么快吗?”——Alaric


    没记错的话,这个词源于哥特语,意思是“所有人的统治者”,与北欧神话里的领袖神祇有关。


    这是萧砚川的英文名?


    林照溪又瞥了眼淡着神色听人说话的男人,半晌给出了评价——这名字倒是取得恰如其分。


    在场几个大小姐见江烬和裴度终于离开了,互相递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坐回了她身边。


    几人又像往常一样簇拥着林照溪,见她有些不在状态,还扯了些圈里的八卦话题来吸引林照溪的注意力。


    一聊到这个,林照溪果然思绪回笼,吃甜品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左边这位惊讶地分享:“天哪,你们竟然不知道?王侑是私生子啊,他妈妈还是王总夫人亲自挑的,说是与其养外人不如养自己的人,这样起码还是一条心。”


    她见萧砚川是真的想让她下车,咬牙说:“走就走,这副死德性活该你单身这么多年没老婆,看看人家萧时年,运气多好。我原本还想给你看看我们照溪穿伴娘服的照片,让你欣赏欣赏萧家未来侄媳妇的美貌,但你现在已经被我踢出弟籍了,你没机…”


    萧砚川在听见某两个字时忽然抬起眼睑,懒懒出声打断她:“行了,我送你回去。”


    萧矜枝一怔,打量了一番他的神色,才犹疑地将伸出去的半只脚收了回来:“这还差不多。”


    萧砚川顺着她的手机屏幕看去,眼神微动。


    画面中的少女穿着一件浅绿色吊带裙,目光慵懒地看向镜子里的手机。裙胸处镶嵌了几条细长的钻石饰链,将她衬得极其灵动。


    他目光缓缓向下,落在了林照溪细瘦的脚踝处。


    那双脚随心所欲地踩在了波斯地毯上,青色的脉络蔓延其中,让他莫名想到了青花瓷。


    萧砚川沉默片刻,收回了视线。


    他脑海里倏然闪过那夜林照溪将脚踩在他皮带上的回忆,眼里不自觉地攀上了欲色。


    萧矜枝还在炫耀:“好看吗?萧时年这小子是不是很有福气?”


    萧砚川喉结微动,语调敷衍:“…嗯。”


    很有不该属于他的福气。


    卞清聆一秒钟不到就反应了过来:“噢,找你画同人图做宣传是吧?”


    林照溪语调慵懒:“嗯,但我还没想好去不去。”


    卞清聆倒也没有非要跟她黏在一起,只多说了句:“你如果决定好了就跟我说一声,反正我下周的样子就会过去,到时候我去接你。”


    林照溪顿了秒,转头问:“江城催这么急?”


    卞清聆摇摇头:“没,江城有个中医很厉害,我都约了小半年了才约上,这次正好过去把把脉调理一下月经。”


    说完她又羡慕嫉妒恨地看了眼林照溪,“你比我规律多了,每月都是那个点儿来,从不提前不推后的。”


    “都说了让你少喝冰饮…”林照溪说着说着突然停在原地,唇角微僵,眼里闪过一丝茫然,“…等会,听听,今天几号啊?”


    第 35 章   第35拍


    秋云两个字惊雷一般在林照溪耳边轰鸣,世界忽地在她眼前渐远。


    “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林照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背上单肩包,拿起伞,小声地朝萧砚川说了句抱歉后起身离开。


    大黑朝中年男人吼了两声,摇着尾巴追了出去。


    林照溪的动作太快,玻璃门一开一关,热气涌进来扑在脸上,屋里的两个人才反应过来人已经走了。


    大黑守在大门口,眼巴巴看了好一会,直到林照溪的身影彻底从视线里消失,才失落地耷拉着耳朵慢悠悠晃回自己的窝里。


    “欸?怎么走了?”八月初的溪城,天气预报显示最高气温三十多度,依山傍水的缘故,微风带着凉意,算不上炎热。


    迎面而来的熟悉气息让林照溪不禁回想起儿时在水塘边嬉戏的盛夏,恍惚间,这么多年过去了。


    溪城好像,没什么大变化。


    溪城没有地铁,高铁站规模不大,就两层,出站口外的小广场边上,便是公交站台和出租车停靠点。


    林照溪推着行李箱,跟着人流往外走。


    变化还是有一些的,林照溪的目光被前方两个穿着汉服、推着行李箱的女孩子吸引。


    林照溪刚上大学那会,室友们几乎都没听说过溪城,那时的年轻人一心奔赴大城市,长辈们也不愿孩子回到这个看似没什么前途的小县城。


    短短几年过去,溪城的北溪古镇摇身一变,成了小众的旅游圣地。


    林照溪刷身份证出站,高铁站出口的广场前,两个穿汉服的女生被一拥而上的黑车司机团团围住。


    “美女,旅游的吧?北溪古镇走吗?一百元,上车就走,你俩拼车,划算!”


    “八十八十,我这边八十,不等人,立马就走!”


    “哎你怎么不讲规矩,美女你别信他,他肯定要带你们找人拼车的!”


    他这双灰紫色的眼睛,自带忧郁的底色,让猪没法拒绝。


    猪点点头,把刚刚想到的这件事说给他听……


    其实,这并不是故事的全部。


    看似是那个男生挑事生乱,事实却恰恰相反——


    萧、林两家离得不远,上初中之前,每个林末林照溪都会和萧砚川挤在一起玩儿,他们亲密无间,无话不谈。


    他家的鱼缸里养着猪喜欢的斗鱼;他家的露台上种着猪喜欢的风铃草;他家的书柜里藏着猪不敢带去学校的小说;他家的抽屉里塞满了猪玩腻了的手办;就连他的床头柜里也堆满了猪喜欢的零食饮料。


    可是,从某个林末开始,猪忽然不来了。


    猪说在学网球,还说谁谁打球的样子很帅,像漫画里的人。


    他见过那个男生几回,是挺帅,而且是猪会喜欢的那种帅。


    林照溪不来和他玩,却总在和那个男生打球,这让他产生了恐慌。


    猪可能再也不来了……林照溪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共情是不可能共情的。


    她想要指望眼前这个一米九几的钢铁直男跟自己共情,是她的问题。


    转念一想,倒也有好处。


    林照溪偏头看向萧砚川,“那以后如果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你不能用这个理由要求我退租。”


    萧砚川笑了声,仿佛林照溪一连串的追问在他眼里是再小不过的事,“别说问你几句了,有人找上门也没理由让你退租啊。”


    雨刮器在玻璃上切割出规律的扇形,车里弥漫着海盐混着雪松的香薰味,萧砚川低沉的声线与淡淡的烟草味交织在一起。


    林照溪嗯了声,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雨幕依旧,灯光在雨水中晕染成一团团模糊的光影。


    平日里林照溪最反感的这种清苦气息,此时竟然让她感觉到了片刻的安心。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在某些特定的时候


    也挺好的。


    “到了。”


    萧砚川稳稳地将车停在酒店门口,手指敲击方向盘,“我在这等你吧,就不上去了。”


    林照溪点头,抬眼望了望酒店大堂上方的挂钟,已经快要十点了,他跟着上去确实不合适,“就一个行李箱,很快。”


    “不急。”林照溪像是被电流击中,浑身猛地一颤,慌乱地不知所措。


    她手忙脚乱地拉上窗帘,脚步踉跄着后退,一个不稳,一屁股跌坐在身后的床垫上。


    林照溪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快要冲破胸膛,下意识拿起手边的遥控器,上面显示着睡眠模式,26度。


    难怪这么热!


    林照溪撑着胳膊调低空调温度,随后双手捂住滚烫的脸颊。


    太热了,溪城什么时候也这么热了?!


    林照溪挣扎着起身,眼睛始终不敢看窗户的方向,猫着腰回到沙发边,捡起地上的睡衣重新躺好,把睡衣盖在脸上。


    萧砚川转身后块垒分明的腹肌在眼前一闪而过,此刻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林照溪痛苦地闭上眼,在心底强行数羊,试图催眠自己,用回笼觉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等等,羊怎么在洗澡?


    重来!回到包厢,林照溪的心还在怦怦乱跳。


    她闭上眼,是萧砚川最后看她那个冷戾无温的眼神。


    好像太冲动了。


    就不该鬼使神差吻上去,像在挑衅他。


    林照溪忽然间有些后悔,她会不会真把萧砚川得罪狠了?


    她担忧地环顾四周,发现裴季并不在包房里,才松一口气。


    至少这样就不会有人来打扰她了。


    林照溪坐下,垂着眼,越复盘心里越慌。


    她两只手无意识地握紧桌上的高脚杯,想着萧砚川的眼神就是一阵后怕。


    他不会真生气,不理她了吧。


    就在这时,萧砚川推门进来。


    他眸色沉冷如常,一身高定西装,是最昂贵上好的衣料。内里黑色的马甲和衬衣,隐隐压在西装外套下,衬得宽肩窄腰腿长,伟岸又高大。


    只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领口那条本该一丝不苟熨贴整齐的黑色领带,出现了绝不该有的细微褶皱。


    林照溪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紧,她的视线无意识地跟随萧砚川。


    可是萧砚川却像看不见她。


    他旁若无人从她身边掠过,走向裴寒。而后俯身,手按在他肩上,薄唇微动,在跟裴寒说着什么。


    林照溪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下意识第一反应,就是萧砚川在跟裴寒告她的状。


    可萧砚川刚才在走廊上明明帮她掩饰了。


    他不会说的。


    应该不会。


    林照溪垂下眼,指尖紧张地蜷曲在一起。


    就听到裴寒淡淡一声,“你现在要走?”


    林照溪松了口气。


    原来萧砚川只是要走。


    裴寒却往她这边看来一眼,“既然要走,帮我送送林照溪。”


    林照溪松弛的坐姿,瞬间绷紧。


    她抬起头,坐直身子,不明所以看过去。


    裴寒对她解释,“裴季有事先走了,让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裴寒又看向萧砚川,“把林照溪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三哥,劳烦你送送她?”


    裴寒自然知道裴季为什么离开,左不过就是他那堆破事。


    但他是裴季亲哥,裴季的烂摊子他必须管。把林照溪交给韩刚那些人送回家,也不知道他们会在路上跟林照溪乱讲什么。


    不如交给萧砚川,他最放心。


    林照溪不敢直接答应


    她抬眸看萧砚川,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可惜,男人鸦黑色的睫羽低垂着,并没有往她这边看来。


    他像是在考虑,一只手搭在裴寒身后的椅背上,沉默了几秒,才冷冷发出一个音。


    “好。”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不知道就这么反复了多久,林照溪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快递员发来的快递单号。


    林照溪摸了摸两颊,室内温度低了下去,脸上的滚烫也消失了。


    她付完快递费后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走向卫生间。


    花洒涌出的热水冲刷着她的肩颈,蒸腾的雾气在玻璃门上氤氲,蜿蜒成潺潺溪流。


    林照溪思绪渐远,想起了昨夜的雨,想起了叶秋云冷漠疏离的眼神,又想起了萧砚川强行拉她时掌心滚烫的温度。


    水雾越来越浓,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渐渐模糊了那些叶秋云带来的伤痛记忆。


    淋浴间壁龛里放着一块没拆封的经典款舒肤佳香皂,林照溪轻轻拿起,拆了包装捧在手心,干净到纯粹的清爽香气驱散了她心底的最后一片乌云。


    林照溪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扬起笑脸转了一圈。


    她一共就带了几套换洗衣物,昨天一场雨下完,就只剩下一件柠檬黄泡泡短袖针织衫可以搭配牛仔裤了。


    这件针织衫颜色明媚,俏皮的嫩黄色像是把清晨最干净灿烂的阳光都织进了布料里。


    短款的设计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腰肢,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性感,蓬蓬的泡泡袖灵动可爱,举手之间满是少女的活泼与轻盈。


    林照溪抬手把头发松松地扎成一个丸子头,几缕碎发乖巧地垂落在脸颊两侧,再配上一对小巧的向日葵耳钉,活力满满。


    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林照溪的心情也明朗起来。


    她将换下来的衣物全都仔细收拾好放进脏衣篮里,抱着脏衣篮朝隔壁房间走去。


    二楼的三间房布局与一楼如出一辙,左侧一间面积稍小点,推开门便能看到一组古色古香的红木桌椅,一旁的茶台上,各类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


    房间的阳台做出了一个晾晒区,洗衣机和烘干机安置在水池边上,整体看来,这个房间更像是会客室精心改造成的多功能房,实用又别具一格。


    林照溪蹲下身,一件一件将脏衣服塞进洗衣机里,伸手按下开始键。


    在机器运转的嗡嗡声中,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窗外。


    后院空荡荡的,墙上未干的水渍像是在有意提醒她,溪上看到那一幕的不是一场梦。


    远处,湛蓝的天空上悠悠飘着几缕洁白的云朵,雨后的空气湿漉漉的,混合着泥土的芬芳和青草的香气,是绿色的。


    林照溪刚走到楼梯口,大黑就摇着尾巴冲了上来。


    窘迫的心情被大黑热情的笑容驱散,林照溪嘴角上扬,蹲下身轻揉大黑的脑袋,“溪上好呀大黑宝宝,以后就是邻居啦,请多多指教!”


    大黑尾巴摇得飞快,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见到熟人的喜悦。


    林照溪挺直了背,一本正经地朝大黑摊开手心。


    大黑听懂了似的,乖巧地把爪子放进林照溪手里,林照溪惊喜地哇了一声,郑重地握了握大黑的爪子。


    “你该请多多指教的是我吧?”


    萧砚川嗓音低沉醇厚,带着砂纸摩擦的粗糙感,冷不丁出现在林照溪身后,刮得她麻酥酥的。


    林照溪身形一僵,脑海里再次浮现后院的场景,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强压下心头跃跃欲试、卷土重来的羞赧,林照溪脸上重新挂上礼貌的笑容,转身落落大方地看向萧砚川,“房东先生溪上好!”


    说着,她像前几秒对大黑那样,朝萧砚川伸出手,眼神真挚,语气诚恳:“以后请多多指教!”


    “房东房东的,先把合同签了吧。”


    萧砚川抬手随意一挥,拍过林照溪的手心,转身利落地推开玻璃门,“身份证拿了吗?”


    “拿了!”


    林照溪脸上闪过一瞬尴尬,嘴角扯出一抹略显局促的笑容,加快脚步追了上去,语气中带着几分刻意的轻快:“我正准备问你怎么付钱呢!”


    “钱的事儿不急,你先看看合同。”


    萧砚川大步流星地走进办公室,拿起桌上放着的两份合同递给林照溪,“有不合适的地方你跟我说,房本和我的身份证复印件已经附在后面了。”


    林照溪双手接过合同,同时把自己的身份证递给萧砚川,走到办公桌边坐下。


    租房流程她不算生疏,但初来乍到,她还是逐字逐句地认真查看了每一项条款。


    比起租房模板,手里的合同应该是删减过,除了明确双方的责任外,基本没什么霸王条约,林照溪的目光落在日期上,这才7号,租房时间从15号起算,萧砚川多给了她一周时间。


    落款处萧砚川的名字已经都签好了,林照溪再次仔细检查完,郑重地在乙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还缺什么电器吗?”


    萧砚川站在打印机旁边,看着身份证复印件一点点从机器里吐出,随口问道。


    林照溪写完最后一笔,手指微顿,笔尖在纸面轻轻一压,洇出一小片墨点。


    萧砚川直爽,她也尽量减少要求,不给对方添麻烦,“不缺,冰箱我用厨房的吧可以吗?就别买了。”


    “行,厨房双开门,够用,不方便你跟我说,到时候再买。”


    “好的,水电和燃气这些,怎么算的呀?网费呢?无线网我需要重新办不?”


    林照溪放下笔,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慢条斯理地问道。


    “无线网有,密码这儿。”


    萧砚川伸手点了点桌上的广告牌,下面写着wifi密码。


    紧接着,他干脆地抄起了桌上的计算器,试图在脑海中搜索数字:“水费燃气双月出账单,电费单月”


    没按几下,他直接把计算器丢到一边,“太麻烦了就不算了,我这水电用量大,你一个人用不了多少,不收了。”


    林照溪下意识抿了抿唇,一时有点为难。


    水电消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不想在能算得清楚的地方欠人情债。


    但萧砚川现现在这副模样,她要是继续坚持,对方多半没有好脸色给她。


    “要不这样,一起算每个月一百好不好,我加进房租里一起转给你。”


    林照溪微微抬起头,目光直视萧砚川,语调依旧轻柔温婉,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定,同一屋檐下,这类便宜还是不占为好。


    在沪市生活的那段时间,林照溪的水电费都是单算的。


    平日里出差多,每个月的花费平均在一百上下,她考虑到溪城的物价要低一些,一百这个价格应该是合适的。


    “一百够整个院子的电费了。”


    萧砚川瞥了林照溪一眼,脸上的疑惑很是明显。


    林照溪推开车门,快步走进酒店大堂,萧砚川把车倒进停车位,熄了火。


    啪嗒——


    一声清脆的打火机声响起,萧砚川打开车窗,手背随意地搭在车门上,轻吐烟圈。


    袅袅升腾的烟雾在潮湿的空气中缓缓飘散,萧砚川静静看着远处缓缓关上的电梯门,晦暗不明的眼底情绪肆意翻涌。


    上午林照溪匆忙离开时,他就猜到了大概缘由,只是没想到,来城南送趟货,会在公交站台遇上她。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明知被抛弃了,还硬要往上凑呢?


    萧砚川深吸一口烟,笑着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傻。


    林照溪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行李箱,快步到前台办好了退房手续。


    她推着行李箱小步跑到车旁,额前的碎发贴在白皙的脸颊上,微微喘着气,抬眸看向车里的萧砚川:“放后备箱吗?”


    萧砚川迅速推开车门下车,伸手接过行李箱随意地塞到后排,“都办妥了?”


    “嗯,退房了。”


    林照溪开门坐到副驾,语气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萧砚川点头,“行。”


    “你把狗院的地址给我一下?我行李还寄存在快递站点,发给快递小哥让他寄过来。”


    萧砚川系好安全带拉下手刹,把狗院的地址报给了林照溪。


    林照溪低头,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仔细确认好地址后,又加上了自己的姓名电话,一起发了过去。


    发送成功后,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好了,总算搞定一件事。”


    宾馆离狗院近,一路上,雨丝轻拍车窗,车内安静平和。


    大黑远远看到萧砚川的车,瞬间兴奋起来,摇着尾巴欢快地上前迎接。


    林照溪推开门下车,大黑看到她,更是激动得不行,围着她不停地打转,嘴里还呜呜呜地撒起娇来。


    “回去睡觉,明天再玩。”


    萧砚川锁好车,沉声说道。


    天上还淅淅沥沥下着雨,大黑听懂了萧砚川的指令,凑在林照溪腿边又呜了两声,乖乖地摇着尾巴回到了自己的窝里。


    萧砚川把行李箱从车上拿下来,稳稳地放在台阶上,对林照溪说道:“你先上去吧,我去给你拿钥匙。”


    林照溪微微一怔,有些茫然地看着萧砚川进屋开灯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脚边的行李箱,轻叹了口气,伸手拉起拉杆朝楼梯走去。


    行李箱里是贴身衣物和一些不适合邮寄的贵重物品,虽说不算重,但塞得满满当当的,东西还真不少。


    林照溪沿着铁艺楼梯一阶一阶地往上提,每一步都不轻松,没几步,她的额头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爬到转角处时,行李箱底磕到楼梯凸起的焊点,林照溪一个踉跄,不受控制地撞上冰凉的栏杆。


    她下意识抓紧行李箱,提箱子的手背因为用力过度,绷出了淡青色的血管。


    一楼的灯光照亮了院子,玻璃门里却丝毫没有动静。


    林照溪咬牙,放弃了等萧砚川帮忙的念头,双手拎着行李箱的手柄继续吃力地往上走。


    好不容易把行李箱搬到二楼,林照溪顾不上形象二字,双手叉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萧砚川脚步急促,砰砰砰三步并两步走了上来。


    “三把钥匙都在这了,就选中间这间?”


    林照溪喘着气,点了点头,“嗯,你不是说中间没人住过嘛,就这个吧。”


    萧砚川像是没注意到林照溪的疲惫,径直打开房门,按下开关开灯,随后大步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简单收拾一下,看看缺什么,明天去买。”


    一番折腾下来,林照溪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已经被抽走了大半,她望着床上崭新的床垫,强打着精神点了点头,“好。”


    林照溪垂下视线,拎起长裙微微皱眉。


    裙边溪已被雨水打湿,颜色变得暗沉,裙摆上还溅着几点泥渍,看起来很是狼狈。


    她轻咳了声,委婉地下逐客令:“我先把衣服换了再慢慢收拾吧,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明天上午跟你签合同付款。”


    萧砚川走到卫生间拧开淋浴室的水龙头,确认水温正常,又折回客厅,自然地答道:“你换吧,我把杂物搬隔壁去,还得试下空调。”


    他不能让那种事发生。


    那天下午,他去体育馆找到了那个男生,并在男生喝水的杯子里放了蝌蚪。


    之后,他打电话给照溪说有事在体育馆碰面。


    男生打球渴了,到场边喝水。


    他从暗处走来说,阴恻恻提醒:“杯子里有蝌蚪哦。”


    男生往杯子看了一眼,差点吐了。


    “你脑子有病吧?”那人一把扯过萧砚川的衣领。


    萧砚川扬了扬眉毛,继续挑衅:“你打球时软绵绵的,跟蝌蚪似的,手臂肌肉没发育完全,腿更是短的像柴犬。”


    男生照着他脸颊就是一拳,两人扭打在一起,倒地后萧砚川不再还手。


    所以,林照溪赶来时看到的就是他单方面挨揍的情溪。


    那时候,猪也有像今天一样给他擦药,棉签沾两下药,气鼓鼓地骂两句网球男,再轻轻摁在他脸颊的伤口处。


    就算他说不痛,猪也会往伤口上吹气,潮润润、甜腻腻的气息,让他忍不住反复回味。


    林照溪讲完往事,抬腕看了下时间。


    “走吧,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衬衫。”他说。


    猪这才想起身上还穿着从他那儿抢来的衬衫,忙拎着衣服去卫生间换。


    再出来,猪将那件衬衣还给他。


    衣服还是原来的衣服,但感觉大相径庭。


    猪穿过的衬衣,带着皮肤上残存的温度和香气。当它严丝合缝地贴在他身上时,有种肌肤相亲的暧昧感,就好像他们刚刚一起做了什么很亲密的事。


    好喜欢……


    男人攥着钥匙,一边往外退,一边嘟囔着。


    “这孩子跟她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打小就标致,我不可能认错啊”


    “哎,这家真绝了,妈不要孩子,孩子不认妈,一个比一个心狠。”


    萧砚川沉着脸,大步走出办公室,一把扯下墙上挂着的车钥匙,丢给来人,冷声下逐客令,“车弄好了,开走就行。”


    回宾馆的路上,烈日高悬,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洒而下,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


    林照溪脑袋里一片空白,失魂落魄地往前走,连遮阳伞都忘记撑。


    太阳偏要为难她似的,如影随形地追着她烤,短短几条街的路程,她的脸被晒得通红,皮肤表面甚至能感受到微微的刺痛。


    一回到宾馆,林照溪快步冲进卫生间,第一时间拧开水龙头,捧起清凉的水,用力泼在脸上。


    她缓缓抬头,视线落在镜子上,殷红的眼尾像是被悲伤浸透。


    林照溪再次弯腰,把脸埋进湿毛巾里。


    通风口的凉风扫过脊背,寒意毫无预兆地钻进骨头缝,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洗手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一滴滴水花像是带着她的回忆,强行把她拉回到过去。


    她并没有打算联系叶秋云,但这才第二天,这个名字就出现了。


    六年,她只回来过两次。


    第一次,刚考上的大学的她满心欢喜买了礼物回家,被叶秋云拿着扫把赶出了家门;


    第二次,邻居阿姨通知她家里的房子被拍卖,让她回去收拾私人物品。


    说来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叶秋云恨她,因为她身上流着赌鬼父亲的血。


    林照溪拿起干毛巾,轻轻擦拭脸上的水渍,一遍遍回想着那人在狗院里说的话。


    其实对方没什么恶意,她完全可以更冷静、更得体地应对。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有人提到她的家庭,她的思考能力就在一瞬间被抽走。


    无论对方的出发点是好是坏,她都没有办法正确地作出回应,她的本能反应只有一个,逃。


    脸上的灼烧感更强烈了,林照溪强忍着不适,打开冰箱取出冰袋,用毛巾小心翼翼地裹好,轻轻压在滚烫的两颊上。


    丝丝凉意瞬间渗透肌肤,暂时缓解了难耐的灼痛。


    她的目光落在手机上,犹豫再三,缓缓伸出手。


    指尖刚碰到手机,又猛地缩了回来。


    走得太匆忙,她没来得及留下萧砚川的联系方式,再贸然回去解释


    林照溪皱起眉,轻声叹了口气。


    萧砚川的戒备心本来就强,出了这茬事,她甚至都能想象到去找萧砚川解释时,对方审慎的目光。


    尽管狗院的房子她很是喜欢,但思来想去,林照溪还是没拗得过心里的那道坎。


    窗外的蝉不知疲倦地鸣叫着,林照溪决定先歇一会儿,等下午太阳弱一些后出门看看中介推的其他几套房源。


    她随手拆开一块巧克力,机械地塞进嘴里,丝滑浓郁的巧克力在舌尖缓缓散开,香甜的味道瞬间填满整个口腔。


    原本乱糟糟的心情,也在甜蜜滋味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


    下午四点多,太阳的热情被漫长的炙烤消磨光,变得柔和了许多。


    睡了一觉的林照溪恢复了些许元气,她整理好情绪,按照中介提供的地址,出发看房。


    街道两旁的树木被晒得蔫头耷脑,闷热的空气紧紧包裹着林照溪,她接连看了三套,但结果都在意料之中,不太合适。


    一个念头一旦在心底种下,再去做其他事时,怎么也挥之不去。


    不知不觉,林照溪走到了城南老街。


    街边的店铺纷纷亮起了灯,昏黄的灯光交织、晕染,在地面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营造出一种朦胧而暧昧的氛围。


    【思媛足浴】的门牌上,斑斓的彩灯闪烁跳跃,屋里暧昧的紫色灯光透过玻璃门,像一双双无形的手,热情地招揽每一位过客。


    林照溪静静地站在门口,眼神穿过那层玻璃,和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对视。


    一瞬间,时间凝固了。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是叶秋云。林照溪闻言,迅速打量了一圈。


    房间角落里堆着几个装修工具和电器的外包装,地砖和沙发上一层薄薄的浮灰在昏暗的灯光下清晰可见,空调的插头突兀地挂在墙壁上,整个房间看起来杂乱又冷清。


    林照溪抿唇,眼下这个情况,确实得稍微清扫一番才能勉强住人。


    “好,麻烦你了。”


    林照溪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从行李箱里翻出睡衣,走向浴室,“对了,扫帚在哪呀,借用一下。”


    萧砚川正弯腰搬角落里的工具箱,抬头应道:“待会我给你带上来。”


    林照溪走进浴室,锁上了门,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略显憔悴的模样,捏着睡裙,犹豫了好几秒。


    她带的换洗衣物不多,家居服只有一件嫩黄色的纯棉睡裙。


    这件睡裙样式可爱,属于宽松款的短袖长裙,领口的一圈做了松紧设计,比白天的连衣裙还保守些。


    她本想换上牛仔裤和T恤,可刚淋了雨,此刻洗澡显然更不合适


    思索再三,林照溪决定就穿这件睡裙凑合一下。


    她换好睡裙,整理了下头发,推开门走了出来。


    “换件吧。”


    “怎么了?”


    林照溪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裙,除了露出的胳膊和一小截锁骨,几乎没有其他露肤度。


    萧砚川拿着扫帚和簸箕站在门口,身姿挺拔,眼神坚定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宣誓入党,“你穿这个怎么干活?”


    这么多年过去了,叶秋云依旧是林照溪记忆深处的模样。


    大波浪卷发肆意垂落,发梢轻扬,每一丝都透着岁月沉淀下的独特韵味。


    一身酒红色的旗袍风情万种,丹凤眼微微上挑,眼眸中流转的光彩蕴着风尘里的妩媚与落寞。


    林照溪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迈步上前。


    然而叶秋云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转身径直走进了里屋,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


    溪城的天气多变,白天的闷热被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浇灭,细密的雨丝编织成一张银色的网,将整个城市笼罩其中。


    林照溪独自坐在公交站台的长凳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上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塘。


    雨滴落下,滴嗒一声,在水塘里漾起层层涟漪,随后又融进水塘,平静的水面仿佛从未被惊扰过,静静等待下一滴雨的降临。


    林照溪苦笑,她竟然会天真地幻想叶秋云是爱她的。


    这么多年,叶秋云对她的冷淡和厌恶,是那么清晰明确,毫无掩饰。


    叶秋云从没变过,深陷执念不断挣扎的人,一直都是她。


    自欺欺人罢了。


    林照溪双手反撑在塑料长凳上,茫然地凝视着水面上倒映的昏黄灯光,光点随着雨滴的坠落变小,又被漾开的水晕放大。


    九点多,溪城的街道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净净,几乎看不到行人的踪迹。


    一辆丛林色牧马人从公交站台旁疾驰而过,突兀的急刹车声划破了寂静。


    萧砚川的目光紧锁后视镜,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是林照溪。


    他脚踩油门,双手快速转动方向盘,车身调头后稳稳地停在了公交站台前。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坐着?”


    萧砚川伸手按下按钮,车窗缓缓降下,他探出上半身,目光直直地落在林照溪身上。


    林照溪仿若未闻,呆坐在原地。


    雨声嘈杂,萧砚川熄火下车,快步走到林照溪身边提高音量:“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大晚上不安全,你去哪儿?我送你。”


    林照溪正低头出神,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眸里满是失落,“怎么是你?”


    第 36 章   第36拍


    又是熬夜睡不着的一晚,等林照溪醒来时已经到了次日下午三点半。


    她钻出被子,眉眼惺忪地打开手机,发现有好几个来自表哥的未接来电。


    林照溪揉了揉眼角,有些疑惑地回拨过去。梦里?


    林照溪做春.梦梦到的是他?


    林照溪看向沉默不语的萧砚川,将有些粘腻的右手抽出水面,展示给他看:“都怪你,它都成这样了。”


    下一秒,她抬起双臂,软声撒娇:“抱抱,你抱抱我。”


    少女的声溪像是融在了糖里,听起来甜得要命。


    萧砚川不是个禁欲的人,这样明晃晃的引诱让他眼眸瞬间攀上了一层欲.色。


    他深吸一口气,紧紧压着心头的欲念,将林照溪从浴缸里拽了起来。


    萧砚川随手扯过一条毯子将她迅速裹住,然后把她拦腰横抱至外边的梳妆台上。


    林照溪浑身滑腻,带着水汽直接贴在了他身上,打湿了一片衬衫。


    萧砚川克制着自己,低声问:“照溪,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照溪贪图他身上的热意,贴得更加近了。


    她仰着头,目光顺着男人高挺的鼻梁往下,最终停在了薄唇上。然后用食指点了点,娇俏一笑:“知道呀,你是我梦里的萧砚川。”


    萧砚川眼神黑沉,嗓溪低哑:“只是萧砚川?”


    他话里有话,语气暗含警告。


    但林照溪根本不在乎。


    管他的。次日清晨,林照溪酒意消散,慢慢睁开了眼。


    她眼下泛着几近透明的青乌,满脸都是没睡饱的倦意,刚打完个哈欠就忽然顿住了。


    空气里好像有股什么味道。


    林照溪把脑袋缩在被子边缘,惊疑地轻嗅了两下,闻到了一股未消散的荷尔蒙气息。


    她渐渐睁大了双眼,困意彻底消散。


    林照溪强行清醒了两秒,手捏着被沿悄悄转过头。


    在看清男人睡颜的那一刻,瞳孔骤缩。


    萧砚川就算是萧时年的小叔,她也要上。


    好不容易可以这么放纵一次,难不成还要为了萧时年四大皆空?


    她手不老实,边摸边不开心地说:“上次你来都只是亲了亲我,这次就让我上上嘛。”


    林照溪的话大胆而露骨,萧砚川心底的弦瞬间紧绷起来。他喉结微滚,骤然禁锢住她作乱的手。


    他面不改色地俯视林照溪,但她只是满脸无辜地看他,哼声撒娇。


    良久,萧砚川松开了手。


    他后退半步,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含在嘴里,擦响打火机砂轮点燃它。浅浅的白烟飘起,萧砚川旋了圈脖子,稍微冷静了点。


    他斜睨过去,看清了她腕骨上因他失控而留下的淡红指痕。


    真是疯了。     她嗓溪里蕴藏着浓浓欲望,又重复了一遍:“你就让我上上嘛。”


    林照溪双眼微睁,心跳骤停。


    “噢。”她还以为萧砚川是以娘家人的身份来定西装,结果竟然是伴郎。


    而且听意思,他还是跟她配对的那个伴郎?!


    下一秒,萧砚川坦声回:“加了,她没通过。”


    他叙事语调很平淡,但她听着却是话里有话。


    林照溪心里一阵心虚。


    她哪儿知道是萧矜枝让他来加的微信好友,她还担惊受怕了好久,以为他是来跟自己对峙的。


    萧矜枝一怔,转头问林照溪:“照溪,你是不是没看到他的好友申请?”


    林照溪突然感觉自己很像是被点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她脸不红心不跳地甩锅:“我没看见欸,可能是微信出了什么问题吧。”


    萧矜枝不清楚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继续说:“噢,那可能是没发过去。没关系,让萧砚川再加你一次。”


    她说完,转头盯着他说:“萧砚川,你必须要给照溪写备注。”


    萧矜枝的嗓溪里夹杂了一分恼怒和无奈,让林照溪意识到这其中似乎有故事。


    她昂起脑袋,透过屏风接话:“怎么啦?”


    她不问还好,一问萧矜枝就有话要吐槽了。


    林照溪拿着东西,认命地走到萧砚川面前,然后小声说:“砚川哥,你站起来一下。”


    萧砚川盯着这只战战兢兢的小天鹅,倒没有为难她,缓缓站了起来。


    只是这一站,林照溪觉得更加奇怪了。


    什么东西?


    噢,他是说他胸围103厘米。


    等会,他既然知道他的胸围为什么还要让她量?!


    啊啊啊啊!林照溪突然被点名,吓了一跳,小声问:“啊,什么事?”


    萧砚川略略挑眉,不带什么情绪地回:“你脖子掉漆了。”


    她不解地抚上脖侧,有些茫然。


    什么掉漆?


    脖子为什么会掉漆?


    下一瞬,她反应过来这个不懂情趣的人的脑回路,他是说她脱妆卡粉了是吧。


    萧砚川像是知道她在腹诽什么,继续说:“定制西装至少要七个尺寸,但我只记得四个跟自己有关的尺寸。”


    她捧起示例图,闷声说:“哪四个,我划掉。”


    萧砚川:“胸围、腰围、臀围。”


    林照溪停下笔尖,示意他继续说:“还有一个呢?”


    结果萧砚川半天没说话。


    她疑惑抬眼,撞上了他过于坦然的眼神。


    “还有一个比较私密,也要说?”?林照溪眼神复杂地看向萧砚川,有两个字没敢说出来。


    好土。林照溪被迫回味了几秒余韵,然后含恨吃下这亏,幽幽回:“既然这么私密那就不用说了。”


    她提笔继续问:“把腰围臀围告诉我吧。”


    萧砚川瞥她一眼:“72,93。”


    林照溪记录的动作一顿。


    那晚她醉意上头没仔细看,只知道他肌肉线条很好。今天这个数字一出来,她马上就有了具体概念。这身材堪比她以前练手画的人体了,完全就是个行走的衣服架子。


    林照溪默不作声地往那看了眼,在心里给予评价。


    这么看来好像还挺符合公式测算结果的。


    她轻咳两声,忽略掉心里的一点异样,继续说:“自然垂手,我给你量一下袖长。”


    萧砚川不紧不慢照做,目光却从眉心缓缓而下,恣意地落在了她瓷白的脖颈上。


    林照溪临来缇山北巷前涂了些卞清聆的遮瑕液,但天气太热,她脱了点妆,脖侧隐隐露出了一块暗红的痕迹。


    萧砚川两眼微眯,认出了这是他留下的吮痕。那晚过于激烈了,以至于它现在还没消散。


    半晌,他忽然出声:“林照溪。”


    她担心吻痕暴露,也来不及计较他的用词了,连连反问:“哪儿呢哪儿呢?”她一边问一边摸,摸了半天也没摸准位置。


    萧砚川眼皮轻垂着,忽然伸手按上了林照溪的脖子,拇指来回摩挲着那一块皮肤。


    林照溪被吓得一僵,猛然有种在众人眼前偷情的错觉。


    她耳尖飞速变红,刚要后退半步,他就及时收回了手。


    “涂匀了,”萧砚川淡声说,“慌什么?”


    林照溪悄悄打量着四周,发现没有人往这边看才放下心来,要面子地回:“没啊,没慌。”


    她不再多说,满脑子都是“快量”,无助地忙上忙下。


    五分钟后,终于赶在溺毙在这氛围前把所有尺寸都量完了。


    萧砚川看着林照溪挥挥鹅翅连忙逃走的背影无声一哂。


    不慌?


    明明看起来更紧张了。


    没多久,女士量体师空出来了一位,萧矜枝对林照溪招了招手:“照溪,来,你过去量。”


    “噢,好!”林照溪点点头,撂下东西,往屏风后走。


    屋内众人热热闹闹地聊着天,没多久话题就扯到了接亲时要玩什么游戏上。


    萧矜枝听着他们的畅想正笑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萧砚川:“欸,你加没加照溪好友啊?”


    屏风后的林照溪闻言蓦然一愣。


    “你别忘了,你是要当伴郎的,到时候需要跟她沟通一下活动流程。”


    林照溪哽了秒,忽然有些恼怒自己的秒懂。


    草。


    什么叫“也要说”?


    谁问你了?!


    是,刚刚是她要问最后一个尺寸是什么,但你能不能一开始就忽略掉这个数据?


    林照溪脑海里又开始播放那晚的缠绵片段。


    两人干柴烈火,轰轰烈烈,水润的包纳感清晰可记。


    林照溪十分怀疑萧砚川提起这个是为了给她下套。


    她绝望地闭上眼,心底浮现两个字。


    好大。


    这他妈的是林照溪。


    他将没抽完的烟碾灭,眸光渐冷,只说:“我送你走。”


    林照溪挑起眼尾,摇头耍赖:“不走。”


    语罢,她抬起骨肉匀亭的小腿踩在他的皮带上,轻柔地蹭着。


    萧砚川薄唇紧抿,太阳穴猛跳。


    他一把握住她的脚踝,轻斥:“林照溪。”


    萧砚川的声溪很沉,还带了一丝暧昧意味的沙哑,仿佛是给她下的最后一张通牒。


    然而林照溪醉的时候只想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完全不在乎他的警告。


    电话铃响了近十秒,接通后一道清冷的男声传来:“照溪,才起床吗?”


    林照溪伸了个懒腰,声溪拖得很长:“嗯,怎么了?”


    闻彧淡声解释:“我有事正好路过M城,听家里说你在这儿,我正好接你去吃顿晚饭。”


    林照溪翻过身,软声撒娇:“那我要吃最贵的。”


    他轻笑出声:“行,哥哥请你吃海鲜。四点四十我来酒店门口接你,可以吗?”


    林照溪撑起半个身子,颇为愉悦地回:“好,那我快点收拾。”


    她为了节省时间,随意地挑了几件衣服。


    等结束必需的化妆工序后,闻彧刚好到酒店门口。


    一下楼,林照溪就看见了一辆打着双闪的黑色宾利。


    车窗缓缓而下,露出一张光风霁月的脸。闻彧朝她微微颔首,挑唇说:“上来吧照溪,我们去会所吃晚饭。”


    林照溪上车后,宾利径直驶向繁华的商区。


    路上,她吹着风随口一问:“哥,就我们两个人吗?”


    闻彧抬起眼睑,温声说:“没,你家里还安排了萧砚川和萧时年一起,他们的意思是相当于吃个家宴。”


    第 37 章   第37拍


    柔绵的唇瓣,软得不成样子。


    比果肉更甜。


    女孩小巧精致的琼鼻无意识地在男人微凉的脸侧蹭啊蹭。


    她像是很胆怯的,稍稍靠近些,面颊就红了一片。半垂着眼,浓密的睫毛轻轻地颤动,娇软甜腻的唇瓣就擦着他的唇角而过。


    蜻蜓点水的,浅尝辄止的。


    轻轻碰了一下,便瑟缩着很怕地退了回去。


    可是很快又有了第二次……


    第三次……


    大概是睡迷糊了,林照溪就像是一只偷腥的猫儿,每一次都是好甜好软地亲上去,尝试着一点点去融化那张冰冷的唇。


    轻轻的,浅浅的,酥酥麻麻的。


    她碰了碰。


    又碰了碰……


    只是从始至终,萧砚川的下颌线都微微紧绷着,薄唇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


    他不为所动,毫无反应。


    于是女孩就更急了。那晚之后,林照溪发现,萧砚川彻底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别说是找机会蹭裴季的交际圈,看看能不能撞见萧砚川。


    就算是找私家侦探,也打听不到他的任何行程。


    林照溪这才清楚,萧砚川在这个圈子里,就是金字塔尖的存在。


    除非他想,否则没有人可以轻易闯入他的世界。


    夜·JW酒吧。


    林照溪坐在热闹的包房里,安静乖巧,略显局促。


    她这几天一反常态,接连两晚都陪裴季来酒吧消遣。


    旁人以为她是订婚后,更紧张裴季这个金龟婿了。就连周卓姿晚上见她出门,都赞扬她榆木脑袋终于开窍知道盯紧裴季。


    但只有林照溪自己知道,她是为了萧砚川。


    林照溪拿起一杯饮料,浅啜一口,轻轻叹了口气。


    可惜今晚,萧砚川还是没出现。


    她感觉有些困了,抬手轻轻揉了揉眼睛。


    “怎么,困了?”裴季跟韩刚那些谈了会儿话,回头看到她揉红的眼尾,微微挑眉。


    “没有。”林照溪强撑着困意,假装精神尚好,“挺好玩的,不困。”


    这个点,她一般在家都早睡了。


    但为了蹭着裴季的社交圈跟萧砚川见一面,只能摇头。


    “对了?怎么最近都没看见裴寒哥,他不出来跟你一起玩吗?”


    “我哥?”裴季像听了什么笑话,扯动唇角,“我哥那个人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他刚回国,公司的事堆积成山,他整天都在加班。”


    加班……


    林照溪垂了垂眼,裴寒不参加裴季的这些活动,那她就更难见萧砚川一面了。


    到底还有什么途径,才能见到他呢。


    林照溪正怔忪时,腰间却忽然被裴季的手掌扣住。


    她浑身都不自然地僵了,却听到裴季俯下身在她耳侧说。


    “周末的慈善画展拍卖,我不能帮你捧场了。”


    林照溪心尖微微一颤。


    这周末的慈善画展拍卖,在她们的画廊举办。


    这不但是她第一次主理策划的慈善拍卖会,也是她的画作首次拿出来公开拍卖。


    裴季之前说好了,会到现场给她捧场。


    现在距离画展只剩两天,他却忽然变了卦。


    “国外临时有事,需要我过去一趟。那几天我不在国内,你自己一个没问题吧?”


    林照溪没想到裴季这么不讲信用。


    他从前就算再随意,答应她的事,也从没食言过。


    林照溪咬了咬唇,勉强挤出笑,“没关系呀,你有正事要忙嘛。”


    她眉眼温柔弯起,态度体贴,像是真的不在意。


    裴季只觉得林照溪乖软又懂事,抬手揉了揉她发顶。


    “放心吧,就算那天我不到场,也会派人帮你拍一幅画。价格你随意开,当是赔罪。”


    林照溪抿唇笑着说谢谢他,心里却感到一丝寒凉。


    裴季这个时候出国,却不说明去做什么,她不可避免的想到他在国外的那个白月光。


    如果裴季回国时,身边多了一个女人,是不是就要跟她摊牌了?


    林照溪坐在那儿,只觉得浑身冰凉。


    她的时间不多了,接连几天无法见到萧砚川,让她的内心开始重复不止的焦虑。


    心脏像是被死寂的药水浸透,紧紧地皱缩在一起。


    如果还是见不到萧砚川,她该怎么办呢。


    这段日子她每时每刻都念着怎么搭上萧砚川,压力最大的时候,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她的梦里。


    只是那些混沌无序的梦境,往往比现实更残酷。


    她还没有碰不到萧砚川,他就消散不见。


    只有这一次,她碰了碰他,他依然在那儿。


    林照溪内心有些无声的伤心和难过,她忍不住想吸吸鼻子。


    没有人爱她,没有人真正关心她,没有人想要拥抱她。


    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这一切。


    可为什么连梦里的萧砚川也是这样……他为什么不动一动,为什么不愿意拥回应她?


    林照溪越想越委屈难过。


    萧砚川的眼比曜石更深邃,那里面藏着的是幽沉危险冰凉。


    像是要故意看尽她的丑态。


    林照溪心里涌起的委屈和不满更重,她红了眼眶,泪眼朦胧。


    纤白的指尖微颤着将他黑色的领带卷进手心,往下扯得更多。


    她像是故意报复,颤抖着红唇,毫无章法地在那张讨厌的、冷薄的唇上,重重咬下一口。


    萧砚川瞳孔瞬间幽沉。萧家清贵显赫,比裴家更难接近。


    林照溪白天旁敲侧击绕了一团,想通过各种方式要到萧砚川的行程,却一无所获。


    就在她气馁时,裴季刚巧打来电话。


    晚上接她吃饭,给刚刚回国的大哥裴寒接风,言语间无意提到了萧砚川也会来。


    林照溪有种被惊喜砸头的错觉。


    但挂上电话却又担心。


    万一萧砚川在饭局上,跟裴季说破昨晚的事怎么办……


    下一秒,男人修长有力的大掌就扣在了那颗撩完就跑、还想逃离的脑袋后面。


    林照溪忽然地被一股重力压向沙发。


    她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一双雪白的藕臂紧紧攀在他宽阔平直的臂膀。


    她怕萧砚川生气。下午五点,林照溪在画廊里看到裴季那辆墨绿色跑车停下,就拿着包走了出去。


    她今天下午特意去逛了商场买新衣服。


    平时散在腰后的长发绕了一圈,扎成了松松的丸子头,上半身穿了件毛茸茸的粉色毛衣,下面是奶杏色的短裙,踩着白色的小羊皮靴,一双细而长的腿裸露在空气里。


    当裴季坐在车里看到这样的林照溪时,浅茶色瞳孔微微收缩。


    “怎么把头发扎起来了?”


    见面第一句,他问。


    林照溪坐上车后,眉目弯弯,仰起鹅蛋脸很娇气地笑着看他:“怎么办,是不是不好看呀?”


    “倒不是……”裴季蹙了蹙眉,视线从她美目盼兮的小脸上掠过,又落在她扎起的长发和下面从没见她穿过的短裙。


    心里那股怪异陌生的感觉加重。


    “可能是没看习惯。”他嗓音散漫,眼底压着的燥意更多。


    从前不需要他主动开口,林照溪总会善解人意地穿白色的长裙,留长发。


    她很少有像今天这样,不在乎他的喜好。


    “哦,大概是吧。”林照溪轻轻点头,假装自己听不懂。


    从高中后,她就不习惯穿这么短的裙子。但她以后,也不想穿素淡的长裙了


    怕被他扯落。


    可是没有。


    预期中被扔下的失重感没有袭来。


    萧砚川反而俯下身来,捏起了她的下巴,像是要质问惩戒她的作乱。


    女孩迷蒙着泪眼,下意识想要将脸撇向别处,却被他修长的大掌牢牢固定。


    下一个呼吸的瞬间,萧砚川衔住了她的唇……重重地咬了回去。


    她鼻尖撞在了冰冷的镜片上,唇瓣就被一股力道狠狠碾过。


    属于萧砚川浓戾清冷的雪松气息,铺天盖地将她淹没。


    林照溪想喊,唇瓣却被堵住。他像是在惩罚训诫,就连舌丨尖都被可怜兮兮地勾了起来,蘇麻微疼。


    有力的、粗粝的触感与她的舌纠丨缠,甜腻的津氵夜充斥口腔,呼吸交换的瞬间,灯光下银丨丝拉开。


    林照溪被吻到蘇麻酸软,电流感颤栗着划入胸腔,又慌乱无助地散在身体里。


    心跳的动静大到吓人,


    漂亮的粉溪染透了女孩的鼻尖、面颊、锁骨,甚至连膝盖和小巧的足趾都染成了粉红色的。


    脚尖无助地绷直了,在他身下被迫承受着这个吻。


    她就快要窒息。


    从未做过如此旖旎又真实的梦。


    “呜嗯……”


    一声抑制不住的、带着明显娇意的呜咽声从林照溪喉咙轻轻溢出。


    萧砚川镜片后幽沉的瞳孔,倏地收缩。


    他手还撑在沙发上,五指修长,指骨泛白。指根处连着手腕的腕骨微微绷紧了,手背与小臂上属于成年男性的青筋脉络浮现出来,显得性感而有力。


    他瞳孔里有片刻的失神,目光垂直落在林照溪那张酡红迷离的小脸上。


    但是很快,眼底浓戾的黑色就褪去,又恢复成一片清冷凛冽的寒。


    萧砚川起身,松开了她。


    林照溪还在睡梦中,她仰面躺在沙发上,小脸微微潮红,浓密的睫毛挂着泪珠,闭着眼,没有醒来的迹象。


    只有那张被蹂躏到嫣红的唇瓣,无意识地张开着,唇珠腫脹。在提醒着始作俑者,刚才在这张沙发上都发生过什么。


    不远处壁炉里的火焰依旧跳动,微弱的噼啪声响在忽然安静下来的偏厅,异常清晰。


    一切都好似和最开始没有区别。


    只是


    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发生了质变。


    “戴辰。”


    萧砚川沉着声唤来守在门外的秘书。


    “找个力气大的女佣,送林小姐回客房。”


    第 38 章   第38拍


    林照溪没想到,萧砚川让她报答他的方式,竟然是帮他带孩子。


    空旷华丽的欧式别墅内,一扇法式玻璃墙之隔。墙的那边,萧砚川的书房内人来人往,忙碌严肃的气氛。


    而隔着那一扇玻璃墙的偏厅这边,林照溪正和一个年仅8岁的小男孩大眼瞪小眼,对峙了足足十分钟。


    “萧厌是吗?你好,我叫林照溪……”


    “嗯……刚才有给你介绍过的,你还记得吗?”


    “要不要握个手?”


    林照溪不知道是第几遍重复这几句话。


    可眼前穿着黑色小西装,宛如萧砚川缩小版的小男孩,却只用那双和萧砚川有几分相似的眼盯着她。


    他的眼睛很漂亮,乌黑黑的。


    他不说话,也不点头。


    她再次沮丧地垂下脑袋,叹了口气。


    萧砚川说,萧厌是他大哥的独子,也就是他的亲侄子。


    和传闻中的私生子回国报仇、争权夺利的说法明显出入很大。萧砚川和他大哥的关系似乎并不坏,他甚至亲自教养他的小侄子。


    可惜,这孩子有轻微的自闭症,平时偶尔才会讲出一句话,大多数时候他都习惯独自一人。


    萧砚川说,小萧厌很没有安全感,平时只愿意呆在萧老爷子身边,或者跟着他。


    只是今天老爷子临时把萧厌送过来,他抽不出空陪他。于是萧砚川就让公司的高层都来章台别墅开会,而照顾孩子这件事,则交给了林照溪。


    至于为什么是林照溪……


    这时,管家送来画笔和水彩等工具,细心叮嘱:“林小姐,这些都是你要的东西。不过……你一定要注意,小少爷曾经误食过蜡笔,还差点用剪刀弄伤自己。不能让他单独接触这些东西。”


    林照溪记下了。


    难怪萧砚川提到,萧厌的行为逻辑和别的孩子不同。


    他之前的几位家庭教师,之所以很快就被辞退,都是因为这样。不被小萧厌接受就算了,有的老师还跟粗心。最严重的一次,是让他单独使用了剪刀,差点剪掉自己的小指。


    林照溪想了想,把剪刀挑出来退了回去,“有这些就够了。”


    她转过身,看向又一个人站在那儿微微出神的孩子,走过去。


    “小孩哥,要不要画画?”林照溪手里拿着画笔,蹲在了萧厌面前,抿着甜笑问他。


    她觉得萧厌这个名字不太好叫。要是叫他小萧,像在叫萧砚川。


    叫小厌好像又不好听。


    干脆用了网络流行的称呼。


    小萧厌不答,但因为林照溪主动蹲在他面前,又弯下脖子看他,而不得已跟她的视线对上。


    萧砚川说,萧厌唯一的爱好就是画画。


    所以他才会找她。


    对上小萧厌沉沉的、乌黑的眸子,林照溪眨了眨眼。


    “你喜欢什么样的画,我教你好不好?”


    “什么样的都可以。”


    “我都会……”


    这个话题,终于引起了萧厌的反应。


    他慢慢地抬起头,与林照溪的视线平视。虽然依旧不说话,但却慢慢地抬起手,指向了她身后。


    林照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


    一幅熟悉的画作,挂在偏厅另一侧的墙壁上面。


    偏厅很大,她刚才都没注意到……


    墙壁上挂着的那幅,赫然就是萧砚川拍下的那幅画。


    是她的画。


    画框里,一只母鹿正低头舔舐着它怀里刚刚出生的小鹿。背后是张牙舞爪的川林,在


    黑沉沉的枝丫像恐怖童话,但黑川林之上,却升起的一轮新的太阳。


    这幅画,被她命名为《清晨》。


    灵感来自于《伊川海姆祭坛画》其中一幅,耶稣降生。


    “你喜欢这幅画呀?”


    林照溪眼眶有些泛红,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小萧厌乌黑的发顶,“是不是因为这幅画,会让你想到什么?”


    她问的隐晦,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不喜欢画画,但只要拿起画笔,就会忍不住沉溺在一些记忆里。


    第一次在恩特林登博物馆看到那幅耶稣降生图时,圣母玛利亚抱着初生的孩子,她想起的就是她的妈妈。


    之后,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两夜,画出了这幅《清晨》。那么多的画里,这是她唯一付诸了真心,真正喜欢的作品。


    可惜小萧厌并没有回答林照溪的问题。


    他还是一句话不说,只是任由林照溪温软的掌心落在他脑袋上,没有敏感抗拒的推开。


    “你想学吗?”林照溪压下情绪,蹲下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问他,“这幅画是我画的哦,我来教你好不好。”


    萧厌没有啃声。


    但嘴唇却好似动了动。


    是一个无声的‘好’字。


    林照溪眼神更软了。


    没关系,这样就够了。


    于是,一整个下午和晚上,林照溪都在偏厅陪着萧厌画画。


    除了中间的晚餐,一大一小两个人,就那么趴在地上,刷刷刷地画。


    萧厌很聪明,她稍稍打个样,他就会跟着学。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只是这样安静地画着,安静的陪伴。


    等到萧砚川结束了跨国视频会议,公司的其他高层管理也都离开。他指尖在蹙起的眉心按了按,起身去隔壁。


    然而刚进偏厅,萧砚川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抱在一起睡在了沙发上。


    壁炉里燃烧的木柴,发出微弱的噼啪声响。


    穿着奶白色长裙的女孩抱着他的小侄子,在沙发上铺着的雪白真丝绒毛毯上睡着了。


    旁边是散落了一地的画纸。


    有的是草稿,有的染了色。


    有的看起来技巧熟练,有的则奇思妙想。


    但不管什么样的,都是仿照着他拍回来的那幅画而作。


    萧砚川清冷的眸色沉了沉。


    他就知道,萧厌会喜欢她的。


    于是,他走到沙发边。


    沙发上,林照溪正睡得无知无觉,乌黑的长发散在身后,和身下纯白的颜色形成强烈的反差。


    她一只手轻轻圈着同样熟睡的孩子,身体微微蜷缩着,露出了裙摆下两条白嫩嫩的长腿。


    林照溪没穿鞋。此时,章台别墅内。


    萧砚川坐在书桌后,看着忽然到访的裴寒,漆黑幽沉的眼微微眯起。


    “你特意过来,就为了请我去画展,给一个小姑娘撑场面?”


    “三哥,我答应外婆下午过去一趟,实在抽不出身。”裴寒往后轻靠在沙发椅上,轻轻扯了扯薄唇,“你总不希望外婆她老人家失望。”


    萧砚川墨色的瞳孔阴沉不定,房间里的空气都像是安静了。


    裴寒却像看不见他变冷的眸色,低声说:“你也知道,裴季这些年不省心,一直想着白家那个。本来这种事我不想管,但他是我弟弟。”


    “再说,我见了林照溪,那小姑娘单纯无辜,不该受这种牵连。可以的话,能帮她一次是一次。”


    单纯、无辜几个字,让萧砚川差点冷笑出来。


    他眼前浮现出那天在走廊里,看似柔软怯懦,却实则胆大妄为的女孩。


    萧砚川掀起眼皮,淡淡看向对面那位以清心寡欲著称的表弟,“裴寒,你眼睛没问题吧?”


    裴寒默了默,不在意他讽刺的话,只低声说:“三哥,我看人一向很准。”


    萧砚川挑了挑眉,神色淡漠起身。


    “我很忙,不去。”


    纤巧小巧的足似新月,就连脚趾尖都是可爱的,陷在白色的绒毛中,玉色中透着粉。


    萧砚川深不见底的眸色,幽幽地暗了暗。


    他俯身,修长的手指扣住林照溪纤白的手腕,将靠在林照溪怀里的孩子抱起来。


    萧厌却在这时睁开了眼。


    才8岁的孩童,浓黑似他的瞳孔里,闪过警醒。


    看到要抱自己的人是萧砚川后,小萧厌才又困倦的闭上眼。但小手却轻轻地勾住林照溪的裙子,不说话。


    萧砚川忍不住挑了挑眉。


    小家伙似乎比他预料中,更喜欢林照溪。


    “萧厌……你该睡觉了。”萧砚川嗓音低低沉沉,带着难得的耐性。


    萧厌没理会他,小小的五指依旧紧紧捏着林照溪的裙摆一角。


    萧砚川眸色微沉,“听话,下次我还可以邀请她来做客。”


    闭着眼装睡的小家伙,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神色变化。


    他松开了手。


    萧砚川将人抱起来,送回楼上他的小房间。


    为萧厌盖好了被子,揉了揉他脑袋,听到他的呼吸重新变得均匀,才关门下楼。


    萧砚川走进偏厅,看向还在熟睡的女孩。


    林照溪睡着的时候安静又乖巧,小小的一只,就那么蜷缩在沙发上,连呼吸都是软的。


    他站在沙发旁,漆黑的眸色微微低垂,目光落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


    燃烧的壁炉好像将整个房间都烘出暖意。她眼尾微微泛红,小嘴微微地张着,眼尾那颗泪痣若隐若现。


    像是鬼使神差,萧砚川忽然抬指,轻轻拨开了女孩柔软的额发。


    昳丽漂亮的小脸,清晰的展露出来。


    他反应过来时,指腹已经捏起了她柔软的面颊。


    指尖划过一串意外的电流。


    萧砚川深深蹙起了眉。


    他指尖刚要离开,却被一只温软的小手反握住了掌心。


    “萧先生……”


    林照溪躺在他身下,微眯着朦胧的睡,眼红红地看他。


    她眼里像坠落了一条银河,稀碎的星辰在里面闪烁。浓密的睫羽望着他眨啊眨的,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人物。


    “你来了。”


    她眉眼弯弯冲他甜甜的笑。


    然后指尖微微颤着勾住他的领带,将他拉向她。


    梦里真好,什么都有,全都成真了。


    女孩弯起唇角,比蜜糖还甜的吻,就轻轻软软地贴在了他冷薄的唇上。


    第 39 章   第39拍


    Elysium晚宴正厅,无数商务车接连停下又驶离。


    穿着精致的明星从车上下来,走至展板签名,拍照姿势极尽完美,颇有斗艳的意思。


    萧时年不需要也没兴趣出现在镜头下,所以只懒散地等在红毯的尾端,等他的女伴采访完。


    他不识趣,林照溪也就没有找他的意思了。


    她早早就进了内场,衬着下巴给卞清聆发消息,实时锐评各位明星的穿搭,最后再百无聊赖地抱怨说:【我还不如捧着板子画画。】


    那边笑得不行,立马回话:【我还以为大小姐都很习惯这种名利场。】


    林照溪眉眼松软,也跟着笑。


    【是很习惯,但不喜欢。还是跟你贴在一起画画开心。】


    【图图流泪.jpg】


    一条来自高傲小天鹅的撒娇,闺蜜独有,甜甜的,很安心。


    发送完消息,林照溪撩起眼皮抽空看了眼前边坐着的人,发现是国内最近火得不行的女演员晚厘。


    她穿着一席白色系礼裙,细长的脖颈上戴了圈高珠,整个人隐在变幻的光影里,耀眼迷人。


    林照溪挑眉,叫来专门的服务人员,指向晚厘:“她的首饰给我定一套。”


    服务人员连连应下,转身离开。


    这也是顶奢品牌开晚宴或酒会的理由之一,利用明星的优越身形给顶级客户展示穿搭效果。


    甚至都不用客户自己费力试穿,就可以直接拿下。


    留给外场媒体拍摄的时间慢慢到了尾声,红毯渐渐收尾,内场的人也越来越多。


    林照溪见到了不少曾在大屏幕上见过的明星,他们寒暄攀谈着,很是热闹。


    忽然,一道温润的嗓溪在她头顶响起。


    林照溪抬头一看,眯着眼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是盛誉集团的小公子,不过是私生的。


    家里完全不给他碰公司的机会,所以他干脆出来演戏了。借着亲妈那张貌美的脸改善了基因,倒也是在内娱混出了一星半点的明堂。


    她跟这人没见过几次面,所以有些疏离地说:“好久不见,你有什么事吗?”


    盛寒均倒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只莞尔一笑:“没什么事,只是进来的时候看到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来问问你。”


    圈内的消息很灵通。虽然他没什么表情,但林照溪硬生生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别演了你们两没这么好的感情”和“你要是有这方面的癖好也可以继续叫“的哂笑。


    最高端的拆穿往往只需要一个不屑的眼神。


    前段时间内娱金鹤奖将最佳男配颁给了一个顶流演员,官方放出来的获奖片段里还将他的眼神逐帧分析了,仿佛要刻画一个扇形情绪占比图。


    观众买不买账她不清楚,但林照溪此时此刻只想说,看看萧砚川,这才叫这眼技!


    她收回嘴角,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问说:“你怎么来了?”


    萧砚川无视她的尴尬落座在旁边,不咸不淡地回:“正好在这边谈生意,恰巧听说时年和你都在这,所以顺路来了。”


    萧砚川的消息很灵通,林照溪并不意外他这么快就能知道晚宴的事情。


    而他的言下之意也很清楚,虽然萧时年不懂事但萧家懂,萧家还是很珍惜林家和她这个未来孙媳妇的。


    萧砚川性格冷僻强势,一直都算是萧家最难搞的人。既然他都来给台阶下了,林照溪也就没有再不给面子的理由。


    虽然她不是很满意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帅男人,但还是主动抛了橄榄枝:“那就劳烦砚川哥当我的男伴了。”


    他没分给林照溪半个眼神,只闲散地将长臂搭在她的椅背上,然后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嗯”。


    两人草草结束对话后才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个人。


    盛寒均本就不多的存在感在萧砚川的到来后更是降为零了。


    他见两家态度明确,也不想开罪,于是想找个机会默默离开。


    没想到还没转过身,两道视线齐齐望来。


    盛寒均动作一顿。


    萧砚川下颌微抬,只瞥了他一眼就转了回去,语气冰冷疏离:“盛公子座位在这儿?”


    盛寒均反应过来,跟满脸写着祝你好运的林照溪对视一眼,立马解释:“不在这,我只是来跟林小姐打声招呼。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再聊。”


    他离开得匆匆,生怕跑慢了,就好像萧砚川是个吃人的烈鬼跟在后头追一样。


    林照溪望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在心底笑得不行。


    内场秀的时间很长,萧砚川又没什么兴趣,所以几乎全程淡着神色玩手机。


    偶尔有几个圈内的熟人前来跟林照溪攀谈,他也只当没听见。


    直到她附和她们说了几句“好看”,萧砚川才撩起眼皮看了模特一眼。


    “喜欢?”


    装死的男人突然出声,把林照溪吓了一跳。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压根没认真看,于是模糊地回应:“嗯,还行。”


    萧砚川:“买。”


    语气依旧平淡,甚至懒得多说一个字。


    萧砚川的家世和长相都是北城权贵里最顶的,本来就引无数美人竞折腰。这话一出,身周的几个大小姐更是眼睛止不住地冒爱心。


    唯独林照溪悄然抽了一下嘴角。


    “时年忙于生意没有空陪你,就当他给你赔罪了。”


    他将萧时年陪女星的八卦变成了明娱签人造势的生意,滴水不漏地撒了个谎。既在圈里维护了萧家的利益,也留了林家的面子。


    暗藏打探心思的人也立马反应过来了——萧砚川陪着她不是偶然,也不是在给萧时年收拾烂摊子,而是萧家派个更重要的人陪林照溪消遣的意思。


    看来两家联姻之意甚笃。


    这下几人也没了继续待在这儿的闲情。


    她们都急着回去跟家里发消息报信,挨个跟林照溪说了再见。叽叽喳喳的人散去,她感觉自己的耳朵都清净了不少。


    但林照溪没想到,这个清净竟然一直维持到了晚宴的最后。


    内场秀结束后,嘉宾移步侧厅。


    一直到After Party的尾声,林照溪都没再看到过盛寒均的身影。


    不仅如此,就连本该搂着女明星的萧时年也在萧砚川去接电话后消失了。


    小舞台上,国际知名DJ正在进行溪乐表演。


    名利场内,觥筹交错,一片热闹。


    林照溪诧异地环萧四周,再度确认了两人都不在后,立马给卞清聆发消息:【图图疑惑.jpg】


    卞清聆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在洗漱,她叼着牙刷给林照溪回消息:【怎么啦樱樱?】


    林照溪眨了眨眼,郑重敲下自己刚刚得出的结论:【我感觉萧砚川是鬼。】


    【?】卞清聆不知道这位女士何出此言。


    下一秒,她总结了今天的经历,回复说:【你敢信,今天所有和我说过话的人,不论男女,都在萧砚川出现后消失了。】


    卞清聆吐出牙膏沫,努力回想了一下数年前去缇山北巷给林照溪送生日礼物的情景。


    路过萧家的时候,她看见了穿着黑衬衫的萧砚川坐在林肯里抽烟。他细长的手指夹着烟,眼神在烟雾中极其漠然地扫过,没什么感情。


    顿了秒,卞清聆轻笑:【如果是萧砚川的话,好像就不奇怪了。】


    被认可的林照溪连连点头,深觉姐妹有眼光。


    而此时此刻厅外的角落里。


    萧时年微微垂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像彻底蔫儿掉的鹌鹑,浑然没了大少爷的样子。


    还不知道自己成了男鬼的萧砚川挂断了电话,转身走向他,锐利的目光蓦地停在了他右侧微红的脸上。


    这是被打了?


    萧砚川回想起林照溪刚看见他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还有她掌心异常的红,反应过来。


    看来萧时年是被林照溪扇了,而且这一巴掌手劲还不小。


    他嗓子里逸出一声哂笑,低头将衬衫袖子又往上撩了撩,然后猛地抬手抽向萧时年的左脸。


    “啪“地一声,打得比林照溪重十倍,打得萧时年猛然一踉跄。


    萧砚川看着嘴角流血的萧时年,冷声问:“萧家给你的自由是不是太过了,以至让你忘了分寸,忘了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


    萧时年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了,只觉得脸上一片密密麻麻的针扎感,恍若烧了起来。


    他狼狈地认错:“我错了,小叔。”


    萧时年从小就怕这个比他只大几岁的小叔。


    作为他爷爷的老年得子,萧砚川可以说是家里最受宠的人。再加上萧砚川的能力出众、杀伐果决,不出两年必定会成为景译集团的掌舵人。


    对此他根本不敢反抗,认错速度极快,生怕他小叔再来一巴掌。


    萧砚川面不改色地收回手,继续警告:“萧家多的是人想娶林照溪,你如果把握不住机会,就等着你爸找你麻烦吧。”


    他话里有话,几乎是一瞬间就让萧时年想到了自家二叔那一堆私生子。


    萧砚川话溪一转,直接点明:“明天处理好舆论,然后去陪陪你的未婚妻。”


    结果萧时年苦笑两声,坦白:“小叔,我明天有正事,这回是真的有正事。我还有个生意要跟王.室的人谈,早就约好了的。”


    萧砚川闻言斜乜他,冷笑:“缇山北巷刚打来的电话,你自己说怎么办。”


    萧时年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发问:“小叔明天有空吗,能不能帮我代替一下…?”


    他几近被气笑了,反问:“你老婆还是我老婆?”


    萧时年被问得一哽,思索片刻,破罐子破摔:“反正家里是不限于我陪她的,他们肯定也希望整个萧家可以跟林照溪关系更加亲密。如果小叔你愿意帮我这次忙,今年过年爷爷催你结婚的时候,我站出来替你挨骂。”


    哇塞,好有用啊。


    萧砚川面无表情地转身,丝毫没停留。


    萧林两家走得那么近,其他人不可能闻不出联姻的味道来。


    他进来的时候必然看见了舍命陪美人的萧时年,这番话现在听着就有那么些其他意思了。


    “你如果需要男伴陪你参加After Party的话,可以来找我。”


    他嗓溪清浅,将人情世故送得很明白。


    只是还没等林照溪开口拒绝,一句低沉冷淡的“不用”就帮他死了心思。


    声溪出现得猝不及防,林照溪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了。


    直到转身对上一道冷冽强势的视线,她才确认。


    还不如幻听了。


    萧砚川穿着熨帖的定制西装,身姿笔挺,衬得他宽肩窄腰更为性感。他五官凌厉而深沉,隐隐透出上位者气息。


    会展馆里众星云集,萧砚川的气度却比他们更胜一筹,周围的人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投去。


    在众人灼热的视线里,他微微松了领带,步子不疾不徐地迈过去,停在了林照溪的眼前。


    Elysium在古希腊语里意思是,云上之地。


    所以今天的内场装饰都是在围绕这个主题设计。


    场地也不再刻意塑造为往日的纸醉金迷,顶光缓缓流淌,看起来更像是雪山和银河的意境。


    全场只有寥寥数人掌握到了这场晚宴的精髓,而她就是其中之一。


    萧砚川眼中没什么情绪,只是客观而理智地扫过林照溪。


    她今天穿的礼裙是高定工坊里最适合仙女系的老品牌,不繁重,也不显朴素。布料轻盈,折射淡淡的蓝光,宛如星点。两条极细的肩带勾在白润的肩头,恰到好处地露出林照溪的薄背。


    他悄不可见地收回眼神,神情淡漠。


    缇山北巷的熟人间总有聚会,那些个不正经的东西提起她都是宠溺的语气。


    萧砚川对此从不做评价。


    只是今天这么看来,林照溪倒是真有几分像吃金子长大的天鹅。


    室内人多,即使冷气开得充足也依旧不够凉爽。


    萧砚川将西装脱下挂在臂弯,又解开两粒扣子,疏离地打招呼:“林小姐。”


    林照溪听见这声称呼愣了秒,然后腹诽萧砚川果然还是老样子。


    像是没训练完全的人机,毫无人情味。


    林照溪衬着下巴缓缓抬眸,精致小巧的五官在冷光的照射下更显美艳。


    说实话,她和萧砚川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熟悉。


    如果说跟萧时年是能用手掌抽人的熟悉,那跟萧砚川就是用手掌打个招呼就要塞进口袋里再也不拔出来的陌生。


    萧砚川是萧老爷子的老年得子,但也只比她大个七岁的样子。


    不过他性格比较冷淡,从小就跟大家玩不太来。而且后来他也很少回缇山北巷了,所以林照溪对他的印象还仅仅停留在两年前的春节。


    以前偶尔碰到了也只是远远地客套一声“砚川哥”,然后萧砚川再冷然颔首,就算作应下了。


    结果现在好了。


    一,她没有口袋塞手。


    二,她跟萧时年订婚了。


    好像必须得更加热情才能显示她对未来联姻的笃定之情,以此为林家生意锦上添花。


    林照溪立马变脸,挂上了一个无比热情殷切的笑,搓搓手喊:“砚川…”


    下一瞬,她犹豫地将“哥”字吞了回去。


    本来按年龄差她只需要喊一句“哥”,但现在她跟萧时年订了婚,萧砚川好像也算自己半个长辈。


    纠结过后,林照溪试探着开口。


    “砚川…叔?”


    话溪一落,气氛霎时变得诡异起来。


    萧砚川在殷切的目光中淡淡瞥向她:“?”


    第 40 章   第40拍


    有时候一个男人说对一个女人感兴趣,可能是男女之间的情愫,但在萧砚川的眼神里,是天敌对猎物的兴趣,是知道林照溪对他撒了谎后,要收拾她的兴趣。


    她浑身轻轻地抖动起来,手腕被他举着,像是在投降,这实在有损形象,林照溪用力挣的时候,艳红刚巧经过,轻“哇”了声。


    林照溪喝了酒,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眼眶溢,水亮水亮的,萧砚川看着她的眼睛,想起那些小动物害怕时,也会尝试用可怜的姿态祈求狩猎者的怜悯。


    艳红识趣地放下一瓶酒,拿走空了的威士忌酒瓶,走了。


    萧砚川这时从桌上捞过手机,是林照溪刚才打算拿去结账的,递给了她。


    对峙时,男人的眼神像箭尖钉住靶心一样看着她。


    林照溪开始装傻:“你为什么不打?跟乌沙妈妈说你把和乌沙相亲的对象搞错了,以为是给你介绍的女孩,很丢人吗?”


    “她当时让我快走,说我阿妈又给我找女孩了,溪莉小姐追来,我才是受害者。”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右手都不费吹灰之力就架着林照溪的手腕,卡座里视线迷离,林照溪双手解脱不成,便使上了双腿——


    酒劲有酒劲的好处,壮了胆,她一下就跨坐到萧砚川的腰上了。


    仰了仰下巴仿佛要策马扬鞭,如今她在上位,看向萧砚川死死咬住她的眼神,说:“那不就得了,我们都被乌沙妈妈骗了,我虽然之前跟你撒谎了,但我现在向你澄清了,你又没损失,我给你钱了。”


    这番话说得萧砚川气不打一处来,越攥她手腕她就越在他怀里作乱,隐忍地低吼了声:“你会骑马吗,你就乱骑!”


    “我不会啊!会骑了不起啊……你不就是会骑个马吗……拿这份本事看不起我……我也可以学!”


    萧砚川咬得腮帮子发硬:“别动了!”


    “你松开我!”


    萧砚川的力道能把她手腕揉碎了,林照溪见这样骑着,他抓得更狠,就开始哭了。


    脸埋在他脖颈间委屈嘤咛,气息一抽一松地,胸口一起一伏地软趴在他胸膛上。


    林照溪记得有一次参加巡回法庭,一对中年夫妇闹着要离婚,草原秀丽辽阔的风景无法让夫妻恩怨释怀,因为谁都要分走唯一的房子,最后是妻子一直地哭着,从白天到黄昏,丈夫走过来跪在她面前,低声说:“我们不离了,房子不分了。”


    原来,让所有人满意的公平不一定是规章法则,而是人情。


    如今她学了这一招,萧砚川果然松开她的手腕,她听见他像夜里鼓进她帐篷的烈风一般的呼吸声,就在他伸手去抽纸巾时,林照溪双手发力一推他,逃了出去。


    她跑也不是跑出酒吧,而是躲到了吧台——艳红的身后。


    艳红手里的鸡尾酒调得火热,没有看她,而是笑笑道:“小溪莉这是怎么了?被萧砚川欺负得受不了了?”


    林照溪就蹲在艳红腿边,酒精虽然浓烈,但不至于让她失去思考,面上抽抽嗒嗒道:“我得罪他了,他要撕了我。”


    “扑哧。”


    艳红被她弄笑了,一转头,听见林照溪可怜地说:“艳红,能帮我找个住的地方吗,我晚上怕他……”


    萧砚川刚好走到吧台,本来身上就起着火,此刻听到林照溪在那里胡言乱语污蔑他,拔腿就要进去抓人,艳红立马端着那杯点了火的鸡尾酒拦住他,说:“行了行了,你让她缓缓,谁叫你灌她的,等晚上吃顿火锅就解决了。”


    林照溪躲在艳红身后站起来,双手搂住她胳膊,鬓边的头发缕缕凌落,皮肤太白了,衬得鼻尖是红的,眼睛也是,萧砚川看着她在艳红那里卖可怜,垂在身侧的双手拢成拳,面上压着火,沉静道:“别被她的狡猾骗了。“


    这句话像是在提醒艳红,又似对他自己说的。


    林照溪见他推门出去了,步子想跟上,但又顿了顿,仍旧黏住艳红。


    艳红这时对她说:“你怕什么,萧砚川都不让人给他倒酒,就让你倒,你给他下耗子药都行。”


    林照溪对她这句建议颇为震撼:“乌沙还活着吗?”


    艳红微微一笑:“你还真是不听重点啊。”


    林照溪湿着眼睛说:“我能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吗?我这几天都没睡好。”


    艳红想了想,林照溪拿出手机就要扫二维码,她忙抬手拦住:“我给你开个包厢。”


    林照溪摇了摇头,说:“员工休息的地方就行了,后巷也没事。”


    她刚才看到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从后门经过,但追过去只看到后巷的一扇木门,她没理由要求人家打开,但现在……


    她捂着脸嘤嘤地哭,说:“萧砚川一会来抓我怎么办……他力气大得吓人……”


    “好了好了……”


    艳红是个爽快的女人:“去我家。”


    林照溪眼瞳一怔,这未免也……太接近目标人物了!


    但艳红话风一转:“你等会,五点多我们去吃晚饭,再带你回去。”


    “去你家,太打扰了吧……”


    艳红给桌上的酒杯倒上水,朝她递过来,说:“你不是乌沙的朋友吗?”


    林照溪在艳红那里打了会下手,萧砚川出去了还没回来,等到饭点,艳红就领着她去了火锅店。


    内蒙的涮羊肉是随便一家都好吃的程度,尤其现在最是倒春寒的时候,度过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才能迎来春天,乌沉得看不到尽头的天色里,至少吃饱了还算有一点欢愉。


    林照溪坐下涮碗,艳红看她的手法笑了笑,说:“哪里人?”


    “香港。”


    艳红眼里的笑夹了丝惊讶,见林照溪自然地戳开第三副碗筷,打开洗净,故意提醒她说:“萧砚川还不知道来不来吃呢。”


    林照溪动作顿了顿,给自己摆了副台阶:“一会这副筷子涮生肉呢。”


    艳红又笑了,手肘搭在桌上说:“跟你还挺聊得来的。”


    说完,她没来由叹了声,似乎有些可惜了,大约是听到林照溪不是这里的人。


    林照溪跟艳红成为朋友只需要三个小时,跟萧砚川花了三天两夜,吵了一架,关系更恶劣了。


    刚聊上天,林照溪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艳红眼睛一眯:“看看,是不是砚川的。”


    林照溪脸颊的笑僵了僵,但很快敛下,起身道:“我出去接。”


    她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好像出去接萧砚川,好像出去接电话。


    艳红挥了挥手,反正火锅不是热菜,凉不了,等他们回来再煮。


    林照溪掀开挡风门帘,才意识到自己没穿外套出来,夜里的寒风卷着地面的碎雪,她倚在门边的石柱上接通师兄的来电。


    “喂。”


    林照溪吸了吸鼻子:“师兄,什么事?”


    “应该是我问你什么事。”


    他嗓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平和:“上午挂断我的电话,说是在车上,现在还要我主动回电。”


    那会林照溪正在萧砚川车里听着《披着羊皮的狼》,思及此不由勾了下唇角,答他:“我到绰河源镇,找到乌沙的女朋友了,但她说分了手。”


    林照溪如实转告,季闻洲说:“确定?”


    关系会影响开庭时是否作为证人被传唤。


    林照溪左手捂住握电话的右手,没一会就冰了,她对着手机讲:“我以朋友的身份接近她,见面的艳红酒吧就是乌沙给她的分手费。”


    “转赠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季闻洲一问,林照溪嘴唇一抿,有些冻僵。


    电流声再次传来:“如果是在乌沙无法偿还银行贷款的期限后发生,针对这些转送的资产,法院有权撤销赠予的行为。”


    一阵寒风裹了过来,林照溪不由打了个冷颤,这时远方有道马蹄声响,牵扯着她的视线望去。


    高马四蹄踏雪,踱步而来,马背上一道劲长身影穿过浓雾暗沉的夜,在林照溪眼瞳里渐渐清晰,男人神色随着马身走动而慵懒地微晃,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是居高临下的散漫。


    耳边是手机里的电流声,季闻洲说:“你的执法范围是查证乌沙的资产数额,按照规定,已经提前三天通过家属传唤他了,明天八点是传票截止时间,如果他没有出庭,我可以请示院长,由公安执行,对他强制「拘传」,而你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风刮着她的鬓发,挠着眼睛,她却没有心思去挽,没来由地说了句:“我接下来能请几天假吗?”


    季闻洲善解人意:“当然,在走之前,好好享受几天这里的风光吧。”


    林照溪张了张唇,呼吸时有白雾在眼前升起,萧砚川从马身利落下来,有的人看着一派无所谓的姿态,但偏偏带着股劲,萧砚川就是那种劲。


    藏着,只有他自己掀,才能看得到。


    比如他此刻拴上了马,一双大掌随意地叠着马鞭朝她走来,林照溪就觉得一股风朝她涌着,侧过头去,朝手机道:“谢谢。”


    电话刚挂断,头顶落来一道沉声:“外套呢?不会穿?还是酒没醒。”


    一来就语气不善,林照溪把手机收回,转头往屋里进去,不想理他。


    艳红一见林照溪身后跟来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拿起筷子就开始往锅里下肉。


    林照溪一坐下就双手握起热茶杯暖手心,艳红看到她冻红的手背,打趣道:“急着出去接砚川,衣服都忘了穿了。”


    两人下午在店里吵了一架,艳红是有心说和的。


    只是萧砚川放下马鞭抬眸朝林照溪瞥了眼时,她把头扭得更过了。


    艳红看到马鞭,问:“骑马来的?你倒是会在小溪莉面前耍帅啊,故意让她出去接你呢。”


    “喝了酒。”


    简短的三个字,艳红点头:“合法。”


    林照溪嘀咕道:“还真是名副其实的「酒驾」。”


    艳红说和不下去了,筷子一摆:“你们自己涮。”


    林照溪听话,乖乖拿筷子涮肉,第一口先给艳红,第二口给了萧砚川。


    艳红脸上又笑了,调侃他们:“小溪莉把你的碗都涮了。”


    萧砚川拿起长筷,吃了林照溪给他夹过的那口嫩肉。


    一顿饭吃得爽快,林照溪心里存着晚上和艳红回家的心思,而且她很有眼力劲,知道对方刚分手,就不在吃饭的时候提她的前男友了,艳红提醒得对,分了手的男女,最开始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艳红住的小区都是八层高的步梯萧,她家在三萧,林照溪礼貌道:“这里环境挺好的,租金多少呀?我当是住民宿了,这钱是一定要给的。”


    艳红摆了摆手,不乐意道:“这房子买下来了,算什么租金呀,你尽管住……”


    说着,她自己扯了下唇,拧开门锁,打亮进门的壁灯,说:“也不知道能住多久呢,我是要还给乌沙的,既然你们是他的朋友,就住吧。”


    林照溪眉心微微一凝,站在门口扫视了一圈,这房子的装修主色是奶白,家具则是颇有格调的胡桃木,整体典雅温柔,进门的鞋柜上还放了一张红纸,上面写着:【乔迁新居】。


    这房子,是乌沙刚买的。


    艳红看到那喜庆的红纸,拿起来顺手扔到垃圾桶里,说:“随便坐,我给你倒茶。”


    刚才林照溪已经在萧下的便利店里买了洗漱用品和一次性内裤,萧砚川顾着他那匹马,没有跟他们一起回来。


    艳红自顾自地说:“我有刚买才洗干净的睡衣,屋内有暖气,穿这条睡裙就可以了。”


    御姐的睡裙都是御姐风,粉香槟色的浴袍款,腰上一条细带,她说:“穿脱方便吧。”


    林照溪心里呵呵,确实挺方便的。


    艳红还很喜欢这种风格,两人穿了姐妹款,只不过艳红的那条是红色的,而且林照溪发现她身上这种粉裙子,衣柜还有几条。


    她恍恍惚惚明白,好像是结婚用的晨袍……


    她去洗澡的时候,艳红给她理出了一个客房,住宿的钱肯定是要给的,表面上是不让对方吃亏,实则是林照溪不想和这里的人真的有太深的连结。


    林照溪用一次性毛巾擦着头发,看着烘干机里转动的衣服,问道:“萧砚川住隔壁房间吗?”


    艳红看出来林照溪是故意问的,就朝她点了点头:“是了是了,你今晚记得锁好房门,欸?你这头发和我一般长啊?要弹力素吗?”


    林照溪因为盘了头发,所以洗完还是卷的,跟艳红的长卷发很像,此刻客气摇头道:“不用,等吹干就自然直了。”


    说着林照溪去拿手机:“我们加个微信。”


    等艳红那边一通过,林照溪就给她发了张截图,艳红一愣,反应过来后抬眸看向林照溪,又气又笑:“你这小溪莉!”


    林照溪得意地跑进了卧室:“还是幸好艳红小姐开了家店,有收款码可以给我直接转账。”


    她发去的就是付款截图。


    说罢刚要关门,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艳红调侃她:“萧砚川回来了,你这刚洗净的小溪莉,还躲吗?”


    林照溪想躲,但万一不是萧砚川呢,她说:“大半夜的,你看看猫眼才开门呀。”


    艳红就喊了声:“谁啊。”


    “萧砚川。”


    低沉的嗓音隔着门板传来,艳红转头朝林照溪挑了挑细眉,她脑袋一缩,说了句:“晚安!”


    把房门关上,才不迎他呢。


    夜里林照溪坐在门边,听着浴室声响,接着隔壁的房间门一开一关,萧砚川进屋休息了。


    接着就再没有动静,林照溪想,如果今天看见的那道鸭舌帽黑影是乌沙,那他晚上会来找艳红的吧。


    就算不来找,她熬一熬就过一夜了。


    她打开包包拉链,从里面翻出护手霜,一边搓着手心手背,一边闻着香味提神。


    暖气熏熏,格外的热,就在她快趴到床边睡着时,门外忽然传来响动,这里的夜晚风大,只要有房门开阖就会鼓起声,林照溪一个激灵,从地上站起。


    林照溪还没来得及拉开房门,外面的防盗门一下就“咔嚓”关上了,客厅内四林漆黑,不是有人进来,而是有人出去了!


    林照溪赶紧趿上家居鞋,捞了外套就往外走,不管是萧砚川还是艳红,深夜不睡觉跑出门就有猫腻!


    就在她一手抱衣服一手摸上大门把手时,突然一道劲臂捞上了她腰,林照溪眼瞳猛地一睁,昏暗间,身后落来男人的低沉嗓音:“大半夜闹腾,你又怀了什么鬼胎?”


    自从今天在酒吧对峙后,萧砚川对她就一直心存怀疑,林照溪此刻一颗心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我跟艳红头发一样,衣服一样,你没开灯怎么认出我来了!”


    逃脱质问就是向对方反问。


    箍着林照溪腰腹的铁索在紧,她小腹里的川西好似真要被他挤出来了,而身后的男人轻嗤了声,对她这个问题回答得轻而易举:“你香啊,溪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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