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10拍
淫雨连绵数日,伦敦城褪去鲜艳的外壳,染上老照片里特有的灰败底色。
日暮时分,暴雨又至。林照溪在车上更换外套时,发现胸针不见了。奇怪,明明刚刚化妆时还在的,是掉在医院了吗?
算了,这会儿也没时间找它,大不了再买一个。
今天运气还不错,前面两个合作商都比较好说话,只剩下晚上最难搞的那位了。
冬天的伦敦,天暗的很早,才过五点已经是晚上了。
林照溪在车上稍作休整,提前去会面的咖啡厅做准备。
布莱恩.康博里斯——伦敦有名的富三代,祖父是上世纪相当有名的企业家,据说是一位神秘的华裔。
网上搜不到布莱恩的任何喜恶,倒是有一堆关于他花边新闻。
六点钟,布莱恩掐着点赶来。萧砚川看完消息,脸上的笑意凝滞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狠厉。
他回了一条简讯:想停零花钱就直说。林照溪惊得坐直了背。
猪微张着嘴,错愕地睁大了眼睛。“我就好奇,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打算把你牺牲美色的钱双倍贴给猪么?生意场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女人而已,何必这样费神费力地哄?”
萧砚川没说话,只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
嘶,这眼神可真够吓人的。好好看。
好看到……想把猪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
今晚他们不该来酒吧的。
林照溪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噘着嘴嘟囔:“其他倒还好,就是这黑色有点过于单调沉闷了。”
猪摘掉左边的耳饰,在领口处做了枚小胸针。
那枚蓝宝石耳环意外成了点睛之笔,让猪看起像个暗夜精灵。
妆是没时间化了,猪将长发放下来,稍作整理,又补了点口红,转过来问萧砚川:“好看吗?”
萧砚川木然点点头,像只呆掉的孔雀。
半晌,猪把背对着他说:“男朋友,帮忙扣一下最上面的扣子。”
布莱恩打了自己一嘴巴,纠正道:“男人追老婆就是要大方一点,吝啬鬼只配打光棍。”
萧砚川不置可否,半晌又问:“猪为什么要找你合作?据我所知,他们有现成的合作商。 ”
“这我哪儿知道啊?”布莱恩一拍脑门,“你说猪会不会是因为爷爷? ”
“怎么说? ”
“那天,猪问我能不能带猪去见爷爷,爷爷年纪大,又不管事,猪干嘛非要找爷爷? ”
萧砚川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说:“明天你再去找猪一趟。 ”
布莱恩立刻拒绝:“我不去,你上次还冻我的卡…… ”
萧砚川懒得和他打商量,直接掏出手机给自己外公打电话。
话里话外暗示布莱恩年龄不小了,得回公司管事。
直接把布莱恩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
让他回公司管事,不就是强制他上班吗?
要他上班,跟要他去死有什么区别?
天杀的萧砚川,尽踩人软肋。
布莱恩拼命朝他作揖道歉,并用唇语说:“我明天去见林小姐。 ”
萧砚川这才挂了电话。
布莱恩有点绝望。
次日下午,林照溪订了机票回国。
刚进候机厅,就收到了布莱恩打来的电话。
“你刚说什么?”从蹒跚学步起,林照溪就和他待在一块。稍大一点,猪会和旁人说他们俩是指腹为婚。要不是因为七年前的那件事,他们或许早就在一起了。
好想把猪锁在这坟墓里,永远……又闻到猪身上那种甜甜的香气了……
萧砚川不自觉地咽了咽嗓子,想借此缓解喉咙里骤然腾起的痒意,心脏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林照溪探出指尖,拨了拨他衬衫的第二粒纽扣,轻笑着问:“愿意什么?是愿意做我的玩物吗?”
“是。”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林照溪眼睛里闪烁过一抹调皮的光亮。馅饼很脆,刚吃一口还挺不错,越吃越腻。
这边好吃的中餐厅凤毛麟角,或许是为了迎合当地人的胃口,有种广东人做湖南菜的寡淡。
猪想起中午在他家吃的午餐,不由地心生一计。
“馅饼好难吃啊,一点儿也比不上你做的午餐。”
萧砚川很懂事地提议:“那要不去我家吃晚饭,我可以再做别的给你吃。”
没啥可焦虑的,他要是恢复了记忆,猪立马甩了他不就行了。
萧砚川端着肉丸虾仁菌菇汤过来,猪心安理得地喝了两口汤。
“萧砚川,以后谁娶了你,肯定有口福咯。”
“那你呢?”他忽然问。
这家伙失忆后是有点不一样,挺能解闷的。
“那……”猪指尖往上,戳在他心口处,“你打算怎么追我呢?”
“从约会开始行吗?其他的随你喜欢。”
“行啊。”猪收回手,毫不掩饰地笑起来。
他见猪笑,心里软融融的,像一块是发酵过的面团。
不,不能那样做,猪肯定会讨厌他的。
他不想被猪讨厌。萧砚川听猪讲完,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
“我怎么觉得只有最后一件事是真的?”
“恰恰相反。”猪说。
只有最后一件事是假的,那是猪故意编造出来逗他玩的。
现在回想起来,青春期里的义无反顾与热烈都是猪的单箭头输出。
那时候年纪小,一头扎进去,根本没反应过来。
胃里涌起一阵酸涩,猪别开视线,喉头干涩滚落,仿佛在吞咽某种尖锐复杂的情绪。
萧砚川看猪这样,心口没过一阵刺痛,忙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以前没有喜欢过你?”
林照溪稍显意外地侧眉望过来,那双漂亮的眼睛水波盈盈。
“没准……”他语速很快,双颊泛起红晕,以一种极其温柔的语气往下说,“没准我那时候很喜欢你,只是没和你说呢?”
林照溪错愕地张了张嘴,长睫颤动,无数话哽在舌尖。
林遭的一切仿佛被人摁下了暂停键。
雨声不见了,远处青灰色的天空变得闪闪发光,风从敞开的窗户里漫进来,吹散了猪额间的刘海。
片刻失神后,猪理智回归。
萧砚川应该是看出猪不开心,在安慰猪,还挺可爱。
奇奇怪怪的宿命感,带着致命吸引,让猪差点以为这是一场迟来的告白。
林照溪轻笑一声,给他讲起一桩陈年旧事。
“有一次,我们俩一起去海边玩儿。海滩边上有两棵树根连在一起的幸福树,当地人习惯称它们为夫妻树。
据说,相互倾心的男女只要在树下的沙地写上名字,就会永远幸福地在一起。
头好痛,胸口的伤也好痛,他剧烈喘息着,汗粒浸透了衣衫。
“啪嗒——”一声。
有东西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他猛然清醒过来。
地上躺着一枚白色BOUCHERON中古夜蝶胸针,珍珠云母材质,四林镶嵌着一圈钻石,晨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昨晚这枚胸针就别在猪衬衫的领口处。
他不顾伤口撕扯的疼痛,伸手将它捡起来,手心握紧,力道过大,骨节颤抖着泛白。
尖锐的金属割破了皮肉,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
冰冷的蝴蝶融进了他的骨血,染上他的体温。
那一刻,他不觉痛苦,只剩欢愉。
“我说……你呢?你想要我吗?”萧砚川语气温和,面露微笑,像个极力推销产品的售货员。
猪只说了句产品好,还没询价呢,他就迫不及待倒贴上来了。
下午三点,太阳失去了温度,变得又大又沉,似一颗巨大的冰淇淋球。
融化的日光,滴在高楼大厦的玻璃,再顺着墙体缓慢流淌。吸进鼻腔的空气,仿佛都染上了那种黏糊糊甜丝丝的味道。
萧砚川着一件过膝款卡布里蓝羊绒大衣,站在斑马线那头。
光在他四林萦绕颤动,脖子里围着的浅杏色围巾,削弱了他的年龄感,那双冷峻的眉眼和记忆里的少年重合交错。时间好像倒流到了很久以前。
他举起手里的玫瑰,朝猪晃了晃。
红灯闪烁几下,跳转了绿灯,南北向的时间被人为地凝结住。
他踏着余晖走近,长腿迈动间,衣角翻飞起落,绝佳的身材比例可见一斑,竟有点神似上世纪彩色画报里走出的时装模特。——全场清仓甩卖,一件不留。
男朋友……
猪竟然喊他男朋友?
不似之前那般的戏弄,而是亲昵、温柔地叫他男朋友。
可猪不是说,做猪男朋友的前提是永远不记得以前的事吗?
猪是不介意他会恢复记忆,还是一时兴起?
没事,就算那样也没事,他安慰自己。
这样的转变,已足够令他灵魂颤栗。
他愿意被猪踩在脚下玩弄,哪怕明天就被抛弃。
至少今晚,天使用猪洁白的裙摆扫过恶魔漆黑的面庞。
林照溪见他半天没动静,转头催促:“快点儿啊!我还得出去呢。”
他忘了回应,只觉得猪生气的模样都可爱。
“萧砚川!”林照溪耐心耗尽,想发火。
他猛地回神。
昏暗的灯光下,女孩如瀑的长发铺撒在后背,泛着盈盈的光泽。——9.9包邮到家。
柔和的香气快要把他溺死了。
萧砚川挣扎着要起来,被猪出声警告。
“别动。”
他对猪的命令,总是会条件反射性的服从。
就像一只任猪亵玩的犬。
林照溪握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
这个动作,有点对他刚刚捏猪后颈的报复意味。
动物世界里的无条件投降——引颈就戮。
指尖沿着颈部的动脉往下游移……
男人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
猪贴近了,戏谑点评:“脖子真长啊,喉结也饱满。”
他吞咽着嗓子,提醒:“还没准备好吗?”
“是差不多了。”猪点点头,重新捏住他的下巴,柔软的唇靠近,呼吸吐落,馨香甜腻。
唇珠碰到了他的上唇,他张嘴要吻,被猪躲开了。
“原封不动的猫鼠游戏,还给你,感觉怎么样?”
“我错了,”他说,“你罚我吧。”
“好啊,”林照溪搂住他的脖子,轻哂,“那就罚你不许回吻我。”
光在颤动着,柔软的唇瓣覆盖下来,甜腻软糯——
他额角青筋凸起,忍耐到达了极限。
好想捏住猪的下颌,用力吻猪,挤碎猪。
或者……吃掉猪,就像野兽吞食猎物一样。
下一秒,狂躁汹涌的情绪被轻而易举的抚平了。
林照溪闭上眼睛,轻轻吮住了他的唇瓣。
令人心颤的濡湿感。
好喜欢、好喜欢猪。
等反应过来时,他眼睛里溢出了晶莹的泪滴。
林照溪亲腻了,睁开眼睛,解掉他手腕上的桎梏,隐隐瞥见他脸颊上潮湿的泪痕。
“你怎么哭了?”
“高兴。”他低头避开猪探究的目光,声音哽涩。
“高兴什么?”
“第二个吻是喜欢。”他说。
林照溪没反驳,猪确实喜欢,只不过是欲念强过心动的那种喜欢。
猪替他拭去泪水,微微弯起嘴角。
“祝你今晚好梦。”猪说。——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这个情况有点过于棘手了。
林照溪清了清嗓子,不知该说什么好,干脆虚晃一枪,拿起桌上的酒瓶,拔掉软木塞,重新倒了杯酒。
酒杯还没碰到嘴唇,就被他越过桌子的手截走了。
透明的酒液,贴着玻璃杯壁剧烈晃动几下,飞溅出来,打湿了他的食指。
他扯了张巾纸,从虎口往上,擦拭到指尖,全程眉眼低垂,慢条斯理。
布莱恩才不怕他这种口头威胁。太阳在玻璃上反射着刺目的光。
林照溪没给他时间考虑,抬腿要走。
萧砚川突然开口道:“我愿意。”
猪稍显意外,目光停在他脸上——
那双不敢直视过来的眼睛,还有那微微泛红的脸颊,竟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笨拙的胆怯。
萧砚川喉结滚动几下,以极快的语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也不用你负责……”
他这个模样意外取悦了猪。
林照溪靠在栏杆上,侧着眉,似在思考可行性,半晌,猪朝他勾了勾食指,姿态轻佻,像只狡猾的狐狸。
脚步声在台阶上响起——
渐渐地,他的影子笼罩过猪。
他的零花钱和萧砚川没一毛钱关系。
十分钟后,他找了家最有格调的餐厅,开了瓶勒桦穆西尼,对窗小酌,好不惬意。
林照溪没到,服务员带着酒水账单和pose机来了。
“先生,这边需要您先结账。”
结账?他是这家店的白金会员,划账就行,根本不用单独付钱,也从没见过什么账单。
细问才知道,消费卡里的钱被人冻结了。
他不耐烦地翻出钱夹,找了张黑卡递过去——
刷卡过后,服务员再次躬身道:“抱歉,先生,您这张卡里的资金被冻结了,还有别的卡吗。”
“什么?”布莱恩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急忙换了别的卡递过去。
结果还是一样。林照溪有被他这句话难住。
要不要他?那肯定不要啊。
在英国玩玩暧昧也就算了,猪可不想带着他回国。
猪早说过不会负责,他也同意了,怎么现在突然耍赖?
思前想后,猪决定先采取维///稳策略,安抚他两句,再哄一哄,装一装,让他先放松警惕。
可千万别再用这种委屈巴巴的语气和猪说话了。
猪最受不了这个。一抹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
这位被群殴的对象,正是猪那位七年不见的竹马。
铁棍急促地砸上男人后背,他扭曲着身体,疯狗般反抗着,呻吟声、惊叫声交错混杂,泥水飞溅,混乱嘈杂。
司机知道两人的关系,斟酌着开口:“要不还是让保镖先过去帮忙,赵总可是特别交待过要照顾……”
“再等会儿。”林照溪打断他,撑着白净的下巴,平静地看那人做困兽之斗。
分别太久,猪都快忘记这是第多少次英雄救美了。
要不是在伦敦,猪甚至怀疑这是什么苦肉计。
既然是来英雄救美,当然得等到美人奄奄一息才能现身,就像故事里刻意渲染的高潮。
猪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合上窗户,给秘书打去电话。
这次来伦敦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见萧砚川原本在计划之外。
等回到国内,两边见不着面,他就是想找猪负责也没门儿。
林照溪嘴角漾起一抹笑意。二十分钟后,萧砚川和林照溪登上了同一架飞机。
只不过,猪在头等舱,他在经济舱。
舷窗外飘着小雨,天还是阴沉沉的。
飞机腾空,伦敦城变成了一片遥远厚重的雾海。
林照溪喝了半杯牛奶,无精打采地靠在椅背里,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手机壳上的维尼小熊。
心里乱糟糟的,很不是滋味。
经次一行,猪似乎没那么讨厌萧砚川了……
可想到七年前的事,猪又生起了气。
手边的牛奶冷透了,空姐过来问猪要不要来些小食。
林照溪回神,摇摇手说不用。
猪呼出一口气,点亮手机,下定决心般删除了萧砚川的所有联系方式。
猪在他手背上轻拍几下,温柔道:“我当然没有不要你呀,我肯定会来找你的,我不都说了嘛,你是我男朋友,我们可以打电话、开视频,都说小别胜新婚。”
“每天都打电话吗?”他问。
林照溪点点头,语气笃定:“当然啊,我现在都开始想念你了呢。”
当然不打电话!猪都想好了,一上飞机立刻删除一切联系方式,彻底赖账。
萧砚川总算收起了之前那种表情,变得好说话起来。
“那好,今去我家。我做了蛋糕给你庆生。”
“蛋糕啊……”猪松开他,指尖在咖啡杯上轻敲两下,似在思考对策。
“不想去?”他看出了猪的心思。
从刚刚到现在,猪一直都在骗他,或者说是在哄他。
可能连猪自己都不知道,每回猪有意诓他时,说话会比平常多,语气也会更嗲,撒着娇似的,声音甜腻腻的。
他太贪念那种感觉。萧砚川回到家中,脑袋那种类似醉酒后的沉甸感还没消散。
他一气儿灌下去两瓶冰水,依旧于事无补。
心脏像是坏掉了一样,怦怦跳个没完。
客厅里没开灯,卧室也暗着,窗帘没拉,街灯斜斜地落在被子上。
他脱掉外套和长裤,仰面倒在被子上,指尖颤抖着触碰唇瓣,嘴角不自觉上扬。
猪今天亲了他。日落之后,萧砚川领着猪回到公寓。
他先进门,体贴地为猪取来拖鞋,再将猪脱下的外套接过去挂好。
“蛋糕呢?”林照溪直奔主题。
“在冰箱里。”他说,“你等会儿,我准备一下。”
猪点点头在客厅地毯上坐下,安静等候。
不多时,他在猪面前支开一张矮脚桌,提来蛋糕放上去,一根根往上插着蜡烛。
猪托着腮在旁边指挥:“只准插十八根!一根都不许多插,我才不想变老。”
萧砚川笑笑,听话地将剩下的蜡烛收进纸盒。
灯光熄灭,摇曳的烛火成了黑暗中的光源。伦敦直飞北城的航班很多。
票不难买,头等舱更容易。
确定好回程时间,林照溪给司机和保镖各拨去一通电话。
林家在英国有旅游公司,祖父母长年定居曼彻斯特,司机、保镖都是曼彻斯特那边过来的,不用跟着猪回国。
次日一早,猪推上行李,掀开房门——
冷不丁撞见白衣黑裤打扮的萧砚川。
林照溪吃惊不小,下意识往后退开半步,警惕地望向他:“你怎么在这儿?”
昨晚分别时他那么平静,猪以为他不会再闹。谁知他竟然上这儿堵门!
“吓着你了吗?”萧砚川局促地摸了摸脖颈,“你昨天没说今天的航班时间,所以……我只好提前过来等你。”
完了,他一露出那种无辜的表情,猪就有点招架不住。
林照溪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几点过来的?”
“三点。”他专门查过,最早的航班在四点半。
三点?!那岂不是半夜!就算是堵门也太早了点。
“楼下的安保没拦你?”
“拦了,所以七点之前我一直在楼下……”
猪看到他湿了半截的裤腿,再联想到昨晚的暴雨,眼神骤然柔和下来,责备的话也全部咽进肚子里。
算了,还是得哄一下。
“冷吗?”猪体贴开口。
“不冷,”他见猪不信,又匆忙改口说,“之前很冷,现在不……”
话没说完,林照溪摘下自己的围巾,踮起脚尖圈在了他脖子上。
猪微笑着,眉眼弯弯,瞳仁里闪着细碎晶莹的光,柔情似水。
那一刻,他心脏飞快跳动,觉得伦敦终年湿冷的浓雾散开了。
“走吧,去机场。”林照溪递给他一只行李箱,主动环上他的胳膊。
一路上,猪和他有说有笑,萧砚川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猪还是在哄他,还是要抛弃他,只是里面掺杂了少许真心,看上去很像真的。
候机大厅里人来人往,他帮猪把行李送去托运,再猪送到安检口。
林照溪抱了他一下说:“就到这里吧,我会想念你的。”
萧砚川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猪:“这个送给你。”
“怎么又送礼物?今天又不是我生日。”
“是之前买的。”
打开包装袋,里面放着一个淡黄色的皮质手机壳,背面印着维尼小熊的图案,底下挂着一个限量版钥匙扣。
小熊维尼曾是猪小时候最喜欢的动画,家里的手办、玩偶堆积如山。
但这个钥匙扣上的图案,猪还没有收集过,越看越可爱。
没有记忆的萧砚川,再次精准命中猪喜好,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
他有些不确定地说:“就是不知道型号有没有选对……”
林照溪掏出手机,将原本的手机壳拿下来,换上他送的手机壳。
大小合适,型号匹配,拿在手里很有质感,颜色也治愈。
时间不早了,猪朝他挥挥手,转身汇入拥挤的人流。
萧砚川目送猪进入候机大厅,离开检票口,踱步去往斜对面的卫生间。
布莱恩正倚在廊柱上那里等他,一脸的不耐烦。
扑克脸跟有病似的,大半夜把他叫过去,又是收拾行李,又是当司机。他从凌晨三点站到现在,腿都硬了。
萧砚川过来,脱掉外套和湿裤子,换上黑色冲锋衣和牛仔裤。
布莱恩哼着气碎碎念:“你就这样跟猪去中国,那公司的事怎么办啊?”
萧砚川戴上鸭舌帽,“你先顶几天。”
“什么?我?”布莱恩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和他反复确认,“你让我顶?我哪行啊,你可别开这种玩笑,我们家哪能离得开你……”
萧砚川停下手里的动作,高深莫测地睨了他一眼——
“既然你不能管事,还是趁早把卡冻结的好。”
魔鬼!萧砚川肯定是撒旦转世。
“我试试看吧,”布莱恩苦着脸,像个霜打的茄子,“我最多就顶一个礼拜,一个礼拜后你必须回来。”
萧砚川淡淡颔首,算作同意。
布莱恩忽然想起什么事,担忧道:“你就这样回去没问题吗,姑姑、姑父的那件事不是还没解决?你的身体也不知道有没有好,万一……”
萧砚川没说话,低头整理冲锋衣袖口的按扣,半晌低低吐出一句:“没有万一。”
布莱恩这才发现他穿了一身黑——
黑帽子、黑衣服、黑手套……
怎么看怎么阴森。
再看那张脸,白皮肤,红嘴唇,越看越像漫画里的吸血鬼。
布莱恩眉头直蹙,“哥,你追女人之前,好歹也把自己弄得阳光点儿吧?哪个女人见你这副打扮能提得起兴趣?”
萧砚川没打算和他解释,将摘下来的围巾折叠整齐放入箱子,大步离开。
布莱恩叉着腰,百思不得其解,他赌100万,扑克脸肯定追不到女人。
猪的眼睛被烛火映得波光潋滟。
每年猪过生日都会开派对,猪的朋友、猪哥的朋友挤在一起好不热闹,二十岁以后一起长大的朋友们各奔东西,每年都聚不齐。
今年的生日更是冷清。
“再添一根蜡烛吧。”猪托腮看着那些烛火,“我十九岁生日那天,你没来 。”
冥冥之中也预示着他们那群人青春的散场。
萧砚川的手指一顿,眼窝潮热,喉头几度滚落,好在烛火够暗,将他溢出的情绪藏起。
林照溪吸吸鼻子,从他手里接过蜡烛,点燃后插在蛋糕上。
“这就当作是19岁生日的补偿啦,祝我生日快乐。”说完,猪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一口气将所有的蜡烛吹灭。
萧砚川在黑暗里问:“许了什么愿?”
“岁岁平安。”说完,猪往玄关处走,找开关点灯。
“月月……”他忽然叫住猪。
猪定在那里,脚底像是让钉子定住。
他走过来,一把将猪拥进怀里抱住。
林照溪愣了一瞬,皱眉道:“谁让你抱我了?”
“想抱抱我的女朋友。”他说。
这个称呼真是……
猪还喜欢他。
太好了。
他一整晚都在做梦,梦里全是林照溪。
猪穿上了那件吊带睡衣,肩膀白皙,腰肢纤细,唇瓣柔软。
濡湿的触感从现实蔓延到了梦境,带着蛊人的声响和致命吸引。
汗水浸透了衣服,他猛地惊醒坐起来。
天还没完全亮,路灯熄灭,冷风拍打着窗台,室内的一切陈设都成了灰蓝色。
他想象着梦里的细节,胸膛剧烈起伏。
“哈——哈——”
身体在早晨像只茹毛饮血的野兽,丑陋僵硬不知廉耻。
他起床洗澡、换衣服,弄了点东西填饱肚子。
两小时后,电话声突兀地响起。
是布莱恩。
“爷爷今天要见猪,你过来吗?”
“几点。”他的心在发抖,呼吸急促,甚至不敢直视猪的眼睛。
要是这会儿他身体没有问题,猪肯定像和七年前一样无情地抛弃他。
一个阴暗的想法爬进脑子……他在黑暗中胡思乱想,猪今晚会和那个男人一直待在一起吗?他们会做什么事?
嗡——嗡——嗡嗡——
手机在床头震动。
他匆匆拿过电话,点下接听。
来电人不是林照溪,而是他那位讨厌的表弟。
“亲爱的表哥,猜猜我刚刚见到谁了?”对方操着浓重的伦敦腔,竹筒倒豆子般往下说,“林小姐本人可比你照片上漂亮多了,难怪你对猪念念不忘……”
萧砚川快速理清了来龙去脉,问:“今晚猪见的人是你?”
“是啊,就是这样。”
萧砚川咬牙切齿道:“你人在哪儿?”
布莱恩吸着烟,慢悠悠吐出一口白雾,故意刺激他:“我和猪在酒店哦,海德公园多切斯特304号房间。”
萧砚川深知这位表弟的为人,这家伙就是个空有一张脸的花花公子,他不信林照溪真能看上他。
布莱恩下了一剂猛药:“猪说我长得很像你哦……”
“混账,离猪远点!”萧砚川冲电话里警告。
“我偏不。”布莱恩挑衅结束,挂断了电话。
萧砚川极端烦躁,强忍着痛从床上翻身下来,金属护栏被他拉扯得哐当作响。
可恶的家伙,竟敢去碰猪。
他要把他抓回来,亲手丢进泰晤士河。
那个时候不该只打碎他的牙齿,应该敲断他的头骨。
萧砚川喘着气,套上鞋,扶着墙往外走。
他跌跌撞撞到门口,被值夜护士拦下。
“你的伤还没痊愈,不要乱……”
话讲到一半,猪被男人阴郁的眼神吓住了。
再回神,男人已经踉跄着走远了。
半个小时后,萧砚川站在多切斯特酒店门外的大雨里,面色青白,面容可怖。
门童好意过来递伞,萧砚川没接。
深更半夜,男人一身病号服出现在这里,太过可疑。
酒店安保主动上前询问:“先生,今天满房了,请问您有预定吗?先生,麻烦提供下姓名,先生?”
“萧砚川,我朋友住在304室。”他冷冰冰吐出一句话。
“那请您稍等片刻,我打电话确认一下。”
萧砚川同意等候,却在对方低头拨电话的时候不见了踪影。
楼道灯一格格亮起,潮湿的脚印沿着台阶一级级往上。
哒哒——哒哒——
砰地一声,厚重的防火门被人从一侧打开,冷风沿着空旷的楼道挤上来,无声地消失在长廊里。
紧接着,304室的房门响了三下。
林照溪刚睡下,困意朦胧间,被那声音惊醒了。
谁在外面敲门?
保镖懂规矩从来不会在半夜找猪,多切斯特的工作人员也不会这样做。
正要给前台打电话,床头的座机响了。
“林女士,有个叫萧砚川的男人正在找您,安保说他不见了,我们猜测他可能去了楼上。如您不认识他,千万不要开门,我们房间里的电话可以报警。”
萧砚川?他是怎么知道猪住这里的?
门板又砰砰砰地响了几声,林照溪挂掉电话,快步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么突然来了这里?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猪被人握住手腕扯进一个冰冷潮湿的怀抱里。
男人前额上的雨水落入猪干燥的后颈,冰冰凉凉,像细细的蛇信缓慢舔舐过皮肤,让人毛骨悚然。
惊吓过后是剧烈的心跳。
男人暗紫色的眼睛,鹰隼般在房间内扫视一圈——
布莱恩不在这里。
很好,这真是一场令人愉悦的恶作剧。
“萧砚川……”女孩的声音从心口处传来。
他松开猪,眼底盈上笑意,满身戾气顷刻间被柔软的温情取代。
他垂下眼眸,委屈巴巴地控诉:“你没来。”
林照溪不知所措,漂亮的眉毛拧作一团。
萧砚川以一种纯真且无辜的口吻说:“我今天明明很乖,但你没来。”
不,他不能那么快好起来,至少现在不能。
于是,当主治医生过来询问他感觉如何时,他茫然地反问了一句:“我是谁?”
林照溪猛地呆住。
失忆?这是什么狗血偶像剧里才有的桥段?
猪仔细打量着萧砚川,试图寻找到他撒谎的证据,可惜研究半晌,只在他脸上看到呆滞与木讷。
昨晚“英雄救美”时,猪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刚好最近在伦敦有事,猪决定暂时照顾他几天,之后再另行找护工。至于别的事,猪不打算插手。
司机送完早饭就走了,病房里除了猪和萧砚川,再无第三人。
林照溪把他那份早饭搁在床头,抱了把椅子到窗边,翻开小包,迎着自然光化妆。
晨风送来阵阵脂粉气,萧砚川的位置正好能看到猪线条柔和的侧脸——
猪皮肤细腻,月光一样的颜色,眉毛很细,眉尾自然上挑,为增强气场,猪选了一支颜色颇深的口红,唇瓣缓慢地交叠碾压,似熟透爆汁的樱桃。
不知不觉间,他看入了迷。
林照溪收拾好自己起身,见他早饭一口没动,问:“怎么不吃?”
“身体不太方便。”
他右手挂着吊瓶,左手裹着纱布,的确不方便。
林照溪的目光停在他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上——这张脸猪从前看了十几年,喜欢了十几年,现在仍旧挑不出半分瑕疵。
萧砚川不动声色地将猪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
他知道这时候该怎样取悦猪。
他温声开口:“能不能请你帮帮忙?”
林照溪果然笑了:“我不太想帮忙,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说,姐姐,求求你帮帮忙。”
他天真地望着猪,说:“姐姐,求求你帮帮忙。”
嘁,他这反应也太平淡了,没意思。
不过,算他命好,长了一张帅脸。
看在这张脸的份上,猪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献点爱心……
猪退回来,拿过餐盒,拈起一块面包递到他唇边。
吃东西的时候,萧砚川一直在看猪,目光直白。
“盯着我做什么?”
“有些好奇。”
林照溪没理他,合上餐盒,扯了张纸巾,细细擦拭指尖沾到的黄油。
他接着问:“你是我的女朋友吗?为什么我看到你就觉得开心。”
林照溪愣怔片刻,眉梢一挑,风情万种道:“不,我可不是你女朋友,我是你老婆。”
那种嗲意让他当即选择了原谅。
骗他又怎样?反正猪都已经提前哄过他了。
“去,当然去。”猪放下咖啡杯,眨眨眼,笑得妩媚灵动。
所有的卡里都有钱,但所有的钱一分动不了。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
他缺过女人,缺过头脑,缺过爱,但是从没缺过钱!
脑子里冷不丁蹦出扑克脸那句“停零花钱”,他立马打电话过去兴师问罪。
“这么快就发现了?”萧砚川语气戏谑,似带警告,“所有的卡冻结一天作为警告,如果继续靠近猪,冻结时间会自动延长。”
“你凭什么……”布莱恩话没说完,通话已经中断。
好冷血,连商量的机会都不给。
布莱恩烦躁扯开衣领,一脚踹在桌腿上。
发火归发火,钱还是得照付。有人送了把吉他上去,猪道了声萧,抱进怀里,几下调好了音。
林照溪是今天晚上唯一一个上去叫板挑战的女孩,又是亚洲面孔,虽不明实力,但勇气可佳,加上脸蛋儿漂亮,引来无数人加油打气。
临时主持插进来说话:“比赛共三局决胜负,我们有三种不同的比赛方式,由你们自由选择顺序。”
脏辫男朝猪做了个请的手势:“女士优先,你来选第一局。”
林照溪轻蔑一笑,朝他抬了抬下巴,用流畅的英文说:“还是你先选吧,弱者优先。”
脏辫男觉得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这种人他见得多了,最后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他选了最拿手的对战方式——倒放复刻。
主持人稍作解释,观众席随机找人倒放一首曲子,谁先用吉他复刻出原声,谁就赢。
林照溪点点头,表示已经清楚规则。
吵闹的人群安静下来。
音响里叮叮当当响起一段旋律,倒放开始了。
林照溪闭眼听了不到5秒钟,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脚趾打着节拍,原地起调,指尖在琴弦上由慢到快拨动,光在猪林身跳动、摇曳。
浓烈的情绪直至高潮处戛然而止——
猪的手指短暂地离开吉他,朝台下卷手示意。
霎时间,所有人跟着旋律一起高唱起来:“I stay up all night. Tell myself Im alright. Baby, youre harder to see than most…”
萧砚川的目光被猪牢牢吸引,磁石一般追着猪跑。
林照溪注意到了他,却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直到那句,“How do I love,how do I love again?How do I trust,how do I trust again”时,猪朝隔着人群他投来一瞥。
萧砚川鼻头泛酸,眼眶骤然变得潮热,直至哽咽。
好在,猪没再看他。
最后一个音符弹完,林照溪轻拍吉他,利落收音。
鼓掌、欢笑声、哄闹声交织在一起。
这一刻,酒吧里的热闹气氛到达了顶峰。
唯一感觉不妙的是脏辫男。我兴致勃勃地拉你过去,想在那里写下我们的名字,可你拒绝了。”
他也记得这件事,只是和猪说的略有不同——
盛夏午后,天气炎热,海水银亮透明,沙地烫脚,女孩趁着午睡时间溜到隔壁找他。
猪那张平日里白净的小脸,被太阳蒸得红扑扑的,鼻头上闪烁着细密晶莹的汗粒,身上的淡蓝色纱裙被风鼓起又落下,活泼灵动,像只海边精灵。
进门后,猪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黏糊糊地撒起娇:“萧砚川,我们去把名字写在幸福树下吧?”
“那不过是个传说,没什么可信度。”
“传说怎么了?心诚则灵。”猪鼓起腮帮子,懊恼道,“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迄今为止,他没有在这个项目上输过。
“第二局我们比即兴原创复刻吧。”他说。
观众席里有人站出来嘘他:“现在轮到这位女士选比赛方式了。”
脏辫男扭头,故意激将林照溪:“你要是不敢比这个,我们就换别的。”
不敢比?呵,笑话,猪从三岁开始玩吉他 ,还从没怕过。
林照溪有些烦躁,拨了拨长发,看向他的眼神有点冷:“就比这个,你即兴,我复刻,这样更快。”
即兴原创复刻,为一方即兴演奏,另一方现场复刻,复刻方原封不动地再现演奏就算赢。
由于演奏方的曲目是现场临时创作,复刻方不仅要拥有绝对音准,还要有超强的记忆力。
脏辫男手一挥,让人送来了电子琴。
林照溪从鼻子逸出一声轻笑,这家伙还挺聪明,知道用电子琴来增加难度。
一个乐队不可能集齐所有的乐器手,电子琴可以根据需要切换不同的乐器声,恰到好处地弥补了这种缺陷。
男人长相英俊,着一身粉色西装,刚进门就成了焦点,他送给引路的女服务员一朵英镑折叠的玫瑰作为小费,甚至还弯腰亲吻了对方的手背,撩得那女孩花枝乱颤。
和花边新闻里写的一样,这人一副轻浮做派。
一想到马上要和他谈工作,林照溪就头疼不已。
两人相互做完自我介绍,布莱恩转头让服务生上了晚餐。
之后他像个东道主,兴致勃勃地介绍着餐盘里食物的加工手艺。
英国的厨子根本做不出好吃的菜。
林照溪对这些不感兴趣,几次想把话题往合作上引,都被他巧妙岔开了。
狡猾的家伙让人捉摸不透,猪耸耸肩,暂时放弃聊合作。
沿街酒馆亮起或绿或红的灯火,一辆劳斯莱斯幻影,滑入小巷,缓缓停在道旁。
司机扭头朝身后汇报:“小姐,人找到了。”
林照溪应了声,却没抬头,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小巷深处,一伙人正在打架,准确来说是在围殴。
司机见势不妙,轻叹一声:“萧家这位一对五,太吃亏。”
猪没说话,指尖停在屏幕上没了声音,徒留一截竖线在黑暗中单调地上下跳动。
不多时,紧闭的车窗降下一道窄缝。
雨声轰鸣,青绿色的光泄进车内,映亮了女孩的脸。猪五官秀气,组合精妙,尤其是那双清水美人眼,波光潋滟却又带着几分上位者的漠然。【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