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她不止在看自己的表演，也在看唐冰的镜头语言
训练馆内。
刚结束训练的荆心怡，此时正扶着墙大口喘气。
她很想坐下，但理智告诉她不能坐，这样会导致血液回流不足，身体分泌出更多乳酸。
她咬咬牙，在助理的搀扶下慢慢走动。过了几分钟，她的呼吸重新归于平稳。
经纪人看她后背全湿了，赶紧催促她去淋浴间冲一冲，洗个头，换身清爽干净的衣服。
虽然满头大汗是努力过的证明，但要是被拍到头发黏腻地搭在脸上，那就是会被黑粉用到天荒地老的丑图了。
经纪人看她脸色还是白的，忍不住嘀咕：“你说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来这里就傻了？训练馆里又没有摄像机，你费那么大劲干嘛？”
“你可悠着点，千万别练成金刚芭比了，浑身肌肉不好看！”
荆心怡懒得和他浪费口舌，她这会还累着，就只敷衍地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训练过程确实没摄像机，难道拍戏的时候也没有吗？她好不容易才搭上凌穗岁这条线，绝不会让这次合作变成最后一次。
回到酒店后，荆心怡也没歇着，而是又上了两个小时的粤语课。
她知道自己在语言上没什么天分，那就只有多练多听多说。作为一个之前完全听不懂白话的北方人，她现在看港剧，已经不需要字幕了。
睡觉前，荆心怡才有空刷会手机。
今天的热搜榜属于《易如反掌》，其实欧三在国内的知名度并不高，从戛纳柏林到这届威尼斯，都是凌穗岁带着作品入围后，才吸引了国内的大量关注。
集齐欧三主竞赛入围+奥斯卡小金人的华语演员，似乎有且只有凌穗岁一个。如果《易如反掌》这次还能拿个奖，那这份履历的含金量就更是高到爆炸了。
难怪，威尼斯电影节会为了她在红毯上清场。
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只是凌穗岁每次出席活动的标配。
荆心怡的视线几乎要钉在手机屏幕上。她刷完凌穗岁的红毯照片，又看到了满屏的赞美之词，即使有极少数不和谐的声音，也难掩气急败坏，隔着网线都能闻到酸味。
这就是国际巨星凌穗岁啊……直到闭眼睡觉，荆心怡脑子里还是她走红毯的画面。
没人哪个剧组会邀请客串共同出席电影节，而且她还不确定自己的戏份会不会被剪掉。
荆心怡辗转反侧，今晚注定要失眠。
而被她深深羡慕着的《易如反掌》诸位主创，这会的心情也谈不上轻松。
在这个放映厅里，唐冰和凌穗岁对整个剧本了如指掌，而很多观众连预告片都没看过，他们正在等待首映的惊喜。
而夹在他们中间的陈越宁——作为主演，他知道一部分剧情，但梳理不出整部电影的脉络。说实话，他对沈蕙和钱兰的故事也非常好奇。
影片开场，是一片城中村的景象。
入耳是嘈杂的方言，吵醒了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钱兰。在昏暗的房间里，她摸索着开了灯，刺激的白光让她眯起双眼。她垮着脸去洗漱，眉头一直紧蹙着，镜头给到了墙上挂着的镜子，明显的裂痕映出了两个她。
陈越宁看得特别仔细，无论是这片城中村，还是在这个场景里的钱兰，都是他拍摄时不曾见到的。此刻他是个观众，但似乎也正在以角色的身份，去探寻钱兰过去的生活。
他当然会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打造出他记忆中她的形状。
凌穗岁也在认真看电影。她不仅在看自己的表演，也在看唐冰的镜头语言。
电影就是有如此神奇的魔力，哪怕她是绝对的主角，她对剧本滚瓜烂熟，但这一切以视听结合的方式呈现出来时，依然能带给她新鲜的体验。
钱兰租的单间是城中村的自建楼，这里环境很差，但在大城市里打拼的她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她匆匆忙忙下楼，房东在楼下养的鸡突然飞了起来。钱兰惊慌地闪开，镜头一路跟随这只扑棱着翅膀的鸡，在这个角度的视觉画面中，它飞翔的高度和远处的大厦顶点持平。
但它毕竟是一只被驯化的家鸡，钱兰推开大门跑着去公交车站时，它也收起翅膀，降落到地上。
钱兰已经跑远，房东训斥这只鸡“你又不是鸟”、“飞得再高还是得下来”的话，只能混在杂乱的背景音中，飘不进一心赶时间的钱兰耳朵里了。
原来这里就有预示么？耳朵很灵敏的凌穗岁心想。
此时的镜头已经切换到俯拍视角，在城中村穿梭的钱兰跑得并不快。
她背着包，还要留意路面上随时会出现的积水和脏污，后方会不会有一辆电瓶车蹿出来。她要经过好几个垃圾桶集中区，每次都得捂住口鼻。
镜头距离拉远了，钱兰变得越来越渺小，俯拍画面也从城中村扩展到更大的版图。镜头切换了视角，盘旋在上空的无人机离开这片区域，向城市中心飞去。
钱兰赶上了早高峰的公交车，她在拥挤的车内空间艰难前行。旁边的青年正在浏览手机页面上的无人机禁飞条例，钱兰拿出耳机，播放自己爱听的音乐。
她这里的歌播到一半，在间奏处切换了场景，也明显换了音源。
虽然播放的是同一首歌，但音响效果简直天差地别。不需要多专业的鉴赏水平，耳朵没问题的观众都能区分出音质好坏。
看这个场景，凌穗岁就知道，是沈蕙出场了。
镜头先是给到一个特别贵的音响——凌穗岁不记得具体是什么牌子了，不过她拍戏时和池嘉打了次视频电话，无意中让这个音响也入了镜。
当时池嘉直呼哇塞，一直让她把摄像头拉近点，拍点特写，倒是没让她放首歌听听，毕竟传输过去的音质会大打折扣，没这个必要。
凌穗岁在现场听过，当时的感受更惊为天人，现在也很好，但终究是差了一点。
顺带一提，这可不是剧组安排的道具，是艾天明借给她们的豪宅里自带的。
无人机飞到了这间豪宅内，镜头旋转角度，露出正对着电脑屏幕的沈蕙。
她坐在舒适的座椅上，戴着宝石戒指的右手将头发捋到耳后。她的书房采光极佳，太阳为她镀了一层漂亮的金光，让她看起来温柔又美好，仿佛造物主不吝于将各种赞美之词堆砌到她身上。
穿着制服的管家走进书房，问她是否要将无人机收起来。
“丢掉吧，不好玩。”沈蕙漫不经心地说，“我这里不留没用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易如反掌》是现代架空背景。
第382章
初次见面的戏，定下了整部电影的基调
即使唐冰没在钱兰和沈蕙出场时打上角色名以供区分，估计也没有观众会觉得，这是同一个人。
影片播放到两个角色相见，面对面坐下时，凌穗岁甚至能察觉到有不少人的目光从荧幕转移到她这边。
——估计观众们是想要确认，在主创区确实只坐了她一个人，没有她的双胞胎姐妹吧。
在影院回忆起这场戏，凌穗岁的心里还是有诸多感慨。
从理论上说，她没有对手戏演员，要一个人演两遍独角戏；但在表演过程中，她又不能完全按照独角戏的演法，必须得想象出另一个自己，还要配合上“自己”的节奏。
钱兰在见到沈蕙的惊讶和面对她的自卑，其实并不难演，而沈蕙对钱兰的态度，表演难度非常高。
凌穗岁和唐冰一致认为，这场初次见面的戏，就定下了整部电影的基调。
沈蕙这个角色，优越感是她身上最明显的标签。而她在钱兰面前，不自觉展示优越感的方式，并非鄙夷，不屑，而是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像她这么完美的人，理应独一无二，钱兰怎么配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最珍稀的宝物就该举世无双，出现第二个就会身价大跌，沈蕙不接受有人能和她相提并论。
对凌穗岁来说，这是一段非常难的戏中戏，因为根据角色设定，掩藏自己情绪的沈蕙也是一个优秀的演员。
她看着对面，心中有恶意却不能流露出明显的恶意。迟钝的观众可能无从察觉，只有敏感度更高的人群，会在她的注视下感到如芒刺背，如坐针毡。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刺耳却微弱的噪音不断在你耳边响起，你无从寻觅，无法阻止。它就在你耳边嗡鸣，蚕食你的理智，将你的耐心消耗殆尽——
这一刻，你就掉进了她精心安排的陷阱。
沈蕙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回桌面，陶瓷与桌面发出的摩擦声让陈越宁瞬间惊醒。
他忍不住深呼吸，平复自己加快的心跳和烦躁的心情。
他看向身旁的凌穗岁。亮着的荧幕是放映厅里唯一的光源，在昏暗的环境下，他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轮廓。
即使是这样，也足够他松口气了。
钱兰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她的反应无疑取悦了对面的沈蕙。从出场到现在，沈蕙终于露出了第一个笑容。
当然，伴随着她之后的台词，这种微笑可以解释为善意和安抚——如果你对这个角色还抱有一丝品格上的正面期望。
可惜现在不能做实时调研，否则陈越宁真想发个问卷：在首映现场，不会获得任何剧透的情况下，观众们会如何解读沈蕙的言行呢？
如果按“颜值即正义”，反派相由心生的逻辑，沈蕙实在很难被归类到恶人的行列。截止目前，唐冰和凌穗岁给出的提示，也就只有刚才那点若有似无的恶意了。
沈蕙挑起了话题，两人最初聊得有来有往，你问一句我答一句，但随着谈话的深入，钱兰的状态越来越放松，她主动透露的信息也越多越多。
游手好闲的爸和一味忍让的妈，被洗脑的大姐和等着啃老的弟弟，组成了她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
她考上大学，来到大城市打拼，算是逃了出来，但又没完全逃。
到处打零工的妈妈负担了她读高中的费用，她读大学的开销有一半是助学贷款，另一半是初中毕业就进厂打工的大姐承担。
所以，即使是为了她们，她也没法冷漠地斩断了家庭的所有往来。
钱兰向沈蕙抱怨，妈妈和大姐总是找各种借口哭穷向她要钱。她很怕自己给的钱用不到她们身上，但又担心她们是真的需要。
妈妈积劳成疾，经常要看病，大姐的孩子还小，处处都是需要花钱的地方……她狠不下心拒绝，可她自己也不容易。
大城市消费太高，她的工资攒不下钱，每个月还欠着花呗信用卡；领导拿捏住她不敢轻易辞职，总是把最苦最累的活派给她；她得罪了部门里的关系户，被同事抱团排挤……
钱兰诉说着她的烦恼，而沈蕙在做咖啡拉花。
对面喋喋不休的抱怨和着场馆内播放的歌曲，共同奏成了充作背景声的交响乐。钱兰在絮叨着生活不易，沈蕙在完成她的艺术品。
等钱兰说累之后，沈蕙将这杯咖啡推向她。
“放轻松。”她的动作和语气都是如此优雅，“生活不是只有麻烦，你缺少发现快乐的眼睛。”
陈越宁听得沉默了，这就是现代版的“何不食肉糜”吗？
这么欠打的话，配上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莫名就将嘲讽拉满，但看着她那张脸，竟然又会生出几分“她大概只是在说鸡汤，她只是想安慰人”的自我脑补……
陈越宁发誓，这不是他对凌穗岁有滤镜，而是她的演技太具有迷惑性了。
在同一个场景内，她不靠妆造，就能实现形象的极限反转。
面对沈蕙时，钱兰无疑是有点讨好的。哪怕她觉得自己并不算谄媚，但她说话时经常看沈蕙反应，观察她神色的动作也骗不了人。
这个度真的把握的很好，比起刻意讨好，下意识的行为更能突显钱兰的性格。她甚至没有目的性，就是本能地讨好她心中的有钱人，豪门大小姐沈蕙——即使对方没给她承诺任何好处。
而沈蕙呢？她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钱兰提供的情绪价值。她专心做她的拉花，只是偶尔抬头给点反馈，她的动作也是如此流畅自然，自然到连观众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有多不礼貌。
大小姐气场全开时，她的傲慢都被默认成固定配置了。
当然，在她偶尔看向对面时，她的眼神穿过荧幕，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一次席卷了陈越宁全身。
很相似，但又有所不同……陈越宁的脑子中有模糊的概念，隐隐约约品到了点东西，却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可惜它出现在电影里的时间太短，这里又不是电影课堂，会有老师按下暂停键，给他们留足思考时间。
电影剧情在接着往下走，陈越宁也暂时收起思绪。
等国内上映了，他要买最早的票去二刷。在这个放映厅里，大概很多观众都抱有类似的想法。
沈蕙提出了“交换身份”——在她自己的描述中，她是一个善良的好心人。既然和钱兰这么有缘，她不忍心看到她为了一点小事如此烦恼。
钱兰无能为力的困境，在她眼中并不是什么难题。她的确可以直接给钱，但这样就太侮辱她了，她想授人以渔，给她来一次完美的示范。
这是第一次点题《易如反掌》，陈越宁心想。
镜头给到钱兰，她的表情非常呆愣。沈蕙的一时兴起，对她来说如同平地惊雷。
她震惊，她不理解，她未必能完全品味出沈蕙对她人生的贬低，但她仍然产生了一点本能的的难受。
但这些情绪很快被巨大的窃喜所淹没。钱兰并不敢，或者说出于自尊心，她也不愿意表现得因为能体验大小姐的生活而高兴过头，但她怎么也压不下来的嘴角，直勾勾盯着沈蕙的眼神，早已出卖了她的所有心思。
沈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笑了笑，慢慢摘下首饰。
先是耳环，再是项链，手链，戒指……她每摘下一样，钱兰的呼吸就粗重一分，想看又不敢看的眼神也更加明显和炽热。
“试试吧。”沈蕙说，“我知道你喜欢这些。”
她的声音很温柔，还带着点蛊惑。这一刻，陈越宁完全理解钱兰嘴上客气，眼神却疯狂往那边瞄的动作。
好吧，钱兰也是她演的……凌穗岁知道她自己掌握了声控人心的技能吗？
看着沈蕙微笑的表情，陈越宁忽然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
毫无疑问，钱兰的表现再次取悦了沈蕙，但为什么呢？以沈蕙的身家，她的花钱习惯，区区几件珠宝首饰，真的能让她产生炫富的快感吗？
“人无我有”固然能制造优越感，但举个例子，人类又能在大猩猩面前炫耀什么？
这不是陈越宁说话难听，他相信，如果让凌穗岁来写人物小传，她所理解的沈蕙对待钱兰的态度只会更傲慢。
镜头切换，从沈蕙的视角，画面变成了做吞咽动作的钱兰。
在她的身后，隔壁卡座的客人正在玩游戏。结算画面出现，鲜艳的胜利标识占满电脑屏幕。
沈蕙勾起唇角，在钱兰正小心翼翼地托起项链，仔细摸索它的佩戴方式时，露出几分嘲弄的笑。
……莫名地，陈越宁感觉后背有点凉。
第383章
他知道这是钱兰，但她越来越像沈蕙了
电影继续放映，情节很快来到沈蕙和钱兰交换身份后的生活。
古有刘姥姥进大庄园，今有钱兰参观沈蕙的豪宅之一。
没错，只是之一。沈蕙对它的形容并不是“家”，而是某某地段的房子。
在寸土寸金的城市中心，沈蕙拥有最高的大平层，最佳的视野，最宽阔的空间。只要她想，她随时都能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这座城市。
沈蕙：“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你脚下。喜欢这种感觉吗？”
她的声音还是这么蛊惑，听上去很柔软，很能挑动人心中的某根弦，让你情不自禁就配合地点头。
钱兰忍不住将双手贴在玻璃上，感受到沈蕙的注视后，她又如同触电般收回了手。
她尴尬地试图擦掉玻璃上的指痕，却只留下更大一团痕迹。
“不必紧张。”沈蕙轻声说，“这不是你的错，是玻璃的问题。世界上竟然还没有摸起来不留痕的玻璃，这些发明家真是太没用了。”
钱兰啊了一声。
她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她想说点什么……但她在沈蕙的注视下，慢慢褪去了脸上的犹豫摇摆，转为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钱兰没有回答刚才的问题，但所有观众都知道她的答案了。
她喜欢这种感觉，非常喜欢。
她在沈蕙的衣帽间里对镜跳舞，在卧室的大床上滚来滚去；她试验了整间屋子里所有的尖端智能家居，安排厨师做了十几道国宴菜。
她在商场里疯狂刷卡消费，会在每一个奢侈品门店报出沈蕙的名字，享受店员们对她的毕恭毕敬，温柔讨好。
而且，比起专门闭店接待，在vip室里观看模特走秀，她更愿意在普通顾客面前展现自己的众星捧月。
钱兰还参加了几个宴会。在出发前，她也曾紧张地给沈蕙打电话求助，询问她要做什么准备，和不同的人打交道是否有什么忌讳。
沈蕙只回答了一句话：“不必为任何人改变，那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
这句话在现场得到了充分验证——钱兰喝不惯香槟，全场的饮料都换成了果汁和酸奶；她念错了某个单词的英文发音，所有人都夸她特别有幽默细胞；她穿高跟鞋差点摔了一跤，这只鞋子立刻就成了上流圈子的黑榜产品，品牌老总亲自从国外飞来给她道歉，语气非常卑微。
沈蕙永远是对的，没有人比此刻的钱兰更清楚这一点。
甚至是，她偶然从别人口中听到她前公司的名字时（沈蕙已经替她离职了），只是皱了下眉，嘀咕一句“我不喜欢”，没过多久就有人委婉地向她请功，说这家公司已经不行啦。
钱兰很高兴，她沉醉在这种飘飘然的状态中。即使在朋友圈里刷到了同事突然失业的抱怨，对她的心情也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她只是愣了一下，动作迟疑了一瞬，眼神似乎闪过什么。但镜头一转，当管家为她送上高定品牌的秀场邀请函后，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再也没心思管这些小事了。
陈越宁看着电影里的钱兰——他仍然能很清楚地辨认出这是钱兰，但她已经越来越像沈蕙了。
所以，当他扮演的贾明，也就是沈蕙的未婚夫出场时，他完全没有怀疑过对方的身份。即使她的态度稍微好一点，他也会理解成沈蕙今天心情好。
然而贾明的出现还是给了钱兰当头一棒。在她的逻辑里，她可以穿沈蕙的衣服，戴她的珠宝，用她给的银行卡挥霍，以他的身份享受簇拥者的追捧，但绝不可能和沈蕙的未婚夫结婚吧？
她是钱兰，并不是沈蕙，这样的生活，她是要还给人家的。
这一段心理分析，还是凌穗岁当时和陈越宁讨论出来的。她在剧本围读时，就考虑过贾明的出现对钱兰的心理转变起到了怎样的推动力。
她想让贾明爱上自己——她百分百知道，这么做一定会得罪沈蕙，她为什么敢冒这样的风险呢？这个阶段她在想什么？
陈越宁曾开玩笑，也许钱兰就是对他一见钟情，凌穗岁则表示，绝无这种可能。
确实没有……作为贾明的扮演者，陈越宁此时才晓得凌穗岁在片场表演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东西。
和他面对面搭戏时，钱兰的眼神可以很炽热，但背过他时，钱兰是笑容也僵了，眼神也变了，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安焦躁。
陈越宁真想仰倒，他知道凌穗岁是好演员，没想到她在戏里还要扮好演员！沈蕙和钱兰都是！
好吧……和影后凌穗岁相比，钱兰的表现其实破绽百出，但陈越宁当时全部理解为她心虚害怕被发现来着……
戏中戏，演中演，这种连合作对象都掉坑里的表演方式，也就凌穗岁能驾驭得住了。
这边钱兰被捧到云端，又被随时都会从云端跌落的恐惧所包围，她不得不想尽办法抓住贾明这块浮木，这根救命稻草。
钱兰的心态跌宕起伏像是坐过山车，而顶着她身份的沈蕙，心情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沈蕙刚开始还是很顺利的，她辞了职，退掉了钱兰的出租屋，在投了几份简历，参加过几次面试都不满意后，她干脆回到了钱兰家所在的小县城，并没有回家，而是用钱兰的存款租了栋别墅，让钱家人住进来。
当她摆出一副衣锦还乡的阔绰模样，用下巴看人，并用命令式的口吻和钱家人交流时，他们果然被这个几年没见的女儿完全震住了。在缓过神来，接受“成功人士就是这样的”之后，他们开始热烈地盼望着分享她的财富。
有欲望，就会有弱点，就会被沈蕙轻而易举地拿捏。
可是这种拿捏，仅局限于使唤他们给她当免费劳动力，完成一些她懒得去做的琐事。当她要求他们拿出存款，给她凑一点创业初始资金时，钱家人的态度立刻变了。
沈蕙起初以为他们的理财思路非常保守，不愿意尝试除了储蓄外的任何方式，但她仔细了解后发现，钱家人是真的没钱。
她觉得自己已经把要求放低到极致，起始资金只需要十万块，然而她翻遍钱家人的现金资产，连五千块都凑不出来。
客观条件限制太离谱，沈蕙做梦都没想到，区区十万块的第一桶金，对她来说竟然是个麻烦。
她把目光投向互联网和金融市场——她做了个小程序，又把剩下的存款投进股票和基金。虽然她的小程序被大公司压价，本金太少也没赚回多少利息，但她总算是用七天赚到了十万块。
这个赚钱效率让沈蕙很不满意，但“游戏通关”路上等待着她的难题，还多的是呢。
第384章
这才是真正的易如反掌
沈蕙的创业计划很简单，她准备卖料理菜包。
当代年轻人点外卖可能会碰上预制菜，自己下厨又嫌麻烦，而她卖的料理菜包会把所有食材和原材料准备好，打开之后倒进锅里就行了，既新鲜又方便，还能用“健康生活”作为营销点。
剧本对沈蕙的人物设定是有真本事的资本家，而非混吃等死的大小姐。她的计划是挑不出毛病的，但她擅长的是决策与布局，即使落地到执行层面，她考虑的也是如何管理团队，绝对不是怎么去完成具体的工作。
她选好的门店地址，妹妹钱橙没把租金谈下来；她让弟弟钱光宗上网查点资料定菜谱，他就敢假设顾客是专业大厨，挑的全是饭店招牌菜；
安排大姐钱菊去菜市场选品，她只想着越便宜越好；让钱母带着钱父干点活，撒手的功夫钱父就跑了，钱母一声不吭。她对此习以为常，但这样严重拖慢了工作效率，影响了沈蕙的计划。
没办好事也就算了，比起希望她的创业计划成功，钱家人更在意的是她赚到的十万块。他们找各种理由向她要钱，气得沈蕙都想亲自教他们目光放长远点。区区十万块钱，就让这家人连装都不想装了？！
在精英堆里长大的沈蕙，简直难以想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草台班子。她的构想接连破灭，当她不得卷起袖子，亲自去完成这些事情时，她身上打工人的怨气也越来越重，再不复刚出场时的温柔优雅。
陈越宁觉得自己的形容还蛮准确的，沈蕙和钱兰刚出场时，他打心眼里觉得两人就是不会相交的平行线，谁能想到随着情节推进，她们两人的表情和神态会越来越像对方呢？
话说回来，能以润物细无声的变化演出这一点，也难怪总有人说凌穗岁的演技经常在细节处封神。
看到这里，观众们已经明白《易如反掌》是一部讽刺电影。
高高在上的豪门大小姐沈蕙坚信自己无所不能，在现实重压下生活一团糟的钱兰压根不会被她放在眼里。她认为普通人的痛苦来源于他们的无能，但当她离开沈家，离开托举她的豪门，失去手中可用的资源时，她也会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中丢失她应有的风度。
沈蕙既要做事，又要管理她的员工——也就是钱家人，还包括大姐钱菊的丈夫。难题虽然很多，但这些事情还不足以让她退缩。
这就是沈蕙的正面人格魅力了，观众看她认真时的样子，也理所当然地相信，她做什么事都会成功的。
沈蕙在搞事业，从某个角度上说，钱兰也是。
攻略贾明，让他爱上自己，或者退而求其次，从他那里得到点什么，哪怕是封口费之类的东西，就是钱兰的目标。她必须要趁着沈蕙还没玩腻前，争取用她的身份为自己多捞些好处。
直到上映时，陈越宁才发现自己的戏份被删了好多。这让他有点难过，不过他也能理解唐冰。
毕竟，这部电影的时长已经有一百六十多分钟，何况是取舍前。而且按每个角色被砍掉戏份的比例来算，他其实是被砍得最少的，谁让他的对手戏对象基本只有凌穗岁呢。
虽然合作多次，不过直到拍摄《易如反掌》时，陈越宁还是第二次和凌穗岁拍吻戏。
而且，《完美人生》的吻戏都是浅尝辄止，远远没有钱兰和贾明的对手戏那么亲密。
在拍摄时，陈越宁敢说自己绝对是心无旁骛，沉浸入戏，一切为了工作。毕竟被这么多摄像机围着，他和凌穗岁的老师唐冰还在监视器前看着，他实在很难生出别的心思。
但在影院昏暗的环境下，凌穗岁就坐在他旁边。耳边是浪漫的背景音乐，荧幕里传来暧昧的呼吸声……当这些要素全部叠满时，陈越宁身体僵直，眼睛都不知道该往那里看了。
——在放映厅里，他的目光还是要回归到电影上。
陈越宁说他拍戏时很投入，并不是一句谦辞。因为在这场戏里，贾明被戴上了眼罩，他什么都看不见。
拍摄时，陈越宁还觉得就算自己看不见，也能和凌穗岁配合得很好，但看了正片效果才知道……他好像完全成了任她摆弄的玩具。
在贾明的视角里，沈蕙说要和他玩角色扮演，不仅让他扮盲人，还给自己起了个花名叫小兰，只准他叫这个名字。
只要沈蕙开口，他的配合度一向很高。乖巧照做的他被推到床上，沈蕙脱掉他的衣服，手指游走在他身体的各个角落，低下头听他发出的喘息。
他每叫一声小兰，就会得到一次亲吻。找到规律的贾明不断叫她的名字，他们的亲吻也越来越频繁，直到他再也按耐不住，将她压在身下，火热而缠绵的吻转移到她的颈部。
陈越宁双脸爆红，耳朵也烫得厉害。此时此刻，他非常庆幸放映厅里不开灯的习惯。
……说实话，喘息声都是后面单独收音的，他们拍摄现场真没这么……没这么人心黄黄啊。
“阿蕙，阿蕙。”
电影里的贾明在情动时喊出的名字，依然是他心中的未婚妻沈蕙。
他痴迷地亲吻着身下的女人，即使感受到对方瞬间的推拒，也是用缠绵和讨好的语气不断念着“阿蕙”，寻找她的唇瓣接吻，又迷恋地埋在她的肩上亲吻吮吸。
镜头给了钱兰一个特写。
她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迷茫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泪珠轻盈地拂过她的面颊。
她没有怨恨，也没有不甘。她只是想被抽走灵魂的玩偶，只剩一具空洞的躯壳。
——但她如今短暂拥有的一切，又有什么不是靠这张和沈蕙一模一样的脸呢？
这个特写实在太让人难过，连陈越宁都将所有的旖旎心思抛之脑后。有那么一瞬间，他特别想握住凌穗岁的手，把这种温暖的力量传递到她身上。
当然，他也只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毕竟演员和角色是分开的，而且凌穗岁同时也是沈蕙的扮演者……咳咳，所以这段戏就更加微妙和刺激了。
唐冰将电影的叙事节奏把握得很好，两个角色在经历低谷后，又分别来到了取得进展的转折点。
但不出意料，下一个转折点又要来了。
沈蕙的料理菜包生意起步了，营收成绩还不错。钱橙还要上班，沈蕙在请个专业的店长，和把门店交给钱母运营之间选择了后者。
按照凌穗岁的分析，沈蕙做这个决定时，未必有多么信任钱母的能力，应该还是收回时间精力，着眼于继续开拓商业版图的想法占了上风。
而且沈蕙很清楚，料理菜包现在的赚钱能力是暂时的，她只是挑对了经营地点，填补了这块区域的市场空白。但这行基本没什么门槛，一旦有竞争对手涌入，他们能占据的市场份额就会立刻缩水，收入也会降一大截。
但没关系，在这之前她肯定已经赚到快钱了。料理菜包只是她用来给门店引流的工具，就算这玩意卖不动了，她还可以推出其它产品，或者干脆重新装修，换个行业。
只要铺子的人气旺了，通过料理菜包建立起来的私域流量依然握在手里，沈蕙就不担心赚不到钱。
然而，她实在是高估了钱家人的眼界。
沈蕙以为只要安排得当，钱母会按照要求做好她眼中技术含量为0的工作，但现实并非如此。
在钱父的怂恿下，钱母以次充好，偷工减料，觉得这个菜好一点烂一点，分量多一点少一点，那些上班的白领压根就看不出来。只要成本下去了，利润不就上来了吗？多出来的钱，自然全进了钱父的腰包。
钱母自毁口碑，为竞争对手大开方便之门。
营收飞快腰斩的情况再次超乎沈蕙意料，又一次打乱了她的全盘安排。她意识到，从顶着钱兰的身份后，她的计划破产率基本是百分百。
沈蕙感到无比疲惫，但等着她的“惊喜”还在后面。
大姐钱菊被丈夫家暴，她将对方痛揍一顿，想报警却被钱菊拦住，劝她离婚也不同意，但下次这个人渣又对钱菊动手时，她哭着求着让沈蕙帮忙，来给她撑腰；
妹妹钱橙被公司老总性骚扰，她鼓起勇气物理反击，却反被放话说要让她在整个县城都混不下去。她被辞退了，还没有任何补偿金，稍微有点规模的公司也真的不敢要她。在小县城这种人情社会，“打个招呼”格外好用。
沈蕙带她去找仲裁，用法律途径解决问题，结果她自己也成了“大佬”的打击报复对象。
虽然法治社会不能真把她怎么样，但卡一卡她的各种创业手续，就足够让她焦头烂额了。
对钱菊，她不想管又不能真的撒手不管，对钱橙，这个妹妹的遭遇让沈蕙无比愤怒。
区区小县城的一条地头蛇，都能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了？全国扫黑除恶的时候，难道把这里漏掉了？！
——陈越宁觉得，此刻暴怒的沈蕙，肯定遗忘了她曾经无视城市管理条例，操纵无人机肆意飞行的事情。
这些事情占据了沈蕙大量时间精力，而钱家的其他人也是没闲着。
因为她的创业手续被卡，新公司暂时没着落，沈蕙就把之前赚的钱先投入股票基金，恰好赶上一波牛市，大赚一笔。
这种恐怖的收入能力让钱光宗非常心动，尽管他从来没接触过股票，但不妨碍他觉得这工作适合自己。
在他的视角，这是不用动脑就能赚钱的好事，既然“钱兰”可以，那他肯定也可以。
他提出帮沈蕙代管股票，即使沈蕙再不把这几十上百万的收入放在眼里，她也已经吃够了教训，绝对不会再相信钱光宗的承诺了。
她拒绝了，但这并没有浇灭钱光宗对股票的热情，他只是觉得“钱兰”太自私，只想着自己赚钱，不愿意让家人沾好处。
于是他做了一件再次超出沈蕙想象的事，他把各平台能借的网贷全部借满额度，然后全部投入到沈蕙买的那几支股票里去。
但凡对股票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收益越高就意味着风险越高。哪怕是从小就在金融市场上打滚的沈蕙，也不敢保证自己的每笔投资都能赚钱。借贷炒股，他怎么敢的啊！
——如果钱光宗的胆子更大一点，魄力再足一点，事情还不会沦落到最糟糕的地步，因为沈蕙的眼光很好，她选的都是绩优股，即使有短期震荡，长期肯定是能赚钱的。
但钱光宗显然没这个魄力。他卖掉了亏钱的股票，因为不敢向“钱兰”求助，他就自己瞎买。
他看到涨就急着入手，看到跌就心惊胆战地抛售，他的财富管理能力压根驾驭不了这么大笔的投资，没过多久，他就在一次次亏损中赔到绝望。
到了还款日期，他只能找钱母求助。钱母也不敢告诉“钱兰”，她又去打零工，什么重活都接，本就积劳成疾的身体经不起这么高强度的劳动，她在运货过程中忽然晕倒，被重物砸伤，进医院了。
进了医院，沈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钱母竟然没有医保，也没买过任何保险。钱母需要治疗的不仅是这次受的伤，还有体内多项重疾。就算搭上“钱兰”目前赚的所有钱，都不够。
沈蕙以为自己是被命运清空了进度条，直到催收的人上门，钱光宗跪在地上扇自己耳光，求她先帮忙还钱，她才知道生活的难度是没有下限的。
她靠在医院过道的墙上，叹息着闭上眼睛。
凌穗岁注视着荧幕里的沈蕙，思绪又回到了剧本研读时。
只要沈蕙打一个电话，换回她的身份，用金钱开道，所有的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这，才是真正的易如反掌。
第385章
最佳女演员与最佳影片
《易如反掌》是一部很精彩的电影。关于这一点，观众们在放映时就知道了。
不过，等爱丽丝在床上滚来滚去，脑子里还在自动播放电影片段，怎么都睡不着时，她对这件事才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在钱兰决定攻略贾明时，爱丽丝就知道她肯定会掉马，也肯定会和沈蕙起争端。
有冲突才有戏剧，她是威尼斯电影节的老观众了，对这些套路了熟于心。
但……爱丽丝只猜对了一半。
钱兰确实掉马了，她和沈蕙终究是两个人，二十多年的生活习惯不可能说改就改。贾明在确认事实后，冲进她的房间愤怒地质问。
他确实该生气——而他最生气的点，在于他竟然被钱兰这样的女人给耍了。他被她哄着上了床，凭她也配？
在傲慢这件事上，沈蕙和贾明的本质是相同的。不过沈蕙更擅长在人前伪装，贾明的心思全写在了明面上。
他的眼神里充满愤怒、厌恶、鄙夷，他说：“你不配长成这样。”
对比起陈越宁第一次看到的剧本，唐冰对贾明的人设做了点改动。
这句话是引线，也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钱兰发疯了。
她对着贾明咆哮，发泄出心中积攒许久的怨气。
同样有这张脸，凭什么沈蕙就出身高贵，而她只能当下等人？沈蕙高高在上，对她生杀予夺，她愿意把她提上云端，她就得在上面待着，哪天她想把她踢下去了，她就得为大小姐贡献摔得血肉模糊的惨状，凭什么？
贾明在她的伤口处撒盐，她也能往他心窝子上插刀——
“你又算什么。”钱兰冷笑道，“我来到这里后，从来没接触过沈家的生意。如果沈蕙在意你，我根本没有见到你的机会。”
这句话太狠了，爱丽丝几乎是瞬间听懂了钱兰的潜台词。
沈蕙真正在意的东西，都严防死守着不会让钱兰靠近。不管是她忘了，还是觉得无所谓，都证明贾明在她心中的地位也就那样。
气急败坏的贾明嚷嚷着要拆穿她，不允许她再冒充沈蕙的身份。钱兰急着拦住他，在推搡之间，贾明的后脑勺磕到了桌子的尖角上。
他晕了过去，地板上也缓缓冒出暗红的血液。
钱兰瞪大双眼，捂着嘴巴往后退。她六神无主，第一反应就是逃走。
她慌张地跑出房间，不敢和任何人对视，也不敢回应任何人对她的呼唤，她趁着别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先从车库里开走一辆车。
但她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开，她就在马路上乱窜。没过多久，她的身后就传来了警笛声。
而这时，沈蕙出现在了她前方的人行道上。
——其实沈蕙不是来“归位”的，观众们根据前面的剧情可以得知，她只是接了份口译的急单。
但没有上帝视角的钱兰并不知道这个。爱丽丝能清楚看到她脸上的恐慌，震惊，还有浓郁到快要化为实质的怨恨。
现代都市剧不会有烟熏黑化妆，不过凭凌穗岁的演技，是可以来个“相由心生”的。
即使是在家里回味这段，爱丽丝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钱兰在一瞬间冲动的支配下，狂踩油门的那股狠劲，让她在床上打了个哆嗦，都有点害怕了。
钱兰开车把沈蕙给撞了，谁能想到她俩之间会这样收尾啊！
沈蕙被撞飞了，钱兰呆呆地坐在车里，面色惨白如纸。尖锐的警铃声越来越响，近在耳边，然后荧幕变黑，电影结束。
爱丽丝还记得，有几秒钟，全场都沉寂了。
因为这场车祸来得太突然，镜头留给钱兰的反应时间极短。就在那一瞬间，钱兰做出了令所有人无比惊讶，仔细想想却也在情理之中的选择。
高高在上的沈蕙，也是肉体凡胎，被车撞了同样会受伤，会有死亡风险。社会根据财富给人类划分阶级，但在脆弱的生命面前，她和钱兰是平等的。
即使爱丽丝并不了解华国文化里的“布衣之怒”，也不影响她收起所有对钱兰这个角色的优越感，只记得她踩下油门那刻的狠辣果决。
爱丽丝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其实电影到这里结束，已经足够精彩，但唐冰还安排了一个片尾片段。
沈蕙从床上醒来。她推开门，走出房间。
这几步路让她有些眩晕，她眉头紧皱，在额角处揉了揉。
她面前是华丽的旋转楼梯，她将手放到栏杆上，虚弱又缓慢地往下走。
她的目光看向拐角处的花瓶。
“这个值多少钱？”她问。
跟随她的管家回答：“这是您花了三百万从拍卖会上买回来的。”
“三百万啊……”
她轻声呢喃着：“可以挽救一个普通家庭的钱，我花出去都没印象了。”
她的声音带着点惋惜，又很平和，爱丽丝有那么一瞬间认为，这次“交换身份”让沈蕙意识到了普通人生活不易，她可能会想为钱家人做点什么——
沈蕙轻轻一推，是一道清脆的声响。
几百万的花瓶摔在地上，飞溅出的碎片弹得很远。
“我不喜欢了。”她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换个新的吧。”
管家平静地点头，沈蕙的气色也肉眼可见地好起来。
她唇角微勾，眉毛上扬，在下楼梯的过程中，她早已不复刚踏出房门时的虚弱，每一步都走得神采飞扬。
她的神色依然倨傲，下巴也抬得高高的，和影片刚开场时没有任何不同。
就好像，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无法在她心里激起任何涟漪。
片尾片段结束，放映厅也正式亮起了白灯。只是爱丽丝回忆起沈蕙看向镜头的最后一秒，还是有点心里发毛。
这段为什么要在正片结束后再播，沈蕙睁开眼睛又意味着什么……是导演在暗示，这只是她做的一个梦吗？但那又何必要把钱兰刻画得这么清晰呢！
她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猜想，这真的是沈蕙吗？
——不，别再想了！这部电影能回味的点实在太多，再想下去只会没完没了。
爱丽丝在心里哀嚎，明天，不，今天还要早起，快睡觉啊！
**
今夜难以入眠的，不止爱丽丝一人。
她是被电影的后劲影响，还有很多人的难眠来自现实因素。
比如说，各个奖项的归属，影评人对《易如反掌》的打分和评价，媒体记者对结果的预测，主创团队对电影的期望，兴高采烈的粉丝和咬牙切齿的黑粉……
在这些人当中，因为电影结束后得到了全场掌声，于是放下了牵挂的凌穗岁，算是睡眠质量比较好的。
看完成片后，凌穗岁认为唐冰和自己都已经尽了全力，影片质量也超出她的预期。既然她问心无愧，又何必为了不由她控制的事情烦恼呢。
要不是拥有这样的超绝好心态，以凌穗岁每拍一部作品就要被很多个奖项提名的频率，她这心脏跳动早就超负荷了。
虽然主创们也对《易如反掌》很有信心，不过还是在收到主办方“多留一会”的暗示后，大家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具体的奖项不知道有没有定下，但这届肯定有份，不会颗粒无收了！
互联网上还没有涉及到剧透的影评流出，目前能被大家看到的反馈都是很好很好。
演技很好，剧情很好，讽刺也很绝。有部分声音觉得片尾片段画蛇添足，在正式上映时可以删掉，停留在车祸那一幕才是最好的安排；但也有人认为这是整部电影的精华，因为有它，才让《易如反掌》脱离了传统的戏剧框架，立意再上一层楼。
粉丝放心，黑粉揪心，围观路人看着开心。
已经有影院上了《易如反掌》的贴片广告，就算只有十几秒的内容，也看得出质感很好。网友们除了翘首以盼上映，就是期待这部电影在威尼斯的成绩了。
有好事者在网上发帖，说威尼斯电影节改了评奖规则。以前大家默认主竞赛单元都是一部电影获得一个奖项，但现在不同啦，威尼斯是明文允许出现一部电影获得多个奖项的！
就是不知道《易如反掌》这次表现如何，能不能像《如梦令》横扫白玉兰似的，也把多个奖项抱回家呢？
路人纷纷吃瓜表示看好，岁丝赶紧在底下留言，拿奖与否不是那么好预测的，国产电影出海不容易，大家轻点奶吧，千万别给奶死了。
说什么允许获得多个奖项——只要有第二个奖，就得是评审团投票一致通过！注意，不是大多数人同意，而是一致通过，难度都不是一个量级啊。
岁丝也是服了，别家上新作品，粉丝都是找各种角度狂吹，只有她们是绞尽脑汁先踩踩。
没办法，岁皇在中文互联网的待遇就是这样，要是她们不主动降低预期，黑粉能给吹到外太空去。
拿奖这事，别家都能口嗨，唯独她们不能。因为凌穗岁和《易如反掌》是真的有机会！
这就好比小孩子说我要赚一个亿，众人听了只会一笑而过，但首富没赚到这一个亿，那就等着被别人嘲笑吧。
岁丝对《易如反掌》的保底预期就是作品拿个奖，什么奖都行，有奖和没奖的欧三履历区别很大，最高期盼就是拿到最佳女演员，或者最佳影片，后者优先级更高。
毕竟凌穗岁不缺影后奖杯，而且最佳影片是认可整部电影，当然也包括分饰两角，占大多数戏份的凌穗岁。
至于多个奖项什么的……说实话，岁丝没敢想。
这届评审团既没有华人，也没有凌穗岁的熟人，岁丝觉得有评委愿意帮《易如反掌》撕奖，还要说服所有人的概率很低。
但在威尼斯的结果传回国内时，岁丝还是迎来了一个超大的惊喜。
凌穗岁获得了最佳女演员，《易如反掌》获得了金狮奖最佳影片，双喜临门！
作者有话说：
*本文中“片尾片段”在国内的说法是彩蛋。
第386章
必须是，也只能是沈蕙
放眼历届欧三，一部电影在主竞赛单元获得两个奖项的情况都是比较少见的。
事实上，给出这样的奖项安排，这届威尼斯电影节的评审团们也早就做好了接受媒体采访的准备。
评审团主席伊蒂丝直言：“因为它值得，电影和演员都应该获得这样的荣誉。我认为我不需要多说什么，等你们看完电影后，会做出和我们一样的判断。”
这算是非常高的评价了，《易如反掌》的优秀不需要靠评审说，而是观众走进影院就能体会。
虽说每个人审美不同，但伊蒂丝的话还是给岁丝们带来很大信心，吃瓜网友也表示期待，催促《易如反掌》赶紧上映。
在这点上，华国内地的影迷就非常有优势了。
《易如反掌》是华语电影，那首先在哪里上映还用多说吗？唐冰快快定档，大家都等不及要看了！
虽然有很多海外ip在呼唤全球同步上映，不过唐冰心里还是有数的。
《易如反掌》当然是好电影，但“好电影”和“好看的电影”之间有很大差别，能取得高票房的，往往只有后者。
现在是八月下旬，九月份上映太赶，还会迎面撞上国庆档，影响到中后期的排片。唐冰代表的是制片方，她和发行方商量过后，决定十月底再上映。
文艺片只能走口碑发酵路线，唐冰也不会傻到去挤热门商业片的赛道。十月底的档期够冷，竞争对手也少，能最大程度发挥出凌穗岁的号召力、欧三获奖光环转化而成的排片优势。
“还有您的号召力呢。”凌穗岁和唐冰聊天时补充。
唐冰笑了笑，这次威尼斯获奖确实给她的履历增添不少光彩，但想进入国内顶级导演梯队，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她确实是半道转行，资历不够，累积的作品也不够。但她的身体很好，还能继续拍，这点就比很多已经退休的老骨头强。
她问凌穗岁：“你监制的那个……成名之路，是不是快开机了？”
唐冰问的是凌穗岁监制，藤正德导演的功夫电影。在换掉无数个名字后，藤导和凌穗岁终于达到了电影名的一致选择。
此时此刻，她们正在回国的飞机上。
凌穗岁想了想：“我们大概是东八区下午三点落地，以这个时间点参照，次日上午开机。”
她坐的是剧组包机，还要再从帝都飞到香江。
虽然连续坐飞机有点辛苦，但凌穗岁还是想出席她第一部 监制作品的开机活动。而且，香江那边的迷信风气比内地更浓郁些，他们很重视开机吉日。
唐冰也知道在香江电影体系里监制的特殊地位，她和凌穗岁聊了点关于电影拍摄的话题，从创作者角度分享了不少经验。
严格来说，演员也是电影的创作者之一。不过导演、监制在更高的位置，考验的就不是对某个角色的解读，而是对整部影片全局的把控了。
陈越宁凑过来听，还问了一句：“所以您是从大局考虑，把贾明和沈蕙的对手戏删掉了？”
这段在剧本中的呈现是回忆，还是沈蕙的回忆。
以陈越宁在首映时看到的正片，沈蕙是完全忘了还有贾明这个人，一点都没想起他。
“对，我觉得她没时间想你。”唐冰回答：“沈蕙的唯一目标就是赚钱，财富是她衡量社会个体存在价值的唯一指标。如果她要回忆往昔，那也应该是所有人都围着她转的豪门生活。”
而且沈蕙不会回忆的，如果她轻易向过去的美好生活妥协，那她根本不会开启这场游戏。
凌穗岁认为，唐冰对沈蕙的人品性格持批判态度，要不然也不会设定她被钱兰开车撞飞，在正片中以如此不体面的方式结束，但她对沈蕙的能力，是不吝于精细刻画的。
陈越宁又忍不住问：“所以在片尾片段里醒过来的到底是谁，是沈蕙吗？”
他可以接受贾明倒在房间里，生死未知的结局，但最后一个片段里竟然留下这么大坑，勾得陈越宁心里痒痒的。
唐冰笑而不语，凌穗岁也托腮看他，就是不说话。
陈越宁：“电影都杀青了，首映也结束了，现在告诉我应该没关系了吧，我又不会和别人说。”
“你觉得是谁都行。”唐冰慢悠悠地说，“车祸才是写在剧本里的正式结局，片段是我和穗岁临时起意要拍的。”
谁都行？怎么可能谁都行啊！
陈越宁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他又看向凌穗岁。就算导演觉得“都行”，那她在表演的时候，总得有一个具体的目标吧。
凌穗岁回答：“是沈蕙啊。”
陈越宁松了口气：“有一瞬间我还以为是钱兰呢，果然是沈蕙。”
“不可能是钱兰。”凌穗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沈蕙。”
嗯？陈越宁猛地意识到，刚才凌穗岁说这三个字时全是重音，她平时不是这样说话的。
他再仔细地品味她的表情，唐冰说“谁都行”的语气，顿时有些毛骨悚然。
他已经明白了，不管怎么问，这个问题的答案都是沈蕙。在这场车祸中活下来的，只能是沈蕙。
它确实有无限种可能性——不是两种，陈越宁确定就是无限种——但只要结果通往唯一的正确解“沈蕙”，具体过程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这么恐怖的东西，竟然只是唐冰和凌穗岁一时兴起搞出来的么……
陈越宁缩回了他的座位，却又忍不住向凌穗岁那边看去。
她是如此优秀的存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不会被她所吸引呢？
他在心里叹息着飞机落地后就要和凌穗岁分开，下次再见时就只能是《易如反掌》的宣传活动了。
陈越宁很想去探班，但凌穗岁只是《成名之路》的监制而非主演，这个“探班”就显得非常奇怪。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铁了心要给狗仔贡献点话题，凌穗岁能有无数种方式给他好看。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陈越宁在这唉声叹气，荆心怡在酒店精神振奋。
明天就开机了，凌穗岁确定会出席开机仪式！她出道以来，终于能和凌穗岁在公开场合，有实际距离一米内的正式同框了！
荆心怡非常高兴，这种喜悦几乎是她得知《易如反掌》的获奖成绩后就延续到现在。
虽然黑粉都说她只是在卖人设蹭热度，但荆心怡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岁丝啊。喜欢凌穗岁和借这件事为自己谋好处又不冲突，难道她不蹭，别人就不蹭了吗？那还不如给她蹭呢。
威尼斯电影节宣布获奖名单时，国内已经是凌晨了。荆心怡搭梯子蹲直播，最佳女演员的奖项颁发的还算早，几乎是颁奖嘉宾刚念出凌穗岁的名字，她就立刻发了条全是啊啊啊和流泪表情的微博。
凌穗岁有那么多所谓的“圈内粉丝”，谁能比她更敬业？放在整个粉圈，她的手速都算非常快的。那几个著名赘婿，发微博的时间都比她晚那么两三分钟。
且不提这里面有没有被她提醒到的，是不是他们本人发的微博，都不一定呢。
《易如反掌》还没在国内上映，荆心怡已经在盘算着，到时候要包多少场，影评写成什么样子，才能蹭一蹭这部电影，又不会显得喧宾夺主。
荆心怡倒不是怕别人骂她，那些黑粉言论她过耳就忘，从来不往心里去，但要是凌穗岁觉得不舒服，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还是要起到正面宣传效果……
荆心怡难免感到遗憾，如果不是因为《成名之路》的拍摄集中训练，她本来应该飞到威尼斯看首映的。
她不是主演，红毯蹭不上，听说戏份也被删光了，但当个观众总可以吧？
之前《嫁不出去的姐姐》在柏林首映时，荆心怡就飞到了德国。可惜那时她还没红，即使发了打卡微博和观后感，但热度还没几个知名影评博主高。
不过，荆心怡相信自己这段时间的付出肯定会有回报。
前几天藤导看了一次她的打戏展示，给出的评价是“超出预期，有惊喜”，简直让荆心怡受宠若惊。
这也给了她一点底气，至少在见到凌穗岁时，她应该有勇气请她指点自己几招，在她面前多多刷脸了。
荆心怡还是记挂着功夫系列选角的事——不管是她自己想的，还是结合了网上的分析，她都觉得迪兰德既然给李茉安排了“天武派”的相关设定，那这个门派总不能是纯背景板吧。
在荆心怡的热烈期盼下，凌穗岁低调地住进了酒店。
说是低调，但她从帝都飞到香江的航班根本藏不住……一路上之所以没吸引大量路人围追堵截，全靠盛世帮她安排的多段vip通道。
顺带一提，《成名之路》的主投主控方就是盛世电影公司。
几年前的乔欣彤大杀四方，将经营状态岌岌可危的盛世带回了香江第一梯队；这次凌穗岁监制新电影，尽管导演是快赔疯了的藤正德，盛世还是愿意放手一试。
哪怕是给凌穗岁这个新人监制练手，盛世在投资时都相当大气。反正题材摆在那，演员片酬也不贵，又有凌穗岁作为宣传卖点，回本压力确实不大。
但是嘛……盛世也没对它寄予多大希望就是了。
凌穗岁到达酒店后，和盛世几位高层共进晚餐。期间他们聊了很多，还一直想把话题往凌穗岁的下部非迪兰德作品带，想要探探她的口风。
但明天就要开机的《成名之路》，他们反而没那么关心。提到的次数虽然多，但只是些空话，套话，吉利话，聊不出什么实质内容。
唉，连投资方都觉得没有特效的纯功夫片不太行啊。哪怕是加入了很多合家欢的喜剧元素，盛世也没把它列为重点商业片。
凌穗岁固然可以说是藤导之前扑得太多，都是导演影响了业内对这部电影的判断，主演也不够有号召力，有这样那样的问题，都是电影的先天不足。
但……她心里知道，他们其实也没把她的监制事业当回事。
没关系，这不怪他们。
凌穗岁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在自己真的做出成绩前，本就不应该要求别人对她抱有特别高的期待。
她回到酒店房间时，恨不得直接脸朝下躺到床上。她太累了，陪他们吃饭应酬时，她的时差都还没完全调过来。但人家亲自到机场接她，她要是主演还能找点借口，身为监制就不能不给面子了。
靠着惊人的毅力，凌穗岁硬撑着在完成洗脸卸妆和一系列洗澡护肤活动后，才闭上眼睛安详地躺下。
希望明天的开机活动，能一切顺利吧。
第387章
她不希望剧组内有两种主导的声音
凌穗岁参加过很多次开机。
以前她都是等着收红包的演员，这次变成发红包出去的监制，说实话还有些不习惯。
如果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回到老家过年，被一群孩子们团团围着，在发红包时会被小辈们用期待的眼神注视着的感觉吧。
这个比喻她只在心里想了想，没有说出来。毕竟剧组这么多人，她也不好占大家便宜，给自己抬辈分。
很多人都以为，凌穗岁这次当监制，还特意来现场跟组，肯定会对拍摄过程提出些自己的看法。不然，她不是白来了吗？
就连藤正德导演，其实也做好了在现场和她有商有量，如果产生意见分歧，能让步的地方就尽量让步的准备。
不过，凌穗岁安静得让人出乎意料了。
助理给她准备了把椅子，她坐在藤导的身边，眼睛也能盯着监视器。
如果剧组有突发情况，需要找制片人，找统筹，而这些人恰好不在这里，而且一时半会联系不上，那她也很乐意帮忙解决麻烦。
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她不指导演员，也不给剧本加飞页。凌穗岁跟组的这几天来，也就只有她请客喝下午茶时存在感最强了。
因为凌穗岁上半年都在拍戏，只和藤正德在线上讨论过电影相关。她和其他主创成员都不怎么熟悉，仍处于刚开机还在磨合的阶段，所以也没人去问她是怎么想的。
难道她来剧组盯拍摄，只起到一个纯监工的作用吗？那也太浪费她的时间了。
大家都觉得凌穗岁很闲，只有藤导知道不是的。
如果连她都是咸鱼，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卷王了！她只是拍摄时不发表意见，但她在下班后会拉着他和助理加班啊！
凌穗岁会在平板上记录她的想法和构思，并在收工后和他复盘讨论。如果已经确定明天要拍什么，她还会组织“预习”，和他分享自己的idea。
藤正德问过凌穗岁，为什么不在拍戏现场说呢？他们可以及时调整，重拍的成本会更高。
凌穗岁的回答是，她不希望剧组内有两种占据主导权的声音。
复盘时，她和藤导都能畅所欲言，只要认为是对的，就不用给对方留面子，但在现场要考虑的因素更多，对演员的影响也更多。
如果他们各执一词，主演该听谁的？这会不会给荆心怡等人带来很大的心理压力，从而影响到演员的表演状态？
而且，凌穗岁觉得自己在幕后领域还算是新人，比起当场说出来，如果能给她留点整理思绪，深度思考的时间，她会表达得更流利，更具体。
至于重拍成本嘛……凌穗岁直言，受到沉没成本的影响，反而可能会让她和导演在做决策时更理智，尽量避免那种我不服你，你不服我，我俩各自一拍脑门就要求重拍的情况。
这不是她对自己或者藤导没信心，只是预防那种最糟糕的情况。
藤正德也是没想到，凌穗岁较真起来，连自己都防一手。
不过，凌穗岁这么尊重他这个导演，至少保证了他在剧组同事眼中无可动摇的地位，还是让他心里暖暖的。
投桃报李，他也不吝于对凌穗岁倾囊相授。既讲了专业知识，也讲了不少电影圈约定俗成的“老规矩”。
凌穗岁未必用得上这些东西，但她得知道，以后就能防着别人来坑她。
在《成名之旅》拍摄期间，两年一届的百花电影节要举行颁奖典礼。
凌穗岁凭《嫁不出去的姐姐》白薇一角，第三次入围百花奖最佳女主角。
岁丝对百花奖并没有特别上心，毕竟凌穗岁都得过两次最佳女主角了，上一次得奖还是上一届。
按照内娱评奖的某些“规矩”……百花大概率要卡她的三封，也不会让她连续获奖两次。
然而，岁丝不关心，有的是人关心。
有自称是乐子人的营销号统计了票房，在这届所有被提名的影片里，内地票房最少的就是《嫁不出去的姐姐》。
其它被提名的电影，票房都在十亿以上，唯独它只有六亿多。
该营销号还强调，众所周知，百花奖的全名是“大众电影百花奖”，让大家细品。
岁丝：……
不是，百花奖的评选规则就是观影人次在一百万以上，只要符合这个标准就可以了。特意拎票房出来做对比是什么意思呢，六亿多怎么了，姐姐一千多万的观影人次有任何违反规则的地方吗？
虽然《嫁不出去的姐姐》确实是凌穗岁所有一番作品中票房最低的——但这个“最低”只是相对而言，毕竟只要有差距就肯定会分出高低。
好吧，虽然岁丝平时也没少拿这个话题玩梗，但如果因此说它票房很低，那就太冤枉了。
事实上，国内票房六亿已经是非常好的成绩了。
即使不考虑制作成本和盈利能力，只看票房，在《嫁不出去的姐姐》上映当年，它都是内地年度票房排行榜的第十七名，当然有资格参与百花奖的角逐。
你问前十六名里为什么有影片被落下了？那初选阶段你怎么不投票啊！
百花奖办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哪一届是按照票房高低去选择提名和获奖作品的。如果票房可以决定一切，那还搞什么观众投票，全部奖项直接发给年度冠军就行了呀。
这还是因为百花奖的评选范围是华语电影，否则按照上面的逻辑，最该拿奖的，难道不是《屠龙者》？
顺带一提，唐冰对《易如反掌》的票房目标，基本也就是姐姐那样了。
在“凌榜”里争第一很难，但争个倒数第二，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吧？
虽然票房并不是评价电影质量好坏的唯一因素，但要是威尼斯拿了两个奖回来，上映后反而拉低了凌穗岁的一番电影票房纪录，那就真是地狱笑话了。
凌穗岁发现，今年好像有人很不想让她拿奖。
除了列票房数据，互联网上还有“她已经拿了那么多奖，应该给别人多一点机会”、“所有奖项都被她拿走没意思，百花齐放才好玩”、“都大满贯了还霸榜，多少有点为老不尊吧”……之类的话术，通过营销号发出来，再大批量地复制粘贴。
凌穗岁看得目瞪口呆，说她别的就算了，为老不尊？她吗？
且不提这个成语的正确用法，只说“老”的字面意思……凌穗岁记得，自己好像不是提名名单里年纪最大的女演员吧？虽然她确实不是最小的，但好像也没有超过平均年龄啊？
不能因为她在内娱咖位比较高，就自动把她和“老艺术家”划上等号啊！
折腾出这么多幺蛾子，都快把凌穗岁气笑了。
她知道，今年的百花奖忽然涌现出这么多针对她的言论，背后肯定有推手。
这个人大概率不是她的对家——且不提她在内娱到底还有没有对家，即使是不想让她好过的人，也不会把目标放在百花奖上。
毕竟，她和她的作品前不久刚在威尼斯电影节喜提双奖，再来一个百花奖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无伤大雅。
不是针对她，那就是针对奖了。
凌穗岁特意问季照莹，在这届百花奖的最佳女主提名名单里，还有除了她之外的热门选手吗？
“有。”季照莹很肯定地回答，“盛宜，她是去年春节档电影冠军的……额，主演名单里唯一一个女演员。”
即使她的戏份算是女配，但在主演名单里没有其它女演员的情况下，剧组给她报女主也合情合理，毕竟又不会影响同事的利益嘛。
比起持佛系态度的凌穗岁，盛宜可是从初选阶段，就陆陆续续上了好几个和百花奖有关的热搜。
凌穗岁明白了，她得到答案就够了。她把手机开外放，一边用平板查资料，一边听季照莹分享八卦。
季照莹的分享欲真的很旺盛，她把近期听到过的瓜都塞到凌穗岁嘴边，在快结束聊天时又忽然来一句：
“我想起来了，这个盛宜，她之前就和你有矛盾来着。”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连季照莹都记不清楚具体的时间了。总之是凌穗岁参加的跨年演唱会，她低调真唱，盛宜假唱却买真唱的通稿吹自己，惨烈翻车后，黑粉用凌穗岁疯狂拉踩她。
凌穗岁：……
“这点小事早就过去了吧。”她的语气很无奈，“她应该只想要奖而已。”
“那不一定哦。”
季照莹笑嘻嘻道：“如果你混得不好，她这段黑历史当然能过去，但你这些年如日中天，说不定她团队还要用这件事反炒呢。”
毕竟盛宜是演员，假唱只是丢脸，又不是什么致命的污点。如果还能虐到粉，那就更好啦。
凌穗岁耸肩，这就和她没关系了。
不管盛宜和她团队心里怎么想，凌穗岁现在只关心百花奖。
说真的，她本来没那么想去颁奖典礼。毕竟《成名之路》正在拍摄中，她拥有充分的，还不会得罪人的不出席理由。
但偏偏她这人一身反骨，越是有人不想看她拿百花奖，她反而就越想去现场了。
凌穗岁确实不缺这一个百花奖，也希望看到内娱能够百花齐放，有更多优秀演员能让观众看见。
但奖项，只能靠自己去争，去表现，从来不是靠谁让出来的。幕后推手费这么大心思，连一条拉踩演技的视频都没弄出来，其实让凌穗岁很是失望。
凌穗岁让张玟告诉主办方对接，她一定会出席今年的百花电影节颁奖典礼。
哪怕不得奖，纯陪跑，她也想给获奖者上点强度。
——如果你问心无愧，那就在我的注视下拿走奖杯吧。
第388章
软柿子or大魔王？
进入内场后，凌穗岁发现自己的座位很靠前。
似乎有很多活动的主办方，都热衷用她来拉低一整排座位的平均年龄。在论资排辈的前排，尽管凌穗岁对自己的定位早就不是“年轻人”，也依然年轻得有些扎眼了。
但是……如果让她选，她肯定还是更愿意和同龄人，或者是年轻人们坐在一起。混在老人堆里，要是不捧着里面泡枸杞的保温杯，总感觉格格不入。
尤其是今天这内场座位，前后左右都没有她熟悉的人。她作为《嫁不出的姐姐》的主演，座位竟然没和剧组主创挨在一块。
这就让凌穗岁忍不住怀疑，难道主办方排座位时，其实是默认她不出席，接到她这边的反馈是“肯定会来”后，才把她加塞到这。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她这几年确实不热衷出席颁奖礼。连六月举行的白玉兰奖，所有人都觉得她早该得到，实际上才刚刚获得的视后二封，她都没去现场。
——虽然网友津津乐道说什么“内娱有自己的火葬场文学”，但她是纯没空，没有掺杂任何私人情感因素哈。
没有，绝对没有。
两相对比之下，看得出来凌穗岁非常给百花奖面子了。就是不知道主办方，想不想要这份重视。
凌穗岁走红毯的顺序非常靠后，等她换好衣服，又接受完采访进来时，内场基本坐满，不太好走动了。
所以，她只是回过头，和坐在后面的严思菱遥遥相望，用眼神打了个招呼。
作为柏林金熊奖获奖影片的导演，严思菱的座位在那么后面，既让凌穗岁意想不到，又觉得是意料之中。
年轻，作品少，是女性，就注定了她在电影圈里不太受待见。奖项光环并不能为她撬动现实收益，姐姐的票房又有凌穗岁的号召力因素，恐怕她还需要再拍一部好作品，才能进一步证明自己的能力。
严思菱算是凌穗岁投资的第一个女导演，她知道这条向上的路并不好走，但攀登者总会越来越多的。
她又环顾全场，有些人是她认识的，有些人对她来说还挺陌生。
奇怪……凌穗岁相信自己并不是脸盲，她来之前特意看过盛宜照片的，怎么没看到她人呢？
她心里浮现出很古怪的猜测，盛宜不会没来吧？
悄悄在手机上询问助理后，凌穗岁得到了确定的答案，盛宜真的没来。她工作室对接还在粉圈发了消息，说临时有行程冲突。
啊这，凌穗岁沉默了。
其实她没打算对盛宜怎么样，众目睽睽之下她能做什么？但盛宜直接没来，就让她的心态更微妙了。
她只是一个平A——不对，应该说她刚把手放在按键上，对方就把闪现交了？
那她团队前面折腾出那么多事，又图什么啊。
鉴于对方先挑事又跑路飞快的一系列行为，凌穗岁简直要怀疑，她在内娱同行心中的形象，难道是在软柿子和大魔王之间切换，两边都是极端吗……
“凌老师？”
听到有人在叫她，凌穗岁收回思绪。
她转过身，先是停顿一秒，然后认出了对面男演员是谁。
“……侯老师，好久没见到您了。”
侯乐康呵呵一笑，他和凌穗岁好像没怎么见过，但无所谓，问题不大。
两人先随便找了话题寒暄几句，进行几轮商业互吹后，侯乐康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他有个侄女叫侯元枫，是学导演的，毕业后一直在捣鼓作品。
她已经拍了五六部长片电影，虽然在票房上的表现不那么如人意，但这几年闯国际A类电影节，也算是小有收获，有机会上桌吃饭了。
凌穗岁面上不显，心中微动。
她前脚刚提交完明年戛纳的主竞赛单元评审申请，后脚就传出去了？电影圈消息够灵通的呀。
不过，考虑到她是没赶上今年，戛纳那边希望她顺延到明年，也就不那么意外了。
在百花奖颁奖现场，侯乐康当然不会说什么“请她多照顾”之类的话。而且，报名作品都得先过初选，他侄女的作品能不能来到凌穗岁面前，都还是未知数呢。
侯乐康也确实没想着得到凌穗岁的承诺，毕竟他也没什么能和人家利益交换的。他只是想在凌穗岁面前先提一嘴，帮侄女赚点初始印象分。
“她今年拍了个很有趣的片子。”他笑道，“说武侠，又不是武侠，有江湖，但又不全是江湖，主角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对了，凌老师应该认识，她今天也来了。”
侯乐康往后一指，凌穗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
哟，确实是她认识的，季书妍嘛。季照莹的亲戚，在姐姐里扮演白飞的女儿佳佳。
凌穗岁笑了笑：“书妍这孩子演技很不错的，侯导很有眼光。”
侯乐康继续呵呵：“元枫特别喜欢你，尤其是你演的大侠无忧。要是她知道你叫她侯导，那她心里不知道能美成什么样。”
“对了，她说这部新电影，就是从大侠无忧那边得到的灵感。”
……难道又是一个深受裴学海风格影响的导演？
凌穗岁问：“那侯导拍的是？”
“大侠的遗产。电影名是这个。”
凌穗岁：……
这名字其实没啥问题，就是……接在大侠无忧后面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不过，知道《大侠无忧》又带起了一位导演对武侠题材的兴趣，而且对方已经付诸实践，凌穗岁心里还挺高兴。
因为是原创剧本，侯乐康只和她说了电影的梗概。
武林第一高手，总是蒙面的大侠去世了。为了争夺大侠留下的武功秘籍，江湖再起波澜，大侠的小徒弟成了各门派的香饽饽……
凌穗岁心想，这种小人物被大环境推着走的剧情，果然很裴导。
不过，武侠的内核本质就是群众朴素善恶观的延伸，这种风格倒是挺适配的。
她表示自己记下了，期待能早点看到《大侠的遗产》成片。
早，最早不就是首映，以及评审团的内部看片么？
听她这么说，侯乐康脸上的笑容都更灿烂了。
虽然侯元枫没有欧三经历，但如果戛纳评委里有华人，华语电影获奖的概率就会提高很多。
这不涉及到什么暗箱操作，而是欧三的评奖方式本来就是由评审团讨论决定。获奖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有没有评委愿意帮你撕奖项，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凌穗岁要给华语片徇私。只是有她在，可以多介绍些电影相关的文化背景，还有一些台词和动作，在华国文化体系里的隐喻和内涵，帮助其他评委更全面地了解华语电影。
辛克莱就说过，可惜《大侠无忧》参加戛纳的那一年没有华人评委，否则这部电影应该可以拿评审团特别奖。（他认为金棕榈属于他自己）
凌穗岁的作品在欧三提名满贯，获奖满贯，想必她的意见，在评审团里是非常有分量的。
曾有人戏言，说她是“未来全球范围内的终身成就奖得主”。这虽然是一句调侃，但它变成现实的可能性有多高，业内都清楚。
毕竟，凌穗岁成名够早，而留给她不断累积资历的时间，还有好多好多年呢。
活动开始后，凌穗岁就安静地坐着，从容地欣赏今晚的演出。
到了要宣布最佳女主角的获奖人选时，她才稍微坐直身体，饶有兴致地盯着前面的大屏幕。
颁奖嘉宾念出的名字，既不是她，也不是盛宜，而是另一位中年女演员。
凌穗岁和全场的嘉宾观众们，共同将视线投向她所在的位置。
对方显然完全没做这方面的心理准备，她意识到自己该站起来走向颁奖台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凌穗岁甚至感觉自己能读懂她的表情：
啊，我吗？今晚还有我的事呢？
但是当站上舞台，接过颁奖嘉宾递来的奖杯和证书时，她的眼眶又忍不住湿润了。
她其实没准备感言，脑袋里只剩一片空白。不过在她的前方，在她和凌穗岁视线交汇时，她莫名从她的注视中获得了温暖的力量，心中升起一种脚下终于不再是软绵绵的云朵，而是厚重土地的踏实感。
她在台上临时组织语言，凌穗岁在台下给她鼓掌三次。
凌穗岁心里有些感慨，这份感慨并非为了陪跑——其实她对这种事接受良好。她没想过要霸占全世界的所有奖项，也不会自大到认为全世界只有她一个好演员。
她只是在想，今晚的结果确实很有意思。至于发生了什么，大概就不用去深究了。
时间一晃而过，日历匆匆翻页。
九月底，凌穗岁的休闲监制生活迎来了一段忙碌期。
离《易如反掌》的国内上映还有一个月，该做的宣传工作要做起来了。唐冰会带她和陈越宁录个综艺，她还要参加几个高校的讲座活动。
与此同时，凌穗岁还要在《成名之路》里客串大明星，就是荆心怡扮演的主角的偶像，特别希望成为的武打女明星。
巧了，对两个演员来说，这两个角色都能本色出演。
荆心怡已经暗戳戳安排好了二搭通稿——放眼整个娱乐圈，能获得这个成就的演员可没几个！热门赘婿许时龄都没有！
尽管她们这两次合作都是客串……咳咳，不必在意这些细节。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谁说客串就不算是合作啦？有同框的！
所以，在《易如反掌》国内上映前，荆心怡还是向凌穗岁问出了她非常关心的问题。
她演的角色，真的被剪干净了吗？哪怕留一秒钟，镜头带过下也行啊！
第389章
只算内地票房，她不过总榜第三罢了
《易如反掌》是内地和港澳同步上映，首映日当天，藤导给荆心怡放了假。
他知道，她都很想看凌穗岁的新作品。要不是他得留在剧组，拍摄工作不能停下，他也想去看啊！
荆心怡特别惊喜，她起初还表示婉拒，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剧组进度。
不过在得知这一天休息日本来就是从她假期里扣的，统筹早就做好了安排，藤导也说这是对她这段时间辛苦拍戏的奖励后，荆心怡也就接受了这份好意，从容地准备订票了。
……等等，这会才刚开票没多久吧，怎么黄金场的座位全都被买光了啊！
荆心怡想过影院给《易如反掌》的排片可能不太多，这里毕竟是香江，不是内地，普通话+文艺片在票房上没有优势。
但她真没想到，她买不到票不是因为排片不够，而是竞争对手太多！
还没到正式上映，还只是预售，首批黄金场的最佳观影区位置就全部售罄，只剩前排的边角位。
荆心怡：我真傻，真的。我光知道凌穗岁在内地人气极高，忘了她在香江也是神话……
在凌穗岁很多作品的全球票房里，香江其实贡献不少，只是因为人口总量摆在这，在票房排名上不如北美欧洲等地靠前，所以经常被忽略。
但真要说起来，凌穗岁可是在香江最有票房号召力的演员之一，香江观众对《易如反掌》的期待值同样不低。
买不到黄金场，荆心怡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中午的饭点场。
激烈的购票情况，是轮不到她挑三拣四的。即使后面影院还会加开场次，荆心怡也觉得先把票买到手更保险，万一还有很多人和她抢呢？
后续票房走势不好说，但凌穗岁新电影上映的前几天，肯定会有大量粉丝集中观影。
可恶，别逼她过关回鹏城去看啊！
因为买的是饭点场，荆心怡上午只能在互联网冲浪，实时蹲一下观众的反馈来解馋了。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凌穗岁竟然去鹏城路演了……早知道，早知道她就回内地去看了！这多近啊！
错过惊喜路演场的荆心怡，又通过关键词搜索，确定了自己的戏份全被剪掉的消息。
尽管在威尼斯首映时就没有……但万一上映时会调整呢？听说内地过审版比首映版多了两分钟呢。
现在好了，荆心怡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本来想看路演视频，但又想到可能会有观众提问剧情相关，她又放下了将视频点开的手。
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等回来再看吧。
几小时后，从电影院里出来的荆心怡，神情还有点恍惚。
她和许多观看首映的观众一样，仍然沉浸在钱兰一脚油门，直接把沈蕙撞飞的震撼里。同时，片尾的彩蛋又让她的思绪跌宕起伏。她很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迟疑。
荆心怡打开备忘录，专门留给《易如反掌》影评的一页都写好标题了。但当光标出现在正文第一行，键盘也出现在屏幕上待命时，她却忽然不知道该写点什么。
那些万能影评句式在她脑海闪过，她却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她想了半天，到底是没有什么文思泉涌，只能憋出来一句：
“易如反掌真是太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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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大俗即大雅，荆心怡这句朴素的感慨，恰恰是许多观众的心声。
如果在看电影之前，还有人对这部作品一举拿下威尼斯两个奖项而抱有疑虑，怀疑这是凌穗岁的巨星光环，或者是评审团和她有什么利益往来……
而这些质疑的声音，在大家走进影院，看完这部作品后，就已经随风飘散。
当然，以顶流凌穗岁的体量，肯定做不到“全网零差评”。但个别破防的声音，在观众真心实意的喜爱汇聚成的汪洋大海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到晚上十点，《易如反掌》的首日内地票房破亿了。
考虑到凌穗岁的票房号召力，再加上这是冷档期，前面也没有特别能打的作品，所以影院给了百分之三十的排片，而《易如反掌》交出了票房占比百分之六十的答卷。
根据明、后两天的票房预售情况来看，唐冰之前的期望大概率是能实现的。
《易如反掌》可是凌穗岁一人分饰两角，还是她和陈越宁在荧幕前三搭的作品，怎么可能会票房垫底呢，不会的。
唐冰又把票房目标往前挪了挪，如果倒二稳了，能不能争一下倒三呢。
反正《大侠无忧》也是欧三获奖作品，如果要在凌穗岁演过的文艺片里分个票房高低，《易如反掌》怎么就不能当第一啦。
《大侠无忧》是内地票房十五亿，全球票房三亿美金，上映那年同时刷新了武侠片和华语电影出海的电影票房纪录。
唐冰不和无忧比海外票房，她就希望《易如反掌》的内地票房也能上十五亿。
陈越宁想得更美，他觉得最好直接上二十四亿，坐稳倒四——也可以直接说第五，把只有月亮给踢下去。
他很认真地和凌穗岁说：“按照现在的汇率，你的作品全球票房折合成rmb已经有476.08亿了，再加24亿就能破五百，凑个整数。”
“虽然你已经是第一名了，但这个成绩还可以更漂亮些。”
是的，如果算全球票房，凌穗岁早就是华语演员一番作品票房排行榜上的断层第一。
这个实绩大家都认，只有黑粉会上蹿下跳，说内娱明星就该拿内地票房出来比，借好莱坞的全球发行渠道算怎么回事？只算内地市场，她才一百七十多，只能在女明星里排第一，总榜第三罢了。
……嗯，这个“罢了”就用得很有灵性，岁丝也不知道黑粉是怎么想的。这到底是要黑，还是要吹啊？
陈越宁的设想很美好，但凌穗岁觉得不可能。
“能上十亿就不错了。”她说，“首映日是周五，也算半个周末的票房高峰期。过了这周也许能有四亿票房，然后就是周一工作日，能保持住五千万就算胜利。”
陈越宁心想也是，看来破五百亿的小目标，还是要等到《功夫大师2》上映后再实现啊。
他又帮凌穗岁算了一下，如果一切顺利，等到功夫3上映后，她的一番电影票房就能突破百亿美金了。
两人在电话里聊这个，凌穗岁听他在那边念念叨叨，不禁有点想笑。
他们聊到十点半，凌穗岁挂断电话去洗漱。她的作息一向很规律，今晚为了见证票房破亿的时刻，都算是晚睡了。
陈越宁也和她说自己要睡了，但他挂断电话后，继续躺在床上刷手机。
他还特地切换到登录页面，确认自己现在登录的是小号，才放心大胆地往下刷视频，顺便点赞收藏。
这个号大概已经被大数据识别成岁越cp粉的模样，他刷了十条视频，至少有五条都是《易如反掌》相关。
除此之外，还有他和凌穗岁从前合作过的各种作品片段，连毕业大戏、小组作业等这些在《完美人生》热播期被考古出来的视频，也推流到了他面前。
陈越宁正刷得开心呢，忽然冒出来一条#斜线#的剪辑，他翻了个白眼，把这个话题添加到屏蔽词。
真离谱，怎么会有人说应年是“纯元”呢？他怎么可以抢秦娴的白月光人设！
而且，真要追溯谁和凌穗岁认识的最早，那明明是他啊。
陈越宁继续刷视频，这次刷到了今天的路演片段。
他手指不动，注意力在这条视频上停留。
有观众现场提问：“沈蕙没有把钱兰和贾明隔离开，真的是像钱兰说的那样，沈蕙并不在乎贾明这个未婚夫吗？”
“我有一种猜想，会不会是沈蕙想要用钱兰去考验贾明，如果换了个人，他是否还能认出他的爱人。钱兰也是因为意识到这点，才恨上了沈蕙，在最后开车撞飞她？”
凌穗岁明显停顿了一下，旁边的陈越宁也愣住了。
难道这位观众觉得，《易如反掌》还是部充满了狗血情感纠葛，随时会响起战歌的作品吗？
就算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那你也不能读成哈利波特呀。
凌穗岁委婉地回答：“其实沈蕙是一个非常自我，永远都以自己为中心去考虑事情的人。她只会思考我怎么做，我要得到什么，你应该给我什么，至于对方是否心甘情愿，通常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她也非常傲慢，坚信所有的事情最终都会按照自己计划的那样发展。”
——所以，沈蕙压根就不可能想着给贾明什么“考验”。这种在感情中患得患失，担心对方不够爱自己的思维，沈蕙这辈子都理解不了。
她没刻意阻止贾明和钱兰见面，其实没别的意思，纯粹是安排的时候没想到他。在她的潜意识里，贾明从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值得她费心。
在这点上，钱兰其实说对了。在“扮演”沈蕙的过程中，她早就比贾明更了解沈蕙。
至于钱兰最后撞沈蕙嘛……
凌穗岁的回答是：“钱兰并不是故意策划了这场车祸，开车撞人是她情绪失控下的冲动行事。压死骆驼的稻草有很多，她对贾明的感情算是其中一根吧。”
这句话很值得细品，因为凌穗岁用的量词是“一根”。
最后一根稻草很出名，不过如果在稻草堆里么……陈越宁觉得，这是“轻如鸿毛”的高情商说法。
电影拍完了，首映也看过了，陈越宁也早就明白，对这两个女角色来说，男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
偏偏在现实里，凌穗岁似乎也有朝这个方向发展的趋势……还是说，她早就是这么想的了？
陈越宁叹了口气，挨个拆开他面前的五个快递箱。
最近正是吃果冻橙的好时节，他选了这几家口碑最好的，打算挨个尝过之后，选出最好吃的给凌穗岁寄过去。
作者有话说：
陈越宁：每天一个贤惠小妙招(*^▽^*)
第390章
《易如反掌》映后反馈
《易如反掌》上映三天，度过首个周末后，票房情况确实符合凌穗岁的预测。
按照这个情况，光是内地票房，就已经足够让片方收回成本，还有不小的盈利空间。之后再去其它国家和地区发行上映，以及出售线上播放版权，基本就是纯赚。
有网友列举了她出道以来的所有作品，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只要是她主演的，无论电影还是电视剧，就没有亏本选项，无非是赚多和赚少的区别。
有同行酸溜溜地说，全内娱——甚至还有好莱坞在内，都把最好的资源送到她面前，任她挑选。好剧本和好项目都是她先挑，她看不上的其他人才有机会。
最好的剧本，最好的班底，最好的演员。按照这种掐尖法，凌穗岁的作品会翻车才叫意外吧。
这话被有心人传出去，虽然在传播过程中隐去了发言者的具体姓名，只说某明星，但还是在互联网上掀起了一波讨论热潮。
有人赞同，说过于倾斜的资源在把凌穗岁捧上神坛的过程中，也抢夺了其他演员的机会；也有人觉得这纯粹是酸话，如何界定“顶级资源”？难道不同的剧本上面，还会像玄幻小说似的，分出天灵地宝的等级吗？
难道，凌穗岁演好的作品就叫顶级资源，你家演砸了的就是“小成本”、“低配置”？严思菱是新人，唐冰是第一次以导演的身份去欧三，裴学海这几年也拍了新作品，怎么表现就是不如《大侠无忧》呢？
说什么资源过于倾斜……凌穗岁每年才拍多少部戏啊。难道她拒绝过的剧本，以后就不开机，也不会找别人拍了吗？
岁丝总结，人不行别怪路不平，拍不出好作品就暗戳戳抱怨岁皇把你们资源都抢了，有意思吗？自己说出来不觉得离谱吗？
即使退一万步说，每年一部戏的频率都能垄断影视行业的所有好资源，那该反思的也绝对不是凌穗岁。
当然了，以上话题看似破具声量，但本质上依然是少数人的讨论。
要问大多数人的看法……大家压根不关心资源倾不倾斜的，这和观众有什么关系？观众只为自己的喜好买单。
作为观众之一，荆心怡对着备忘录卡了三天，《易如反掌》的影评断断续续写了又删。
随便写点感想当然很容易，但想要在影评赛道脱颖而出，吸引到凌穗岁和其他人的注意，就不是靠明星光环，找营销号推热搜能做到的。
对于网上——或者说局限于某几个小组的议论，荆心怡连切小号吃瓜的兴趣都没有。
为了自己的铁粉人设，她早就将凌穗岁的事业发展历程铭记于心，每个节点都拿出来反复研究过。
要是真有人觉得，凌穗岁的每张好牌从开始就是好的，或者全都来自“老天的馈赠”，她就是运气这么好的天选之女，那这人就抱着自欺欺人的念头过一辈子算了。
反正，这种人注定走不到能影响凌穗岁的高度，没人在意ta怎么想。
至于最开始说酸话的同行，这阵子会不会胆战心惊，担心被凌穗岁查出来舆论源头……就更加不在荆心怡的考虑范围内了。
她这会，正在互联网上搜集《易如反掌》的影评，给自己多找点灵感。
【分享一个布景上的细节！钱兰租的单间里，摆放了不少大牌护肤品和化妆品，衣柜里还有个蔻驰的包。这不算特别贵的东西，但结合钱兰的居住条件，和交换身份后沈蕙能支配的属于钱兰的余额，就能说明她其实是有消费主义倾向的。
我个人很喜欢这种塑造，给钱兰增加一些真实的，立体的特点，其实是增加了她在这部影片里的存在感和分量，让她成为一个不那么完美的“游戏受害者”，不然易如反掌就很容易变成沈蕙的变形记solo，钱兰只是为她提供契机的工具人。】
【易如反掌有很多精彩的名场面，我最喜欢的是沈钱初见。这场真的非常非常有意思，是我的三刷动力。
先从拍摄手法上说，导演的打光就非常偏心沈蕙。两个角色面对面坐着，钱兰那边有点暗，而沈蕙的头发丝都在发光。
注意，这里我们看到的镜头语言，就是两人眼中彼此的样子。
视觉会带给人心理暗示，面对这样的沈蕙，再结合两人的身份差距，钱兰很自然就会觉得自己矮她一头。那么沈蕙呢，她心里会有优越感吗？
我觉得是没有，因为优越感是一种建立在对比之上的情绪，而沈蕙的傲慢程度已经是next level，她不会拿自己和钱兰对比。
沈蕙看向镜头的眼神，是观众在钱兰的角度感受她的注视。
这里凌穗岁演的特别好，轻视是很容易被察觉的情绪，但她看钱兰时非常认真。而这种认真并不意味着她的尊重，她在打量，在审判，在评估对面的价值。
她看的很认真，想的也很认真，钱兰可以是值得她留意的商品，股票，投资项目，但肯定不是和她平等的“人”。
所以钱兰会觉得别扭，会很不安，但这种视线又不带明面上的轻慢羞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落入了有苦难言的境地。从这里开始，沈蕙就在精神上打压她了。
打完棍棒，沈蕙又给了颗甜枣。
沈蕙先在她心里建立起自己高人一等的地位，又主动放下身段，说话的语气很温和，笑起来也很亲切，给了钱兰“折节下交”的心理暗示，让她在感到受宠若惊时，对她敞开心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短短几分钟内，两人就完成了心理博弈，精通此道的沈蕙大获全胜。
初见时她这里的技巧有多高明，结局时草率地被车撞飞就有多讽刺。“易如反掌”真的是个非常贴切的电影名，它可以用到电影里的每个情节，随时随地来个升华，太牛了。】
【看到有人说，如果沈蕙没有被钱兰开车撞，那她要做到什么程度，或者什么场面让她觉得玩不下去了，她才会认输，接受自己的成就离不开家族的托举，她的财富和地位也来源于投胎的运气成分？
我觉得这个问题就错了，首先以沈蕙的性格是不可能认输的，她对这次“变形记”的概念一直是个游戏。如果游戏卡关了，过不去了，玩家无非三种选择。
第一种就是反复想办法通过，升级打怪积累经验，第二种就是氪金变强，第三种直接弃游不玩了。就算哪天沈蕙放弃，她的心态也是弃游，而且她不会认为是自己菜，绝对是游戏公司设计有问题。
而且，在打游戏的过程中，沈蕙一直在调整属性。最开始她用钱兰的身份去投简历，但她完全看不上那点薪水，后来她回到小县城准备创业，薅几个钱家人的免费劳动力，这里都可以算是钱兰的初始配置。
从钱家人没钱，她自己开发小程序卖出去开始，沈蕙就已经在“开挂”了。包括后面的创业方案，股票投资，以及高价口译急单，其实都不是钱兰能掌握的能力。
这些能力来源于沈蕙接受过的教育，一个完美的商界精英背后，是不计代价的真金白银投入。而沈蕙在使用它们的时候，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些都是她从沈家带走的隐形资产。
为什么她高瞻远瞩，眼光独到，钱菊和钱母却短视浅见，只注重眼前利益？为什么她投资心态稳健，能在买入股票后云淡风轻，不把亏损当回事，果然等到了牛市暴涨，而钱光宗亏一点就担惊受怕，心态崩溃，反复追涨杀跌？
不是沈蕙天生聪明，也不是钱家人天生愚蠢，后天的教育和环境塑造了社会中截然不同的个体。横亘在沈蕙和钱家人之间的差距，是用财富堆出来的认知与信息壁垒。
沈蕙的从容自信，来源于她无限高的人生容错率。你问她什么时候认输？她只会告诉你，如果游戏玩不下去了，那她就改写游戏内容，改到她赢为止。】
【看到好多篇写沈蕙的了！那我来写一写钱兰。
我朋友说看完这部电影磕上了钱兰x贾明，我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我觉得看完易如反掌的人，都应该成为钱兰的唯粉才对啊。
沈蕙看她卑贱如尘土，觉得她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但钱兰其实是非常具有反抗精神的。
她攻略贾明，必然带着对沈蕙的报复心理。她已经完全领会了沈蕙对她的恶意，沈蕙想让她掉进富贵窝，再把她无情驱逐，让她感受这种巨大的落差。所以，她也要让沈蕙痛苦。
钱兰最后的行为不值得提倡，故意开车撞人应该接受法律的审判，但这个开头有点虚荣的姑娘，最终也没有被糖衣炮弹所腐蚀，坚决不做资本家的走狗。】
【我完全不同意说钱兰具有反抗精神的观点，这么说的人可能根本就没看懂电影。
钱兰的所有行为，包括最后开车撞人，其实都非常符合沈蕙对她的恶意，她就是想看钱兰被绝望包围，看她的生活能变得多烂，只是沈蕙怎么都想不到，钱兰确实烂掉了，但被烂人创飞的会是她自己。
影片开头的钱兰是努力工作的上班族，领取豪门体验卡，被纸醉金迷的生活腐化后，她能想到的让自己变好的方式就是勾引男人，嫁入豪门，母凭子贵。
你当然可以说后者的预期收益更高，但这么做完全是把尊严抛之脑后，人生的主动权也让渡给了贾明，她会得到补偿还是报复，都在贾明的一念之间。如果说这叫反抗精神，那她反抗的到底是什么？
沈蕙值得被撞，她要是不被撞飞，这部电影没准都不能过审。但无论这个结果再大快人心，都无法否认撞人这件事是犯罪行为，是在践踏法律。
那瞬间升起这个念头的钱兰，已经带上了几分沈蕙的影子。她恨沈蕙高高在上，玩弄她的人生，但她踩下油门，视人命如草芥的那一刻，又何尝不是屠龙少年终成恶龙呢？】
荆心怡一路刷下去，越看越投入，心中还升起了买票二刷的念头。
……不行，她还没把影评写出来呢。
这些影评都写得不错，尽管偶尔会刷到和她意见相悖的，但也启迪了她的新视角，扩宽了她对这部电影的认知和思考。
但问题是——大家都写得那么好，那她还能写什么？拾人牙慧可不行呀。
荆心怡冥思苦想，在看到主创名单时，她忽然有答案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打开电脑文档，赶紧将灵光一闪的东西记录下来。
趁着上映没多久，大家关注的重点都在沈蕙和钱兰身上，她要写点贾明相关的东西，以此另辟蹊径。
她相信，唐冰设置这个角色，肯定有她的用意。通过贾明，她可以找到新的切入点。【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