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151章“哎呀……
“哎呀老张，你这闺女嫁得真是合适，谁都看不出来，这是捡了人家不要的！”
这桌人瞬间安静，稍远一些的几桌不明所以，但也有人冲这边探头探脑。
张大爷迅速找到说话的人，却发现自己是同车间的工友。
有病的酸货！
平时只是唧唧歪歪，竟然还真敢在今天搞破坏？
张大爷没搭理，也瞬间按住杨大妈的手不让她搭理，转脸大声说，“感谢大伙儿今天来参加我闺女和女婿的这场酒，多的话不说了，大家吃好喝好啊！”
硬菜都上完了才开始敬酒的，不然都忙着抢菜呢，谁顾得上你啊。这会儿这句话，纯属是为了盖住捣乱的人，大伙儿也都很给面子纷纷举杯。可这老酸货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真脑子有病，打着带味儿的嗝跌跌撞撞凑上来，在张大爷耳朵边上大声喊。
“我说，老伙计！你真、真有福气！四个孩子全留城里了，连那个木舌头说不出话的老三都能进厂里工作，你、你是……这个！”他伸手在张大爷面前竖起大拇指，又用生产线上干活练出来的胳膊肘使劲怼开了好几个来拉他的人。
张大爷脸上的笑像是画布一样凝固，使劲把自己的胳膊从他怀里忘外拽，却死活拽不开。
“你闺女也、牛！忍、别人不能忍，郭工的儿子都行，断子绝孙都要嫁，还是你们家的人，能、能拉下脸！”
这话一出来，都不用主家做什么，旁边其他人直接一拥而上，下死力气给他扯进人堆里。这人还要一直叫“你们干什么！”一边四肢乱舞，差点把那桌菜掀翻。
冯小琴一个后妈，没捞到一起去敬酒的机会，这会儿在桌上远远地看，庆幸自个儿没跟着一块丢脸。
王大妈却受不了这码事，可接下来还有好几桌人要敬酒，尤其诚信单位的其他人都还没敬到，可不能耽误。
她忍得实在难受，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打嗝。
张四凤眼泪都要出来了，哪怕在造纸厂被人家孤立排挤的时候她都能应付，可这说话这么脏的人，小时候还抱过她呢！怎么就有人这么坏！而她爸竟然硬生生吞了那口气不说，甚至还按住她妈不让给她出头！
张四凤的手突然被人握住，抬眼一看，是郭诚信。
“相信我，等敬完酒，你跟我一块儿去找人哭，咱们不忍。”
张四凤第一时间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使劲回握那只手，一跺脚将眼泪逼了回去。
机械厂领导那桌是第一个敬的，这会儿回头去告状确实不合适，且等着！
两家人经过这件事，脸上本来自然的笑意逐渐僵硬，好不容易强撑着走完全场，郭诚信跟张四凤两个又去单独找机械厂领导们敬酒、说话。
唐主任从头到尾都很关注这对新人，刚才那一幕虽然没听清说的是什么，可场面怎么样，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不光是因为他侄女跟张家和郭家小子都相过亲，或者他闺女对这两个男青年都是一样的敌视，更因为郭大爷是他手下最不省心的工人。
老郭的儿子能够正常结婚——虽然作为全厂第一个结扎的男同志已经很不正常——那就已经是天大的喜事！唐主任就盼着郭大爷能别整天离经叛道地过，明明收养的孙女都有了，人却跟小年轻一个心态，每天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让他头痛。
于是等新人又过来的时候，其他领导还以为是他俩后头想进机械厂，今天在这儿是套近乎。只有唐主任一眼就看到了四凤湿润泛红的眼眶。
“四凤啊，你这是今天太高兴，喜极而泣了？”唐主任试探着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诚信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放心，以后被欺负了如果老郭不管，你来找我也是一样的！”
其他几位车间主任都在笑着起哄，直骂老唐是看中人家儿子了，想抢。
张四凤扭脸装作害羞，实际上手指头把郭诚信的衣服攥起一个团儿。
郭诚信笑着接了领导们的玩笑话，然后就拉着唐主任头碰头说明了刚才的情况。
唐主任连个磕巴都不打，拉上张大爷他们车间的赵主任就是一通聊。
“你小子也太窝囊了！这是你媳妇，不是你这个粗人！人家又不止骂她，还骂你老丈人全家，也骂你！他大爷的老郭也是，万事都不顶用，狗怂东西！”两个主任当即站起身去找那个说酸话的倒霉玩意儿。
也不知道一天天的想什么呢，他俩要是不在场、不知道也就罢了。在有领导们的场合闹事，他是真不想混！
个狗玩意几个儿子最聪明的也就是个高小毕业，厂里不收，他自己又没法把工作给孩子，就搁这儿为难人家小年轻，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年轻人不知道这人什么德行，两个领导可是一清二楚。
说来可真是，这两家当妈的都没工作腰杆子不硬，当爹的一个不管是，一个死要面子，让孩子们受了委屈还得自己来告状，真是让人瞧不起。
两个主任大步流星几步就走近，脑子里却过了好几个想法。正准备拉起那个装醉摊在桌边的玩意好好数落，没想到斜刺里冲出来一个妇女，径直往这人头上倒下去一杯凉水！
张四凤心里一惊，以为是自己亲妈没忍住冲动要找人算账，定睛一看，却发现是王大妈！
整桌人都吓了一跳，醉汉瞬间弹起，桌椅发出刺耳的次啦声。
“我*、谁？！”惊醒的醉汉扭头环顾，一眼就看端着杯子的王大妈，“你干啥！”
王大妈一脸关切，“哎呀，这醉了酒可别这么睡啊！容易卡住喉咙！小心以后再也说不了话了！浇点水，清醒一下，回家再睡！”
醉汉张嘴就要骂脏话，邻座两个工友身手敏捷把他一夹，整个人之发出了“吱”的一声，就被捂住了嘴。
嘿，他俩特意跟其他人换了个位置，全桌最壮的两个制住他，看他怎么犯浑。王大妈这几个孩子都不容易，谁不是将心比心的，就他觉得只有自己最惨，看不见别人吃了多少苦。
“哎呀嫂子，不至于不至于。”
“对对对，我们看着他呢。”
“你忙，他这边我们照顾，放心好了哇。”
这边行云流水一般处理完，几个人这才注意到眼睛红红的小两口，还有原本气势汹汹的两个主任。
两个工友心里的想法在此刻达成统一：哎哟，幸好发扬风格帮了个忙，这不，又给领导留下好印象了。
倒是王大妈又点尴尬，自己当了多少年讲道理的人，这会儿在领导面前撒泼，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什么……算了，怕啥，反正小宝也进不去机械厂。至于老郭，他自己那么作妖都没怎么样，自己这点就算影响了他，那也是他活该！
赵主任嘿嘿一笑，“王大妈，你这挺合适的！咱们就是得适量喝酒，可不能喝多。还有你们俩，挺好。”
三个被表扬的人跟着一乐，那点子尴尬都消失。
唐主任跟两家的关系更亲一点，笑眯眯说道，“四凤啊你看，你可是摊上好婆婆啦！哎呀爸妈好、丈夫好、婆婆也好，谁家闺女能有你有福气！”
这仿佛就是风向标，一时间整张桌子上的人都在跟小两口开善意的玩笑。造纸厂和殡葬处的人们不明所以，还以为两家都在机械厂深得人心，后续甚至对郭诚信和张四凤都更加关照，再也没有之前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烦恼事。
只能
说人心真是个复杂的东西，就算没有实际的好处，你只要看上去厉害，人家都会更尊敬你。
张大爷还是没按住杨大妈，但拖慢了杨大妈过来报复人家的脚步。等她到场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整个桌子和谐得仿佛小两口马上变成机械厂的明日之星了，甚至跟两个领导一块儿说笑，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哎呀赵主任、唐主任……这真是，你们对他俩真好，你们真关心我们工人！”杨大妈高兴却又笨口拙舌的，说不出太多漂亮话，只知道一个劲儿说谢谢。
她也对这王大妈语无伦次地说了一些。以前虽然她俩关系好，但朋友变成闺女的婆婆，总是担心更多。这会儿见王大妈竟然先自己一步来给小两口出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本来以为自家男人想给四凤搞个机械厂工作就是疼女儿了，没想到从结扎手术的事儿开始，这人一直一点用处都顶不上，反而天天拖后腿！至于郭大爷，那就不提了，有这个爹还不如没有呢，出了钱还能给孩子啥。难怪老王非得跟他离婚，这男人还不如一只狗护家。
杨大妈心潮澎湃，紧紧握住王大妈的手。
张四凤和郭诚信辛辛苦苦告状却没派上用场，但这会儿笑眯了眼睛。
果然，就算可以时候偷偷报复回去，但还是当面打回去更解气，更让人舒心。
至于以后嘛，哼，都在领导面前过了明面儿了，想找他麻烦的事情，正好轮到张大爷出场。
第152章 第152章好爽，实在是……
好爽，实在是好爽！
王大妈心潮澎湃，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这么有活力了。这么多年给一家人当老妈子，虽然她也偷偷摸摸攒下来不少，可终究还是心里憋闷，也不知道向哪儿抒发。
这回可好了：光明正大，理直气壮，还有人帮忙！
虽然她这回也没直接撒泼，甚至还按照以前的惯性说了点儿场面话，但也很爽啊！
难怪老杨白头发都长得比她少些。有气当场就发了，能有白头发才怪！
还有老郭，难怪这家伙这么大岁数了还看着跟四十来岁似的，更过分，一点心都不操，这家伙的白头发全长她头上了！
王大妈看张四凤都更顺眼了一点。之前还有些因为小宝迁怒她，心里有点小疙瘩，这会儿也全没了。
张四凤有些惊讶地看着突然靠近的王大妈，“……妈，怎么啦？”
王大妈被第一个字吓了一跳，反应了一下才接着说，“……没、没啥，晚上你抽个空，我把礼金给你。”
张四凤缓缓睁大了眼睛！
妈耶，县里都是谁出的酒席钱默认礼金归谁啊！这酒席钱根本没算进彩礼里头，是王大妈单独掏的，竟然也要给她？！！！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怎么王大妈突然转性了？
这一百来号人，少的给五毛，多的给一两块，这可是将近一百块钱呐！普通人家彩礼能到闺女手上这么多，那都算对闺女好的了。王大妈今天竟然这么大方！
张四凤不是那种占了上风就得寸进尺的人，她是吃软不吃硬，这会儿已经开始畅想的安排了。
王大妈这么厚道，她也不能输！机械厂的工作搞不到，造纸厂的工作，那没准还是能想一想的。正张大爷还没给她找到可以对调工作的人，张四凤打算趁这个时间在造纸厂里好好寻摸寻摸，势必要给郭小宝安排进去。
她俩声音已经够小了，可还是有些人总盯着别人家里的事，就比如，孙秀莲，又或者，魏爱国。
那对夫妻互相抓住了对方在偷听，对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晚上一切搞定，张四凤和郭诚信两个在被分隔出来的新房里面面相觑，他们俩中间是王大妈刚给过来的、有零有整还有账目的礼金。
王大妈做事讲究，一开始就让人垫了复写纸，这账目都是有备份的。
张四凤头一回跟个没血缘关系的男的同处一室，吭哧吭哧半天憋出来一句话：“……你妈这个工作能力，真是之前耽误了。”
郭诚信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点头“嗯”了一声。
转瞬天亮，王大妈轻手轻脚没吵醒小两口，也专门给钱让郭小宝上外头买着吃。
孙秀莲翻腾了半宿，还是觉得心里那一关过不去。可她之前就提过礼金的事，当时就让魏爱国心里有了疙瘩，现在分家了更不好开口。
倒是魏爱国想得开：这会儿拿不到，可不代表以后拿不到。家里就剩他一个儿子，他自己虽然犯了错被爸妈防着，可只要有了下一代，那哄起人来还不是轻轻松松？
他临上班的时候又看了一眼孙秀莲：这媳妇长得不差，人也不笨，到时候生个孩子，肯定比他小时候更讨老两口关心。他小时候还得跟魏爱军那个阴损玩意争呢，这小子就自己一个，魏国庆都算是隔房兄弟来，抢不过的。
“你身上的事儿走了没？”魏爱国低声问孙秀莲。
孙秀莲推他一把，“还有两天呢，着什么急呀！”
魏爱国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多说，迈开步子走了。
孙秀莲摸摸自己的肚子。
大姑子结婚不过半年就能有，她这都好久了，怎么还没个动静。
谭桂香看了她一眼，撇撇嘴：装什么啊，要洗碗了就在原地发呆，其他时候怎么没见她这么多心思。渡江和同心可都不会跟她似的装相。文红现在更是不得了，都能跳级了，家里的活儿全不让她沾。
那个什么大学谭桂香也打听过，那都是要推荐的，也得先有工作单位才行。她现在就盼着文红能成为家里第一个考上中专的孩子，一毕业就有单位接收。至于能不能上大学，那都是后头的事儿，能不能成都行。
到了那个时候，文红肯定得好好孝顺她这个当妈的。
已经在教室里坐着的魏文红突然后背一凉，好像自己被什么人盯上。
乔朝阳看她在这么暖和的天里抖了两下，担忧地伸手试她额头温度，“还好啊，没发烧。你这是被风吹着了？”
魏文红摇摇头，把本子推过去，“朝阳姐，我没事。你看看这个问题，我还有点不太明白……”
结婚第三天回门，不过这都是门对门的邻居，大家也就是意思一下。
杨大妈还特意拉着四凤单独聊，想知道郭诚信做完那个手术到底还行不行，有没有什么影响。
张四凤虽然行事逐渐有方法，可毕竟脸皮还没历练出来。跟郭诚信相处都还能保持镇定的人，结果被亲妈几句露骨的话问得脸红。
“哎呀，妈，没影响，好着呢！”张四凤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立刻说起另一件事，“倒是办酒当天晚上，王大妈就把大伙儿的礼金都给我了，以后让我管着，算私房钱。”
杨大妈一拍大腿，“这老王，真够意思！”
杨大妈早就看过，也偷摸算过那些礼金有多少钱了。确实没有办酒的钱多 ，但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就这么直接给自己闺女，那真是很难得。
“你俩每个月给她交多少生活费啊？她跟小宝可都没工作，你可别为了这些钱，脑袋一热就把自己的家底全掏出来了。”
张四凤笑着摇摇头，“妈，你忘了郭大爷每个月工资还得分王大妈一半呢，那钱养活他们不说，还能再攒下一半呢，不用担心。”
杨大妈一拍额头，“还真是忘了。哎呀，没想到你竟然嫁到他们家，而且还过得这么好。你不知道我之前多担心老王在外头跟在家里两幅面孔。虽然这么多年也互相了解，可那恶婆婆都是不讲道理的。”
“哦，对了，郭大爷和那个姓冯的没为难你们吧？”
说到这里张四凤还真有点想法了。
之前只是知道郭大爷不管孩子，可谁能想到结婚后他也真是问都不问一句。除了婚宴上四凤敬酒给郭大爷喝了，后头郭大爷就仿佛她还是邻居家的闺女一样待。
什么对儿媳妇训话啦，让他俩好好过日子啦，这种统统都是没有的。郭大爷都是这么干脆，冯小琴就更没有立场搞些什么了。王大妈竟然也对这个情况接受良好。
反而最吃惊的就是张四凤自己。
“那倒没有，就是感觉，郭大爷跟他儿子是真的不亲啊。”
跟郭诚信是这样，跟郭小宝甚至还不如郭诚信。尤其郭小宝最近沉默了不少，父子之间更是没怎么说过话。
杨大妈拍着四凤的手说，“好好好，你这里我算是放心了。四个孩子，也就你三哥需要再操心一下，不过也是过两年的事儿。这两年我是可以放个假了。”
说是这么说，可惜一转头，一家人一块吃饭的时候，就发现徐贝狠狠呕了几声，确认为怀孕。
杨大妈又是高兴又有点不得劲，“哎呀，你这孩子来得真是巧。”
四凤回门的日子，结果她发现怀孕，这不是抢闺女风头么。可徐贝平时也不像是故意要这么干的人啊？
张大爷倒是笑得很开心，“哎呀好好好，今天双喜临门！老二，你媳妇怀孕了你可得多上心，别还跟之前似的，把自个儿当孩子呢。”
张建华傻不愣登应了。
徐贝狠狠瞪了还坐在原地的张建华一眼，他这才手忙脚乱去给徐贝倒水。借这杯水顺下去那股恶心劲儿，徐贝笑着说道，“那也是顺着四妹这件喜事，引来了这个喜宝。”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高兴，杨大妈那点子别扭也没了，一口一个好媳妇的叫着，把张建华都挤到一边儿去，更想不起来在今天纯当透明人的老大两口子。
难得回来一趟的张建国两口子也挺羡慕。张立志都上小学二年级了，他俩还是就这孤零零的一个孩子，想要再生都一直没中，这会儿看谁都羡慕。
李伶娟不自觉地往四凤那个方向靠了靠，希望能蹭到点儿喜气。
张建国也一把揽住二弟的肩，亲昵地锤了他两下，有些酸。
他自己在外头一边上班一边照应老婆孩子，有时候丈母娘家有事，他也得顶上，跟上门女婿的差别也不大了。哪像张建华这么爽，在家里啥都不用管，娶个媳妇一看也是能干活的样子，估计在家除了端个杯子碗的，其他应该都不用动手吧？
张建华心里叫苦不迭，却一丝儿都不敢露出来。
这么快就有了孩子，徐贝肯定又得催着他上进……这女人性格强硬不说，还很喜欢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力气也大。张建华日夜操劳的事情，也就同一间大屋的三弟能听到些许，其他人都不理解，反而觉得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徐贝还早就跟他说过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另外半边男同志也得顶住。要是有了孩子，徐贝只负责生，养孩子都是张建华的活儿。那会儿徐贝的巴掌就在张建华眼前，他也不敢不答应，就想着好歹还有一段时间喘息的功夫。谁能想到，这女人身体也太好了，这么快就怀孩子，他以后的日子简直一片漆黑啊！
同样羡慕徐贝的还有孙秀莲和魏爱国。
当天魏爱国就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力气，指望着能早日有个孩子，最好还是儿子，能从魏成河那里把好东西都掏出来。
“你说你怎么就不如人家，人家结婚才多久，这就有了，你呢，我也没省着力气，怎么这里就没个小娃娃呢？”
魏爱国摸摸孙秀莲的肚子，不怀疑是种子的问题，只怀疑是地不好。
孙秀莲有点心虚，但没让他看出来。
她妈也就生了她跟她哥两个，姨妈们家里倒是人丁兴旺，可就怕真是那么寸，就她不大行可怎么办呢？
“你说，要不我俩都去市里检查检查？郭老二不是也去看过了才手术的吗？没准人家大夫能给调理调理。”
调理身体那花起钱来可就没个尽头了啊……魏爱国十分犹豫。
还去医院干啥，就吃点好的得了呗。这肉是没法放开吃的，那多喝点红糖水，弄点花生黄豆的，应该也行吧？
孙秀莲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不妙，忍不住也冷了脸，“人家郭老二都知道去医院里头检查自个儿行不行呢，还知道做手术，可见这生孩子可不仅跟女人有关系，跟男人的关系也大得很！”
魏爱国听出了话里隐含的意思，手一使劲坐起来，神色不愉，“你说说清楚，到底是什么关系？咋的，你生不出来还要赖我？”
孙秀莲缩缩脖子，可她也是被宠大的。家里就她跟她哥两个，条件又比大队其他人家都好，以前都只有她说别人的份儿，哪有别人说她的！要不是在工人的名头面前弱了一节，她也不会这么老实。
“我说的又没错。就是去检查一下，你竟然还要生气，是在怕什么啊？没问题就直接去医院啊，有问题也得去解决，总不能硬拖吧？”
“什么叫我不能生，这谁能生谁不能生还不一定呢！”
硬撑着说完这一段，孙秀莲一翻身背过去，把被单全卷走，留魏爱国光溜溜在外头。
魏爱国本来对自己的想法坚定不移，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结婚两年多都还没个消息的魏同心，不自觉有些心虚。
老大肯定没问题，老四结婚了也还没孩子。可这个老三……乔天明肯定是能生的，要是有问题，那肯定是老三这里出问题。万一就那么寸，刚好他跟老三是一个情况呢？
想到这万一的可能，魏爱国软了语气，躺下来从孙秀莲背后扯被子，“好秀莲，行行行，算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你把这被子给我留点儿哎！”
孙秀莲背对他，隐蔽地勾起了嘴角，这才不情不愿稍微放开一些。
两个人没有任何犹豫，赶在最近的一个周日去了医院，结果发现都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都有些营养不良。
魏爱国属实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他自从回城之后，自我感觉一直吃得挺好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问题。
至于孙秀莲，她的情况比魏爱国轻一些，但也得
补补。
“不对啊大夫，我俩这也不算是特别瘦的，吃的也不少，怎么就毛病这么严重了？”
对面医生抬眼看他们，“魏……爱国，你之前是不是经常腿抽筋？”
魏爱国茫然点头。
“我爸说那是睡觉扭着了……”
医生叹气，“你那是缺钙。根据你之前说的，你小时候饭量就大，你需要的也多。要是营养完全够了，你这个子还能再高个十厘米的。”
“你这家里要是有条件，弄点骨头汤、鱼骨头、蛋壳粉。要是没条件，多吃点黄豆、豆腐。”
“你可别觉得自己长得还挺壮不算瘦，我跟你说，你这都是虚的，就是个表面光。长个子的时候都亏成这样了，得好好补才行。”
魏爱国无措地搓搓手。他这个身高在年轻男同志里头也不算矮的，比亲爹还高出一线呢，竟然还是缺钙了才长不高的结果吗？
“还有你，孙同志，你每个月来事儿的时候不要不把肚子疼当回事，你那不是完全正常的，你那就是体虚，亏的！拿着单子赶紧把红糖水喝起来。有条件吃肉、吃猪肝，或者鸡蛋红枣。要是没条件，也少碰凉东西，吃些花生红豆，要休息好。凉水也少碰，知道不？”
医生下笔如飞，又说，“你俩这情况不适合最近要孩子啊。大人都亏，孩子身体也不会太好。至少补三个月到半年再看，最近半年少同房。”
两个人别别扭扭进的医院，迷迷瞪瞪出的门。
本来还在互相推卸责任，没想到竟然是两个人都有问题，这下可好，谁也怪不了谁。
一出门就碰到冯小琴，眼睛泛着好奇的光，“哎，爱国，小孙，你们这是看完啦，怎么样啊？”
根据已经知道的，自家儿媳妇不能生，郭诚信好像也是有问题，张家老大两口子也是好多年都没要上第二个孩子。不会魏家这俩……也有什么毛病吧？
这年头还真是嘿，小年轻的身体还不如他们老的好。没准老郭都比上头提到的这几个有活力点儿呢。
冯小琴好奇得不行，就等着小年轻抹不开面子说出实话。
魏爱国心里一紧，不乐意让人知道自己身体虚的事，一时间却有点舌头打结。
孙秀莲对这种表情和语气可太熟悉了，娘家大队里但凡谁家出了点儿事，其他人都是这么个看热闹的问法。这可不能啥都说，不然包管当天晚上整个大队都知道了。
“哎呀冯大妈，是我最近有点肚子疼，爱国陪我来看看呢。你瞧，给开的红糖。”
孙秀莲靠着魏爱国，一副身娇体弱的模样，“说我这是有点营养不良，得好好补补，还不能碰凉水。爱国心疼我，说以后洗洗涮涮的都不让我沾手呢。”
说完还隐蔽地捏了魏爱国一把，让他赶紧跟上戏。
孙秀莲一边敷衍冯小琴，一边趁这个机会把家务活儿往外甩，还给魏爱国一顶高帽子。
冯小琴被她那一套表演腻住，没意思地撇撇嘴。
两人往外走的时候，孙秀莲就回忆着魏渡江哄赵安邦的样子，有样学样来哄魏爱国。
“你看我对你好吧？你身体不好的事情我都没跟她说，有事全揽我自己头上了。以后要洗什么东西，你可得帮我，不然这天天碰凉水的，咱们什么时候能有孩子啊！”
“你弟可都结婚了，要是他在我们前头有孩子。爸妈对你弟有想法，难道还能为难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孙子吗？到时候要是他的小孩要来城里落户上学，咱们想的那些东西，不都白瞎了？”
到现在公婆连礼金都不愿意交给她呢！平时也得交伙食费的，就靠爱国一个人这点工资，要是没有人贴补，真是养不起孩子啊。
以前只知道麦乳精好，进城了才知道人家讲究人还有奶粉给孩子喝，都是稀罕东西，票都难得弄一张呢。
不来检查还好，以来检查，孙秀莲充满了危机感，生怕自己落到全院最后一个怀孕的地步，又或者孩子营养不够没养好，那可真是遭罪。
她好不容易嫁到城里来了，那就是要过好日子的。有沦落到被别人比下去、要受气的地步，她可不乐意。
魏爱国被她这么一说危机感也很足，这会儿颇有些后悔前两天晚上太卖力。没准就是那次消耗太大，才让人家大夫得出了这么个结果。
孙秀莲不想洗东西那都是小事，反正家里有妈，有大姐夫和奶奶，还有一个经常一起吃饭的魏同心。到时候就让他们分一分，随随便便也干完了。
只要能给他生孩子，只要他俩能在魏爱军前头有孩子，这些都无所谓。
好不容易老四自己把自己玩废，要是因为孩子就重新回来跟他抢家里的东西，那他当时受的那么多委屈，不都白瞎了吗？
结果回到家一说这情况，魏渡江还没帮赵安邦和奶奶拒绝呢，谭桂香就先不乐意了。
“你是我儿子吗你？这还没怀上呢就想让亲妈伺候你媳妇，要真肚子里揣上了，是不是要让你爸给你当马骑啊？”
魏爱国一脸着急，“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怎么能让你伺候她呢！就是医生说我俩身子都不好，不让碰凉水，这洗洗涮涮的，你看能不能其他人分担一下？”
也是魏成河一直沉默，魏爱国才敢这么放肆。
不说话也是一种态度，看来爸还是很在乎他的。
刘淑英终于从赵安邦怀里的小重孙脸上移开目光。她看向魏爱国，难得帮谭桂香说句话，“老二，你可别瞎说。女人不能碰凉水那是有的，但从来没说男人不能碰。”
“这可是你自己的媳妇，你爸妈费劲给你把媳妇娶回家了，照顾媳妇、疼媳妇，总得你自己来了吧？”
“不然你还让你大姐、你大姐夫、你亲妈，洗你俩的贴身衣服吗？你那臭袜子脏裤头子都不知道自己洗，还想让他们给你洗，你真说得出来！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人家可不会骂你。他们只会说我们魏家没有家教，男男女女乱的不行！”
第153章 第153章这话可实在说……
这话可实在说得太难听了。
魏成河就算不想出面，这会儿也得站出来说魏爱国几句，“老二，你这太不像话。我们养你这么大，还没享到儿子的福，还要伺候你媳妇啊？”
魏爱国立刻改口，“没，没。爸，这都是人家医生说的，我只是想问问，不行也没事……”
“好了，没想那一出，你就安分点。以后你媳妇在家里的活，都你来干吧。桂香，以后洗碗也让爱国来。晚上咱们晚点吃饭，等他下了班，把中午的碗洗完了再做饭吃。”
“老二媳妇就天天养着就行，什么都不许干，好好等着生孩子。”
孙秀莲脸色煞白。本来只想着偷点懒，可魏成河这样一说，都只会觉得是她这个当媳妇的实在太不安分。要是传回她娘家大队里，只怕她爸妈都没法做人。
“爸……这也不用，我……”
魏成河一摆手，脸上的笑很明显，“都分家了，确实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也是你们提醒我了，现在还像以前似的混在一起，确实不应该。”
“之前也没要过你们伙食费，本来是想贴补你们的，不过看情况，你们好像不怎么需要。”
魏成河表情一冷，“要么，爱国把你那份活都干了，要么，你们每个月给家里拿十块钱伙食费。多的话都不用说了，选吧。”
怎么就到这份上了？
魏爱国恨不得扇自个儿一巴掌，却只能看着其他人都站到了他的对面。而孙秀莲满头冷汗，无法帮忙。
他终究还是舍不得那十块钱，憋屈地选了干活。
以后的活计全都有魏爱国承包，可孙秀莲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现在才发现，结婚之前很好说话的公公婆婆，好像并不是什么温和可亲的人。他们是在乎面子，不会撒泼，看起来好像比村里人更好欺负。可实际上，一旦触碰
到他们心里的红线，有的是办法治你。
婆家为了大孙子，让还没怀孕的媳妇什么活都不干，在村里是任何一个小媳妇都会羡慕死的事儿。可放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今天的场面有一丝丝传出去，只怕她娘家那边的闺女，再也难嫁城里人了。
而面对这样的事情，她爸妈就算想护着她也没用，两边的亲戚会第一个找她家算账。
什么样的情分，能比得过自家孩子的利益？
更何况，这不仅关系到闺女的婚事，更有可能是全家进城的希望。
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谁能受得了这种希望被一个亲戚家的女儿作没？！要是想得严重一些，没准她爸那个大队长都得被人拉下来，队里盯着那个位置的人可不少哇！
可自己的这个男人，竟然只顾着懊恼和悔恨，一点都没想到这个方向！
孙秀莲一咬牙，冲谭桂香和刘淑英的方向跪下了。
她在开口之前还分神观察了一下在场几位的情况，悲哀地发现，其他人竟然都有所预料，只有魏爱国的惊讶最真切。
“奶奶，爸妈，今天的事情都是我没跟爱国说好，是我不对，爱国也是看人家都有孩子，太羡慕了才问的。我、我以后该怎么做事说话，还得你们好好教我。也幸好今天都是咱自己家里人，我犯了错没丢人丢到外面，希望你们原谅。”
孙秀莲在那“说话”和“外面”几个字上头特意加重，希望她们能听懂。
谭桂香一把拽起这个不知所措的儿媳妇，嘴角带着一丝笑。
“你这是做什么，都新时代了，还跪来跪去的，不像话。你放心好了，都是咱家自己的事儿，没哪个会到外头去说。”
魏渡江和赵安邦也点点头。孙秀莲这才松了口气。
不会说出去就好，她家里的名声，保住了。她爸大队长的职位，也保住了。
直到此刻，谭桂香才对这个儿媳妇真正满意了。之前还有点傻得可爱的小心思，现在，终于明白事了。
至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的魏爱国，已经被她忽略。
“好啦好啦，你就放下心好好养身子。我跟你爸也可盼望你们俩生的小孙子了，你不要有负担。不过家里条件有限，可能也没法给你弄到特别好的东西。我知道爱国这小子还没把工资交给你保管，这方面我做主，以后爱国的工资你来领，你们年轻人懂的知识多，什么补身体的方法只管拿钱弄。”
谭桂香拍拍孙秀莲的手，十分高兴。
就算老四下乡去了，她也对老二喜欢不起来。小两口想要齐心对付她们，也不看看这个家里到底谁说了算。
爱国那脑子也就是还过得去，一张嘴反而比脑子更厉害。倒是这个儿媳妇，还是很有几分眼力见的。
成河就是对儿子太过在意、对儿子太好了。以至于这小兔崽子觉得自己能在家里说得上话。这次之后，希望老二能长点记性，别以为老四不在家里东西就全是他的了。
谭桂香有时候都后悔自己把工作让了出去。可那也是考虑到，要是不让，万一等成河退休，厂里借口他们家没有厂里的工人，把这房子收走。于是只能反复安慰自己这都是值得的。
有了这么一个脑子明白的儿媳妇更值得。只要孙子一生出来，爱国以后还能不能往上爬都无所谓，只要养得孙子跟她们亲，养老就不怕了。
妈不就是这么做的么，把最聪明的渡江拢在手里，从此以后对成河再也不用顾忌这顾忌那。
谭桂香暗暗看了一眼刘淑英，心道跟着妈学，果然是对的。
魏成河也对魏爱国很是失望。他今天本来不想说话，就是想看看爱国有没有本事在他妈和媳妇之间周旋，没想到，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孙秀莲嫁到家里都快一年了，爱国竟然还没完全把媳妇拢在手里不说，他原本好使的嘴皮子竟然也没法起到作用。当初跟着他师傅的时候，不是把人哄得挺好的吗？怎么现在退化成这个德行？
可魏成河始终忽略了，魏爱国能哄他当年的师傅，是因为他只是个刚进厂的小年轻，还是个“关系户”，人家对他的期待也不算高。只要稍微会来事一点儿，人家肯定会在魏成河面前好好夸他的。
而魏爱国这么多年能哄魏成河，更是占了“长子”这身份的大便宜。同样的话，如果是魏渡江甚至是魏爱军来说，都不会有那么好的效果。
院里的大伙儿就十分惊讶地发现，魏家老二懒了那么多年，读书的时候油瓶子倒了都轮不到他来扶，现在却忙个不停。
早上一早就起来给全家人做早饭，中午晚上都是他洗碗，闲着了就扫扫拖拖忙个不停，工作日的晚上也没空出去遛弯了，摸着黑洗衣服呐！
惹得徐贝都好奇地问孙秀莲，“你这男人怎么教的？我最多让他听话，没法让他自觉干这么多活啊！”
孙秀莲有苦说不出，只能笑着说，“都是爸妈教的，我呀，是托我婆婆的福啦。”
徐贝不由得看向谭桂香那间屋子，露出一个向往的表情。
魏同心听到那一句，差点儿笑喷出来。
谭桂香可不是那样的人！
本来魏家除了做饭，其他人都按照分家之后的组成来分工。比如魏家父母洗衣服和做卫生都是谭桂香来，魏爱国两口子是孙秀莲来，而奶奶和大姐那边是赵安邦来。
可自从魏爱国承接家务之后，魏家父母的衣服谭桂香一根手指头都不用沾，全都由魏爱国来洗。
儿媳妇洗公公的衣服不好听，但亲儿子洗爸妈的衣服，那可是名正言顺。
谭桂香自己也从家务中解脱出来，除了跟赵安邦轮流做饭，其他的都不用干什么，这不比光是压榨儿媳妇强多了？
让儿媳妇干活干多了，人家也是会吵闹的，又影响名声，又影响心情。
可抓个错处让自己儿子干活，那可就没什么问题了。以前家里有渡江和同心的时候，两个男孩自然不用干，现在文红又派不上用场，当然得爱国来干。
唉，早知道也不用等他自己犯傻，制造个坑等他往里跳就行呗。不然连着干了这么久的家务，感觉比在厂里上班还累些，更没有人发工资。
谭桂香终于恢复了悠哉的生活，实在是颇为满意。
看到她那个状态，冯小琴也有点羡慕。家里的活计本来是方连枝负责的，可她又要养孩子，又不能给郭大爷洗衣服，有一部分活总得冯小琴来干。
想学谭桂香也没地方学，人家郭诚信和郭小宝能听使唤才怪。
而杨大妈独自承担家务这么久，虽然爱子心切，也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张建华和张建设。老大两口子她是管不了，只要不给立志改姓，他俩怎么着都行。可这两个儿子，是不是还能有更多的用处？
人家徐贝也上班呢，回家都能干点活儿。可现在人家孙秀莲没怀孕的都不用干活，她这个实实在在怀了孕的人，总不能还得一边上班一边干家务吧？
老二和老三，可得提溜出来用用了。
嘶，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想到徐贝，杨大妈突然发现了一件被自己忽略的事。
徐贝的工作，可是力气活儿啊！要是一个使劲孩子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办？！
不行，这必须要想个办法。
第154章 第154章张大爷发愁发……
张大爷发愁发得整个院子的人都能看出来。
自从婚宴上那个事情，杨大妈就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还总是催他赶紧给四凤找到适合对调工作的人。
可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好弄，除非是家里急用钱的，不然，机械厂这么好的条件，谁乐意换到造纸厂去？张大爷问了一圈人，也就最近才听说点儿消息，赶紧就去问了，还不一定能谈妥呢。
这老婆子不就是为了那个事儿，觉得他没有当面把人家怎么样 ，觉得憋屈嘛。可人家王大妈能直接倒水，他可还要跟人家同一个车间干活的，后头有还有好几桌人没敬酒。当场闹出来是解气了，但这事儿可要在其他人嘴皮子上头说一年，最后不一定会传成什么样子呢。
张大爷被杨大妈整天冷言冷语弄得难受，跟她解释又解释不通，只能一有工作的消息，就去找杨大妈说。希望能转移她的注意力，别跟对仇人似的对他，一两天都没一句热乎话。
杨大妈正想着怎么让徐贝早点回家休息，可她也看得出来这个儿媳妇对工作十分在意，根本没空搭理张大爷。
想来想去，还是直接跟儿媳妇说吧，反正她自己就这么个性子，成就成，不成的话，最多两个人吵一架。
徐贝听了她的话立刻笑了出来，“妈，我还想着跟你们说呢。正好也是赶巧了。我这怀了孕，就怕工作太出力，伤到了身体。想问问你这边有没有哪个亲戚，能帮我替工一段时间。”
本来她也没想这么早就回家休息，可也是怀了才知道，不只会影响胃口，更会影响身体状态。虽然并不是十分明显，可发力时身体堵塞滞涨的感觉、行走时莫名容易疲惫、还有腰酸……她也怕一个不好出意外。
杨大妈一拍手，“这好哇，咱们娘俩想到一块儿去了。亲戚我这边倒是没有，你爸那边的你也不用管，都不是啥好人，平时有个面子情就行，这好事可不能让他们占便宜。”
张大爷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最后一句，一脸愁苦说她一句，“老婆子，你这话别跟孩子说。”
杨大妈反瞪他一样，“我又没说错，你说说你那几个哥哥弟弟的，只想着从咱们这儿占便宜，从来好事没想过我们。还有你妈，四凤小时候都在她手上吃过亏，你还不让我说！”
徐贝莫名其妙听到长辈之间的糟心事儿，尴尬地转移话题，“哎呀妈，我这边亲戚也不用考虑，那你看，这个工作叫谁来帮着干呢？”
张大爷还想说点什么，杨大妈直接道，“你要是也没人选，那我觉着叫隔壁郭小宝去干就不错。他们家不管咋样，说一是一说二就是二，绝不会替工的反而把你工作抢走。”
那确实不错，当然，还因为四凤嫁到了那边，还差点跟郭小宝成了，杨大妈总觉得有几分不自在，打算拿这个事儿拉郭小宝一把。
徐贝以前觉得杨大妈成天咋咋呼呼的，不如张大爷沉稳可靠。但经过张四凤婚宴那件事之后，又觉得她起码心比张大爷好。如果以后她这个儿媳妇遇到什么小麻烦，张大爷肯定是息事宁人，可杨大妈，没准还能护短呢！
徐贝一口答应，杨大妈当即就找王大妈说这个事儿，被她好一通感谢。
“嗨，这也没啥，咱们多少年交情了，有好事我肯定想着你啊。”杨大妈摆摆手，不说那些虚的。
以前觉得老谭是个好人，就是太听魏成河的话；觉得老王脑子糊涂，当了后妈不算，还给前头那个儿子操心，害自己的两个孩子都下乡。
可现在再看，老谭那都是表面好，就跟魏成河似的，嘴上说的多好听，工作卖给她还不是卖贵了。
杨大妈自从那一次之后就对魏家两口子有点意见，后头魏爱军的事情，更让她觉得魏家两口子有问题。一般人就算养孩子养坏了，轻易也弄不出这么恶心的东西。更何况谭桂香竟然就因为他断了腿，还把人接回家照顾好几个月，让他们这些邻居也跟着担惊受怕的，事后也没道个歉或者送点东西。
还有魏爱国那小子，以前看也是人模狗样的，现在么，比她儿子们差远了，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四凤知道这个消息之前，还犯愁造纸厂里实在弄不到工作。这厂子小的坏处就在这里了，虽然管得没有机械厂严格，可就算管得松些，岗位一共就那么多，总不能再生造出来一个。
她二嫂能让郭小宝去帮忙替工，四凤也为郭小宝感到高兴。但这话不方便在王大妈和郭诚信面前说，得避嫌，只能找魏同心说。
“可巧呢，我还没来得及问你，郭诚信跟你还像之前那么客气吗？”
张四凤有点害羞，又有点迷茫，“我说不上来，应该还可以吧。就是平时在一起的时间也少，他回家晚，休息日也出门。我一个人在家待着，就只能面对王大妈和郭小宝，总感觉怪尴尬的。”
那就是没什么矛盾，但也没融入。对比那种鸡飞狗跳的肯定算好，可还是会有一些不舒服。
魏同心突然有点庆幸自己只需要面对两个小孩，没有这种尴尬的时候。
“要么你也给自己找点事做，或者学点什么。”除了家务，必须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来填补生活中的空缺。
张四凤感觉在魏同心这里，比在张家和郭家都轻松。也许是因为她们经常就坐在床边说话，累了可以直接往后一躺，在床上滚来滚去吧。
又或者是因为同心这个人，总是能在生活中找到点甜头。
就算上学的时候需要照顾四弟、帮家里做饭打扫，还吃不太饱，可她还是能笑着说，“我起码有单独的床，也能上初中，比好多人都过得好了。”
跟一个带孩子的鳏夫结婚，丈夫常年不在家，她也能说，“幸好他不怎么在家，不然我跟他都不熟，天天脸对脸的，太尴尬了。”
自己没有亲生孩子，却要照顾两个小女孩，她也没觉得苦，“她们俩可听话了，而且都很聪明，我看着她们写作业，感觉当初没学明白的知识，这会儿才懂呢。”
张四凤出神地看着魏同心，再一次因为自己只花一百二十块钱就从她这里拿到工作机会，而有些觉得亏欠。
“？怎么啦？”魏同心觉得四凤眼神怪怪的。
最近她刚复习完第二遍，距离高考还有五年。虽然知识跟她之前学的有些不同，而难度上并没有减轻很多，但魏同心还是一点一点啃了下来。她不算是特别聪明的那种人，但她会规划，能集中精力对付最重要的知识点。就是现在不方便复习英语，连俄语都不方便学。不然等开放之后，应该能抓到一个不错的风口。
魏同心劝张四凤学点东西也是有理由的。造纸厂那个工作实在累人，可等开放之后这种小厂子能不能活下来，还未可知。**要是会做衣服，或者会点其他的手艺，到时候就算下岗了，也能有个好前途。
当然，最好还是跟她一起学文化课，但这个事情实在是太遥远，不太方便说，就怕惹人怀疑。就算要说，也得等过年，再用自己听到小道消息当借口，这样才好告诉她。
四凤摇摇头没说什么，又在这里待了一会儿才走。但过后不久，她就拿出了一百块钱过来，说什么都要魏同心收下。
“不行不行，你之前给过我钱了。而且我告诉你的就是一个考试的消息而已，又不是保证能拿到工作。最终还是靠你自己。”
张四凤坚持，“不是这么说的。以前读初中的时候我成绩还不如你呢，要不是你家情况特殊，你也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了。只要你去考，也肯定能考上的！”
张四凤力气比魏同心小，眼看着就要推不过，立刻学着爸妈的样子说，“我这不是给你，是给朝阳和红霞的！”
可说完这句她又卡住，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
魏同心忍不住笑，**真是真诚得可爱，“你有什么理由给她俩啊，可别逗我啦。”
**脸一红，“我不管，我说给你就是要给你。你别再拒绝了，我知道推不过你，但我是不会收回去的。”
不行不行，这都耍赖了，可真是没办法。
魏同心顺从地把钱收下，这两年她每个月从乔天明那里领工资，又总共在四凤这里收了二百二十块，外加彩礼二百块。就算中途花出去一些，也攒了将近八百块钱。
再攒五年，到时候最好能考到上海或者北京去，一边上大学，一边拿钱买些一定会涨的东西，看时机慢慢出手。这样既安全，又不累，还不用费心做生意。
她看过不少那些年代的纪实文学和报道，知道那个年代不仅有机遇，更有新时代年轻人无法想象的恶劣治安。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凭自己走南闯北进货，只想着发点安稳财。
毕竟，命比钱重要多了。
四凤见魏同心收下了才安心，完成任务就打算回去，却没想到魏同心颇为认真地劝她，“说真的，你要是能换回一个机械厂的工作，休息时间肯定比在造纸厂更多。到时候你要是在家待得闷，那就来找我，咱们一块儿看书打发时间啊？”
这话似乎听着很合理，可张四凤看魏同心的表情，总觉得还有点其他的意思。
“你什么时候这么爱看书了，以前不是最爱听街头巷尾的事儿吗？”
魏同心笑得很坦
然，“都是跟朝阳和红霞养成的习惯，慢慢才发现挺有意思的，你要不要一起来？”
张四凤上了两年班，这会儿想起课本就有点头大。可看着魏同心那个认真的表情，还是咬牙答应下来，“行，那我试试。”
第155章 第155章时光大法～
徐贝把工作让郭小宝替班之后，自己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她现在还能勉强干着，但总觉得消耗太大。
为替工这个事儿，王大妈按照之前废品站那次的惯例，给杨大妈和徐贝也送了礼，还看在邻居的情分上，额外加了一兜子苹果，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
苹果被徐贝分给了张家其他人一部分，连张四凤都没落下，到她自己手里的反而少了。可徐贝觉得这买卖做得很值，起码这邻居真把她也当作自己人，没杀熟。
要是找亲弟弟给她替工，以后这工作可就别想要回来了，更别提什么苹果。家里能让她回去的时候吃俩鸡蛋都算好的。
人啊，就是越长大越贪心。小时候觉得自己以后要是能当工人就好了，长大了觉得能当家作主就好了，现在又觉得，要是能换个更轻松、更有前途的工作，那才叫好。
徐贝十分羡慕运输社那些长途运输驾驶员。收入高，地位也高，听说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干，只要等着人伺候就行，徐贝也想那样。
可她也打听过了，驾驶员证只有市里才能学习和考试。想去学，得政审，得单位推荐，还要脱产学习一个多月。
更何况，路上也并不太平。不光有时候路不好，更可能有拦路行凶的。男同志尚且难办，女同志能别说了。
她最有可能做的，要么就是专门在本县、本市开车，要么就是学拖拉机，到时候到娘家公社那边当拖拉机手，也很威风。
这个事情跟张建华说，他是什么有用的玩意都说不出来，甚至连学驾驶要去市里他都不知道，提建议，更是想也别想。
徐贝一开始跟那几个孩子相处，就是眼馋人家乔天明的好工作，不知道人家能不能收徒。可跟魏同心还有院里其他人聊过之后才发现，机械厂这种重要的岗位，都是得内部子弟，自己有本事，外加有人担保，才有机会做的。
乔天明就是三项全占，甚至人家在部队的时候就开车了，这才能干得好。
徐贝总觉得自己这个搬运的工作不一定干得长。这活儿说到底就是下死力气，是个力气大点的人就能干，想要取代她也是轻松的很。而女人生了孩子，就算恢复得再好，身体也不如没生孩子时经得起糟蹋，就算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也得时刻关注着。
徐贝本以为嫁进机械厂能轻松点，没想到自家男人虽然能拿捏住，但缺点就是太好拿捏了，没什么本事。
到头来要想过上轻松的好日子，还是得靠自个儿。不过嫁进来也有个好处，起码能打交道的工人比以前多了，时间一长，总能有办法。
想清楚这事儿，徐贝又拿借酱油当借口，上魏同心那边找几个孩子说话去了。
魏文红聪明，乔朝阳懂事，乔红霞身体好，这三个小闺女每一个都有优点。她就盼着自己的孩子能沾点人家身上的优点，但凡能占一个都不错。
魏同心也乐得她帮忙带孩子。最近四凤已经跟厂里一个女青年互换了工作，每天不用再跑那么远去造纸厂上班，终于有点儿自己的休闲时间了。因此，也时常来找魏同心，看看书、学学习什么的。
“我还真是不懂，四凤以前也没见这么爱读书啊。怎么工作都几年了，反而开始看书。她一个，你哥一个，都不爱着家，我以前还担心四凤一个人待着有想法呢，现在一看，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王大妈一边给郭小宝缝衣服，一边冲他说着。
运输社这个搬运的工作可比之前废品站的更累人，也更费衣服。肩膀头上都得补丁叠着补丁，不然一不小心就给蹭烂了。王大妈是最心疼孩子的，但也没嫌弃这工作累。只要一看郭小宝有事儿干之后精气神都不一样，她心里就满足了。
上班不到一个月，郭小宝就逐渐恢复了活力，再也不像之前一样死气沉沉的。王大妈也终于敢在他面前提四凤的事儿了。
“妈，那还不好么。他俩自己都有安排，也省得你天天操心。”提起张四凤，郭小宝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可不管是什么感觉，都已经比之前淡了很多。
他嬉皮笑脸，“你也操心操心我，我都过二十了，也该找对象了吧？”
他也找个对象，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想法了吧？
王大妈还不知道从哪儿下手。郭诚信的问题是太不听话，可郭小宝的问题却是太听话了。他没有正式工作，就更不能找农村户口的闺女，到时候一家子都养不活自个儿。找个城里姑娘，好歹两个人能靠供应粮吃饭，日子不用太局促。
可要是两个孩子都没有工作，那可说不好会不会被要求下乡去。
按照前年的说法，这种也是要下乡的。可今年又说不用……这要是能一直不变都还行，可就怕后头再变回去，那可不行啊。
王大妈发愁，又问郭小宝，“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郭小宝一愣，脑子里一片空白，还真不知道。
“妈，就找个你看着好的呗，我都听你的。”
那日子也不是跟我过啊！
“你还是好好想想，过日子可不是一拍脑袋的事儿。”
王大妈本来觉得四凤跟小宝很合适，可现在再看，又觉得四凤跟诚信更般配。可见她自己的想法也就是看个表面，现在的小年轻啊，可跟之前不一样。王大妈也怕自己做出了决定，郭小宝就盲目信她，以至于后面日子难过。
“咱家这情况，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的人家，都能结的起婚。我对你呢，也不求娶个什么天仙。就希望你结婚有个自己的娃就行。要是人家女方家里愿意，有一个孩子跟你姓也就够了。其他的，都随你。”
王大妈前所未有地松了手里的缰绳，本期待郭小宝能逐渐长大，有自己的想法。却没料到，郭小宝这一想就是好久。
杨大妈在徐贝回家之后就借口孕妇要养身体，把张建华使唤得团团转。等徐贝的孩子出生之后，才放张建华去照顾孩子，家务活转给老三张建设接手。
张大爷给四凤换好工作之后也得到了杨大妈的原谅，再也不用成天面对着冷脸的媳妇，好悬才松了口气。
那个在婚宴上闹事的工友，张大爷也没逮到机会原样报复回去，只能在他家孩子下乡那天，大肆宣扬是那个做老子的认为脸面比孩子更重要，这才让他们下乡。
也就是这一回之后，老两口才回归之前的和睦。
乔天明是在乔朝阳上初二的那一年，终于有了跑长途接班人，可以调回省内的。省内虽然轻松些，但相对的，补贴就少了很多，大部分有得选的人，那都是掺杂着来。乔天明也一样。
就算不跑远程，他的工资养活一家人，外加给魏同心发工资，都绰绰有余。还连带着长途一起做，那也是免得被人家说怕苦怕累，不乐意接辛苦的活儿。
而也就是这样，他才能在魏同心的提醒之下，打听清楚省城美术中专的考取方式，让乔朝阳一颗悬着的终于能够放下。
她可是院里头一个上中专的人呢！
而魏文红，可能还是因为年纪太小，魏爱国的孩子又还不懂事，经常吵得她心烦意乱，最后还是没考上中专。跟大姐魏渡江一样，她也只是上了个高中。魏文红不知道有多么难过，甚至一度恨不得二哥也下乡去才好。
一番思绪不知道对谁说，又憋得狠了，就算她再怎么早熟，也挂了脸。
魏同心就看着五妹心态失衡，但直到她真
过来询问，才给出建议，“你可别忘了，还有工农兵大学呢。也不是考不上中专就一切都没了希望的。要是再不行，你就想办法把爸妈哄好。看能不能接班爸的工作。”
是的，也就是最近一年的事儿，退休的工人可以叫子女接班工作，而他们的退休金还能照领了。如果是以前，家里谁都别想打魏成河工作的主意，可现在，不仅是魏文红，连孙秀莲也盯着呢！
可就算她生了魏成河的第一个大孙子，这还有个亲女儿在呢，哪里轮得到她？
魏文红还沉浸在考试失利的懊恼中，才想起来，家里能挖掘的资源还有不少。
还有一个十分不高兴的人就是张建国了。他是真没想到，乔天明一个大老粗，魏同心一个连工作都混不上，在娘家都最不受宠的闺女，竟然能培养出上中专的人才，不由得对张立志更加严格。
偏偏李伶娟跟他完全不是一个想法，她就是觉得有好工作得赶紧把位置占住，至于什么学习啊，那都是手段、方法而已。虽然比不过人家确实会很不开心，但只要实惠落到了手里，谁知道后头是谁得意呢？
自从住得离娘家更近了之后，李伶娟就致力于在二老面前献孝心。本来她在家里就是最小的，又因为没给她工作，两个老人有一点点愧疚。这么多年的付出终于让这份愧疚扩大到了极致。
李伶娟的爸在临退休之际，看看自己几个儿子都是双职工家庭，而闺女还在愁孩子的学习，毅然决定把自己的工作交给外孙接班。
可连李伶娟自己都没想到，她爸竟然这么干脆，都不要她再多表表态什么的，就能直接顶着几个哥哥嫂子的压力，把工作传给立志！
这还听张建国的学什么习啊！赶紧占位置啊！
第156章 第156章张立志的成绩……
张立志的成绩吧，本来就不太能考上高中，本来还打算复读一年，起码不能比魏文红和乔朝阳差太多。结果一听到这个好消息，立刻把书扔掉，收拾收拾上班去好了。
于是过年的时候，张立志特意跟自家父母一起到爷爷奶奶家待了很久，就为了在邻居们面前耀武扬威。
结果，最羡慕的人他的倒不是他的同龄人，反而是他二叔。
“立志也是有出息了。”张建华阴阳怪气的，“难怪嫂子当年非要搬出去住呢，要不是这样，哪有功夫给立志弄份好工作啊。大哥，你也真是的，平时还盯立志盯得那么紧，没想到早就有安排了，还演得怪好呢。”
徐贝装聋作哑，这都是张家内部矛盾，没必要管。
李伶娟半点都看不上这个小叔子。当初要不是他一下子把杨大妈的工作要走，她也不会闹得那么难看，还回娘家住了半个多月。就算娘家人体贴她，嫂子还是在背后说过小话的。李伶娟把这些账都记到了张建华头上。
只是她前几年都在外头住，嫁了人却过得跟在娘家一个样，占了大便宜，也就懒得跟张建华计较。这会儿人家都说到立志头上，她要是还忍，那就不是她了。
“关你屁事，都是当爹的人了还不知道尊重你大哥，难怪这么多年还是一级工。”
李伶娟翻了个白眼，挽住张建国的胳膊。
这两年张建国没有之前水灵，一张脸也不比年轻时候秀气，李伶娟很少跟他这么亲密了，颇有些受宠若惊。这种时候，当然得跟媳妇一致对外，尤其是这个二弟，更要压服他。
“就是，二弟。你在家吃爸妈的喝爸妈的，孩子还有你媳妇管，别提多舒服了，还盯着我不放啊？”
张建国还羡慕张建华呢！这小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好运道，工作哭两声就有，娶个媳妇也能干。虽然二弟是个废物，可就这么个人，不仅有孩子，还有俩，真是让人不爽。不像他，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的，想要再生个聪明的孩子都没做到，只能盯住立志一个。
张建华是有苦说不出啊。是，现在孩子确实是徐贝主要在照顾，可他们最熬人的时候都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带出来的。大哥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根本不知道一晚上只能睡三个小时，第二天还得正常上班是什么样的日子，而这种日子，他断断续续过了三年多！
本来头一个孩子都快带出来，会说会叫懂点事了，结果徐贝也还真是有本事，又揣上一个！
第二个孩子也才是刚脱手呢！张建华最近可不敢跟徐贝走得太近，就怕她又怀上一个，那带孩子的日子简直没有尽头。
两个人都要上班，孩子白天可以交给杨大妈带。可杨大妈年纪也不小，总不能为了孩子把亲妈给累坏了。再加上不知道她哪根筋不对，非说自己只能干一部分活儿，要是白天带了孩子，那晚上就带不了，家务也没法干。最后只能是张建华自己带孩子，让张建设去干家务。
张建华最怕的就是老三结婚，要是老三也有了孩子，杨大妈根本顾不过来，简直想象不到自己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因此过去几年里他给杨大妈洗脑好几次，就为了让老三晚点找对象。
万幸啊，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老三现在还没对象，担忧的事情还没那么快出现。
张建国想到自己这几年在丈母娘家伏低做小。张立志接班之后，几个小舅子不敢对老丈人的心肝宝贝李伶娟摆脸子，有什么脾气全冲着他这个女婿来了！
而与此同时呢，二弟三弟在家被爸妈照顾着，二弟还有媳妇孩子抱，也太不公平了！
家里可一共就两间屋，但是有三兄弟。要是他俩贪心一起，想把他这个老大彻底踢开可怎么办？
这都多少年了也没听说机械厂再分房的事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轮到，那这房子就很重要了。
立志也逐渐大了，以后，总不能在租的冯大妈的房子里结婚吧？
至于老丈人那边，工作给了，房子肯定会被严防死守，自家是想都不要想。
“妈，你看二弟！这大过年的，我们好不容易回家来，他就这样对我这个大哥！也不知道我不在家的时候，他有没有听你的话，是不是总让你操心啊。”
哎呀，这一套儿媳妇做出来还行，大儿子那张脸已经不像当年那么鲜嫩了，老皮老脸的，表情一大眼角褶子开花，也不知道自己好不好看。
杨大妈有点眼睛疼，但好歹是当妈的，强撑着两边安抚，“行了，孩子们都在呢，你们当长辈的还闹起来了，不像话！”
张立志看准机会跑到奶奶身边，往她怀里钻，“奶奶，我都好久没回来了。而且这么大的喜事，你都不为我高兴高兴！”
这大孙子还是可爱的，尤其还是占到儿媳妇娘家便宜的大孙子，那更是可爱得不得了。
“哦哟！奶奶的立志辛苦了，这么一点点年纪就要去上班，你爸当年都是再过两年才工作的。上班累不累啊，同事有没有欺负你？要是他们不对，你就跟奶奶说，奶奶帮你出气！”
祖孙俩腻歪个不停，直腻歪到张建国放下心底的防备：就冲妈这疼爱立志的样子，也不可能放任二弟三弟把房子骗走。
李伶娟也不觉得这一幕刺眼。这都是她在家里费尽心思对立志培养出来的成果。在她爸妈那里就要表现得最亲姥姥姥爷，在这边就要最亲爷爷奶奶。当然了，实际上立志还是跟她这个当妈的最亲，其他谁都比不了。
李伶娟颇有些嫌弃地看一眼张建国。
也就几年的功夫，这人老得也忒快。跟他说吧他还不知道保养，雪花膏买了都不知道涂，人也胖了一节。
唉，这种长相只要一胖起来，以前她爱的那些气质就消失无踪了。真恨不得把他伙食都给克扣掉，赶紧变回之前那个样子。就算现在人老了褶子多，只要那个外形还在，那也都
还是合她心意的。
李伶娟又看一眼这两年微微胖了一些的张大爷和杨大妈。
还真是让张建国这日子过得太好了，爸妈都没他长得好，可得狠心让他改改。
这会儿距离恢复高考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也是距离乔朝阳中专毕业、魏文红高中毕业还有半年时间，魏同心不知道怎么的有些紧张，甚至开始揪着难得回家的乔红霞给她补课。
“心心，我好不容易回家呢，先休息休息可以吗？”乔红霞在市体育局训练，集体生活过久了，人也不像小时候那样只想着吃和玩，但毕竟年纪还小，玩心也重。
魏同心顺势就把书本放到一边，把人抱到怀里揉。
“怎么几个星期没见，跟我这么生疏。咱们家一向是随心所欲，完成自己的目标就行，什么时候还要征求我的同意了？说，你是不是在外头遇到什么事？”
乔红霞红着脸从魏同心怀里挣脱出来。
她都是大孩子了，怎么还在这样抱她，感觉跟抱小猫似的。去学体育的，少有家庭条件好的，甚至有些人本来连饭都吃不饱，就为求个出路才来。乔红霞的家庭条件不说数一数二，也算是排在前头。更别说她不仅有物质条件，爸妈和姐姐都可喜欢她了。
“没有、没有，我还能被外头的人欺负嘛？”
乔朝阳每周都去看她，魏同心也是至少每周去一次，去市里和回家都接送，可把她的队友们羡慕坏了。
小孩的世界说白了也是弱肉强食。乔红霞有人撑腰，自己也不是软和性子，训练成绩也不错，没谁想不开要找她麻烦。
乔天明这两年很少跑长途，人也不用那么狠的熬着，天天为车上的货提心吊胆，也恢复了锻炼的习惯，反而长相上变化不大。当然，他也十分得意于魏同心看到他的第六块腹肌再次出现时，脸上那惊喜的表情。
不过，闺女们都长大了，都有自己的心事。她们都跟魏同心更有话说，反而是跟他不算亲昵。
乔天明当然还是有些泛酸，但又诡异地觉得这样是对魏同心的一种补偿。这么多年，她也还没有自己亲生的孩子，要是跟两个闺女感情更好，以后养老也能更有依靠。
在他发呆的时候，那边母女两个已经注意到了他的愣神，用眼神示意。
乔天明反应过来，对乔红霞说道，“来，今天尝尝爸的手艺，看跟你们的心心比起来怎么样？”
乔红霞一愣，又想到在隔壁闷头苦学，准备半年后毕业考入机械厂的姐姐，忍不住向魏同心投去求救的目光。
可不能让爸做饭啊！小时候又不是没吃过，做是做熟了，但就是不像人能吃的东西，还不如当时才七岁的乔朝阳做的呢！
而乔天明注意到之后，也忍不住委屈巴巴看着魏同心，眼睫毛都垂下来。
魏同心看他那个受打击的样子，忍不住哈哈笑出声，“好了，可别那样看着我，你爸可是跟我学了很久的，保准好吃。你跟你姐就捧个场，怎么样？”
第157章 第157章乔红霞半点儿……
乔红霞半点儿都没想到乔天明的厨艺竟然真有进步的可能，吃完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她不敢置信地问姐姐，“姐，爸这是怎么了？打算转行当国营饭店大师傅？怎么突然开窍了呢？而且，竟然味道跟心心做出来的差不多哎！”
这小傻瓜怎么还真信。
乔朝阳扶额，就说她担心妹妹在外头被人欺负，那不是没有道理的。
“你上回在家吃的饭都没什么变化呢，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进步了。”乔朝阳戳妹妹脑门一根指头，“动动你的脑瓜子好好想，说是爸做的饭，里头不能有点门道吗？”
“咱爸别的不说，起码刀工还是可以的，择菜也都会，就是做的不好吃。心心都把调料配好，下锅多久她也在旁边盯着，能不好吃吗？”
那当然跟心心做出来的是一个味儿。
乔红霞恍然大悟，甚至觉得自己被骗了，有点委屈。
“行了，赶紧的，刚回家心心不好盯你的学习，到我这里你可别耍赖。”当姐姐的毫不留情，戳破她想要拖延时间的目的。“在你队友面前我是给你留了面子，可以后还有没有这个面子，得看你的学习有没有跟上。”
“啊！——”乔红霞瘫倒，无可奈何掏出作业本。
隔壁魏同心听到姐妹俩的声音，不禁有些好笑。
什么时候小孩都是不爱被逼着学习的，哪怕是再乖的小孩，都是一个样。
“还真奇怪，也就她姐能管住她。咱俩都在她面前说不出重话。”乔天明不禁感叹。
“红霞已经够听话的了，也就是喜欢撒娇，干嘛非得训她呢。我看啊，她也挺乐意朝阳管着她的。而且她现在正是有自己想法的时候，管多了她还会说你啰嗦呢。”魏同心每次看小姐俩互动，都想要偷笑。
实在是太——可爱了！尤其乔红霞越长越好，虽然现在运动量大，可婴儿肥还是十分显眼地挂在脸上。要不是得顾及小姑娘的面子，魏同心真恨不得每天都捏一把。
怎么跟小猫似的，也太可爱了吧！
还是那种打人邦邦痛的小猫，更有意思了。
至于乔天明，他的发言无关紧要。当爹的常年不在家，还想要跟女儿亲，那怎么可能嘛。
魏同心一般也用不着训人，她都是以身作则来学习的。有段时间她和乔朝阳、魏文红三个人，在桌前一坐就是半天，乔红霞看到她们都头疼。
乔天明见魏同心这样自在放松的样子，感觉自己果然没有白白损失那些长途补助。
虽然额外的收入少了，但之前总感觉同心对他，就像徒弟对师傅，或者他对着领导，有点汇报的意思在里头。每次回家都事无巨细地讲一遍，还要拉上乔朝阳一起，以示账务清楚，没有弄虚作假。
是，这样做当然更让人放心，而且这也是他结婚之前期待的情况，按理来说应该十分欣慰才对。可他就是觉得十分不对劲，总感觉缺点什么。
现在他一个月在家的天数增加到三天以上，魏同心也不再正儿八经地汇报，那个账本就摆在那儿，想看自己翻。至于什么汇报啊、提出申请啊之类的流程全都没了，乔天明才终于觉得舒服。
虽然，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这主要是因为两个女儿都不怎么在家，魏同心把富裕的空闲时间全部用来学习，以及拓展自己的兴趣爱好，逐渐从一个兢兢业业的新员工，变成胸有成竹的摸鱼老油条。
她闲到给张四凤补课不说，甚至魏文红偶尔回家还能问她一些问题。
至于魏渡江的孩子，那倒是不需要她这个三姨上阵，人家亲爹学习也挺不错的。
当然，这只是准备高考这一个方面。
另一个方面是魏同心某天突然发现，自己这几年攒的那么多连环画和邮票，除了具有收藏价值之外，美术水平也是相当的高，于是开始临摹起来。兴致来了还会借乔朝阳的课本看看，虽然没画出什么名堂，但按照后世的眼光来看，画个简单的绘本、手账之类的东西完全没问题。等PS软件出来之后，她没准还能靠这个技术赚点零花钱。
再有就是她生怕自己忘掉某些暴涨资产的名字，基本上隔一天就默写一遍，然后烧掉毁尸灭迹，只等开放。
还有废品站也会时不时去看看有没有漏网的意思古物；从孙永康那里学来的养生拳每天都在练；有空就往市里跑一趟去看乔红霞等等。
这样的日子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不能说是不忙，只能说是太悠闲、太无聊了。
魏同心甚至捡起《机械维修基础问答》《赤脚医生手册（南方地区版）》等书来打发时间，不然，只觉得脑袋空空，人都要待傻。
经历过现代信息轰炸的人，怎么受得了这种低信息密度的生活啊！就算她孜孜不倦吃左邻右舍的瓜都不行！
头两年是一心想着报复魏家兄弟俩。外加孩子还小，她也忙着熟悉当
前的简笔字，忙着学《数理化自学丛书》。可这都好几年过去了，要是再熬不到高考通知放出来的日子，她都要收拾收拾去练钢笔字、毛笔字消磨时光了，实在是难熬啊！
县里、市里的电影院她都去过好几遍，样板戏的剧情她都快会背了，甚至还能画主人公的Q版人物。这附近的瓜也吃得差不多，甚至各家的亲戚熟人她都了如指掌，再吃瓜也只觉得重复，并不觉得稀奇。
开放之后虽然也没有手机电脑可以玩，但好歹有更多能看的书和戏剧作品啊！
魏同心本来以为，在这个年代吃饱穿暖不受苦是最大的挑战。现在却发现自己可能是卷入骨髓，就算想躺平，也是一边躺一边卷腹，不知不觉做了一大堆仰卧起坐。
外加这些年看报纸，国际形势虽然提得不多，国内形势也有所修饰，可她学过历史，知道离民族腾飞还有一段时间，也有些跟着着急。
这种时候她就深恨自己学的是没啥用的电子商务。要是能学个对外贸易，或者学一门技术，那得多有用啊。
翻《机械维修基础问答》和《赤脚医生手册》也是出于类似的理由，可她确实在这两方面都没开那个窍，全部天赋都用在干电商运营和互联网大厂内斗上了，技能点全歪的。
这些捣鼓的兴趣爱好中，最让她欣慰的还是那套养生拳。随着她不停的练习，感觉身体轻松敏捷不说，力气也越来越大，跟乔天明这种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掰手腕，都能打个平手。
为这事她还特意去感谢了孙永康一回，结果人家根本没当回事，只顾着追问乔红霞最近咋样，有没有坚持练拳。
虽然练体育是个好出路，可孙永康也不想见到一个还不错的苗子就这么放弃。
幸好那几年练拳经历给乔红霞养成了不错的习惯，现在都还在坚持，也算是让魏同心能给孙永康回话了。
乔天明没料到自己才说了一句话而已，魏同心已经走神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虽然挺高兴她在自己面前放松的，可这么放松……是不是他不能吸引注意力了？
乔天明心里紧了一下，又很快刻意忽略到那种感觉，说起一件魏同心绝对会感兴趣的事，“魏爱军那件事，你怎么想？”
魏同心停顿一下，飞速回神。
前段时间魏爱军给家里来信，说孩子出生两三年了，想让他跟爷爷奶奶见见，一起过个年，谭桂香和魏成河都同意了。
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魏爱军写了信来家里。那会儿魏爱国的孩子还有一个月才出生，他如临大敌。魏成河和谭桂香没让魏爱军带媳妇孩子回家，只寄了东西过去，算是爷爷奶奶带心意。
这个孩子周岁的时候，魏爱军写了信，那会儿魏爱国发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儿，对老四防备心更甚，魏成河和谭桂香还是没让老四一家子来走亲戚。
现在魏爱军语气放得如此和缓，身段放得如此之低，而魏爱国的二儿子已经出生，他再也没有什么理由阻拦老四带孩子回家探亲，还是过年这样特殊的时间。
当初分家的时候虽然已经闹得很不愉快，可这年头就是这样，只要不是像郭大勇那么离谱跟特务扯上关系，或者不像郭大爷在厂里地位那么高。一家人就算闹得天翻地覆，闹得血呼啦差，闹得一口牙全碎了，也得打差不差在外头糊弄过去。
不然，除了那些红眼病嫉妒你的人之外，厂里工会和妇联也都不是吃干饭的。你要是家里的事情都闹得一团糟，什么评先进、评优秀、评奖评级，那你都往后稍稍，后头有的是人等着。
魏爱军这个人已经消失在魏同心视野中好几年，可他毕竟还在魏同心记仇账本上排第一位。前几次魏爱国死活不让老四回城，自然也有魏同心在其中掺了一脚。
现在这人看似已经改过自新，实际上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完全可以猜得到。
就算他凭借自己的聪明在生产队里混得还行，可那种生活怎么能跟在城里比？尤其他手里的钱也不知道花得还剩多少。这此过年肯定不只是跟父母团聚那么简单。
魏爱国可能会猜，这老四是想让“长孙”在魏家两口子面前讨好卖乖，掏两口子的养老本。
可魏同心要猜，时间临近，这人想着回城不说，没准还打着魏成河的工作，还有家里房子的主意！
第158章 第158章魏爱国在冲孙……
魏爱国在冲孙秀莲无端发怒，“凭什么，凭什么他做出那么恶劣的事，爸妈竟然还愿意见他！”
孙秀莲怀抱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儿子魏志强，没有搭理魏爱国的意思。这种时候，甭管是应和还是反对，只要出声，那就是没完没了。
有儿子在手她在魏家算是站稳了脚跟，还管魏爱国怎么想干嘛，反正他也不敢怎么样。
果然，无人理会之下，魏爱国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跟孙秀莲说道，“你可要小心点老四和他媳妇，能跟老四睡一个被窝的，肯定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你可别轻易着了道。”
孙秀莲连连点头，“哎，你跟我说的我都记着呢，肯定不能让他们算计了，也不会让他们找到机会留下。”
魏爱国长出一口气，一颗心还是不上不下。
第二天魏爱军到得很及时，恰好是半下午，过会儿就能吃晚饭。几年不见，这人一点都不见沧桑，只是稍微褪去了一些青涩，皮肤变黑，略多了一些内敛稳重，看上去更有欺骗性了。
但出乎魏爱国两口子意料的是，魏爱军的媳妇竟然没有跟着来，只他自己带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来了。
邻居们大都记得这人当年的“显赫战绩”，有少数看到他的人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回神之后才点头笑一下，没热情招呼。
魏爱军也毫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在魏家门口唱大戏，“奶奶，爸，妈！我回来了！”
一声喊把院里其他人的目光也吸引过来，再看这人，竟然一下子眼含热泪！
跟着他的那个小男孩也活泼得很，大声给长辈们打招呼。本来想让他吃个冷脸的魏家父母只能出门迎接，免得让邻居们看笑话。
叫魏同心来说，那个小男孩的长相跟魏爱军只有一点点相似，整体看上去更像是魏爱国的孩子，比孙秀莲怀里的魏志强都更像。当然，这也意味着，这孩子更像魏成河。
果然，这孩子扑道魏成河怀里叫人之后，魏成河看清了他的长相，脸上绽开了些许笑意，没再给魏爱军冷脸看。倒是谭桂香还能维持住不咸不淡的表情，对这个昔日最爱的小儿子，以及这个新鲜出炉的孙子，都没什么特殊观感。
有意思，妈还真对老四一点儿感情都没剩下，真不错啊。
魏同心按捺不住好奇心，跟在奶奶身边就混进屋去，也没人对她的存在提出质疑。
毕竟她平时也经常在魏家这边打转，尤其乔家两姐妹都离家住校之后，她更是经常跟刘淑英在一起消磨时间。
“怎么你媳妇没跟来？”
魏成河腰不好，有些抱不住魏国华，又把孩子给魏爱军递回去。
魏爱军接过孩子熟练地掂了掂，抱着孩子自然地擦了一下眼角，才说，“还没来得及给家里报喜呢，她又怀上了，怕路上不方便，在家里我丈母娘她们照顾着。”
那老四这边在孙辈的数量上，可就不比二哥差了哦。
魏同心去看魏爱国的表情，却发现这个二哥脸色十分的臭。
哎呀，也对，大姐的儿子叫魏国庆，老四的儿子叫魏国华，都带个国字，跟二哥的名字有重复啊！
要说大姐那算是正好赶上了，可老四这边，必然就是故意的了。
正好魏爱军说到了这里，“之前来信给家里，问给孩子取什么名，爸你没给我回信。但我想着，再怎么都是一家人，就跟着大姐取
名的形式来了。大姐家的叫国庆，我这个就叫国华，希望他们都能成才，给国家做贡献。”
“对了，二哥的孩子叫什么名儿？”
魏爱国的臭脸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屋里人看了个全，只说道，“老大叫志新，老二叫志强。”
魏爱军十分明显地一愣，转眼称赞道，“也是好名字啊，不管男孩女孩都有志气。”
这兄弟俩年岁见长，也没有当年那样忍不得气。除了魏爱国刚开始有些露馅之外，后头两人就一直保持了表面的和平，让过来看戏的魏同心大失所望。
不过也没关系，老四不可能做亏本买卖，既然回来了，那总有说出目的的时刻，不着急。
一家人勉强坐在一起寒暄了一会儿，实在没有话聊，开始各干各的。
魏爱军就赖在魏成河身边，借口让魏国华跟爷爷亲近，一点都不愿意走远。
魏成河也很给面子，对着魏国华亲亲热热地逗弄，被人家叫一声爷爷就乐呵一下。
魏爱国眼见得魏成河对老四带来的大孙子很有些喜爱，担心得不行。他也凑在一块不走，还把魏志强从孙秀莲怀里抱过来。
三个大人两个小孩就这样挤在角落里，十分神奇。
魏同心又去大姐那边混吃混喝，刚好有了空闲的孙秀莲带魏志新过来凑热闹。
小姑娘比魏国华还小一点，但个头一点都不小，脸蛋红扑扑的，被裹在喜庆的棉袄里头，一看就是被养得挺好。
“大姐，你说四弟这回来，是想干什么？”孙秀莲给闺女抓了一颗糖吃，自己则问魏渡江。
总不过是家里这些东西。
魏渡江可不会凑这个热闹。任凭那两兄弟打生打死，她都有奶奶说话。家都分完了，他们能争抢的也就是魏成河的工作，外加两间房，不会再有别的什么。
但她可不会说出来，在这种时候掺和进去。
“那我可不知道呢，老四那个脑子，你是想不到他在琢磨啥。”
孙秀莲无端有些焦急，可这大姑子事不关己，三姑子还美滋滋地嗑瓜子，都跟这事儿不相干。
想来想去还有个老五魏文红还没高中毕业，也等着魏成河的那份工作，于是找了个空挡特意去提醒老五。
魏文红当然想要工作了，可她更知道，分家那会儿爸妈就把话说得很清楚，“分一百块做嫁妆”。那意思就是只管她的婚嫁，不管她的工作。
更何况二哥和四哥的德行就连她都能看清楚，不信爸就真能被个两三岁的小屁孩糊弄住眼皮。
“嫂子，我还在读书呢，这事儿我有什么看法都不管用。”
“再说了，平时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怎么现在这么好心提醒我？我就算高中毕业了一时没找到好工作，那也不用着急，大不了找个好人家嫁了就是，不会像你们一样眼巴巴地盯着我爸妈的东西。”
孙秀莲被魏文红一顿抢白弄得脸色通红，十分没有面子。想要反驳却没什么话能说出口。确实是他们两口子一直把魏家父母的东西看作自己的囊中之物，平时她也不会这么脸皮薄。可这还是小姑子头一回在她面前这么直白地说重话。
魏文红看了一眼白白胖胖的魏志新。这个嫂子看着跟二哥一样，都是重男轻女的德行，可看着还是把大侄女养得很好。这大侄女虽然小时候十分爱哭，可长大一些了就一口一个小姑姑的叫，把她的心都叫软了，实在是讨厌不了这个小屁孩。
她终究是心软了一下，看孙秀莲嘴角都起了一个大火包，提醒道，“嫂子，你可得想清楚。这家里还轮不到我两个哥哥做主，我爸说话才叫算呢。四哥回来就算真想要个什么，难道爸妈就一定要给他吗？”
孙秀莲心里一凉，是啊，虽然分了家，可他们家里都是分家不分灶。除了工资各管各的，其实还是魏成河说了算数，这个老公公是一家之主。
更何况老四就算想要什么，那也得是老公公自己拿主意拒绝，而不是让爱国去跟他争抢。这放到魏成河眼里，不就是两个儿子都不拿他当回事，已经开始图他身后的遗产了么？
那爱国就已经被老四引得犯错了啊。
孙秀莲有些惊慌，可又有点不敢相信。毕竟小姑子还是个小孩，哪里就懂得这么多。平时小姑子跟她也不怎么亲密，志新会说话之前还经常哭闹，小姑子没考上中专都有些冤他们家，怎么这会儿好心给意见？
孙秀莲不放心，思来想去，转头就跟魏爱国说了这件事，可魏爱国倒是赞同。
“老五也没说错，老头子下午那会儿肯定看我俩不爽，没准他本来对我们观感挺好的，我这一争，他就觉得我有问题。”
魏爱国虽然这么说，可脸色一点都不难看，反而还有些自得，就等着孙秀莲追问。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跟你抢东西的人都打上家门了，你还在这儿给我卖关子。”孙秀莲推他一把，差点把旁边刚哄睡的小儿子连带着吵醒，连忙又给儿子拍拍背，糊弄过去。
魏爱国吃痛地揉揉肚子，这才说道，“老头子虽然恨我们盯着他，可他最恨的是没用的、没有本事的人！又争又抢他是会心里防备我。可要是我装大度，老头子才会觉得我是个大傻子，觉得我守不住家。”
“你嫁来得晚不知道，老三都是太废物太蠢被他抛弃的。我只有争，哪怕争得难看，他才能继续正视我呢！”
第159章 第159章“……那岂不……
“……那岂不是接下来几天，你都还得继续这么干咯？”
孙秀莲一时有些无语，这个老公公，平时也看不出来。这到底是养儿子，还是养什么特务、间谍呢？扔点鱼饵出来让孩子们又争又抢，看谁有本事就重点培养谁——这不纯粹拿孩子当消耗品吗？
甚至女孩儿还没有争抢的资格，就爱国爱军这俩在抢，还不如喂鸡热闹呢，也不知道图个啥。
可人家魏爱国丝毫没觉得不对，反而干劲十足，“你放心好了，我今天也就是临时反应，后头当然不能这么干。一直跟在人家后头，那就只能吃屁。我当年可是在老四手里吃过亏的。”
魏爱国想到他晚老四一步给对方报名下乡，结果还被爸妈当了一段时间的祸害，甚至连最开始那份好工作都让给了张建设，他实在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这几年他在家拼儿子，在厂里猛学技术，终于前年比张建设早些评上二级工，出了一口恶气。
现在儿子也有了，虽然出生比老四的儿子晚。可他上个月就开始给儿子念语录，就不信打小开始学，还能比不过老四生的那个黑小子。
魏爱国凑到孙秀莲耳朵边，小声跟她说起应对老四的策略来，孙秀莲听得眉头紧蹙，偶尔点点头，也不知道这方法能不能行。
过年的压岁钱这会儿没有用红纸包上，都是直接给孩子个五分或者一毛的。魏爱军回家一趟，不光给魏家的三个孩子出了红包，其他几家的也都没落下，人人都有。
大过年的，就算有人膈应，也不好跟他纠缠这个，推几下也就让眼巴巴看着的孩子收下了。乔家两姐妹倒是知道这个小舅舅跟魏同心关系不好，见魏爱军递出红包，只回头看魏同心，她点了头才手下。
“四弟，你这太客气了，来来来国华，三姑也给你红包，你收好啊。”魏同心迅速将一张毛票塞魏国华怀里，根本不等魏爱军伸手过来拒绝。她实在是不想跟魏爱军有什么肢体接触。
“哎呀三姐，你这实在是跟我见外……”魏爱军拿起那张毛票要往回塞到魏同心手里，却被刚好上前一步的乔天明挡住了。
“爱军啊，来，让国华跟我闺女们玩会儿，咱们聊聊啊。”乔天明拉过魏爱军，不让他去恶心自家媳妇。
“家里人都好 ？你媳妇刚怀上的那个孩子是男是女啊？”
“今年收成怎么样，分了几斤肉啊？”
“听说你们把家具卖到市里供销社去了？赚了多少钱？哎对了，你当初分家的那些钱现在还有剩的吗？”
“你娶媳妇花了不少彩礼吧，老丈人家给你帮忙干活了没？”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魏爱军忍着厌烦来应付这些毫无边界感的问题，不禁在心里怒骂三姐眼光真差！
什么人啊，刨根问底似的，三句话离不开一个钱字。明明他赚的也不少，怎么就盯着别人家的家当不放？
跟这么个小心眼子生活在一块，老三肯定天天闷着憋气，能舒坦才有鬼了。还有她两个闺女，辛辛苦苦都给人家培养成材了，这么多年自己亲生的可是毛都没见到一根，到时候就等着死了找不着坟吧。
魏爱军充满恶意地揣测着，面上的表情却还是那么真诚，比当年的表演功力，又有了十足的长进。
可这院里都知道他是什么人，就算一下子看不出来什么端倪，直觉却知道这人不是好东西。甚至魏爱军演得越好，大伙儿防备心就越重，心头的凉意也越深。
而魏国华还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皮小孩，一点都没有继承到魏爱军的逆天性格，甚至还格外开朗，跟两个姐姐一问一答也十分有趣。
待魏同心和乔天明两个把这对不大相似的父子送出门，才又对乔家两姐妹叮嘱一遍，可千万不要单独跟魏爱军待在一块儿。
“知道了知道了！爸，这事儿你都说过好几遍了，你不烦，我们都烦。”乔红霞拍拍刚才在墙上蹭的灰印子，不耐烦地说道，“我和我姐跟哪个叔叔伯伯都不会单独待一块的，不管是亲戚、老师、还是熟悉的邻居，都不会的，你放心好了。心心从小就教我们，我们记得牢牢的。”
乔天明心里一松，忍不住又热切地看着魏同心。
从他回家次数更多之后，他就发现，不管是生活的哪个方面，魏同心都对两个女儿有教导，没有落下过什么。要不是实在用心，哪怕是亲生的闺女都还会有疏忽，更何况他们之间其实完全是搭伙过日子的关系？任谁也没听说过有这么好的后妈。
而魏同心自己也颇有感触。
后世哪一个女的能说自己没遇到过骚扰呢？甚至有一些经历，还是长大了，大家在网上交流多了，才通过网友学习到的、认识到的。魏同心不希望自己看着长大的两个小女孩经历不幸，也不希望她们遇到危险束手无措。
能想到的生活知识她都尽早教给了两个孩子，就怕时间一久，自己也逐渐遗忘。
乔朝阳今年十七岁，生日还没到，人已经亭亭玉立。因为保持着锻炼的习惯，所以青春期虽然胖了一些，但并不很多。她在那所美术中专里头名列前茅，并且对版画、油画格外感兴趣。
能够学习自己喜欢的东西，毕业之后还能凭借爱好获得一份稳定的工作，这不管是在哪个年代都是一件难得且珍贵的机会。乔朝阳的眼睛里也满是对未来的期待，还有对事业的野心，显得生命力十分旺盛。
而乔红霞虽然个头已经窜得快比上乔朝阳了，可一张脸还是小孩的脸。因为还在长个子，所以整个人都是细细的一长条，魏同心看着就想让她多吃点饭。
就是这样两个蓬勃向上的孩子，却也是那些阴暗的人想要毁掉的孩子。
魏同心不光自己随时往市里跑，还托大姐夫也帮忙去看看，乔天明有空的时候也常常让他去学校走一趟，就怕有人觉得她俩只有女性亲属关心，好欺负。
而魏同心自己在家，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流言蜚语，甚至还抓到过有人传自家男人晚上过来找她睡觉，也不知道是哪里偷来的脑子，才能想出这种狗屁不通且毫无底线的传闻。
也是幸好魏家人对外十分一致，连魏爱国和孙秀莲两个都没拖后腿，全家上门找人家算账，这才平息一场风波。要不是她娘家就在边上，周围邻居也都熟悉，不然只要有这一个不甘心摆弄口舌的，就足够让她身败名裂。
乔天明出差回来之后，知道竟然还有这样一件事，找人蹲守那家人好久。他找的都是些游手好闲的小青年，只要有个镇得住场子的人、有足够的报酬，他们不怕时间长、蹲守枯燥。最后竟然还真抓到那家男人在外头搞七搞八。这还有什么说的，直接举报拉走了事。
魏爱军在魏家吃第二顿晚饭的时候，终于受不了魏家两口子绕来绕去就是不问他回来的目的，更受不了魏爱国时时刻刻带着魏志强黏在他身边，连上厕所都非要一起。
想要趁睡觉前说点什么吧，可魏成河昨天睡觉十分早，恨不得进屋就躺下打呼噜，谭桂香也是一副不许吵你爸睡觉的表情，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爸，妈，这国华大小就没怎么见过爷爷奶奶，我媳妇又怀了第二个，只怕照顾不过来。不知道能不能让国华在家里住一段时间，让他跟你们亲近亲近？”
魏爱军斟酌着开口，拿眼睛在魏成河和谭桂香之间来回看，就等他们的反应。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魏爱国十分激动，感觉老四的狐狸尾巴即将甩出来。
肯定是先把小孩放这里讨好爸妈，等媳妇生了再把媳妇和另一个孩子也带来，时常走动走动、再叫叫苦、落落泪。爸妈只要一个不忍心，让老四的孩子到家里长住，那以后的事情就说不好了。
魏爱国不等父母反应，直接抢白，“老四，你这要么不回来，一回来就让爸妈帮你照顾孩子，有你这样的吗？爸妈年纪大了，你不知道照顾爸妈、让爸妈享福也就算了，怎么还让爸妈帮你带孙子呢？这我可要说你了啊。”
“回家这一趟，你就带了点晒干的蘑菇、果子，连点肉、糖什么的都没往家里带，想着让你儿子过来吃白饭啊？”
魏爱军料到了老二会有这么一出，熟练地摆出一副委屈样，“二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那可是能供到市里供销社的稀罕菌子！人家收的价比肉都贵呢。今年分肉我家里没分到什么好部位，还是特意找人腾换的这么些，都给家里拿来了，你竟然还这样说我！”
是，那菌子确实稀罕，人家收的价格确实一斤也比肉贵，可那是晒干了的价格。
菌子晒干了不压秤，他带过来的那一小筐，实际上还没有一斤，也就是看着多罢了。
这番话连消带打说出来，是个人都会觉得魏爱国没事找事，可魏家人都不为所动，魏爱国也没露出着急的神色。
谁不知道谁啊，那都是虚的、做给邻居们看的。养个孩子可不是一筐蘑菇就能解决的事儿，说了这么半天，
你连伙食从哪出都一个字不说，其他人能相信你才怪。
魏爱军见状，只能咬牙补充道，“而且我找爸妈帮忙，肯定也是我出国华的伙食。要是爸妈同意，我明天就回去把伙食搬过来，或者每个月给家里钱。爸，妈，你们看怎么样好呢？”
“谁信你这会儿的话。你要是到时候拖着不给，难道爸妈还能伸手找你要啊？寒碜不寒碜。”魏爱国一脸不当回事，“你要是诚心让孩子跟爸妈亲近，昨天刚回来的时候就该说这个事儿、就该给爸妈伙食费了，哪用等到今天。”
这个二哥好几年不见，怎么嘴巴又变厉害了？
魏爱军不知道魏爱国因为生孩子晚，在这院里承受着怎样的压力，没想到老二竟然还有些长进。
但好在这长进也有限，还能对付。
魏爱军脸上委屈更甚，“我都好几年不回家，见到爸妈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好好跟爸妈说话，哪里顾得上其他？二哥，你不能因为我以前犯的错，就一直带着偏见看我吧？”
“你、你要是这样说，那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这个坏人排挤你跟你儿子，行了吧？”魏爱国很明显地梗了一下，开口已转变语气。
没办法，这人不要脸，连当初自己做的那些丑事都能拿出来当卖惨的武器，还能咋说。
“好了你俩。一回家就吵吵，吃饭！”谭桂香不耐烦地嚷了一声，转头给魏国华夹了一筷子菜，“国华咱们抓紧吃，别管你爸和你二伯。”
魏爱国不由得在心底一笑。
这个老四啊。
他要是就来占点养孩子的小便宜，没准爸妈看在孙子的份儿上，就让他沾点光了。毕竟现在全家都过得不错，也就魏爱军一个在外头吃苦。就算心里头觉得他活该，也得顾忌着点儿外头人的看法。
魏成河还想着在退休前评上五级工呢，到时候退休金都不是一个档次，名声好点儿也能有帮助。
可老四连这种周全的话都说了出来，要么给粮食要么给钱的，那就证明他肯定所图不小，爸妈反而不会答应。
“哎呀，这个……”魏成河却有些心动的样子，可他没直接说什么，而是转头示意谭桂香。
“不行。我年纪大了，养不了。”谭桂香干脆利落地拒绝。
为什么奶奶刚刚还给自己夹菜，现在却这么冷漠？
她旁边的魏国华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受气氛感染，瞬间两眼含泪，也不哇哇大哭，就在眼睛里含着，让人十分怜惜。
但谭桂香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容易心软的谭桂香了，她甚至对如何奴役儿子干家务有了四年多的经验，亲自照顾管住屎尿的小屁孩，那更是少之又少，全由小两口干。
魏爱军想凭借几句好话，哭几声、给点毛角子就让她一把年纪了再当回保育员，那是想都别想。
她不仅拒绝，还要说魏爱军几句，“你们五个里头，只有你大姐和老五是我亲自带的，你们仨我都没怎么带过。你也别觉得我怎么样，你二哥两个孩子也没要我这个亲奶奶把屎把尿，我上次带孩子还是十几年前你五妹刚出生的时候。”
“老四啊，你要是还知道心疼我，就给我省点事，让我一把年纪了，也松快松快，行不？”
魏成河在旁边耸耸肩，作无能为力却又惋惜的样子。
魏爱军有些傻眼。
不对啊，当初爸妈不是满口念叨着结婚生子传承魏家的吗？
怎么到现在，口风全变，开始要享受起来？
不不不，也不完全是这样，妈虽然变了，爸还是有那个想法的。
魏爱军一笑，顺理成章化解了片刻的尴尬，“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您要是想放松，我头一个支持啊！”
“唉，也是我过去太不让爸妈省心，给你们添乱了。这样吧，以后我每个月带国华回家看看，行不行？”
这话说得，恨不得把姿态低到泥土里去，谁不答应就仿佛是个没有心肝的石头人。
可谭桂香就是能冷着心肺、热着口吻，说出让魏爱军失望的话，“孩子这么小，你带他折腾啥？过年来就行了。再说你媳妇马上又要生一个，你总不能真把人甩给你老丈人家。这可是跟你姓的，不是跟你老丈人姓，你自己也上点心，对你媳妇好点儿！”
孙秀莲看到自己发挥的机会，立刻跟上婆婆的脚步，“是啊四弟，这女人生孩子，从来没有容易的，你可别只顾着家里这头，家里有我们照顾呢，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啊，这段时间可好好照顾你媳妇吧，孩子出生之后，事情也多着呢！”
而魏成河保持着他一贯的沉默，没有如魏爱军期待的那样，出来打个圆场，或者表个态。
连着受挫，魏爱军都有些气笑了。
但凡有个其他的办法，他也不会就盯着家里找机会。要不是这几年细心打听知青的情况，却始终没有发现多少能平安回城的普通人，他也不至于在魏家这棵树上吊死。
本来还想指望藤编家具在市里闯出什么大名声，让他也跟着收益，没想到周边大队都跟着学不说，还互相比拼价格，恨不得一套家具只挣一块钱，这谁能拼得起？
就算他们一时拼得起，山上那么多藤也不是白长的，想要产出那么多原料，那也得有人照料、得要花时间的。
魏爱军虽然靠这个点子在生产队里获得了一些威望，可这根本就不够他弄到一份工作，再回归城里人的日子。
本想靠孩子一点一点跟家里修复关系，之后再赖过来。要么接手爸的工作；就算做不到，能把国华的户口落到家里，方便他上学也行；要是还不行，只要能经常跟家里来往，后续再想办法也可以。
可看家里这个样子，爸倒是挺喜欢国华的，可妈还是没有消气。
想想他也还没到二十五岁，没事，日子长着呢，不着急。
魏爱军气笑了，又顺着这个笑把心头的气咽下，平和地说道，“妈说的也是。我还是太年轻了，以后这种人情世故的事情，还得爸妈多教教我。”
至于跟着发言的嫂子，无关紧要。
魏爱军有些嫉妒地看了二哥怀里的魏志新一样——小丫头片子，凭什么被养得这么白嫩，还能当城里人。他的国华最合爸的心意，结果现在才见到亲爷爷的面。
魏志新突然哆嗦一下，迷茫地对魏爱国说，“爸，风吹我，好冷。”
魏爱国自己一口饭喂孩子一口饭，听了这话也没当回事，拿勺子给魏志新，“那你喝口热汤。”
孙秀莲倒是紧张地看了她一眼，见衣服都穿得好好的，还是又给她整理了一下才放心。她加快速度扒完自己碗里的大米饭，十分珍惜这一年都没几顿的纯细粮，说道，“妈，我吃完了，先去喂志强了。”
“赶紧去吧，孩子放一边可饿坏了。”
孙秀莲这才抱着魏志强回他们那屋。
魏爱军计谋失败，魏爱国没必要再贴着他，吃完饭也回屋抱儿子去了，其他人也各自散去。
谭桂香洗碗，魏爱国则在屋里跟魏爱军小声说话。
“爱军啊，你妈就是一时还没转过弯来，你等我劝劝她，以后肯定能行。我大孙子怎么能不跟我们亲近亲近呢，你说是吧？”
魏成河借着洗碗的动静跟魏爱军挤眉弄眼，手里还抱着魏国华不放，看上去被大孙子迷昏了头。
魏爱军稍微松了一口气，心里有了底，笑得更自然了些，“爸，没事的。当初确实是我不对。妈要是生气，也只管冲我来好了。只是国华确实是个好孩子，我不忍心看着他，就这么跟山里的小孩一样，连认个字都要跑好几里路才有学上、我……”
魏爱军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又很快强行压下去，“对不起，爸，我有点太激动了。”
魏成河眼里有一瞬间的动容，又有一点
点怀疑，却还是很快回到被大孙子迷昏了头的状态。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吃了这么多年苦，也该知道爸妈对你的一番苦心。你是不晓得，当初你做的那几件事，有多让你妈寒心……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就先听话，等你媳妇生了、身体也养好了，再全家人一块回来过年。”
魏爱军抬手擦掉眼角不存在的泪，狠狠点头。
谭桂香洗完碗，也冷着脸跟魏爱军说了几句话。每一句都看似冷情冷血，背后却藏着对儿子的些微关切。
睡前还能听到父母轻轻叹气的声音，这让魏爱军更是心里有了底。
看来爸妈还是念旧情啊，就说当父母的，哪有真能冷血到直接放弃儿子，又不是犯了什么法，只是行差踏错，都有悔改的余地。
魏爱军心满意足地想着，骨子里的恶意开始蠢蠢欲动。
明天就要回去了，不知道回去之前，能不能让谁吃点苦头呢？
他脑海中闪过晚饭桌上的堂侄女魏志新，又想到下午那两个一看就被养得很好的乔家小屁孩，甚至还有自家大姐、三姐和五妹。
到底哪一个欺负起来更让他舒坦呢，让他想想……
殊不知谭桂香睡前无声用眼神向魏爱国询问，得到他眨眼点头的答复才放心。这两个做父母的对视一眼，眼睛里什么爱子之情都没有，满满全是防备。
第160章 第160章魏爱军起床之……
魏爱军起床之后神清气爽，看得魏爱国怀疑他是否跟爸妈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
但再看谭桂香和魏成河的表情，跟昨天相比没什么变化，甚至魏成河对着老四还带上了一丝丝不明显的愧疚，那就证明老四的目标没有达成。
虽然，爸当初那么冷漠，现在竟然对老四的孩子这么上心，实在是出乎魏爱国的意料。但幸好妈早就被老四伤透了心，被哄回来的可能很小。
去隔壁县的车得等到快中午才有，魏爱国交代孙秀莲好好看家，千万别让老四靠近孩子们，这才跑去厂里自发加班去了。升了二级他可还没满足，几个月前张建设也评上二级了，他当然要抓紧升三级，可不能让这人赶上来。这样，厂里嘲笑他的那些人就能知道，光凭一份工作证明不了什么，还得是自己才有本事。
孙秀莲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生怕魏爱军借口进里屋找奶奶说话，借路过的机会使什么坏。于是她抱着孩子就去里间跟刘淑英挤在一起，美其名曰让孩子们跟太奶奶亲近。
刘淑英虽然不会自讨苦吃去帮忙照顾孩子，但只是待在一块，那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也都是自家亲生的。
而魏爱军果然来了，一开门端着个亲热的笑脸，“奶奶……”
见孙秀莲跟刘淑英在一处，他说道，“嫂子，怎么不让志新跟我们国华一块玩呢？年纪都是差不多的小伙伴，也都是亲的堂兄妹，好不容易过年，你也轻松轻松。”
孙秀莲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不对，但就觉得这笑容怪刺眼的，要是直接承认自己不敢让孩子跟他们玩，又在这小子面前占了下风。可危险的预感在她脑子里盘旋，就算没有魏爱国早上那些特意的叮嘱，她这会儿也不敢为了争一口气，让女儿去冒险。
这笑容跟分家那天他对着邻居们的笑一模一样！一股子阴阴的得意劲儿。
刘淑英这几年有些老迈，一般不参与家里的争执了，但看到魏爱军这个表情，还是一股心头火直冲天灵盖。可她也不敢冒险戳破，就怕这小子又干出什么没有底线的事情。家里这么多孩子，他要是偷摸拐走一个扔掉，或者让孩子吃坏什么东西，怎么找这小子麻烦都没法解气。
“好了！屁大点的孩子放出去玩啥？还不都是和尿泥，那玩儿完志新还能在家里洗，你家国华呢？一路臭着回家啊？到时候你媳妇进门被熏吐你就开心了。”
刘淑英先声夺人，没好气地呛了魏爱军几句，又开始怀柔。
“行了行了，今天你回家，看看你爸妈给你准备的东西收拾好没，可别再让孩子折腾这折腾那了。你啊，难得回家一趟，就好好跟你爸妈说说话，他们虽然嘴上不说，但都可想你了。你个臭小子，写信来就知道说孩子的事儿。你自己的事呢？你儿子毕竟是他俩的孙子，终究隔了一层。是你，你才是他们的亲儿子，可别再记仇当年的事了！”
魏爱军没想到奶奶是这种反应，好像他离家多年，奶奶待他，还是像对家里亲近且调皮的小孙子一样，嘴硬心软，甚至不吝啬点拨。
他难得地愣神了一下，低声应了，没再继续纠缠，欣赏孙秀莲的畏惧、防备和紧张。
听到隔壁的说话声隐隐约约响起，孙秀莲长出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
而刘淑英颇有些得意，却没有捧场的人。要是魏同心或者魏渡江在这儿，就能看出她眼角眉梢满是宝刀未老的快活。
哼哼，个死小子还不是被她手拿把掐？
正想着呢，魏同心进门了，“奶，文红跟我家那两个一起学习呢，我到你这儿来说说话。”
至于乔天明，不方便参与参与全是妇女的聊天局，被打发去给孩子端茶送水了。
“哟志新今天真可爱，志强也挺不错的，看到我终于不哭了。”
魏同心捏捏侄女侄子的脸蛋，又一眼看到她俩的表情，一下子减小声音，“刚老四过来了是不……他说啥了？”
孙秀莲皱着眉头，不知道怎么描述刚才的情况。那股子难受劲儿堵在她胸口，总觉得不说不痛快。
刘淑英倒是清楚得很，拉个小板凳让魏同心坐下，“还不是你四弟，不知道憋着什么主意，想让志新跟他家国华一起玩。俩孩子都没三岁，这出了门是他俩玩还是他俩被玩啊？那想法明显得都给你嫂子吓住了，他自己还得意呢。”
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儿！
孙秀莲终于找到合适的词儿形容自己的感受，也跟着开口，“是啊，也不知道怎么的，他越笑我心里越发慌。明明想直接拒绝的，但感觉那词儿一说出口，就要被他小瞧似的。”
这贱嗖嗖的玩意儿……
魏同心都无语了。
不是，你要使坏就使坏呗，冲着魏成河两口子跳去啊。这一身心眼子怎么就冲还没三岁的小孩儿来了呢？
这人在生产队里是不是还会抽冷子给鸡鸭鹅猪打几巴掌啊？就欺负不会说话的是吧？怎么过去那么多年，人还越来越恶心了呢？
到时候一改开，那就是群魔乱舞，要是真让这东西找到个发家致富的捷径，魏同心真是牙都要咬掉。
可能有什么办法把他直接废了呢？就算乔天明现在比较听她的话，这几年也一直有人盯着这个老四，也没法直接跟他说，自己就为了这几句说话时的争锋，就想把魏爱军整个人废掉吧？
那乔天明多年熏陶到骨子里的敏锐，只会觉得自己是突然被特务替换了，而魏爱军下乡的地方有什么珍贵矿产，打算借机行事来着……
魏同心再看刘淑英脸上残留的一丝痛快，“那肯定是奶奶三下五除二，就把他弄走了，是不？”
刘淑英含蓄地微笑点头，开始享受孙女的吹捧。
她们又说了一会儿话，魏同心才起身回家，准备吃中午饭。
结果一回家就看到魏爱军个阴魂不散的站在自家门口，跟乔天明正在说话。乔天明的身体正好挡住门，不让他进屋，也不让他冲几个正在学习的小姑娘看。
“三姐，要不说还是你聪明呢，我姐夫都能做好饭等你回家吃了。要我说啊，一家子兄弟姐妹，我还是最佩服你。”
分家之前魏同心就跟他没什么来往了，这会儿更是懒得装，“那你给朝阳和红霞的红包，也没比其他人多啊。这回家也没说给我特意带点礼物啥的，佩服在哪儿啊？”
“你可是我带大的，下乡的那些事儿还是我告诉你的，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对我表达什么感谢啊？”
两个小孩都比魏同心当年能打多了，现在打这个老四也是轻轻松松。魏同心不用再为了孩子们的安全顾忌太多，言语上稍微放肆了一些。
魏爱军一愣，突然笑开了，“哎呀，你还真是进步不小，嘴皮子都利索了。我正问姐夫呢，想知道他开车在外头，跟你聚少离多的，这么多个晚上，他担不担心你，”
他毫不在意魏同心不太好的语气，而是挤眉弄眼暗示道，“还有你啊，担不担心他。”
“尤其是这么多年，姐你都没个孩子，这一个人的晚上可不好过啊。我在乡下都为你担心，怕你一时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什么玩意儿！
又是晚上，又是一个人，又是错事的。
魏同心被人编排过这种话，对这充满恶意的下三路暗示一清二楚，巴掌已经举了起来。
但她离得没有乔天明近，巴掌还没落下，乔天明一拳已经直直锤到魏爱军肚子上，打得他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弯下腰，只能闷哼一声。
“姐夫……”魏爱军痛得只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本想说出准备好的那句话，没想到这个时候，魏同心的巴掌正好落下，让他后脑勺发出一声不轻的脆响，也把那句话吞了回去。
“嘶……”魏同心赶紧甩甩手，这家伙脑袋真硬。
院里还在家的人都被这动静吸引了出来，但看到是魏爱军挨打，大伙儿很诡异地都只是看，并不劝一个字。
乔天明的拳头并不只是一下，待魏同心收回手默契躲开之后。他整个人欺到魏爱军背上，用胳膊肘狠狠往下凿！
每凿一下，魏爱军就无法控制地咳出一口唾沫，腰也更弯下去一点。等这几下重击都结束，他甚至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最开始预想的什么样子，还有这个三姐和三姐夫为什么不像他预估的那样，而是能直接动手。
所有人都怕他。十六岁分家的
那天，所有邻居都怕他；下乡表现出自己的价值和狠劲之后，知青和队里的人都怵他；这次回家来，二嫂和奶奶也只敢生气，不能让他直接滚出去。而爸妈，更是一个生气另一个还要哄着他，不想彻底得罪了他这个心狠的小儿子。
为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这个被他欺负了十几年的三姐，竟然能凭借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废物鳏夫而例外？
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在魏爱军痛苦的疾风巨浪中，恨意却越发清晰。
老三竟然敢挣脱他的威胁，不能忍！【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