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撤退越过结界,众人便来到了压制……
越过结界,众人便来到了压制着天魔之心的地底秘境。
这是一片无比沉寂的领域。
四周漆黑,寂静得让人心生惶恐,师衔羽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毫无节奏地响在脑海里。
不,不,这种感觉,似乎更像是突然身处于某些密闭环境中,身体下意识的心悸。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个段位,应该跟着师姐她们,甚至跟着师姐她们都是拖后腿的,更别说现在跟着一群天花板。
现在能撤退吗?
她回头,想去看那传送门,可自大师兄进来之后,传送门就消失了。
晏云山注意到她有些发白的脸色,问:“怎么了?”
师衔羽下意识摇头。
她这样的菜鸟跑来打这种高端局,纯纯自寻死路,死了都叫送人头,挨骂都是正常的……道理都懂,但师衔羽不想挨骂。
但她并没有意识到,就算她修为低,可这一路以来,晏云山都没有做出反对她同行的行为。
他毫无保留地引导她修炼,耐心解答她提出的每一个疑惑。
带着她这一路,也无非是希望她多些见识,多些经历,并不是需要她做些什么。
师衔羽没有意识到,她所以为的拖后腿,其实就只是她自以为的。
而无论是眼前的晏云山,还是后来的大师兄,都会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出最合适的回应。
就好比眼下,晏云山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便知道她是有心不想让人担心,但……
她为什么不说出来,而是要摇头呢?
跟他说点实话,会怎样?
晏云山想不通,便不想,只是拉着她胳膊往自己靠近了一些,同时展开护身结界,将她笼罩其中。
结界笼罩的一瞬间,师衔羽觉得环境都温暖了不少。
她巴巴地看着晏云山,一时羞愧难当。
她想说,下次有这种蹭经验的机会,也还是别带她一起玩了吧,她真的很怕耽误事。
她修为不行,容错率没有他们高。
李长歧走在前面,但对周围的情况却了如指掌,此刻脚步未停,却开口说道:“小羽,这里不同于地面,不仅空间被无限压缩,就连时间的流速也与外界不同,你肉身凡胎,恐会有些影响,千万要跟紧你大师兄。”
“……嗯。”
这个空间尤其诡异,就连谈话声都无法传播太远,声音还很小。
师衔羽只觉得众人行走动作时造成的声响,转瞬就会被吞噬。
她想了想,干脆鼓起勇气,反手去抓住晏云山的胳膊。
这时候他要是还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煞风景的话,那她这辈子都不要理他了!
而晏云山倒也不是那么不分场合的人,只是见她那小巴掌都抱不住自己的胳膊,没忍住笑了声。
在她瞪来的目光中,直接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
师衔羽瞬间低头,佯装刚刚那个试图用眼神将他戳出无数个窟窿眼儿的人不是自己,只看着他落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掌,小声道:“我讨厌肌肉猛男。”
晏云山‘切’了一声:“又没让你喜欢,你还挑上了。”
比江别弦还猛两分的李长歧:“喂,什么猛男不猛男的,我可听见了啊。”
师衔羽毫不犹豫:“将军除外!”
晏云山:“……”
李长歧忍俊不禁。
就连鹿王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望了过来。
烛沙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大大咧咧,开开心心,好像没什么心事。
和这样的人相处,心情都会好很多……可是她们没办法再有更深的交集了。
鹿王收回视线,继续向前。
而师衔羽对此却毫无所觉,依旧看着前方那高大的背影,在心里感慨:瞧瞧,瞧瞧,咱们将军的外形条件还是完美的!
虽然个头大,但他也高啊,而且肢体协调匀称,仪态万方,虽处高位却没有上位者的架子,也不低看任何人……怎么看怎么靠谱。
不像江别弦,一身肉疙瘩,看着就像流水线出来的健美身材,没点儿活力,哼。
她寻思着将军刚到流沙结界时单独和她说过的话。
夺舍实非正道,还是得让大师兄换个肉身才行啊……
最好是属于他自己的肉身啊!
走了没多久,众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便好似落入了另一个空间。
而在众人身前,赫然出现了是一团五光十色的晶体,悬浮在空中。
它看上去像一个长满了五彩斑斓鳞片的……死物,却又像心脏一样,时不时膨胀收缩一下,缓慢地跳动着。
师衔羽看着看着,好像连自己的心跳也随之被无限放慢……
直到眼前一黑!
她陡然清醒,却惊觉胸腔紧绷,没来由的发疼,不由大口呼吸。
她脑子一懵,突然想了两个问题:啊,都这个地底深度了,还有氧气吗?都修仙世界了,她居然还得吸氧吗?
师衔羽:“……”
有些人,尤其是她这样的人,修仙修不成气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晏云山捂住她的眼睛,见她怔忡茫然的模样却是哭笑不得,“可真有你的,看来光是护身结界不够,我还得把你揣兜里才行,嘶……不,揣兜里恐怕都得掉出去,要不含嘴里得了,你会化掉吗?”
师衔羽:“……”
大哥!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这玩意被你说出来真是太可怕了!
还含
嘴里,那,那能含……
不敢想,想了都冒烟!
满脑子废物的师衔羽根本不敢乱动乱看,东扯西扯地转移话题,问:“那是什么?”
“天魔之心。”晏云山放下手,看到师衔羽小脸通红,还没往别处想,只当她是被天魔之心影响了。
师衔羽哈哈哈讪笑:“原来这就是天魔之心吗啊哈哈,没想到五光十色的,看着还挺神圣哦,难道被掉包了?这其实是天神之心!”
“……”晏云山哭笑不得道:“也没人规定魔就得绑定黑的颜色啊。”
“……”也有道理,师衔羽说:“但大家不都默认魔气都是黑不溜秋的啊。”
晏云山道:“那你就当魔气和灵气一样,灵气有五行,魔气则分阴阳。”
师衔羽:“……”这也行?
她看到李长歧和罗帐他们都没有捂眼睛,忍不住问:“那这个天魔之心,是只有我不能看吗?”
怎么回事,小小天魔之心,也敢歧视本座筑基大佬?
“你不要运转灵力。”李长歧笑道:“祖帝当初乃是以五行灵力封印天魔之心,但并未封死,天魔之心会凭借本能反噬五行灵力,所以只有你会遭殃。”
师衔羽:“……”好强的针对性!
说话间,众人又往前走了几步,直至停在天魔之心身前。
师衔羽发现那些鳞片会随着心脏跳动的频率一起舒展,就像是在呼吸一样。
她忍不住继续向晏云山讨教答案。
而另一旁,罗帐的目光却从天魔之心上挪开,落在了李长歧身上,问:“你,怎么可以请动祖帝?”
“我啊,勉强可以称之为祖帝的传承者吧,不过虽然能请祖帝遗留于世的元神,但此界天道于他不仁,所以他并不能在外界现身,而且万年过去,即便是祖帝,也早没了多少力量残存……见一次就少一次了。”李长歧说道:“闲聊止了,时间不多,还是先谈正事吧。”
他回头,看向鹿王和罗帐,说道:“万年前的事,或许神女与鹿王也不知全貌,而罗帐你如今并未完全苏醒,也未觉醒关于天魔之心的记忆……在这之前,我便简单说一下,关于你的来历。”
话音落下,他便放出一段自祖帝那里传承而来的记忆。
万余年前,玉章天魔遗骸被上界诸神投于西神墓中,祖帝倾其所有才将其遗骸中散发出来的死气封印在西神墓。
但也因此,西神墓的无数生灵,皆死于天魔残骸所化的死气。
此后,为了防止残骸的死气继续向外蔓延,祖帝便与天魔之心残存的意识做了个交易。
祖帝给他复生的机会,但,作为报答,天魔之心不能再危及四境天的其他生灵。
但,天魔主司毁灭,他的存在即毁灭。
凡与他相关的生灵,凡是靠近,就注定死伤别离,反正没有好下场。
这是天魔的宿命。
所以,祖帝提出的交易条件,他并不是很能做到。
但祖帝却认为,只有以生压死,才是他的唯一解法。
之后祖帝便带着天魔之心寻到了金沙原的前身,也就是当时的太渊境。
彼时太渊境刚因为神魔之战而被殃及,天崩地裂,熔岩迸发……入目之及,俱是毁于一旦。
此等生灵涂炭之地,反倒没有天魔宿命的发力机会。
唯独烛沙与鸣生,是此间仅有的生命,却也是将死之身。
祈光祖帝便将天魔之心埋葬在此地地心深处,同时布下无数法阵,扼制天魔之心冲破禁锢,之后,他便用最后的力量,点化烛沙与鸣生,授予他们修行之法,令其一直镇守金沙原,也是为了让神力渗入大地,洗去天魔之心的魔性。
直至两百年前,意识涌上地面,投身人腹,又在出生之际,恰被鹿王以神力封印,才得来这短暂为人的岁月。
“一旦你以天魔之心的身份苏醒,我们也不见得能立刻压制。”李长歧看向罗帐:“你自己不能,我也不能,神女鹿王更不能……但我们会为你拖延时间,你一定要清醒过来。”
罗帐看着那段模糊的记忆,似笑非笑:“就这么信任我吗?”
“罗帐,你是天魔之心,但同时,你也有另一个人的魂魄。”李长歧道:“祖帝拿来与你做交易的东西,就是他的三魂七魄。”
话音落下,众人为之一震,罗帐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你的意思,我就是他?”
“是,也不是。”李长歧摇摇头,道:“据我所知,玉章天魔是无法被直接杀死的,但上界诸神却抽了他的魂魄,将每一魂每一魄都投入天池,令其彻底湮灭,天魔残骸虽有心脏一直苟延残喘,却也只有些微垂死挣扎的意识,就像是死去的动物,尽管肢体会不自觉地抽搐但实则早已死去。”
说到这里,晏云山摇着头,轻声道:“如果说你就是祖帝,那他便不必多此一举,与你做交易,而是直接夺舍。”
说完,他便看向晏云山,说道:“这门功法,能分离元神,分离魂魄……却也能抹去自主意识,为他人所用。”
说完,他看着罗帐,继续道:“所以,他的魂魄只是给了你轮回的机会,你始终只是你自己。”
鹿王轻声道:“……罗帐,你必须保持清醒。”
李长歧感慨道:“西神墓是祖帝的故乡,他的一切,一朝尽毁,但他不曾将西神墓众生之死怪罪于天魔之身,他更希望的是你能还这个四境天一个该有的公道。”
四境天,从未招惹过谁。
可上界神魔打架,却断去了下界生机,凭什么?
祖帝斫来昆仑,令灵气复苏,却引来诸神一怒,原本属于他的一切,也悉数消失。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那样的情感。”李长歧摇头,目光逐渐悠远。
他在西神墓中得到祖帝传承时,看到的其实更多,
这个人,这一生……
人说少年都该意气风发,可他一生都在求而不得。
在被世人称之为祖帝之前,他只是一位倍受期待的少族长。
那时的人族,还尚未出现王室更替的传承,没有“国朝”的存在,有的只是部族游民。
而祈光祖帝所在的那一支,大约是因为灵气最为充沛的缘故,人人都能能通天地感五行,而祖帝随巫祝修行,能力更是族中天赋的佼佼者。
彼时,并没有西神墓这个名字,有的只是十州大地。
祈光,是被所有十州大地族民寄予厚望的存在。
他们期盼着这位少族长降伏十州大地上所以无法无天的凶兽妖兽,给他们带去平静和安宁?
而少族长也不负所托,凡是与妖兽交手,绝不空手而归。
却奈何,上界神魔一战,祸及人间,令人间灵气断绝,令妖兽肆掠,令以五行灵力而生的族民生不如死。
起初的他,只是为了自己的族民而遍访四海,拜名师锻宝剑,上九霄斫昆仑。
却也因此引来神怒降下天魔残骸,最终被天魔死气彻底侵蚀的,也是他的子民……
生死到头,一切成空。
但他对人间,始终充满期望。
他一直到死,都还在为自己脚下的土地而殚精竭虑。
罗帐笑了声,也不在意,只道:“你们仙神之事,我也许理解不了。”
“你不必理解。”李长歧笑道:“他有他的职责,你也有你的路,就如同云山真人所言,所谓仙神妖魔,就如同修士划分的境界,何尝不是一种自我禁锢的谬论呢?”
晏云山点着头道:“我对妖魔并无二心之想,你是什么并不重要,你要做什么,也由得你选。”
说到这儿,他看向不远处的天魔之心,说道:“你若还是罗帐,那便皆大欢喜,你若做回天魔,那便倾力压制……无论哪种,我都早有打算。”
罗帐沉默不语,似乎是在犹豫。
李长歧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鹿王,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在这里待久了,就出不去了。”
罗帐回头,看了看鹿王。
鹿王垂首,向前走了几步,直至抵在了他的眉心之处。
鹿王的身形转身便化作黄沙,散落在了地面,两道金色的光芒,却融入罗帐的眉心。
罗帐抬手,甚至没来得及触碰鹿王,眼前便只剩虚无,唯独脑海中,传来烛沙淡淡的声音:“罗帐,最后,我只希望你……不要忘了我。”
她不想,也不愿,自己这一程,落得个无人问津。
罗帐伸出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头,喃喃道:“我不会的。”
不知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还是说给谁听的……
而于此同时,李长歧也施法,撤去了天魔之心表层包裹着的无数层秘法,露出了那颗五光十色的心
脏。
它,看上去,是那样的脆弱……
却涌出了鲜红色的光芒,渗入罗帐的身体。
罗帐盘腿而坐,体内两种力量交汇,一时万般煎熬。
他的肉身无法承载神魔两种力量,竟是被撑成了血肉碎片,化作元神之躯。
晏云山见状,当即与李长歧对视一眼。
李长歧果断施法,引动罗帐元神中,属于神女与鹿王所化的本源之力,令其浮于罗帐元神之表,又释放出被收回的无数秘法,为其的锻造肉身。
而晏云山则倾尽全部元神的力量,以青云剑意短暂地隔绝魔气,牵引着天魔之心落于心脏之处。
李长歧又对师衔羽说道:“小羽,用你的五行灵力,催动秘法运转!”
“好。”师衔羽也随之施法相助,唤醒了罗帐体表的秘法。
而一道属于烛沙与鹿王的本源之力,也在这时落入了天魔之心的安放之处,融进了那颗心脏之中。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
因为只有烛沙的力量,能够压制罗帐……
但是很快,那颗心脏便将那本源之力给排斥出来。
可下一瞬,又会被送入心脏当中。
晏云山蹙眉,问李长歧:“将军,若是这道本源之力一直无法融入,会如何?”
“罗帐的肉身,就无法自主扼制天魔的死气,此后他的所过之处,注定寸草不生。”
晏云山闻言,眉头一凝。
片刻后,他果断舍弃肉身,同时将太玄剑变作原本大小,竟是对着自己的元神,一劈为二!
第102章 生死李长歧大惊失色:“云山,你……
李长歧大惊失色:“云山,你不想活了?!”
话音未落,却已经分出一部分维系着原本用于罗帐那里的力量,为晏云山稳固着那一分为二的元神……
从未有人胆敢如此生劈自己的元神,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
也就这晏云山。
就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是吗?!
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李长歧饶是再如何见多识广,此刻也是心慌手抖,生怕自己的力量会不小心伤到了他。
可晏云山却无暇他顾。
他一剑下去,元神就直接化作两道光团,其中一道很快就落回了江别弦的肉身,紧跟着晏云山的意识就从这肉身中清醒过来。
可元神被剑劈开,不亚于受到了致命的重创!
晏云山脸色瞬间惨白,血色尽失,眼前一阵阵发黑发昏。
切肤之痛,言语何以表之?
但他只是紧皱着眉头,强忍着所有的痛,同时抬手施法,制衡着另一道隐隐想化出人形的元神。
源自元神的痛,是由内至外,无法被忽视的。
可他只是嘴角微微勾起,目光定定地看着那元神碎片,沉沉地问:“将军,我记得你刚刚有说过,分神术这功法,在分裂元神时产生的自主意识,是可以被抹去的,对吗?”
“我这样说,你就要这样做吗?”李长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何必如此疯狂。”
简直就是拿命在学以致用啊!
“不疯一点,我怎么离得开这里!”晏云山全部心神都用来狠狠压制着意欲与他‘喧宾夺主’,占去他意识的元神,同时目光转动,而后眨也不眨地盯着罗帐。
罗帐的肉身现在还只有形而无血肉,不过是一个空架子罢了。
天魔之心为魔,而为其搭载肉身结构的却是祖帝以五行灵力布下的无数法阵,二者本就水火不容,若是鹿王神女凝聚的本源之力也无法融入天魔之心,为其生肉凝血,这肉身便无法形成!
若真如此,那这一切便是功亏一篑!
一旦天魔之心没了五行灵力的重重法阵束缚,罗帐的元神恐怕只会被天魔之心吞噬,而一旦天魔意识主导了罗帐,那此后,便是天魔临世。
届时,莫说金沙原,便是整个四境天恐怕都要沦为死界。
而这一切如何,对晏云山而言,都不是很重要。
他只有一个目的:解决‘邪魔’存在于金沙原的隐患。
只有这样,他才能离开这里。
也只有走出金沙原,完成本尊的遗志,他才能成为完整的自己。
为此,哪怕付出再多,他都无所谓。
不过是一部分的元神。
他不在乎。
李长歧落在他惨白的脸上,只看到了他坚定不移的目光。
不知为何,他忽地想起了青云剑仙。
和青云剑仙的最后一面,是在剑阁之中。
彼时的剑仙万念俱灰,如古剑生锈,再无锋芒,他以为他会一直在剑阁里苟延残喘,被玄天阁主利用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可那样的人,最终却选择了拔剑自刎……
此人于生死二字的态度如何,李长歧不敢肯定,可他的果决……哪怕是再给李长歧一段来生,他也不见得有他的百分之一的果决。
眼见着另一团元神碎片挣扎得越发猛烈,李长歧似乎是察觉到了晏云山准备做什么,便加大了力道,助其抹去那元神碎片的些微却无比顽强的意识。
这道元神碎片,若是给它挣脱出去,假以时日,又何尝不能成长为再一个青云剑仙?
分神术,就是如此霸道。
只要天资足够,只要不怕天道忌惮,只要……只要一息尚存,就有无数条命可以挥霍!
而现在,李长歧也成了扼杀‘剑仙’的帮手!
直至彻底抹去那元神碎片中的意识,直到关于晏云山的所有痕迹彻底从那元神碎片中消失殆尽,他才猛地吐出一口浊气,喃喃道:“我竟不知,你的性命,而你而言,究竟是轻是重。”
晏云山费力地笑了笑,虽虚弱,却还是说道:“将军,自打我修炼开始,生死就已经置之度外了。”
他可以死,也不惧死,只是不想死得没有价值。
他将那元神碎片托至眼前,闭了闭眼,旋即拖着重伤的状态,强行展开了青云出岫的至纯之境,将其与那元神碎片融合
本尊所掌握的分神术,他并没有完整的继承到相应的记忆。
但眼下情况特殊,就算立刻找李长歧要完整的分神术,他也没有时间去修炼钻研,只能根据仅有的部分记忆,借助太玄剑能伤元神的能力,将自己强行分裂出来。
此次伤及根本,需要多久才能恢复晏云山不知道。
也可能以后都恢复不了。
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的。
他看着眼前凝聚成了剑意的元神碎片……
即便本尊没有死去,有心召唤离散的元神碎片,这一枚,也不会给予半点回应……如此,就够了!
晏云山不再犹豫,果断将这剑意投入天魔之心。
青云剑意本就至纯至真,此一去,竟是将那颗心脏中的死气彻底凝滞净化了一瞬!
如此良机,本源之力怎会错过?当即融入天魔之心那被青云剑意净化的破绽当中!
这一次,本源之力没有再感受到源自心脏的排斥,随之而来的,则是它悄然无声地融入心脏,如同种子在地底生根发芽一般,那金色的力量,转眼便顺着心脏延伸出去的力量,生出骨骼,生出经脉,长出血肉,蔓延至罗帐肉身的每个角落……
当天魔之心再想排斥本源之力时,却为时已晚!
罗帐肉身已成,五行法阵牵制住了天魔之心,罗帐的元神与灵魂也相继归位,与心脏肉身,只瞬间就达成了微妙的融合与平衡。
而天魔之心中,那被晏云山投进去的青云剑意,则在此时,被彻底吞噬。
元神碎片彻底失去关联的一瞬,晏云山陡然震颤,一口鲜血喷出,竟再也无法占据这夺舍而来的肉身,被排斥出来!
一脱离肉身,李长歧就看到,晏云山这元神,竟已是油尽灯枯之象——瞬间就变得几近透明,如同风中烛火,摇摇欲坠!
在确定罗帐已经不需要外力引导之后,李长歧便彻底撤去了法力,立刻来到要晏云山身边,果断施展请龙回首,令白龙显形,护其元神之火!
“我只能维系你的人形,但你本尊不在,受此重创,以后恐怕都难以恢复。”李长歧道:“你不是会舍己为人的好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金沙原也好,神女鹿王也好,罗帐也好……其实都没有谁能值得他去付出这么多。
晏云山只是笑了笑,:“将军,我刚苏醒的时候,就很想回家,很想很想……但我被我自己遗留在这里,我怎么也回不去。”
李长歧瞬时哑然。
他也是忘了。
这个人,说到底,不过是个远行客。
他有自己的宗门。
他本来可以随时回去。
他有着最锋利的剑。
也有着最致命的弱点。
晏云山喃喃道:“若是心无归处,纵使修为通天,也不过天地过客,人间匆匆,来去飘摇……”
大约是伤势太重,他有点想睡觉了。
看来前面三十年还不够他
睡……
他自嘲地笑了笑,偏头看了看罗帐。
他肉身已成,只是清醒仍然需要时间,也不过是几天的事,不再有需要大动干戈的地方了。
晏云山收回目光,对李长歧说道:“能不能麻烦将军一件事。”
“你说。”
“江护法的肉身,我只是借用,等出去时,劳烦将军把他送回地面。”
“好。”
“然后……就拜托将军回沧澜国时,顺便把我送回青云山吧。”若是无法恢复,就留在青云长眠,至少还有同门作陪,不至于孤独。
“……”李长歧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眸色转了转,落在不远处的师衔羽身上,默然片刻,才道:“回青云山的话,你让小羽送,或许合适一点。”
“将军,她在将军府,挺好的。”晏云山并不希望师衔羽总沉溺在过去的记忆中,他轻声道:“她有很喜欢她的师兄师姐,你别让她……”
“……行了,别交代后事了。”李长歧别过视线,抹了把脸,道:“我也是将死之人,受不得你这托付。”
当真是受了重伤!
师妹那么重的杀气都感觉不到了,啧。
晏云山沉默下来。
下一瞬,师衔羽就撞上了请龙回首的结界,捏着手指关节咔咔作响,同时盯着晏云山,眼珠子像是要瞪出来一样,“你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你做了什么?!”
晏云山:“……”
早知道刚刚把自己一起搭进去得了。
他回头看向罗帐:哥们儿你还缺力量吗,我这边可以友情提供剑仙元神,保真保纯!
还没等他看过去,师衔羽就堵到他眼前。
晏云山看着怒气值蹭蹭上涨的师妹,张口欲言,却突然两眼一翻,直接昏死。
师衔羽:“……”你至于吗你!我是洪水猛兽?
她转而看向李长歧:“他怎么了?”
“你大师兄,似乎有很严重的自残倾向。”李长歧严肃道:“这是个很可怕的心理问题,不利于成长,需要家人引起强烈重视!”
师衔羽:“……”
她深吸口气,按捺住欺师灭祖的冲动:“将军,别开玩笑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长歧叹口气,把此前的事情简单陈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我只能维系他的元神不灭,但是……他的状态,可能会陷入沉睡也说不定。”
师衔羽听完,却是一阵久久的沉默。
最烦这些不安分的人了!
仗着自己有点儿本事,就从来不把自己当回事。
也不管有没有人担心。
反正就我行我素,死了就死了,活着的人怎么痛苦都活该。
她咬咬唇,抹去眼眶里的眼泪,问:“将军,你觉得我大师兄,他死没死?”
“正常来说,修士的元神一旦受到这样的致命伤害,基本都会当场毙命。”李长歧示意昏睡过去的晏云山,摇着头道:“但修炼分神术之后,却不好解释。你也看见了,他把自己劈了都还活着,而他的本尊……”
说到这里,李长歧突然问她:“你敢看吗?”
“什么?”
“剑仙陨落时的画面。”
“……”师衔羽点头。
李长歧挥手,将她大师兄自刎于剑阁的记忆投射了出来。
师衔羽在看到他举剑自断时便闭了闭眼。
身首分离,原来真的是身首分离……竟是连个全尸也没有。
李长歧散去影像,说道:“分神术我了解不算多,只知道外力很难彻底杀死一个分神术的修士,只有自断。”
师衔羽道:“他不可能自杀。”
她的大师兄,不可能自杀。
“我也这样想过。”李长歧道:“但是,这就是他。”
师衔羽知道争辩这个无用,于是换了个问题:“对了将军,他的心魔,你有接触过吗?”
李长歧摇摇头。
师衔羽只好重复那一句:“他不会自杀的。”
李长歧道:“他方才说他想回家……我想,你们的宗门对他而言,也许意味着高于他自己的性命,而人在万念俱灰之下道心破碎,一死了之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她的大师兄不是这种会万念俱灰一死了之的人啊!
师衔羽只恨不明真相,所以无从说起。
她再度换了话题,看向晏云山的元神:“他一直惦记我的肉身,我能让他……”说到这儿,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在我的身体里修养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李长歧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丰富,欲言又止地说:“但是,我不是很建议。”
他想起了一段不是那么愉快的记忆,但那种事吧,又不太合适跟异性的小辈说。
于是他只能顶着一张痛苦面具,一本正经地严肃道:“你早知道,他的元神境界高于你,哪怕现在这般重伤,也比你的元神厚实得多,一旦他想夺舍你的话,你几乎是必死无疑的下场。”
“……没关系。”师衔羽道:“他伤不了我,就拜托将军了。”
识海里的三道剑意,不会让他随性妄为。
李长歧见她态度坚定,一时心绪复杂,但还是点了点头,随后便将晏云山的元神,送入她的识海。
元神入识海,那三道青云剑意便为之震颤起来。
师衔羽感受着剑意的骚动,喃喃道:“你们可别趁我不注意就把他捅死了……”
之后,师衔羽抽出心神,偏头去看李长歧,继续问:“对了将军,你之前说的将死之人,是什么意思?”
李长歧哈哈一笑:“修为到了我们这个境界呢,就是要死的。”
“那你不能废了修为吗?”师衔羽说:“这么明显的bug不卡?既然高境界必死无疑,那就推翻了直接重修,不就不会死了吗?”
李长歧:“……”怎么说,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啊!
他由衷赞道:“你真是个天才,但重修是没用的。”
师衔羽:“……不行吗?”
“此界生灵均被天道笼罩,寻常手段是避不过的。”李长歧摇摇头,道:“我原本还指望剑仙能劈了这天呢,可惜是等不到了。”
“那再等等,总有机会的,”说到这里,师衔羽偏头去看了看罗帐,继续道:“这不还有个天魔么,让他打上天去得了。”
她这异想天开的,也是没个头了。
李长歧闻言,当即朗声大笑起来,说道:“天魔如果不杀生的话,他的力量短时间内便难以恢复,别说上天,他能不能逃过四境天劫难都说不准。”
师衔羽:“……”合着这好不容易重生一回,结果好端端的天魔之心却被削得只剩下心了。
实惨。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李长歧抬手,对着江别弦的肉身招了招,对她说道:“我们也出去吧,罗帐苏醒后,会自行离开的。”
师衔羽喜欢做一些刺激的假设:“如果醒来的是天魔怎么办?”
“反正我打不过。”李长歧很认真地在回答道:“到时候我先跑,你殿后,如何?”
师衔羽:?
将军,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讲什么鬼话?
李长歧带着二人回到了烛沙的梦道秘境。
正准备离开梦道秘境的时候,李长歧突然拿了一个玉简给师衔羽。
“这是什么?”
师衔羽伸手接过,还以为又是将军给她爆的什么功法绝学,正准备探入神识,就听李长歧说道:“云山和神女谈的条件,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神女托我转交……等他醒了,你就交给他吧。”
师衔羽动作一顿,然后默默收回了自己的神识。
她哦了一声,拿着玉简在手里转了转,并没有继续去看里面的内容,就直接收进储物袋了。
李长歧最后看了看这片梦道秘境,叹了口气。
师衔羽问:“将军,你在惋惜什么?”
李长歧道:“只是觉得……这里,不该是神女的梦道秘境。”
这里已经彻底失去了它的主人。
直到最后,都是如此沉寂和灰暗……
烛沙这一生,想来,并没有
多少明亮的时光。
师衔羽却道:“也许这里曾经也曾开过花也说不定,不过时间太长,导致沃土变焦沙……金沙原能开出圣罗帐花,这里也一定可以的。”
“也对。”
李长歧收回目光,直接带着师衔羽和江别弦的肉身,遁出秘境。
却在现身的一瞬间,就陡然运转功法,屏蔽了三人的气息。
师衔羽见他神色骤然紧绷,忍不住问:“将军,怎么了?”
第103章 识海李长歧的目光好似透过了鸣沙……
李长歧的目光好似透过了鸣沙窟的厚厚墙壁,落在了某个方向,随即神色微凝,忽而又淡淡一笑:“呵,陈冲居然亲自来了。”
“啥?”师衔羽觉得这些自带无线侦查功能的大佬真恐怖,但她一时又没反应过来陈冲是谁,索性直接问了:“这人是谁啊?”
李长歧道:“玄天阁阁主。”
“我嘞个豆,他怎么来了?”师衔羽惊呼出声,又立刻小声道:“玄天阁不会也是想来分一杯羹吧?可盛京仙门和金沙原离得那么远,他跑来这儿,是也想划点儿什么领土过去?”
中间还隔着一个俱河国啊,不至于吧。
而且,玄天阁只是一个宗门支脉,也能觊觎别洲他国的资源吗?
入云西洲是归谁管来着?
师衔羽下意识就想着金沙原应该是入云西洲的属地,但很快又想起入云西洲并没有直接负责的领导?洲主?
入云西洲最大的势力好像就是昆仑,但昆仑不问尘世,除非打到昆仑山脚下,否则不会出山……嗯,这就完犊子了。
这种不熟悉的事儿一想吧,师衔羽就跟那小学上课一样,直接就神游天外去了,直到李长歧开口,她才收回思绪,认真听李长歧说道:“陈冲其人,向来是无利不起早。这金沙原还是太值钱了,周边列国和修真世家就没有不惦记的,玄天阁只要知道,就不会例外,更何况他背后还站着华云陈家,一旦陈家出手,金沙原的形势恐怕不妙。”
听他这么说,师衔羽就忍不住担忧道:“那怎么办啊?”
金沙原现在可以说是群龙无首。
而且,据她所知,金沙原中谈得上知名的大能前辈少之又少。
从前便是倚仗神女,而现在神女已经陨落,这大金钵钵如今四面楚歌,该怎么办?
师衔羽只要想到这里,就不由有些愤然。
这些外来修士,简直就是典型的鹤蚌相争,渔翁得利里面的渔翁。
一天天不好好修炼,净干些邪魔外道!
怎么就那么令人讨厌呢?
她在这儿愤世嫉俗,后知后觉的是,连神女已经陨落的事,她都没时间去细想,去缅怀。
她手上还戴着神女赠她的乾坤紫金镯。
她下意识拨弄着,才惊觉此物已经能够取下,但她却没有能够归还的人了。
可是好奇怪,她没能亲眼看着她离去,没有看到她的尸体,就总觉得她还活着。
但紫金镯却让她一瞬间死了这个念头。
李长歧并不知道她又一次神游天外去了,还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说:“你想这些做什么,这是罗帐该操心的事。”
“啊?”师衔羽愣住:“可我们,不是在金沙原吗?将军也好,大师兄也好,不是在帮金沙原吗?”
“你……”李长歧欲言又止,最后竟哭笑不得地叹道:“小羽啊,我所认识的青云剑仙,对向他寻求帮助的求知者从不吝啬,你若是有修行上的疑惑,不管你是不是他师妹,他都必然知无不答,所以,他若是没受伤的话,我完全不介意你们能多跟着他四处走走,增长见闻,不管怎样,人只有学到自己身上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说到这儿,他又摇摇头,继续道:“但现在他已受重伤,不能再轻易出手,便不能再护着你。而我来金沙原这一趟,只是因为答应过祖帝,如果金沙原走到这一步,就请他元神开启通往天魔之心的传送,其余的事,不能插手。而以你目前的能力而言,再去想金沙原的事,就有些不自量力的意味了,明白吗?弱者独善其身,才有他日兼济天下之能,你现在,更该想的就是如何独善其身。”
师衔羽:“……”好像也有些道理!
她点头,表示记下了。
但同时,也不忘去看了眼李长歧。
察觉到她的视线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李长歧忍不住偏头,问:“怎么了?”
谁知师衔羽却是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将军,你有孩子吗?”
短短七个字,让李长歧怀疑了一遍自己的人生。
从出生,到现在。
他重新确认:“你说了个什么东西?”
“就儿子啊女儿啊……”师衔羽问:“你有没有自己的小孩?”
“……”这是个太可怕的问题了,李长歧惊觉自己还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也不知她问这问题做什么,但他在惊愕之后,还是认真回答:“不知道。”
师衔羽:?
这下轮到师衔羽目瞪口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狂呼:我抄不知道的意思是你搞过男女关系,但你没对人家负责,对吗?
救命,将军专属滤镜突然摇摇欲碎了!
“就是不知道的意思……”李长歧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师衔羽压住心里的惊风狂浪,重新捡起滤镜戴上,说道:“我只是在想,如果谁有幸当了你的小孩,一定会很幸福。”
李长歧:“……你的思想是一直都这么前卫吗?”
师衔羽:“……”
主要是还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要独善其身这些话。
前生吧,她身边的家人也好,长辈也罢,就几乎没有人跟她说过该如何处事,该如何为人。
她的所有言语行为都是大脑当下最直接的反应,或是直接,或是复杂,或是吐槽以及贬低。
在听到别人有关自己的言论时,她最先做的,永远都是为了自我的心理防御,而持言语的刀剑伤人于无形。
以至于大多数时候,她的话,总是或多或少都会让人不感到不适,或者难堪。
她对环境的感知能力薄弱到令人发指,到后来,索性沉默,不常言语。
但……
来到四境天之后,她用了很久才改掉那些陋习,但还是会有些遗留。
而将军跟她说的这些话……尽管将军的那张脸还很年轻,可他的话却让她感觉到了一瞬间那种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她就和从前羡慕人家的父母家庭一样,会下意识地去想将军的家庭。
他如果有子女,她一定会羡慕到扭曲的。
其实也不用想子女,看看李恒就知道了。
玄天阁的亲传弟子被养得像个超雄哥一样,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但李恒呢,就像个涉世未深的公子哥,他会干坏事,但也有自己的底线。
而同时,将军也是他的底牌,和底气。
“你这个问题,我只能说,”李长歧收回目光,笑道:“我这辈子应该是没戏了。”
他可能等不到回去的一天。
而那个……人,向来没什么等人的耐心。
“为什么?”师衔羽还有个问题:好像都没听过将军有什么
红颜知己的……
奇了,以强为尊的修仙世界,居然没人追将军这个大佬吗?
那可是祖帝传承者欸!
整个四境天都独此一份!
“这个嘛……”李长歧突然笑了声:“……她估计已经将我忘了。”
“道侣啊?”
“谈不上。”
“啊?”
“有实无名罢了。”
师衔羽:“……”你展开说说,谁有实谁无名?
果然还是长辈的八卦更有劲儿!
师衔羽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李长歧却转移话题:“我们该走了。”
“……”
看出李长歧并不想多说此事,师衔羽只得瘪嘴,生生掐灭了八卦之火,问:“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李长歧却是问她:“罗帐应该也快苏醒了,你是在这里看看热闹,还是我把你送回云上沙洲?”
“咦?”师衔羽奇道:“将军不一起吗?”
“我在这里的事情已经做完,该回将军府了。”说到这里,他无声笑了笑:“有点事,要回去确认一下。”
难得陈冲现在不在玄天阁。
他正好回去再闯一闯剑阁,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关于青云剑仙陨落的真相。
只有晏云山的剑,能让他看到一点机会。
“那我就在这里再看看。”师衔羽道:“我想看看醒来的是罗帐还是别的什么。”
“也好,那你注意安全。”李长歧道:“多和你师姐看着点李恒,这臭小子境界不稳,玄天阁的人在这儿,他遇到了恐怕会冲动行事。”
李长歧说完,就摘下了斗笠递给师衔羽:“此物能掩盖气息,你拿着或许有些作用。”
话音落下,他人便已消失不见。
师衔羽拿着斗笠,翻着看了看,然后果断戴在了头上,然后运转土系灵力,直接融入墙壁。
片刻后,她又重新出现。
阴恻恻的目光落在还躺在地上没有恢复意识的江别弦身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片刻后,她重新消失。
而昏迷不醒的江别弦,身上所穿的衣物则被扒得只剩个裤衩子,别说储物袋了,多的东西一样不剩。
晏云山的元神不知何时苏醒的,看到她这番过于阴间行为,连表情都难以控制:“师妹……不至于吧……”
这肉身是他借用的。
这还回去之后就剩一条裤衩……
多尴尬啊,我云山真人的一生英明完蛋咯。
师衔羽哪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识觉得他还在身边,还没有受伤,听见他声音就哼哼唧唧地回答道:“那不然呢,我是给你买的衣服,又不是给江别弦买的,再说,这衣服好贵的呢,凭什么送给他?他不配!”
晏云山‘唔’了声,语气里竟有些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喜悦,但说的却是:“可是,就算买,那你也是用江别弦的灵石买的啊……”
师衔羽沉默片刻,作势准备回头:“……那要不我再给他穿回去?”
晏云山瞬间冷言冷语冷漠无情:“不必。”
他可好久没穿新衣服了。
都还没穿暖活呢。
……他想要肉身。
本来他是想要罗帐原本的肉身,但以他现在的情况,已经没办法再占据太强的肉身了。
他环顾着师衔羽的识海。
好在这里很温暖。
他能看到远处的景色,就是青云山的模样。
他在这里,竟也生出了一种回到家了的错觉。
师衔羽‘哼’了一声,也不再继续开遁往外走,而是将元神沉入识海,围着晏云山的元神转圈圈,“你怎么样啦?”
问完之后,她就闭了嘴。
他的元神虽然能维持人形,但在她识海里,呈现出来的状态却是一种极具病态的模样。
上半截还算凝实,下半截就逐渐变得透明,到脚腕几乎就没了。
这种症状,在她老家那边还有个专属名词:阿飘。
晏云山还跟车站机场过安检似的,展开手臂任由她打量,还给她友情补充:“要不要试试,可能你现在用力吹口气就能把我吹没了。”
“……”师衔羽面无表情道:“谢谢,我没那么重的口气。”
晏云山觉得她有时候说的话都很有意思,当即笑出声来。
师衔羽却突然凑到他面前。
元神,相较于肉身而言,各方各面都要自由得多。
如果是肉身这样子面对面,他们的身高差异明显,她不可能直接与他平视,不可能看到他眼底的纯粹。
师衔羽记得很多与大师兄有关的细节。
而现在看着他,看着他的那张脸,却觉得,他的那些习惯,其实是一直都有的。
就好比他神态专注的时候,眼睛里其实看不到任何多余的情绪。
而眼前,他眼里只有她。
纵使眼底情绪淡然无波,但却有着淡淡的笑意。
这笑意不明显,但却是给她的。
她能很清楚地感知到,他是在为自己而开心。
师衔羽恍惚间,突然发现——不管是眼前这个大师兄也好,还是曾经的大师兄也罢,她在他的眼里,任何时候,都看不到任何关于伤痛带来的痛苦。
从前是,现在是。
被心魔困扰的他,从来不会去主动提及心魔带给他的任何负面东西。
而现在,失去了一半元神的他,在面对她时,仍然也没有任何关于‘伤痛’的言语。
他是不痛吗?
师衔羽垂眸看向他几近透明的下半身,忍不住问他:“你不痛吗?”
“什么?”
晏云山似乎是没听明白,在向她确认时,微微歪了一下头。
这个动作……
眼前的元神,没有再顶着江别弦的脸,而是他自己的模样。
忽然小小地歪一下头,有点傻愣愣的。
师衔羽看着看着,忍不住突然伸手,想去碰一下他的脸。
但,就像她刚在地底秘境见到这个元神时候那样,他就像弹簧一样,一下子就避开了!
不,弹簧好歹是碰到了才会弹开!
而她,都才刚把手伸过去!
师衔羽看着自己落空的手,表情陡然一变:“你是不是又要说你那什么鬼的男女授受不亲了!”
晏云山摇头:“没有。”
“那你干什么!”师衔羽指着他:“你不说清楚,你,你……”
她想放狠话,可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才好,气死了!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讨厌死了!
师衔羽陡然别过身去,一下子窜出三里地。
晏云山沉默片刻,才慢悠悠地追过去,轻声道:“师妹,这里是你的识海。”
“所以呢?”
“师妹。”晏云山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指了指自己,道:“以我目前的状态,如果与你元神接触太……密切的话,很有可能会对你的元神产生一些反噬行为,而你若是有什么想法,也会直接加诸我身。”
他说得太过委婉,以至于师衔羽根本没能明白。
其实自古以来,都鲜少有修士能这样大大方方地,让别人的元神出现在自己的识海空间。
这本身,就是一件有些过于亲密的行为,也只有无比信任彼此的道侣,才会这样去做。
若非彼此信任,此举,轻而易举就能杀死其中一方……
晏云山甚至在想,自己现在若是有心,就能轻易抹去她的神识。
当然,他不能这么做。
因为他头顶悬着三道虎视眈眈的剑意。
在这三道纯粹且完整的剑意面前,他引以为傲的青云剑意,简直就是刚出生的小宝宝,稚嫩且无力。
他就是被这三道剑意唤醒的,它们给予他恢复的力量。
但同时,他也被三道剑意压制着。
这感觉如何,就甭提了。
他有一瞬间的自傲:竟有如此剑意,不愧是我!
他也有一瞬间的挫败:不知道已经失去一半元神的自己,还能不能修出如此纯粹的剑意……他还能不能超越本尊?
师衔羽还在追问:“反噬什么?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你还想反噬什么?”
说完,她还专门去指了指头上的三道剑意:“你当着它们的面儿反噬一个试试?”
晏云山:“……”这位师妹,你真的很懂我的痛点。
师衔羽贼心不死,还是要去摸他。
晏云山也是初心不改,一路躲躲闪闪,开口就是胡说八道:“师妹,在你这里,我是客人,你这样追着我,识海所有灵气都在排斥我,我快无法呼吸了!”
元神也要呼吸吗?
师衔羽没去想这么低级的问题,而是直接信了晏云山的鬼话,当即后退了许远,揪着心问:“那……你怎么样了啊?”
晏云山:“……”不是,你还真信啊?
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而后
望着头顶三道剑意。
唉……
甭管处于什么目的,但——凡师妹的元神落在他身上,他就完犊子了。
她对自己全无设防,而这是她的识海,一旦她的元神落在他身上,会发生些什么,可能就不是他这个‘脆弱之躯’所能控制的。
但……嗯,反正他的下场已经十分明确:恐怕第一时间就会被这三道剑意劈成这识海空间的养料。
不过话再说回来了,这剑意如此雄厚,那本尊到底死没死啊……
要死就赶紧死去。
没死的话……
他不再细想,一扭头,直接转向飞到师衔羽识海空间的小院中,最后停在了那颗跃金木的树梢上。
师衔羽:“……”
她追过去,抬头望着他,问:“你是属鸟的吗?就这么喜欢盘树枝上。”
她认识的大师兄就喜欢盘在树上。
她在青云山的小院子里种了一棵跃金木,他一来就会光顾。
没事儿就落在树上,好像麻雀在上面筑了个巢。
等到跃金木的树叶掉完之后,总能看到他在那棵树上睡大觉,更多的时候,是听他在树上吹埙。
晏云山找了个喜欢的树杈坐上去,低头看她,回答她:“你居然不知道吗?”
师衔羽问:“我应该知道什么?”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爬到跃金木上看星星,那时候我灵智虽开,但魂魄未醒,只要一躲到树上,师父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他笑道:“再后来,青云峰顶那棵跃金木,就成了我的修炼之地,咦,我没带你去过吗?”
他都没发现。
自己在说起本尊时,没有再用‘他’了。
“去过的,但没跟我说是坐树上修炼啊……”师衔羽挠挠头,满打满算,她其实也就去过一次。
在最初被带回青云山时,先去的,就是他在青云峰的洞府。
之后才被他领着去见了宗主,然后,她就留在了青云山。
她有了住处,有了工作,然后有了很多对她很好的师兄师姐。
最后,她的住处成了她的家,被她打理成了前世心中期盼的秘密基地,满院的花花草草,瓜瓜果果。
她的工作,也成为了她的爱好,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都乐在其中。
师兄师姐总会和她分享有趣的事,遇到种植难题了,也会请她相助,若是她遇到难题了,也是大家一句话,就啪啪嗒嗒赶来一大群人……她对在青云山生活的每一天,都充满期待。
她抬头看着大师兄。
这一切,都是他给的。
而晏云山这时却突然从树上吊着,笑着问她:“师妹,我喜欢这棵树,我可以在你这儿睡觉吗?”
师衔羽小声道:“你做什么都可以。”
谁知晏云山初心不改,贼心不死,见缝插针:“那夺舍你也行?”
师衔羽怒发冲冠凭栏起,抱着跃金木就是一顿推搡,试图把他摇下来:“辣鸡!你给老娘滚粗克!”
可惜,只摇下来一堆洋洋洒洒的跃金叶。
“嘁,小气。”
晏云山还很不满地嘀咕着,话音落下就直接化作光团,然后一秒入睡。
师衔羽:“……”
要了老命。
要夺舍我肉身,还说我小气,要不要这么倒反天罡啊!
她气急败坏地捡起一片跃金木叶子就朝他扔去。
可惜叶子飘飘扬扬,打着旋儿就飞歪了,落地还蹦了一下。
师衔羽:“……”
她哼哼鼻子,但见他睡着,也不再继续打扰,留下一缕分神在树下等他苏醒之后,便将意识落回肉身。
再出现时,她便已经来到了鸣沙窟外面。
却是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那站在沙丘之上的陈冲。
他并非独自一人,而是带着他的弟子季沧源,二人一老一少,穿得像两个朝天椒一样,红辣辣的,让人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陈冲到底是化神修为,师衔羽就算有李长歧给的斗笠,也不敢靠的太近,现在她孤身一人的,要是被发现就完犊子了,所以她只能待在沙子里阴暗爬行。
她努力收敛着自己的气息,就一直看着他们,准备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但陈冲他们却没多少交流,只是站在那儿,跟老僧入定一样,纹丝不动。
过了不久,就有一个玄天阁弟子前来给他们说了些什么,二人表情就变得有些捉摸不透起来。
因为距离太远以及隔音结界的缘故,师衔羽什么也听不到。
她只待了一会儿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无聊。
果然,她就不适合搞这种需要阴暗爬行的工作,耐心会光速告罄。
还不如找个地方修炼。
但就在她准备撤退的时候,又有两个玄天阁弟子赶到。
他们还带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已经陷入昏迷,正是雨灵儿。
而另一个,却……是李恒。
第104章 第104章李恒此前不知遭遇……
李恒此前不知遭遇了什么,此刻竟浑身是伤,衣衫破烂,形容狼狈。
但在看到陈冲和季沧源的时候,他却哈哈一笑,然后直接朝二人所在的方向吐了口口水!
师衔羽:!
你小汁,在找死这方面是有一手的!
也难怪总能把季沧源气得道心不稳,这换了谁不得郁闷啊,乳腺结节怕是都得长出来?
话说男的也会乳腺结节吗?
希望季沧源会长,合十.jpg
毕竟玄天阁的超雄体质,令师衔羽记忆犹深。
她本来是想走的,这下是完全不能走了。
甚至还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慢吞吞地往前挪着。
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李恒被超雄阁包围。
先看看情况。
而不远处。
季沧源走到李恒身前,抬手就捏着他的下巴,冷笑道:“你居然已经突破元婴,这可真是件大好事啊,怎么也不通知一下师兄,师兄也好为你庆祝啊。”
“我呸!”
李恒对季沧源向来没什么好脸色,呸这一声硬是操作垃满,把唾沫星子直接溅了他一脸。
“……”季沧源抹了一把脸,当即咬牙切齿地直接一脚踢在李恒肚子上,将他踢飞出去,同时冷笑道:“李恒,这里不是沧澜国,你要是在这里死了,你那个屁事不管的将军可帮不了你。”
“……呵。”李恒被踹得咳出一口血来,也跟没当回事一样,挣扎着站起身,偏偏嘴上还半点不饶人:“那你倒是把我杀了,看看
你又能活多久啊。”
季沧源也是有意思,说什么不好,非说他将军帮不了他。
将军自有将军的事。
而他李恒,作为将军的亲传弟子,难道就该跟他季沧源一样,遇事就只能等着师父来救?
笑死。
他再如何不济,也不会拖将军的后腿!
“我看你就是在找死!”说着,季沧源就准备出手教训教训李恒,却被陈冲出声阻拦:“沧源。”
只是两个字,他就让季沧源安静如鸡,冲李恒拂袖一甩,便乖乖回到陈冲面前,躬身一礼:“师尊。”
然后他就走到陈冲身后站定,不再发一言。
李恒见他这孙子样,又是一声嘲笑:“呵,知道的你是亲传弟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陈冲养的一条狗呢。”
“……”季沧源有心发作,但视线在陈冲身上瞥过一眼后,竟硬生生忍了回去。
李恒:“哈哈,哈哈哈。”
他在这儿自说自笑得像个神经病,而陈冲始终背着手,没有多看他一眼。
陈冲只是看着雨灵儿,对一旁扶着她的弟子说道:“把她弄醒。”
话音落下,那名弟子就拿出一枚丹药喂给雨灵儿。
在她清醒过来之后,那弟子就退后几步。
前不久,陈冲在收到雨灵儿托人传回玄天阁的消息之后,就先传信回了陈家确认。
华云国同属逍遥盟,华云陈家对逍遥盟境内的一切事物都有着一手情报,陈冲的消息传回去的当天,就得到了确认。
金沙原神女受创,防护结界不稳。
从前在金沙原惹是生非者,都会被结界直接传送出去,或者神女亲临,或是将闹事者化作黄沙,或是废除其修为……后果从无轻松。
但如今,却不会了。
金沙原现在不仅可以随意进入或是争斗,就连邪修都能在这里布置降临法阵……
这对外来修士而言,无疑是一个很好的资源争夺机会。
不过陈家本家距离金沙原还是太远了,而且金沙原的环境,也不适合剑修在此开宗立派,所以,本家那边就干脆便让陈冲自行处理。
至于能争到多少,就只看他自己本事。
是以陈冲并做太多犹豫,就直接叫了几个阁中长老,带着季沧源,启用传送阵赶了过来。
但来到之后,他们就发现鸣沙窟如今的情况很不妙。
整个鸣沙窟,察觉不到任何生机存在的迹象,而入目所及之处的鸣沙弟子,均是化作了石像……
这场景,令许多试图一探究竟的修士都止步于鸣沙窟外。
陈冲等人也不例外。
没人知道鸣沙窟内部的情况,也没人敢轻易上前尝试。
即使有些修士用傀儡和灵兽进入鸣沙窟内部查探情况,但传回来的消息却是鸣沙窟内部灵气枯竭,所有的秘境洞窟均被封死,所有的弟子全数化作石像。
入目之处,竟是密密麻麻的石像。
而将人凝聚成石像,或是将人化作黄沙融入大地……大多数修士都知道,这是神女的手段之一。
而连灵力都枯竭的地方,对于以灵力为生的修士,也越发不能轻举妄动。
那么,神女如今,可还在鸣沙窟中?
她可还活着?
他们如果贸然靠近,会不会也沦为石像?
没人愿意轻易尝试。
整个鸣沙窟,竟犹如一潭死水。
而陈冲此行,除了长老和亲传弟子之外,并没有带多少弟子同行。
他在等,等给他传回消息的雨灵儿。
而找到雨灵儿的人,正是她在玄天阁的师尊,问剑长老邱岳真。
但其实,雨灵儿自从入阁时对邱岳真进行了拜师仪式之后,二人就没再怎么见过了。
雨灵儿的修为和功法,几乎都是陈冲在亲自指导。
邱岳真很清楚雨灵儿被陈冲收入玄天阁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一开始就没有对她倾注过师徒情谊。
此行寻找雨灵儿,也无非是陈冲的授意。
但邱岳真却没想到,他会在找到雨灵儿的同时,看到李恒等人。
玄天阁与将军府的恩怨由来已久,尤其这代亲传弟子季沧源与李恒。
季沧源,哪怕道心受损,哪怕修为不足,但却是阁主寄予厚望的弟子,而其人之心狠手辣,完全不输于任何前辈!
若非他不是陈家血脉,无法掌握到七绝剑阵的关键,恐怕早已超越本家的嫡系子弟……
而在陈冲将季沧源收为亲传弟子的时候,所有玄天阁长老都明白,他们必须要把季沧源培养成才。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回到华云陈家。
玄天阁看似在万仙盟风光无限,但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最初的阁主也好长老也罢,都是从华云陈家逐出去的旁支子弟。
千余年来,阁主换了一任又一任,长老也是轮了一任又一任……他们,每个人都是旁支子弟,每个人都想重新回到本家,向嫡系证明他们旁支的血脉,并不比他们差!
但,千余年来,每次宗室子弟的大比之中,玄天阁的弟子,一直都止步于第三名。
为此,玄天阁在本家弟子面前,永远都要低人一等!
但如今……
季沧源的资质或许不是最佳的,但他的心性却是最适合修炼七绝剑阵的人选,这一点,在季沧源的入门测试环节,就被陈冲一眼看中。
就算季沧源不是陈家血脉也没有关系,他们有的是办法为其扭转血脉上的缺陷。
就算先有青云剑仙的剑骨金丹被他自断毁去,让陈冲没有摘取之机。
没有关系。
后又因为李恒和季沧源的恩怨,导致何幻心修为尽废,致使造化无穷眼也失去了本有的光芒。
也没有关系。
但,雨灵儿的先天寒冰剑骨,陈冲又怎会继续错过?
邱岳真找到雨灵儿是必然的。
李恒,却是一个意外收获。
李恒虽然同是剑修,但他的双剑对于玄天阁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但是,李恒与季沧源的恩怨,却能让他稍有用处。
如果季沧源能够亲手杀了李恒,想必,他的心性必然会再上一层楼,对他日后凝聚属于自己的剑意,也大有裨益!
所以邱岳真才会封印李恒的修为经脉,将其与雨灵儿一道送到陈冲那里。
至于同行的荀心和徐观棋,邱岳真虽然也将二人重伤,但念在荀心从前也是玄天阁弟子的缘故,还是任由他们逃走。
却不知,邱岳真这一‘善举’,会转头就为他带来灭顶之灾。
而远在鸣沙窟的陈冲,对此还一无所知。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雨灵儿。
看到她睁开眼,眼神从迷茫变得清醒,他才淡淡笑道:“醒了?这次你做得很好。”
可话音落下,表情却又陡然一变,冷哼一声,道:“但是,你的修为,为何跌落至此?”
雨灵儿只沉默了一瞬,便当即跪下:“是弟子无能,请阁主责罚。”
陈冲扯了扯嘴角,当即扇了一巴掌过去,之后才道:“想必你也知道,我这玄天阁从来不是废物的收留地,念在你及时将金沙原消息传回来的缘故,这次便功过相抵,但与你同行那几个陨落的师兄,却也不能白白牺牲。”
雨灵儿缓缓别过被扇偏的头,深吸口气,将头磕在了地上:“但凭阁主处置。”
陈冲侧目,这才将视线落在了李恒身上,问:“问剑长老传信说,你与将军府的弟子同行一路……是怎么回事,说来我听听。”
雨灵儿未有半分隐瞒,将起初和李恒他们的交集一一讲述,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隐去了晏云山的存在。
说完之后,她又补充道:“弟子入阁之后,一直醉心修炼,并不知道玄天阁与将军府的恩怨,至于对将军府弟子未曾设防,令阁主失望,还请阁主降罚!”
随着话音落下,她就将头深深地扣在地上,等着陈冲的裁断。
没有人知道,她此刻有多绝望。
也许,人真的能预测到自己的死期。
而她的死期,就在今日。
雨灵儿知道,玄天阁的弟子会因为修为停滞不前而被逐出去,也知道玄天阁的弟子会因为修为倒退而倍受惩罚……玄天阁只要天才,只要能肉眼看到进步的天才。
而她,在这之前,就是这样一个天才。
入阁时,陈冲对她很是照顾,比对何幻心要上心多了,雨灵儿很是感激,觉得自己能拜入万仙盟的剑修圣地,定是大有作为。
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但也知道自己的灵根和玄天阁的绝学相悖,所以一直在想办法攻克困难……
但这一切,只在她拿到雪女引之前。
在短暂的拥有过雪女引之后,她的一切优势,都成了虚幻。
在修为跌落之后,她想的就是不能回玄天阁。
一旦回去,她就会被淘汰。
何幻心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
目。
而之后被迫跟着苏音那段时间,她却又无比希望能联系上玄天阁,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才有脱身的机会。
可今天,当她看到自己的师尊邱岳真时,她心里一直紧绷着的线,突然就断了。
邱岳真,一上来就重伤了李恒,荀心等人。
他所用的七绝剑阵,满是杀气与戾气。
她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问一句:“为什么?”
邱岳真只是冷笑,眸子里看不见半点师徒之情,只有看蝼蚁一样的神色:“你似乎是修炼修傻了,竟不知道玄天阁和将军府的恩怨,还敢和将军府的弟子同行……雨灵儿,师徒一场,我给你提个醒儿,且想想该如何跟阁主认错,才能平息他与你师兄的怒火。”
说完,他便将他打晕过去。
“……”
而在她苏醒后,看到陈冲那一瞬间,雨灵儿就知道,她完了。
陈冲的目光,再没有她刚入阁时的和蔼。
他看着自己的视线,就像看在一只玩物,一个蝼蚁,一个……废物。
玄天阁天才很多。
但那些天才,在这位阁主眼中,几乎都是这样的废物。
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但,他并不需要自己的回答。
雨灵儿,今天,没有生路。
而一旁的李恒,像是对玄天阁制造出来的危机感过敏一样,竟还在取笑她:“雨灵儿,你可真有意思,明知道这玩意儿不是个东西,还敢传信把他弄过来,看来你是真的活够了,明年的今天,我一定会给你烧纸烧钱的,不必谢!”
李恒的话音落下,季沧源就再也忍不住,御剑,隔空给了他一剑:“闭嘴!”
李恒再度被打摔了出去,但他还是那副不怕死的模样:“季沧源,你打我这么一个修为被封的人,竟也就这种程度吗?”
“师尊!”季沧源恨得咬牙切齿,对陈冲道:“请允许弟子杀了他!”
“去吧。”
陈冲不再阻止,只抬抬手,示意他速战速决。
季沧源当即拔了剑。
……
不远处的师衔羽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恒被打飞,对季沧源是恨得不行,但她还是不敢贸然行动,只能试图联系荀心。
好在这身份玉牌在这关键时刻没掉链子。
荀心很快有了回音,却是直接问:“你在哪里,等我们见面再说。”
师衔羽说了自己的位置,但想到陈冲的修为,又道:“还是在入云西洲碰头,我看看能不能把师兄带回来,你们受伤了没有?李恒受了好多伤的样子,你们也要当心啊。”
“你才是要当心!”荀心叮嘱道:“李恒皮糙肉厚的受点伤没什么关系,不过他的丹田被打了一道剑意,导致经脉被封,只能被动挨打,你要救他就得先把他的封印解了。”
“好。”
“一定要当心!”荀心再三叮嘱:“如果没有把握,就不要轻举妄动,等我们过来!”
“好。”师衔羽切断联系,还是先估算了一下自己土遁的速度,以及防身法宝,而后才果断靠近。
她试了试将军给的装备。
在靠近陈冲时,他没有任何反应。
师衔羽不敢动用太多灵力,怕异常的灵力波动会引起怀疑,只能小心翼翼地往李恒所在的地方靠近。
而李恒此刻,正拖着重伤之躯,狼狈地躲着季沧源的剑。
师衔羽抓住他摔在地上的机会,果断现形,将灵力灌入他体内。
纯粹的五行灵力六亲不认,一入经脉便直奔丹田,冲破了李恒体内的封印。
“师妹!”李恒灵力一恢复,就立刻握住双剑,将她挡在身后,同时不可思议地说:“你,你是怎么敢来的!”
吗的,如果只是季沧源,或者一两个长老,他还能挡一挡。
可这在陈冲面前,他完全没把握自己能保护好师妹啊!
师妹也真是的,管他干什么啊,他又死不了!
师衔羽抬了抬斗笠,目光看向正提剑朝她劈来的季沧源,而后塞给他一堆丹药,说道:“季沧源我来,你先想办法逃走。”
李恒:“……!”
我勒个去!
也是起猛了,居然听到筑基期让元婴先走的话了。
换了平时他非得笑上一笑,但眼下却没时间让他们继续交谈。
也得亏师衔羽修为不高,即使因为斗笠挡了气息才没被人察觉,可眼下这突然出现,到底还是引起了陈冲的惊讶。
可是陈冲虽然惊讶,却没有重视,只是偏了偏头,对不知何时出现的长老说道:“杀了她。”
话音落下,那长老便拔出剑,用的也是七绝剑阵。
“你快走!”师衔羽对李恒道:“他们的剑阵路数我熟悉得很,困不住我!”
话音落下,便左右侧身,果真是避开了长老和季沧源的剑。
二者大惊失色,而师衔羽已经反手将太玄剑握在了手里,她捏了捏手指,对太玄剑说道:“我是没有大师兄惊才绝艳,但请你稍微赏个脸,助我过了这一关,回头我把你送给他!”
话音落下,太玄剑便自己一抖,跟着通身铮亮,就跟抛了光似的,剑气铮鸣,剑意咆哮!
看着是大有再来三百个玄天阁,它也要一并端了的架势。
师衔羽:“……”
我丢雷老母啊!
晏云山那个男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但眼下她也没时间跟太玄剑细究,只转头瞪了还在发愣的李恒一眼:“还不走,我就跟师姐告状!”
反正她是看出来了,李恒虽然是师兄,但在荀心师姐面前,他就怂得一匹。
比弟弟还弟弟!
李恒:“……”果然,只有一想到荀心过后责备他的眼神儿,他就着不住。
而后他当真不再犹豫,转头御剑便飞,生怕自己走慢了,师衔羽的状下一瞬就告到荀心面前去了!
陈冲见状,却只冷笑一声,也祭出自己的剑,试图隔空相阻,却被师衔羽的太玄剑挡住。
不得不说,太玄剑对给大佬当舔狗的渴望真的太强烈了。
它甚至完全不需要师衔羽的意念驱使,就知道该做什么。
而它,竟也真的顶住了陈冲的剑!
这让师衔羽在极度无语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不愧是天阶神兵!
回去了一定要再问师尊讨几件儿!
“有些意思!”
陈冲没料到一个小辈竟然能挡住自己的剑,却在下一瞬,看到师衔羽拿出了斑竹杖。
其上萦绕着李长歧那请龙回首的意念波动。
陈冲“呵”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却直接出现在了师衔羽面前。
他伸手,就要去摘她的斗笠!
第105章 第105章陈冲的速度太快太……
陈冲的速度太快太快。
化神境,已经开始初步领悟天地法则,这个境界的修士,在对于灵力的运用上,远非筑基修士所能想象。
师衔羽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还没开始转,手中的斑竹杖就已经被陈冲的气势震断。
师衔羽:“……”
不行不行不行,这玩意好用归好用,但耐久度还是太低了。
要是能搞个金箍棒多好啊,哪怕是mindinChica的山寨款也行啊!
但,就很奇妙,师衔羽感觉陈冲下一个要震断的就该是自己了,她却还有心思胡思乱想……嗯,不愧是我!
她现在还有种时间停滞的错觉,心底也涌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同时清楚地知道自己该闪该撤,但,思绪转得快没用。
她只是一个小筑基。
这境界,就是化神眼里的小蚂蚁,就算闪也来不及了!
但,就在下一瞬,太玄剑突然就嗖的一声,刺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甚至听到了空气被剑气划破的声音——
太玄剑的具体作用因为师衔羽的炼化进度感人,所以她还从来没有开发过:),只误打误撞摸索出它对元神能造成重创。
而眼下,它却挡住了陈冲的攻势!
师衔羽:嘶……不得不说,你跟着我 ,确实是有些屈才了!
好在师衔羽吐槽归吐槽,思绪还没掉线,果断借着太玄剑为她创造出来的这一瞬机会,抬手扶正被陈冲剑意撞歪的斗笠,同时握住太玄剑,身形当即便化成了流沙,直接从陈冲眼前消失!
陈冲下意识将神识融入大地,无数剑意在沙中翻涌,一瞬间以他为中心,迅速向外蔓延炸开!
而等到动静平息下来,四周却是一片安静。
他的剑意,并没有伤到师衔羽半分!
“此人,竟能避开七绝剑意!”季沧源并没有陈冲能藏情绪,在看到陈冲剑意落空之后,就大惊失色道:“这究竟是何方高人?!”
“跟李恒一起的。”陈冲淡淡道:“能避开七绝剑意的人,我只知道一个。”
他没说出名字,但季沧源也想到了,却摇着头,不可置信道:“不可能,她只是筑基修为!”
方才陈冲所使的那一招,乃是七绝剑阵中的最高一招七剑天来,此招式的绝妙之处便是一剑出而引万剑发,寻常修士根本避无可避!
更何况,筑基期……
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不可能,难道你忘了,在玄天阁时,她就曾避开过七绝剑阵。”陈冲收回长剑,沉吟道:“此人万万留不得,绝对不能让她活着回到将军府!”
只是筑基倒还好对付,一旦等她成长起来……恐怕会是整个玄天阁,乃至陈家的对手!
陈冲话音刚落下,身后的长老弟子便同时应声道:“是!”
之后,陈冲便重新看向雨灵儿。
她还跪在地上,一动未动,就像一个雕塑。
先天寒冰剑骨的持有者,在修炼之前便能凝聚先天冰属性灵力,原本她周身的灵力都是极为寒冷的。
但却因为修炼七绝剑阵的缘故,寒中带火,身周灵力一边凝聚一边融化,一旦寒气无法凝聚,这寒冰剑骨的属性也就被熔断成了烈焰剑骨!
只可惜,这个自我熔断的过程极为漫长且痛苦,还不能半途取骨,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等她剑骨成熟,还需要一段时间……
陈冲伸手,突然托起她下巴,望着她那清冷的眸子:“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是。”
雨灵儿应着声,脸上却没有多少情绪变化。
她突然有些想笑。
与将军府的弟子自打照面开始,他们便是互帮互助。
怎么到了玄天阁,她却要如此低声下气?
是修行就该如此?
还是剑道就该如此?
不,不可能。
修行之路或许注定孤独,但所行之事当问心无愧。
手中剑之所向,亦当问心无愧!
玄天阁,不是她的归处!
雨灵儿目光落在陈冲脸上,心里明白,以玄天阁的行事风格,根本不可能让她轻易离开。
她闭了闭眼。
已然决定放弃挣扎,放弃希望。
从拜入玄天阁至今,她的人生便成了计划赶不上变化的状态,与其如此,她不如先随波逐流……
她睁开眼,垂着眸子,听从陈冲对她的吩咐:“你,到鸣沙窟内部去,看看还有没有尚存的秘境或是活口。”
“是。”
雨灵儿转身,御剑直飞入鸣沙窟。
“师尊,怎么让她进去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季沧源有些担忧,却是在担忧雨灵儿若是出了意外,她的剑骨,会不会受到影响。
他一开始就知道,雨灵儿的先天寒冰剑骨,是为他而准备的。
前有造化无穷眼被他错过,如今这寒冰剑骨,他却不想再失去了。
而另一边,雨灵儿在进入鸣沙窟之后不久,却遇到了刚刚苏醒的江别弦。
雨灵儿看着衣冠不整的江别弦,眉头微皱,到底还是觉得他那副模样有碍观瞻,赶紧丢了一件衣袍给他:“前辈,你……”
江别弦早过了会羞涩窘迫的年纪了,虽然衣衫不整也在心里骂过始作俑者,但眼下,他却没时间去想那些身外之事。
他只心念一转,衣服便穿在了身上,同时看向雨灵儿:“你是谁?!”
他眉头紧皱,雨灵儿也已经察觉到了不同之处:“不对,你不是那位前辈,你身上没有剑意!”
江别弦没说话。
剑意,应当是“借”他肉身的人。
云山真人,青云剑仙。
此人绝不是出尔反尔或是扒人衣服的下作之辈,他的衣服和储物袋等物,应当是其他人趁虚而入给剥走的。
罢了,不重要。
江别弦环顾着四周,入目所见,皆是石化后的鸣沙弟子。
“烛沙……”江别弦下意识要感知烛沙,却发现神识展开之后,看到的却是一片疮痍!
他脚步踉跄着后退两步,回头问雨灵儿:“这里发生了什么?”
雨灵儿:“我也不知道。”
“……”
江别弦试图传信给鸣沙窟的其他护法,却全无回应。
他抬脚欲走,被雨灵儿拦住,忍不住训斥道:“做什么?”
“前辈,现在鸣沙窟外全是外来修士,化神期都有好几个!”雨灵儿道:“你现在出去,不亚于找死。”
“……”
江别弦一时沉默,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呵笑着,却不知道在笑什么。
神女,毫无下落。
雨灵儿看着茫然无措的江别弦,又回头看了看自己来的方向,忽然说道:“前辈,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
与此同时,金风窟外。
师衔羽土遁逃出之后,就御剑,借着太玄的速度飞快追上了李恒。
也没想到太玄剑刚一追上李恒,就直接化为剑簪别回了她的发间,而与此同时,没了剑的师衔羽根本没反应过来太玄剑给她玩这一招,直接两脚踩空,大剌剌地往地下摔去!
她啊啊啊地乱叫:“我嘞个豆!太玄剑你果然要杀我!”
好在李恒用另一把短剑将她接住,趁她大喘气地时候,上前问:“师妹,你没事吧?”
“没逝没逝!”师衔羽拍拍小心脏。
天知道她刚刚掉下去的时候险些以为回到了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连灵力都忘记运转了——
妈耶,这一摔下去可就是粉身碎骨!
这种痛苦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好在李恒御剑术够稳!
师衔羽给李恒竖了个大拇指。
李恒确认她毫发无损之后,才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师衔羽共享无伤通关经验:“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们那个劳什子七绝剑阵,其实有一个巨大的bug。”
李恒:“八格……是什么?”
“就是缺陷。”师衔羽言不简意不赅地解释:“我看过他们七个长老同时出剑的画面,每个人的剑阵都是同样的节奏……频率?嘶,我怎么跟你说啊……”
死嘴,快说啊!
师衔羽说着说着就卡壳,干脆拔下太玄剑,就着剑簪的模样,将它复制出了七个虚影,同时按照七绝剑阵的出剑频率,同时令剑簪和七个虚影往外扩散,每扩散一分,每个虚影就会分散剑阵,就像……就像万花筒一样,剑阵会延展扩张。
但是会延展扩张,就说明还有空间。
她对李恒道:“他们的剑阵,大概就这种样式,而且不会随着自身的移动而跟随移动,就是……剑阵在哪里施展的,就会从哪里延展出去,但这个延展的时间很短暂,几乎就是一瞬间,这是是剑阵威力最大的瞬间,可剑阵延展的缝隙之间,却是绝对安全的,而且这个剑阵并不会随着使用者修行的高低去增强剑阵延展时候的频率或是令延展的密度产生变化。”
李恒:“……”师妹的话好专业,又好陌生,好像每个字都能听懂,但合起来就听不懂了。
师衔羽看他茫茫然的表情,就明白哥们儿这是把体育课听成数学课了。
不过还好啦,她上学那会儿也这样。
她想了想,伸出手掌,在掌中凝聚出土系灵力,又使其凝聚成型,然后将其凝聚成一朵雪花的模样,继续道:“七绝剑阵本身就像这雪花的主干,而剑阵延展出去的,就像是雪花的花瓣,在这花瓣之间的空隙……就是绝对安全的,师兄,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理解了!”李恒点头,又对师妹肃然起敬:“厉害!”
但,他问:“难道在这个延展空间里,剑意也没法伤到你吗?”
“七绝剑阵的剑意不是像结界一样是呈倾轧笼罩包裹的模样,而是只能随着剑阵的延展轨迹运转。”师衔羽道:“不然我也不会说它是BUG了。”
李恒了然,了然。
“让我想想华云陈家的仇家都有哪些著名仇家……”他摸着下巴,作为将军的亲传弟子,伟大的李恒已经开始琢磨怎么改善将军府的贫困生活了:“我是把这个八格卖出去呢,还是卖出去呢,还是卖出去呢?”
师衔羽:“……”狠还是你狠。
二人说着话,很快到了金风窟。
金风窟如
今人已经少了很多,云上沙洲也冷清起来,歌舞止歇,掌柜也先行离去,只有跑趟的苏蛮还留在客栈里。
见到师衔羽和李恒,苏蛮还惊奇:“二位仙君仙子竟还未离去?”
师衔羽摇摇头:“我们等人呢,可有见到我们师兄师姐回来?”
苏蛮摇头。
但下一刻,他却抬头看向门口。
云上沙洲的阵法也不比罗轻楼少,还有些阵法是只有客栈的跑堂等人生效,就好比此刻,即便苏蛮只是练气的修为,但门外有人靠近,他却在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了。
而来者,正是荀心和徐观棋。
“师姐,徐师兄!”师衔羽立刻朝他们小跑过去,却见二人此刻竟浑身是伤,荀心甚至还奄奄一息,她顿时惊愕:“这是怎么回事?”
第106章 第106章李恒也上前,见师……
李恒也上前,见师衔羽扶着荀心就近落座,他也不敢耽搁,赶紧扶着徐观棋跟上,眼睛却还落在荀心身上:“怎么回事,我记得你以前不就是邱岳真的弟子吗?他应该不会为难你才对啊。”
之前邱岳真找上他们的时候,对荀心出手都没怎么用力。
有力气也全招呼到李恒身上来了都……怎么他被带走之后,荀心反而受了这么重的伤?
荀心轻声道:“我们把邱岳真杀了。”
李恒:?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扭头就跟徐观棋确认道:“那么硬一个化神,你们真给他,杀了?”
徐观棋点头。
他受的伤还比较重,最重的一道剑伤,直接贯穿了胸口,鲜血把衣服都浸湿透了,还能吐气都全靠丹药在勉力撑着。
李恒闻言不由一时沉默,片刻后,他看向师衔羽:“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越级打架,为什么不带我一起!”
一个二个都在打化神,一个从化神手底下跑掉,二个把化神干掉,就他,被化神按着锤是吧。
李恒伐开森啦!
师衔羽:“……”这要怎么说?她先天免疫七绝剑阵这事儿怎么说?
荀心听着李恒的话,却不由抬眼去看了看他。
李恒还在生没来由的气,语气有点差:“看我干嘛。”没见过菜狗啊。
“没干嘛。”荀心笑了声:“看你还这么胡思乱想,活蹦乱跳,就放心了。”
李恒:“……”
荀心反正也不指望他能有多成熟了。
此前被邱岳真打伤丢给弟子带走之后,她只要一想到是要把他送到季沧源手里就有些慌。
以李恒跟季沧源的恩怨,他恐怕会被季沧源折磨致死。
毕竟季沧源就喜欢搞这出,最见不得别人痛快。
而荀心,她虽然是师妹,但见过李恒的不着调之后,就很难把放心这两个字贴在他身上,大多数时候也没把李恒当师兄对待。
关于乱七八糟的李恒,她总是难免处处都多想一下。
毕竟大家是一起出来的,也要一起回去才是。
不然她如何跟将军交代啊。
也好在她对将军的行事作风略有了解,不可能什么防身之物也不给李恒,所以她后面才让师衔羽在准备出手救人时量力而为。
李恒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又转动视线,落在她略显凌乱的发丝,不知为何哑火了,竟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师衔羽此时已经掏出丹药,赶紧递给荀心和徐观棋,让他们尽快服下,想了想,她又去看苏蛮:“能不能麻烦道友给我们准备一间客房?”
她这里的丹药对于他们的伤势也只能起个聊胜于无的作用,还是得尽快疗伤才行。
苏蛮看着伤重的二人,点着头,却没有领着他们上楼,而是往后院走,说道:“沙洲后院原本便有一间厢房,乃是某位客人特定的,房间里常年布置着聚灵阵,对休养生息有着奇效,索性眼下也无人使用,诸位便随我来吧。”
到了地方后,苏蛮没有继续过多言语打扰,就准备先行离开了。
师衔羽叫住他,又赶紧掏出一块灵石递过去:“多谢道友。”
苏蛮接过灵石,看清品质之后,整个手都在抖。
掌柜的离开之前便托付他照看云上沙洲。
为了让他放心,还允诺期间收益均属他一人所获。
苏蛮拿着送到嘴边咬了咬,险些把牙崩掉,但灵石的灵力却在瞬间充盈了他的整个经脉。
哇,也是好起来了,小小跑堂,跑了三十年,却在今天赚了个上品灵石!
他赶紧收起灵石,想了想,干脆去后厨拿了些好吃好喝的出来,准备招待招待这几位贵客。
而荀心等人进屋之后,师衔羽就马不停蹄运转功法,为他们疗伤。
她想,枯木逢春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
师衔羽决定等回了盛京仙门就请谢青幽去盛京城里吃顿好的!
李恒并不精通疗伤之法,眼下也只能为三人护法。
但他并不专注,视线一会儿在徐观棋身上停顿,一会儿又在师衔羽身上停顿。
最后,定格在了荀心身上。
两个时辰之后,师衔羽结束收功,吐出一口浊气:“好了!断脉再续也需要时间恢复,之后几天,你们都不要大幅调动灵力,不然还得再受一回罪,我再每天给你们运功疗养,三五天应该就能痊愈了!”
徐观棋感受着已经大致恢复的伤处,忍不住惊叹道:“好厉害的功法!”
“嗐,洒洒水的啦!”师衔羽摆摆手:“如果我修为再高些,直接让你们彻底恢复都可以的,可惜了可惜了。”
荀心却摇头道:“如此资质,若是修炼一帆风顺的话……慧极必伤,也许一直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
李恒这会儿屁颠儿屁颠儿地递来一碗汤,还道:“师妹辛苦了!”
师衔羽:“……”你这样殷勤,可就让我有点害怕了。
好在李恒又挨个儿递汤给荀心和徐观棋,随后又提着食盒,摆上了一桌子饭菜。
这可是苏蛮特地给他们准备的。
虽然金沙原的饮食特色着实谈不上符合他们口味,但也是人家一点心意。
等三人入座之后,他才问道:“对了,你们是怎么杀的邱岳真?”
荀心闻言,却是看向徐观棋,笑道:“论实力,我们确实不是对手,但,亏得徐师兄紧要关头小有突破,才找到邱岳真的破绽。”
徐观棋摇摇头,道:“也是侥幸,若是正面迎战,即使我也有化神的修为,只论剑意,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而且,这位邱岳真
前辈……“说到这里,他目光也落在荀心那边,斟酌到:“对荀心师妹,似乎并没有杀意。”
他这话音一落,荀心便叹了口气。
他们原本是毫无胜算的。
但最后时刻,邱岳真却不知为何,突然收了剑。
徐观棋是抓住了他这犹豫的瞬间,才将他一剑封喉。
也许……
他还有些话要对荀心说,但已经再无机会。
想到邱岳真,荀心也不由自嘲道:“说起来,我这也算是欺师灭祖吧。”
少时入门,她便拜的邱岳真为师。
即便后来转投将军府门,但在玄天阁,她也度过了一百三十多年的修行岁月。
邱岳真教她的东西谈不上多,却是将她引入剑道的人。
而她在修炼之上虽算不得多么惊才绝艳之辈,但也从未有过拖后腿的时候。
内门弟子每日挥剑的功课,只有她从来不曾落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自认自己的修炼从不曾有片刻辜负过手中的剑。
若说人生必须要留什么遗憾的话……
荀心的遗憾,大约就是在她尚且年少,志比天高时,又恰好亲眼见过七绝剑阵那无上威力。
她很想学,却邱岳真给亲口否定掉。
“你天资欠缺,不适合修此剑阵。”邱岳真轻描淡写,像是随随便便地一句点评:“你的心性,发挥不出这剑阵的三成威力。”
而那时,恰逢玄天阁一众长老择选核心弟子。
邱岳真的话,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的。
于是自那之后,荀心在玄天阁的处境就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她占着长老弟子的身份,却不被授以玄天阁的绝学。
而这,在玄天阁的弟子看来,已经是一种被默认的‘淘汰’,她毫无悬念地开始受到来自同辈的讥笑戏弄,其中又以亲传弟子季沧源带来的冷嘲热讽最为激烈。
七绝剑阵,一度算是荀心的一个遗憾,一个心结。
直到后来她亲眼见过七绝剑阵的真正剑意确实是与她剑心相悖之后,这遗憾这心结,才算慢慢放下。
但邱岳真所说的“天资欠缺”,她仍不认可。
可今天……
邱岳真收剑的那一刻,她好像才后知后觉——他执意不传授七绝剑阵,又何尝不是给她留下了一线生机?
七绝剑阵对修炼者心性的影响太大太大,如果她当初固执己见,非要修炼七绝剑阵的话,如今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想到此,荀心就忍不住抬眼,看着身边的李恒和师衔羽。
对于这个猜测,她不敢也不会去深想。
至少,在玄天阁,不会有人会给她带来如此深厚,且愿意豁出一切的感受。
将军赠她的玄冥剑很重。
但她在将军府所获的剑意,却重于玄冥。
她的剑,是为情义而出。
李恒突然伸手,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瞎说什么呢?你可是我们将军府的弟子,算哪门子欺师灭祖?”
“你做甚!”荀心被他弹头,几乎是条件反射就抬出玄冥把他横拍飞了出去,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话,又收剑点头:“我姑且认可你的道理!”
被拍摔了个狗啃泥的李恒:“……”好歹也是个师兄,咱们就一定要这么兵戎相见?
“我感觉你是玄天阁派来的卧底。”他爬起来,抱着肚子一脸痛苦:“不然怎会对我下这么狠的手。”
荀心摸着被他弹过的额头:“那是你活该。”好端端的,谁让你动手动脚的。
李恒瘪嘴,去看师衔羽,试图让师妹站在自己这边。
但师衔羽是无条件站荀心的:“我觉得师姐没错。”
李恒:“……”哼。
他吭哧吭哧坐在徐观棋身边,后者却看着师衔羽,问了一直都想问的问题:“对了师妹,前辈呢?好像一直没见到他。”
说来他的剑诀能临门一脚突破,在和邱岳真交手时扭转局面,也多亏了前辈之前的随口指点。
然而师衔羽却告诉他了一个噩耗:“你的前辈哥,现在已经变成了在你那里的状态了。”
徐观棋:“……”
他不由皱眉:“这听上去就很严重的事,师妹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师衔羽摊手:“急也没用的事情,我才不急。”
徐观棋:“……”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有。
荀心忙问:“那神女现下如何了?还有金沙原,连玄天阁都来了,恐怕情况不妙吧。”
师衔羽摊手,道:“本来我也这么想的,不过将军回去之前跟我说,那些都是罗帐该关心的事情,我们只是途径此地,还是要明哲保身。”
说完,她又大概说了一下和荀心他们分开之后发生的事。
在听到雨灵儿和苏音之时,李恒就忍不住说道:“难怪雨灵儿会去找你……不过她现在的处境应该不太好吧。”
他想起了雨灵儿面对陈冲时的表现。
荀心点头,道:“雨灵儿此前修为跌落,就已经犯了玄天阁的大忌。”
“不知道她会怎么样,但我们应该,插不了手……”
“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到这里,也还是只有徐观棋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的前辈。
在听师衔羽说起晏云山和苏音打了一架时,他又插了一嘴,问:“师妹,我有没有什么能为前辈做的?能为前辈凝聚肉身吗?”
“本来……”说到这个,师衔羽就狠狠地叹了口气:“本来,将军和我说过这个事儿的,原本我们是计划在给罗帐重塑肉身的时候,以祖帝遗留的五行灵力为其凝聚肉身,虽然比不上他自己的,但至少要好过夺舍来的肉身……”
在流沙结界时,李长歧叫她到一旁,说的其实就是这个。
因为是要窃取祖帝遗留的五行灵力,本身就有点毒圈蹦迪的意味,也不方便给神女听到,所以,他才单独和她以元神传音的方式说的。
师衔羽也是佩服将军。
作为一个传承者,他居然敢觊觎祖帝的灵力……甚至拿来私用。
嗯,看得出来,将军是一点也不担心罗帐会不会因为肉身被偷工减料而出故障啊!
同时她也佩服将军的勇气。
在给她提供馊主意的同时,还给她附赠了一本凝聚肉身的秘法。
那秘法也是祖帝的传承大礼包里附带的,神女和鹿王的肉身就是祖帝以此功法凝聚而成。
寻常人哪里想的出来这种骚操作啊……
但师衔羽悟性不行,秘法里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文字,她都不解其意。
但李长歧又主打一个艺高人胆大,还跟她说什么“成不成另说,先试试,这次不行就下次,多试几次总能成。”
师衔羽:“……”
不得不说,将军的思想,总有种超前且抽象的疯感。
不过道理虽然没错,但他们最后想啥也没想到晏云山会突然把自己劈掉一半去。
再回过神来时,已经为时已晚。
五行灵力已被罗帐的肉身吸收完毕,而且当时她和将军都光着急晏云山的状态去了,都把给他凝聚肉身这事儿给忘了。
不过他当时那种状态,就算有一具新的肉身摆在面前,也是没办法完全融合的。
因为据秘法所述,融合五行灵力凝聚而成的肉身,必须具有极其强大的心神,最好是元神完整的状态。
如若不然,即使融合成功,也会因为元神的缺失或者损伤而对肉身丧失一定范围的控制。
说得通俗一点,就是这种并非自然生长而成的肉身,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激活所有功能的话,就等同于落下了终身残疾。
如此肉身,不如不要。
不过,她也一直在质疑自己对五行灵力的掌控就是了……
虽然平时五行术法运用起来算是得心应手,但凝聚肉身这种高端操作,还是需要一定感悟才能做到的,否则粗制滥造出来的肉身,指不定比夺舍还不契合。
师衔羽倒是松了口气。
毕竟在她看来,其实只要大师兄人还活着,其他都是其次。
而徐观棋则有些惋惜,说道:“我还想见一见前辈的模样呢。”
师衔羽:“……”好吧,我姑且承认你的铁粉力度略胜我一筹!
她道:“总有机会的。”
说完,又继续道:“对了,神女和鹿王均已陨落,金沙原的事情只等罗帐苏醒,看他抉择如何平息……那我们呢,是现在就离开呢,还是再等等?”
第107章 第107章“我们的话……”……
“我们的话……”荀心看了看李恒,问:“你怎么看?”
李恒摊手:“我都随便啊。”
就知道是这个回答。
荀心转回视线,对师衔羽道:“再等等吧,也不知道罗帐什么时候会醒。”
她算算时间,之后路上不再过多耽搁的话,就
不会影响行程。
大不了之后少做点悬赏任务啦。
在金沙原停留的这段时间,也绝非一无所获,对她而言,这便够了。
如此想着,她也继续道:“我比较好奇玄天阁会做些什么,也不知道罗帐会不会是这些外来修士的对手啊……”
罗帐是好是坏她也不去评价,只是神女的陨落实在是猝不及防,而罗帐……据师妹所说,罗帐接过了神女的遗志。
荀心也很想知道,金沙原的最终归宿究竟是罗帐如从前的神女一样巡游镇守,还是被其他宗门宗族各自分割占据。
师衔羽和她想的一样,听荀心说完她就点着头,双手合十做祈祷状:“希望人没事。”
然后想了想,她又重新祈祷:“不,我希望玄天阁的人都有事。”
荀心:“……”
不得不说,这真是个朴实无华的心愿。
接下来的几天,金风窟里的人越来越少。
城里的寂静和师衔羽他们刚来时的热闹形成了天壤之别。
荀心和徐观棋二人因为和邱岳真的交手,也是各有心得感悟,除了每天师衔羽定时给他们疗伤之外的其余时间,几乎都在修炼。
虽然只是短短三五天,但唯一无事可做的李恒,在云上沙洲里都快闲出鸟来了。
他没事儿就去跟苏蛮唠嗑,把人家祖宗是从哪里迁来金沙原的情报都给挖出来了,然而并没什么用……苏蛮的家世比李恒的大脑还清白。
他纯纯就是打发时间,最后实在是无聊透顶,干脆去敲荀心和师衔羽的房门:“师妹,我们去鸣沙窟看看吧!”
开门的是师衔羽,她探头出来,对李恒道:“师姐正在修炼,好像是要突破了啊,你不要总是吵吵嚷嚷的啦。”
造孽玩意,在前院和苏蛮培养感情套人家情感八卦就罢了,还想教人家修炼,还大力推举将军府绝学请龙回首……动静后院都能听到。
偏偏她们还不能设下隔音结界,以免有什么事不能第一时间发现。
师衔羽算是明白以前师姐对这哥们儿为啥总是没什么好脸色了。
李恒一听她说荀心可能突破,就果断调低音量,鬼鬼祟祟地吐着气音,低声问:“那你呢,要不要一起去?”
师衔羽:“……”整得跟要去偷牛似的。
“我也没空,我要炼化鹿王角。”师衔羽说着,突然朝旁边屋子喊道:“徐师兄你忙不忙,要不要去鸣沙窟打探打探消息?”
鸣沙窟的弟子现在全都石化了,里面的情况也传不出来,而金风窟里的本地人也是越来越少,还留在城里的人几乎都是外来修士,而且大多来自四面八方,个个心里都有鬼,自然也要防着别人,就不要想什么从他们那里打探一手情报了。
徐观棋直接推门而出,说道:“我正有此意。”
他疑似刚结束修炼,身上的灵气十分沉静,转而看向李恒:“我想去找点修士,磨练磨练新感悟出来的剑术,师弟可要同行?”
“走走走走!”李恒兴致勃勃,要是遇到了玄天阁的人,他也正好去试试师衔羽跟他说过的什么七绝剑阵的八格?BUG
等二人相携离开之后,师衔羽就关门回屋,看了看一直打坐吐纳的荀心。
屋子里布置着很多聚灵阵,但现在看着却还是有些不够荀心吐纳的。
师衔羽想了想,又从储物袋里掏了好些灵石出来,垒成了小山一样,堆在荀心身前。
做完这些,她就安安心心打坐,重新集中心神,炼化乾坤镯中的鹿王角。
自从神女鹿王陨落之后,这乾坤紫金镯就失去了禁锢,除了可以被她自有取下之后,她也隐约感知到了这紫金镯的作用——
晏云山现在在她的识海修养。
如果她愿意的话,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困在紫金镯中。
同时让他的气息彻底从外界消失,只存在于紫金镯中。
不过……她干不出这么变态的怪事儿。
她更在意的还是这鹿王角之中的本源之力。
现在流失得越发快速了,为了避免浪费,师衔羽这几天除了给荀心和徐观棋疗伤之外,其余的时间全用来炼化鹿王角了。
而这角中的本源之力,在经过炼化之后,最终都会汇于丹田,沉入识海。
却也因为这本源之力的缘故,师衔羽识海中的场景,稍微出现了一些变化……尤其是那棵跃金木。
原本那也只是师衔羽根据记忆中的模样幻化出来的虚幻之像,但经过这两天本源之力的渗透,那金色的跃金木,现意识在竟然染上了青绿之色。
晏云山一觉醒来,只觉得眼前绿油油的一片,还以为睡着睡着师衔羽就给他挪地儿了。
他观察着跃金木,最后不由得伸手去摘了一片叶子。
识海中的东西,基于意识而诞生,几乎不会存在拥有实体的东西。
正常情况下,晏云山若是去摘这叶子,即便是摘下来了,也会在手中化为灵力,然后被摘掉叶子的地方又会重新复原。
但此刻,这片叶子,在他手里栩栩如生,灵力充沛。
他忍不住将之拿到眼前细看,却不知为何,随着他元神本身灵力运转的同时,这片叶子竟化作灵力,被他的元神给吸收了。
晏云山:“……”
这其中,包含着一部分本源之力,以及恢复的效用。
这对于元神受创的晏云山而言,不亚于服用了高阶的灵丹妙药。
晏云山:“……”
这么说呢,此时此刻,在别人家里砍树的欲望达到了巅峰。
他正想着要不要跟师妹打个商量,薅点叶子什么的给孩子补充一下营养,下一刻,她人就出现在了眼前。
一出现,就是一个后退,瞪大眼睛看晏云山:“我糙,你怎么绿了?”
晏云山:?
下一刻,师衔羽已经凝聚出了一面水镜,然后晏云山就看到自己像个小绿人儿一样,别说皮肤了,连头发丝儿都是绿的。
“哇哦。”晏云山面无表情:“真恶心。”
但……
“先别说我了……”晏云山指了指师衔羽的小院子:“这里面的花啊草啊的,看上去像活物的东西全都绿了,你做了什么?”
随着他话音落下,师衔羽才环顾四周,跟着就‘啊——’了一声,大惊失色:“这怎么回事?”
晏云山耸耸肩:“这得问你自己。”
本着一个眼不见心不烦,自己看不见那自然不会烦的道理,他直接挥手,散去了师衔羽凝聚出来的水镜。
师衔羽茫然了:“我也就炼化了鹿王角里的力量啊……”
“本源之力吧,我记得鹿王似乎就是木属性,你这应该是木系灵力要盈满的表现,过一阵子就会恢复如初。”
“是么……我都不记得灵力盈满什么感觉了。”木系灵力盈满的话,就说明她只剩下金和土,就能摸到结丹的门槛啦!
但是,不急一时不急一时,这俩灵力她完全没头绪。
师衔羽放下这事儿,对晏云山说起正事:“对了,你能出来一下吗?”
晏云山点头。
“我把太玄剑给你。”师衔羽道:“它还怪厉害的,你赶紧出来啊。”
说完,她就退出识海。
晏云山紧跟着出来。
出了识海他就恢复原貌,除了还是阿飘状态之外,和最初遇到他时候的模样别无二致。
师衔羽把太玄剑递给他,同时说道:“我已经解除掉和它的契约了,你……呃,你这状态,要怎么认主?”
器物认主,都是心头血。
晏云山这状态,血都没有,就别说什么心头手头了。
他没说话,接过那发簪一样的太玄剑,有些不确定:“你真的要把它给我?”
“给啊。”
“不和你师尊报备一下?”人怎么能大方成这样。
“……”丢,忘记这茬儿了。
师衔羽的表情凝滞片刻,还是说道:“我回去再和他说,你拿着,你个脆皮,都脆成这样了,给你保命要紧的。”
“那你自己不需要保命么?”
“嗐,姐姐我装备多,不碍事!”
“……”
晏云山轻笑一声。
他也没客气,转手便将元神侵入太玄剑。
下一瞬,剑灵涌出剑身,一道黑光,落入晏云山的眉心。
师衔羽看着他认主,忍不住说:“我在想,你那白首剑怎么搞?”
“各有各的归处。”晏云山对白首剑的态度是出奇的低,大约是因为本尊的原因?他说道:“我欠你一把剑。”
师衔羽奇怪的看他一眼,一副不太理解的模样:“跟我说这些就没意思了。”
晏云山笑道:“那自然要说清楚些,岂能让师妹吃亏。”
师衔羽不知道咋回。
“现在我可以暂借剑身了。”晏云山果断转移话题,又问道:“对了,现在罗帐醒了没有?”
“还没消息呢。”说着,师衔羽就拿出身份玉牌联系李恒。
后者很快就传来了消息,听着还蛮激烈的:“罗帐醒了,他和鸣沙窟外的修士打起来了,好强,好酷,好炫,你们快来!”
晏云山果断说道:“走,凑个热闹。”
“你都这样了,瞎凑什么热闹?”
晏云山道:“现在鸣沙窟肯定有很多外来修士,而且修为都不低……”说到这儿,他组织着师衔羽那里听的奇怪词汇:“那么多大佬,死了就是一地的储物袋,能捡点谁不要的装备岂不美哉?”
“……”
师衔羽对他竖起大拇指。
这是一点别人家大师兄该有的光风霁月也没有啊!
不过不重要。
她回头看了看还在修炼的荀心,道:“师姐还在修炼,我不太放心。”
晏云山道:“那我先去。”
“你怎么去?”
晏云山晃了晃手里的太玄剑,直接将元神渗入其中,随后太玄剑在她面前晃了晃,就直接飞出去了。
他离开之后不久,荀心就结束了吐纳。
师衔羽忙上去问:“怎么样?”
“还是差一点。”荀心笑道:“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经过和邱岳真那一站,对她心境的影响极大,她现在已经摸到了突破元婴的门槛,缺的只是时间,和灵力。
想到灵力,她突然感知到了什么,垂眸,就看到了身前的几块上品灵石,问:“你放在这儿的?”
师衔羽点头。
荀心要心绞痛了,她捡起灵石,吹吹上面的灰,说道:“简直暴殄天物!”
师衔羽不知啊。
“聚灵阵,不会?”
“会的。”师衔羽在藏书楼里,看到过很多种聚灵阵的布置方法,大部分聚灵阵都是没有介质,直接聚集周边的灵力,到阵法中心环绕,以供修士吐纳。
但也有一些聚灵阵的手段特殊,会借助各种各样的道具,来增大聚灵的力度
师衔羽所学的,就有一种是以灵石来搭载阵基,这样就能令灵力翻倍!
但,师衔羽还没亲自试过,所以此前她连想都没想起聚灵阵这回事儿。
“下次不要这儿乱丢了……”荀心还是心痛:“这么一颗,能在盛京城里买半条街了。”
师衔羽:“……”咱就是说,倒也不至于。
不过她这里的上品灵石也不太多了。
她忽然伸出右手,并拢手指举在眼前看了看。
荀心好奇:“你在看什么?”
“我老家有个说法,”师衔羽看着手指缝,道:“女孩子手指的缝隙越大,越存不住钱。”
她的手,着实有些草率,一点都不纤纤玉手。
以前小时候天冷,年年长冻疮,肿得像猪蹄,后来又烂得稀碎,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她手的指节就很大,修炼之后也没想过借灵力粹体的同时给自己加点美颜……这么一看,指缝宽得都透光了。
“好丑的手哦。”她道:“那我这注定是有些命里犯穷了。”
荀心也举起自己的手看,然后默默收回去:“我就没见过咱们将军府弟子富过……再说了,咱们是战修,就不要幻想拥有法修的纤细和美丽了。”
要是细胳膊细腿的,她估计能直接被玄冥剑撂倒。
师衔羽深以为然。
存不住钱就存不住钱。
大师兄都穷得拾荒去了,她也要去!
她放下手,对荀心说道:“我们也去鸣沙窟捡垃圾吧。”
“?”荀心听不懂,但荀心点头:“好。”
第108章 第108章实际上鸣沙窟现在……
实际上鸣沙窟现在的热闹程度,要远超师衔羽的想象。
也不能说“热闹”吧,说“战况”可能会更合适一点。
她以为,鸣沙窟外的那些修士,经过这么几天的发酵,现在肯定全都在对鸣沙窟发起进攻!
但是呢,又因为大多数修士都不是同一个阵营和宗门的嘛,所以彼此之间肯定也会发生一些争斗啊内讧什么的。
在这种动不动就施法biubiubiu靠光波对决和动不动就劈胳膊断头断脚的体修博弈战况中,肯定会有落败者疯狂掉装备,然后就到了她们施展浑水摸鱼神通的大好良机!
但!
她想多了。
想得太多了。
围绕着鸣沙窟的外来修士,几乎陨了**成。
说是团灭也不足为过!
若非亲眼所见,师衔羽都不敢相信,这是她这双眼睛能看到的东西!
在靠近鸣沙窟时,她们先是闻到了刺鼻呛人的血气。
这些血气自鸣沙窟所在的方向传来,或许是因为大量鲜血被灵气沾染,又随着灵力的波动而浸透了地面,也蔓延在了空气之中,所以,让人在靠近的同时,也越发觉得难以忍受。
谁敢想,她们在往鸣沙窟去的路上,连呼吸带来的都是无比窒息的感觉。
师衔羽和荀心在刚闻到血腥气的时候,还担心是鸣沙窟出了事,毕竟鸣沙窟里还有那么多弟子,万一石化解除,却遇到外来修士为了争夺鸣沙窟而被无情屠戮……
只这样一想,就觉得残酷!
她们顾不得沿途呛鼻的血腥,都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谁知这越靠近,血腥气越浓郁,直至看到一道氤氲着黑气的结界,将整个鸣沙窟方圆百里笼罩其间。
结界之中,越是靠近边界的地方,倒下的修士就越多。
看着情况,像是因为结界的缘故而无法冲出去。
也有一些走到半路就倒下去的……但每个人的死状,都十分惨烈。
像极了自爆,但却不是。
自爆,据师衔羽的了解,这种毁灭性极强的一般属于金丹以上修士的自杀专属手段。
金丹凝聚着修士的全部灵力,一旦自爆,产生的威力,远要比正常施展功法的水平高出数倍甚至更高!
但这个手段有个致命缺陷——对使用者自身造成的的死亡率高达百分百,若非有着绝对的逃生手段,一般不会有修士会在与人交手时使用这种招数!
大多数情况下,用自爆了结自己的修士基本都会尸骨无存。
因为金丹位于修士体内丹田,金丹因灵力膨胀而骤然爆裂,第一时间破坏的,就是修士的肉身。
而眼下这些修士,虽也是自内向外造成的七窍流血,或是经脉寸断等重伤,却没有自爆带来的冲击性强。
但……这些死状真的,很残忍。
荀心对这样的场面,并无过多情绪外露,只是停在结界外面,目光从地上的死尸身
上挪走,落在了那结界之上:“那是专门用来防止这些修士离开的结界吧!”
师衔羽停在她身边,看着结界,脸色有些不太好:“我没记错的话,这结界上面有罗帐的气息,也有神女的气息,更像是二者力量的结合……就是说,我好像有个不太好的预感。”
“……”
荀心没说话,但她和师衔羽的看法一致。
师衔羽还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死亡,眼睛都不敢往下看,只继续道:“我听将军他们说过,如果重塑肉身之后醒过来的人不是罗帐的话,就彻底完犊子了。”
不仅是金沙原完犊子。
天魔的被动技能是杀生啊!
而眼前这场景,真的很难说是正儿八经修士能干得出来的。
而罗帐的前身,那玩意儿可是正儿八经的天魔……
师衔羽:不开玩笑,有点害怕。
荀心大概是比师衔羽要见得更多生死的缘故,此刻还算淡定,她想了想,拿出身份玉牌传信给李恒,问他现下如何。
李恒好像对结界的情况还一无所知,这会儿听到荀心问情况,他还很淡定,或者说有点激动,一整个语无伦次:“你们到哪儿了,快来看啊!罗帐好厉害啊,把陈冲这老东西按在地上锤啊!”
荀心:“……”
师衔羽:“……”很好,害怕不了一点。
他看到的,好像和她们看到的是两种画面。
但听这意思,鸣沙窟应该没事。
“将军的毒唯突然粉上了别的墙头,这种病,依照我老家那边的习俗,一般是开除粉籍处理。”师衔羽说:“师姐,你怎么看?”
荀心点头:“虽然听不懂,但我赞成。”
说完,她却抬起手,却是用大拇指反着指了指结界,问师衔羽:“进去?”
“……”
“犹豫就会败北,冲鸭!”
师衔羽喊着口号给自己加油打气,然后直接就飞进去了。
嗯,不慌不慌,反正大师兄都去了!
荀心见她势头这么猛,还笑了声,才紧随其后。
一进入结界,便是刺鼻的血腥,血气如有实质一样,浸湿整个结界空间。
只飞了一会儿,就让人只觉得浑身都湿答答的。
师衔羽也不得不展开自己的护体结界,将这湿稠的空气隔绝出去。
但说实话,这种遍地死伤的场景,师衔羽以前也都只在电视上看到过,亲眼目睹时,心里还是会很沉重。
这无关乎于什么善恶正邪,就纯纯的心理不适。
她甩甩头,将这压抑的情绪甩出去,也尽量不去关注下方的情况。
而从前在日光照射下,耀眼得像黄金一样的沙漠,在染上猩红之后,竟有些诡异的绚烂……师衔羽屏住了呼吸,一路往前。
没多久,二人就来到了鸣沙窟,也远远看到了鸣沙窟现在的情况。
原本立着鹿王神女的神像被鹿王推翻,而此刻,那里却站着一个人。
此人正是罗帐。
他头发披散,未着上衣,暗金色的法纹自四肢与头颅向身体中心延展,而后齐聚于胸背,形成了日月轮转之势,在他身上,如同心脏跳动,那法纹尤似在呼吸,一来一回,一起一伏,煞是好看!
师衔羽觉得很神奇。
怎么说,她也见过这哥们儿恋爱脑发作的样子。
横竖都是恨海情天的怨种气质。
而现在,虽然罗帐的五官容貌未变,可他眼中,却并无过多的情绪交织。
他此刻目光之专注,绝非昔日因神女而起的踟蹰徘徊能同日而语。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杀师证道成功后的无情客。
但同时,又让师衔羽觉得十分复杂的是,在他身周盘旋着的,是神女的七彩飞天绫。
飞天绫围绕他,无风自动,缓缓飘荡。
真的很玄妙,明明是一个极具神性的法器,此刻,却在保护着一个魔头。
又像是神女的低吟慢颂令魔神沉沦自缚……
似乎是察觉到了师衔羽的目光,下一刻,罗帐的目光就转了过来。
师衔羽:!
她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那飞天绫就陡然朝她们靠近!
师衔羽:……救命!
我再也不乱看了!
师衔羽抓着荀心,二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飞天绫带到了罗帐身旁不远处,落在了李恒他们旁边。
李恒和徐观棋也朝她们靠近。
刚一落地,李恒就开始说起了他此前的见闻。
而师衔羽却无暇接话!
只因罗帐那飞天绫在撤离的时候,还去抚了一下师衔羽的脸。
师衔羽:……大哥,饶命!
师衔羽差点就给罗帐跪下了。
罗帐却目光狐疑地看着那七彩飞天绫。
此物虽已自动认他为主,但……它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好在太玄剑此时出现,落在了师衔羽发间,出声解开了二人的疑惑:“此物曾是神女的法器,神女很喜欢你,它也记得你。”
“原来如此!”师衔羽大松一口气,还以为罗帐要有什么恐怖的想法。
真是吓死个人!
“外面死了好多人啊……”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晏云山的声音,师衔羽就彻底稳了,之前因为那遍地血色与尸体而带来的惶恐慌乱此刻也已尽数消失,她转而看着罗帐,疑似贴脸开大:“是怎么回事啊?”
而迎着她这目光的罗帐,只是淡淡反问:“你要给他们报仇吗?”
师衔羽:“……”
她冲罗帐抱拳:“少侠好身手!”
我给他们报仇?我有几条命啊哥!
罗帐不再理她,而是收回目光,继续望着不远处。
而在他身后,却渐渐升腾起了一尊巨大的,尤似庄严肃穆的法相。
那法相紧闭双眼,通身漆黑,但腹背上也有着和他肉身上一样的法纹,看上去庄严肃穆,不近人情!
随着他的视线,法相同样凝视着前方,缓缓抬起了手。
师衔羽朝荀心他们靠近些许,和众人一起顺着那法相目之所及看去,却正是玄天阁的阁主和一众长老,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字但修为却不低的修士。
此刻,这些修士,正联手结阵,抵御着罗帐的神念。
但下一刻,就在他们脚下的无边黄沙之中,却凝聚出了一只巨大却漆黑的手!
这手,也是黄沙所化,大约是这篇沙地沾染了不少修士鲜血而缘故,此刻这只手上,竟也浮现出了一丝猩红之色。
这手掌,自形成之后,便将所有人都托在掌心之上,却也有同样的结界令众人逃脱不得!
而在掌心之中,还涌动着无形的力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好似在抽走这结界之中中的灵力,令众人当了一瞬,又一瞬的凡人。
“不好!”陈冲直觉不妙,当即服下丹药,支撑着灵力全力祭剑,但他此举却不是为了挣脱束缚,而是为了传信!
他到现在总算看清楚了——这位从鸣沙窟中走出来的人,有着对这片土地最绝对的掌控!
其实最近这几天,陈冲,以及其他修士,都用了无数办法去试探鸣沙窟。
鸣沙窟汇聚着无数修炼秘境,亦连接着大多数金沙原灵矿的通道,只要掌握了鸣沙窟,就等于掌握了大部分金沙原的资源。
所以,大多数外来修士,这段时间以来,对于鸣沙窟都处于一种高度紧绷的观望状态。
凡是有任何异常,他们都会小心谨慎。
在他们看来,只要神女大势已去金沙原就必然分崩离析。
无非是时长时短的问题,而他们觊觎金沙原如此之久,又怎会差这一时半会儿?
可是这几天过去,鸣沙窟中依旧毫无异常。
那依旧是一座死山,其内甚至连苍蝇蚂蚁的生机都察觉不到。
可谁成想,此前几天都察觉不到异常的鸣沙窟,会在今天,忽然走出来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人,正是罗帐。
随着他缓步走出的,还有自他身周扩散出去的结界。
“诸位的目的我已知悉。方圆百里的修士……比我想的还要多啊!诸位,我给你们三息时间,若三息之后还没离开的,就长眠在此吧。”
这是罗帐出来之后
说的第一句话。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但所有人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直到无数朝他靠近的修士都在半途爆体而亡。
余下的修士总算察觉到了彼此之间力量的差距,开始逃命。
但结界已经张开,这些修士,无论是用秘法,还是用遁术……走远的,都止步在了结界边缘。
而没有走远的,也悉数爆体身亡……只除了化神境修士,以及一些被化神境全力保护的弟子们。
季沧源赫然就在其列。
他看着远处的巨大法相,好似第一次认识到力量悬殊这个词语的具体含义!
即便罗帐的结界没能对化神修士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但是……这么多修士的性命,在短短的眨眼之间就回归了尘土,对季沧源造成的冲击,却是无可比拟的!
他有些惴惴不安。
师尊会保护他的!
在这样绝对的压迫之下,季沧源只能抱着这样的希望,寸步不离地跟在陈冲身侧,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
而陈冲,他也不敢大意。
他并不知道罗帐是谁!
他对于金沙原的觊觎之心,只是临时而起,对金沙原的了解并不算多。
即使他知道神女烛沙有过一个弟子,金沙原上所有的修士都知道罗帐的存在,但……却没人知道神女已经陨落,而罗帐,也已重塑归来!
陈冲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只当对方也是一个觊觎着金沙原资源的散修,此前在无数修士无故殒命之时,他还曾审时度势地朝罗帐示弱,并提出了希望能与谈判的要求。
在他的地盘上,和他谈判金沙原的分割归属……呵,真有意思!
罗帐决定陪他玩玩儿。
于是这一玩儿,便玩儿两个多时辰。
第109章 第109章他什么也没做,只……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困着陈冲他们,让他们消磨着自己的灵力。
陈冲和一众化神修士,纷纷拼力护着自己在意的小辈,还得抵御着罗帐的神念,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而眼下,在这只由沙子凝聚而成的手掌之中,陈冲已经明显地察觉到了灵力的光速流失。
修士离了灵力意味着什么?
和鱼离开水也无区别。
就算体内经脉丹田中仍有灵力维系,但这手掌好似能吞噬灵力,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恐怕连他们体内的灵力也会悉数流失,到那时……
事到如今,陈冲只能传信给华云国的陈家。
万仙盟不能插手逍遥盟,而盛京仙门中能与之相抗的恐怕只有一个李长歧,但玄天阁与将军府素来不和……
陈冲只能寄希望于陈家。
他传信的剑,乃由秘法祭出,而秘法催动却也需要极大的代价。
只一瞬间,便好似苍老了百来岁。
但他的剑,竟穿破了结界,转瞬划破虚无,消失不见。
但罗帐抬眼只看了一眼,便不甚在意地收回了目光。
随后,他看向不远处的几人。
李恒,此人他从未见过,但他自出现开始,就在“哇!”“好厉害!”地嗷嗷叫,虽然有些聒噪,但罗帐并没有在他身上感知到过多的不善情绪。
……仿佛此人出现在这里,好像就只是为了来给他喝彩的。
而另一人,虽然戴着面具,但一直都很安静地看着陈冲他们,甚至跃跃欲试地想加入他们的战场,但罗帐同样也没有在他身上感知到恶意。
而另一边站着的,是江别弦,和一个修为很低的陌生女子。
江别弦他知道,而那陌生女子他也并不在意。
最后,罗帐的目光,看向了师衔羽头上的太玄剑。
他问师衔羽:“这把剑,是你的?”
师衔羽摇头。
之前是,现在不是咯。
太玄剑未动,但晏云山的元神却从剑中飞出,落在了众人身前。
这大约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显出本来模样。
情绪最激动的竟然不是徐观棋,而是荀心。
她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死死地看着晏云山:“果然是你!”
晏云山很难不疑惑:“额,这位师妹,我们应该……认识吗?”
说这话时,他看的是师衔羽,眼中不解。
李恒则看向荀心:“咦,师妹,你认识这位大师兄啊?”
荀心没说话,只是看着晏云山。
师衔羽给他解释道:“你,怎么说呢,你后来的本尊,在被困剑阁时,师姐还是玄天阁的弟子,她……也算是看到你自杀的目击证人吧。”
或者说也是个粉丝。
嗯,现在这算……应该算是偶像见面会?
“原来如此。”晏云山恍然大悟,说完之后又哈了一声:“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自杀。”
师衔羽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应是同辈修士,同为剑修,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自断者,从前或许是我对你有误解,但,”荀心现在也不关心他是不是自杀了,只道:“眼下,我想与你切磋一二!”
“……别了吧,我现在,修为顶破天了也就筑基的实力。”晏云山指了指师衔羽,婉拒的手段和语言的艺术委实令人堪忧:“你身边这条咸鱼都比我厉害。”
师衔羽面无表情:“……踩一捧一是吧。”
“哪儿能呢,我们小师妹很厉害的。”晏云山对她笑了笑,又转而看向荀心,认真说道:“若有机会,一定奉陪。”
荀心先是一怔,随后忽而一笑,道:“我从前便听闻,剑仙从不拒绝切磋的邀请,看来是真的。”
传闻中,剑仙除了从不拒绝切磋之外,他对于诚心求教者,在剑道感悟上亦不吝赐教。
与他交手,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收获。
“……是吗?”但晏云山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无私伟大,听着荀心的话,他认真想了想,才道:“可能是因为我还在宗门时,有过很长一段时间拔剑四顾心茫然的体验吧。”
他是在结成金丹之后出的青云山。
但说出来有些惭愧……他在筑基期的时候,就已经能把他的师父万里侯按在地上摩擦了。
而在筑基到金丹那段时间,可能是他修行之道上,最无聊的一段时间,因为整个青云山,没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所以后来遇到有人上门挑衅或是真心求教的,他便从不拒绝。
大概只有真正的剑修才能明白,在境界未至巅峰时就难逢敌手,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作为一个寻常不过的剑修,自是希望所有剑修手中的剑无论何时都不要藏于匣中,最终落得个被时间与自己的孤傲腐蚀。
待得需要之时再想出鞘,恐已是锈迹斑斑。
想到此,他笑了笑,忽而又抬头看向怔忡的徐观棋,对他也说道:“也多谢你,收留了我一部分很重要的回忆。”
“不……”徐观棋摇着头,道:“若是没有前辈,我恐怕已经死了很多次了……前辈于我,不亚于再造之恩。”
“也算有缘相识一场,就不讲这些见外的话啊。”晏云山摆摆手,道:“其他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嘛……”
他看向一旁被忽略了有一阵儿的罗帐,敛去了对待众人的轻松,只余下了严肃与歉疚:“我很抱歉,自以为是地做了最坏的选择。”
他说的是烛沙。
一直以来,在罗帐看来,烛沙最终选择赴死,就是他劝说促成的。
可此刻,罗帐却只是摇摇头,苦笑道:“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不是吗?”
自烛沙的本源之力与他肉身融合之后,他就感知到了……烛沙那必死的决心。
即便没有这一遭,她也厌倦了这个尘世。
她苦苦煎熬过去的万年时光,他好似也在感同身受。
她的心脏,早已无法再如最初拥有人身时,那么鲜活的跳动了。
饱经风霜的她,对情感已经失去了任何期待,行走在这沙海,无非是在完成祖帝给她的任务。
也难怪她对他会如此漠然。
罗帐曾经无比希望她能活着。
但在感受了她的感受之后,却又
庆幸她已放下了这一身疲惫……
至于以后,就由自己,再代替她活下去吧。
毕竟,她也一直都在,不是吗?
他收回心绪,看向晏云山,忽然问:“是你的元神?”
他在凝聚肉身时出现的异常,并非毫无察觉。
如果不是晏云山自劈元神为本源之力创造机会,恐怕他这肉身就无法凝聚成功,那现在站在这里的人究竟是谁,也就说不准了。
罗帐目光沉静,看着晏云山,虽然知道答案,但还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晏云山还当他在怀疑什么,闻言先笑一声,才道:“你不必担心,那元神碎片已经被我抹去了意识,也已被你炼化,化作了你肉身的一部分。”
“我知道。”罗帐说完,却又问:“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帮他?
如果他的肉身没有凝聚成功的话,属于‘罗帐’的意识也会随之消散,晏云山所做的,更多是留住了他的存在。
但现在,本源之力让他自己的意识吞并了天魔的意识,现在的他是天魔,但更是罗帐。
可以说是晏云山用他的半条命,换了自己一条命。
而对于罗帐的问题,晏云山只是轻描淡写道:“因为,我也是一个被强留在此的意识罢了。也只有作为天魔的你,不再危及金沙原的安危之后,我才能离开。”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如此……”罗帐说:“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不必。”晏云山回头看着远处沙海,道:“但这金沙原需要你。”
罗帐微微一笑:“毋庸置疑。”
金沙原是烛沙承祖帝之遗志,是为镇压天魔之心。
而他作为天魔的意识,他的诞生,却也是用祖帝的灵魂换来。
而他现在的肉身,更是融合了烛沙的本源之力和祖帝的五行之灵……罗帐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但这片土地,是他的诞生之地。
金沙原,是他的归宿。
罗帐看着晏云山,开口,言语轻而诺重万钧:“今日之恩,罗帐终身铭记,他日若有所求,必将万死不辞。”
晏云山看他半晌,没说“不必”之类的客套话,而是后退几步,郑而重之地躬身一礼:“多谢!”
话音落下之后,他也化作流光,重新回到太玄剑中。
旁边众人看得一头雾水。
“对了,对了——”师衔羽想起什么,突然抬手取下腕间的紫金镯。
紫金镯里的鹿王断角还未被全部炼化,但……迎着罗帐的目光,师衔羽递过去,道:“这个,之前我一直取不下来,现在可以了,还给你吧,但是鹿王角的力量一直在流失,我……不想浪费掉,就炼化了不少,剩下的就……”
“不必。”罗帐摇头,一抬手,又将那镯子给她戴了回去:“她即已赠与你,便是你的东西,此后由得你处置。”
话音落下,倒是一旁的江别弦抿了抿唇,神色有些伤痛。
罗帐似有所察,回头看向江别弦:“你若愿意,便还是鸣沙窟的护法之首。”
江别弦一愣,罗帐继续道:“这……也是烛沙的意思。”
江别弦怔住:“怎会……”
他还记得烛沙废除他护法之职时候的模样。
她是何等冷酷,他就有何等心灰意冷。
他以为,自己此后,也就这样了。
可现在,罗帐却说,他只要愿意,就还是鸣沙窟的护法……这是烛沙的意思?
她是不是,从未否定过自己?
“江护法,你替她分担了许多鸣沙窟的事物,桩桩件件,她都看在眼里,但你的态度又太极端,而刚过易折,她能做的,就只是剥去你的护法之职,让你能以一个寻常修士的身份去对待自己。”
“……”
江别弦哑然失语。
“江护法,在我少年时,是你教我最多。”罗帐轻笑:“烛沙收我为徒,本是想让我自行成长,待到时机合适,再承她衣钵,但你看我独自修炼于心不忍,便擅自做主,教了我许多由她改善的修行之道,也是你说的那么多,让我对她越来越好奇,越来越贪心……”
江别弦:“……”
罗帐抬起手,展开手掌。
那里的莲花纹印熠熠生辉,他道:“我很感谢你,烛沙也是。烛沙从未质疑过你对鸣沙窟,对金沙原的付出,但……金沙原,不是属于她的金沙原,而是属于这片土地上,每个人,每个生命的,你若还愿意继续留在鸣沙窟,今后,就以你自己的名义,代她去走从前走过的和没走过的路吧。”
江别弦垂下头,几乎没有犹豫地轻声应道:“是。”
“……”
师衔羽见大家都聊得差不多了,才有些难为情地提出一个她关心了好一会儿的问题:“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你?”
罗帐还未开口,李恒却拍着手掌,展示他在智商情商上面的下限:“烛沙叫神女,那可以叫他神男啊……不行,神男听着好奇怪,要不倒一下,叫男神吧!”
罗帐:“……”
师衔羽:“……”神他妈男神,我看你就是个瓜娃子,硬是神戳戳,瓜兮兮的。
就连荀心都忍不住扶额了。
这臭小子,说跟他是同一个仙门的弟子,她都嫌丢人……
“叫我罗帐即可。”好在罗帐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可他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抬头,望着远处的陈冲等人,其余人也随之抬头看去。
只见七道剑光无声出现,好似被划破了七道裂缝,磅礴的剑意正从其中凌冽而来。
看着,好像是有什么大佬要降临了,师衔羽忍不住惊呼:“难道陈冲是摇人去了吗?”
“他能摇哪边的人?”李恒问:“总不至于是盛京仙门的人吧。”
“多半是陈家,盛京仙门里修士的境界,不见得会是罗道友的对手,将军的话……陈冲和将军府不和,他肯定不会把求救信发给将军。”荀心分析完,转头看向罗帐:“如果陈家的人来了,罗道友可有应对之法?”
“无妨。”
罗帐摇头,并不在意是谁来。
其实他自重塑肉身到现在,都有种很玄妙的感觉。
好似这四境天的生命,他可以尽情吞噬……是了,他本就是天魔。
而天魔,本就靠吞噬生命来强大自身。
但,这种玄妙的感觉,却被另一种本能克制着。
他伸出手,看了看掌中浮现的莲花纹印。
金光随着他的心跳起伏而若隐若现。
烛沙好像已经死去,他感觉不到任何与她存在有关的事物,但她又好像还活着,只是没了形态,却一直依附在他身上,形成了他的血肉骨骼,蔓延进了他的心脏脉搏,同时,也在克制着他的各种本能。
而他蒙受恩德,得以祖帝的五行之力化作肉身躯壳,而神女鹿王的本源之力则化作血肉,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与脚下这边土地,有着最密切的关联。
他能感觉到这片土地上的人。
只要他愿意,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鸣沙窟的结界范围。
就如同此前死去的那些外来修士。
天空之中的七道裂缝里,已经先后出现了七名御剑修士。
陈冲当即大喜过望,带着季沧源和几位族中前辈一起,跪下来喊道:“长老,救我!”
为首者只淡淡看了一眼陈冲,然后就收回目光,落在罗帐身上,淡淡说着:“此人是我陈家这个,不知阁下可否手下留情?”
“来者何人?”罗帐向前走了一步,身形却转瞬出现在了陈冲等人头顶。
那原本‘握着’陈冲等人的巨大黑手,此刻却转换了形态,像是将罗帐托举着,缓缓送到了那七名御剑修士身前,罗帐看着众人,却是缓缓开口,带着淡淡的笑意:“在我的地盘如此肆意妄为,却连求情都这么高高在上,怎么,怎把自己当回事了?”
“哼!”
其中一名长老,忽而拔剑相向,冷冷笑道:“阁下恐怕是没有听过华云陈家的七绝剑!”
“……”
罗帐目光落在开口那人身上,只微微一笑。
通身魔气陡然张开,随着他伸出手,又是一只巨大的手臂,自那人身后出现,转瞬便将其握在掌中。
“死!”
众人只听到这么一个字,那位嚣张至极的‘七绝剑’之一,竟是就此陨落,连元婴都无法逃离。
第110章 第110章罗帐转而看向其余……
罗帐转而看向其余人,神情淡淡。
开口时,语气谈不上冰冷但也没多少温度,倒像是在期待跳梁小丑的表演,他道:“那么,接下来,还有哪位七绝剑,想试试我的手段?”
话音落下,却是一片寂静。
“……”
陈家来人中,为首者,正是陈家当代家主陈广燃,他也是众人中,修为最高的!
可,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罗帐是如何动的手!
七绝剑,本身就是独立的剑阵,练至大成后威力无穷。
若是七人相合,却又能组成更加完整的剑阵,可令剑阵自身的缺陷急剧缩小,使威力成倍激增。
若七剑同出,自是少有敌手!
可七剑若是缺了“一剑”,这剑阵便会自行散去。
其余人和陈广燃一样,没有看清罗帐如何动手,但却在同一时间,感知到了剑阵的消散!
七绝剑阵……
陈家的剑修数不胜数,有嫡系有旁支,也有外姓弟子,但无一例外,所有陈家族人修的都是七绝剑。
但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七绝剑的一个致命缺陷,也就是师衔羽所说的,单独的七绝剑的剑阵——始终存在绝对的死角。
这看似是一个破绽,但自这功法开创以来都没有被修复,是为何呢?
所有的陈家弟子,只要彼此配合,不论天资,只看默契与功法境界,二者相合者,人数只要择七就能组成七绝剑阵!
而七人之数,也是能发挥最大威力的剑阵规模,同样,也是能最大范围缩小功法破绽的规模!
陈广燃他们这七人,虽然并不算年轻一代,也并非全无替代,却也是用了好几百年时间,才筛选出来的,彼此之间配合最为契合的七绝剑阵!
这数百年来,他们四处立威扬名,遇敌则杀,少有败绩,他们自诩华云国第一剑阵,甚至云来海府的第一剑阵!
可眼下,这所谓的第一剑阵,却在这金沙原上,与这无名修士仅仅是一个照面,便被人破去一剑!
陈广燃的目光随着那坠落下去的尸体而转动,思绪好似也在一瞬间停。
他来不及多想。
他的神识其实早就已经感知到,那人——论起血缘,死去的剑修其实还是他的族弟。
叫陈广清,幼年时跟在他身边修炼,长大后与他并肩,而此刻……此刻,他已经毫无生息。
确实是,已经死去。
可陈广燃仍是不愿相信,他竟顾不得罗帐,径直飞身朝那已经落地的尸体而去。
却没等他伸手触碰到,陈广清的尸体便已经化作黄沙,融入了金沙原的无边沙漠之中。
陈广燃下意识伸手去捧起,然而黄沙从不贪慕人情,只细密无声地从他指尖滑落。
陈广燃陡然抬头,看向罗帐,已是咬牙切齿:“道友,我这族弟,无非是言语过分,还尚未出手……你竟如此不讲情面?”
可随着他话音落下的,是骤然在他身后张开的黑色巨手。
罗帐一个瞬身,便悬空站在他眼前,似笑非笑:“所以,你,要与我讲什么情面?”
前一刻,那黑色巨手,才夺走了陈广清的性命,而现在……他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倒是让其他人松了口气!
这手,不似灵力凝聚而成,也似魔非魔,气息并不纯粹,却毫无源头,陈家修士眼下也毫无应对之策,只知道这巨手是由黄沙凝聚而成,但……他们看不到这只手的任何动向。
似乎,它只是随着这无名修士的意念而成!
而他们,自出现到现在,都还没有看穿眼前之人的修为!
原以为他们七人以多欺少,或许能有胜算,但现在看来……七绝剑,上来便失了一剑,损失巨大!
余下的人纷纷飞到陈广燃身前,在他起身准备做些什么的时候出声喊道:“家主,三思!”
说完,亦有几人朝罗帐抱拳见礼:“这位道友,是我等救人心切,才多有冒犯,还请道友恕罪!”
“哦,对了,你们是来救人的。”罗帐像是才想起什么,他飞身退后几步,黑色的巨手也随着他的心念,将神色惶恐的陈冲等人送到了陈广燃他们身前。
“你们要救的,是他们?”罗帐看着他们,似笑非笑道:“从前神女仁慈,由得你们贪念作祟,但今后金沙原没有神女庇佑,只由我天魔笼罩,诸位,我在一日,若还有觊觎此地者,这就是下场!”
话音落下,他便随意提起一人,竟是将他手中的剑强取在手,只轻轻一弹——
被他随机挑选的幸运儿,好巧不巧,正是一脸慌张的季沧源。
而随着他的动作,季沧源那把长且锋利的本命剑,转瞬便碎成了一地废铁渣滓。
而季沧源,原本就道心受损尚未恢复,此刻本命剑碎,竟是当场口吐鲜血,昏死了过去!
如此还不够,罗帐又轻轻挥了一下手。
他的每个动作都如此轻描淡写,季沧源却如同陈广清一样,直接化作黄沙,再无其他痕迹。
在他眼里,似乎没有修为高低的区分。
“沧源!”陈冲愕然,眼睁睁看着寄予厚望的弟子死去,一时万念俱灰,他抬头看向罗帐:“你已杀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吗!沧源他只是一个金丹修士,还什么都来不及做!”
罗帐却淡淡一笑:“可我在他的剑上看到,他杀的人,可不比我今天杀的人要少啊,这也算是什么都来不及做?”
“……至少,他对金沙原还什么都没做。”
“那你的意思是,我还得谢谢他的高抬贵手?”
“你——”
“够了,陈冲!”陈广燃似乎已经冷静下来,叫住濒临崩溃的陈冲,他起身,走到罗帐身前:“此行是我等冒昧,我等即刻便走,他日必将携重礼登门致歉,只是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道友?”
且不说陈家众人是如何快速学会的川剧变脸。
下方,师衔羽等人在看到陈广清的血条消失术时,下巴就处于一种离家出走的状态了。
在七绝剑登场的时候,师衔羽就觉得可能是个大佬,还是会自带BGM的那种大佬。
恰好太玄剑中,晏云山也在实时播报众人段位,哦不,是他们的修为境界。
七绝剑中,有四个化神后期,余下三个他看不透的境界,那说明他们至少也是合体。
而被罗帐秒了的,正是晏云山看不透境界的三人之一。
所以,这就是天魔吗?
这真是太可怕了……
师衔羽庆幸自己并没有当面说罗帐是恋爱脑,不然她怕是得麻烦麻烦师姐师兄们给自己收尸,哦莫,这哥们儿杀人是连尸体都没有的。
师衔羽打了个激灵,赶紧悄声问她的小伙伴儿们:“家人们,这金沙原,应该……没我们什么事了吧?”
要不还是先溜吧。
虽然她没干坏事,但她有点心虚啊!
荀心看了看远处的情形,没出声,但点了点头。
罗帐一人,足矣震慑四方修士。
说话间,师衔羽的视线却落到了雨灵儿身上,问:“你……打算怎么办?”
雨灵儿苦笑道:“应该是回不了玄天阁了……”
李恒也好奇:“那你要留在金沙原吗?”
雨灵儿摇头:“这里的灵气,不适合我修炼。”
“那要不于我们同行一阵?”荀心提议道:“我记得羽人国往北就是天海之畔的北渊国,是冰寒之地。”
雨灵儿看着众人,“你们,不担心我再……”
“别开玩笑了,你这个修为。”李恒指了指师衔羽,复制晏云山之前说过的话:“这条咸鱼都比你厉害。”
师衔羽:“……”有完没完,她也有好好修炼的好不好!
“这个不用担心,”荀心笑道:“毕竟我从前也是玄天阁的弟子,我比较能理解……但我的师妹师兄都还蛮好的。”
师衔羽心想:玄天阁,不愧是人才储备中心。
话说还有个何幻心来着,也不知道现在咋样。
但愿人还活着。
几人商议好行程,便打算等罗帐处理了陈家的事情之后,就与他告别。
而罗帐,并没有对陈家的剑修们以及其他还活着的修士们赶尽杀绝,反而还将他们放了回去。
看似给了一条生路,但……七剑折一,陈家以后,恐怕没那么好过了。
至于其他修士,经此一着,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但金沙原,他们恐怕暂时不会再来了。
目送那些修士离开之后,罗帐却是回到原地,重新塑起了鹿王和神女的神像。
师衔羽忍不住传音问晏云山:“他们,会被人永远铭记吗?”
晏云山道:“世间没有不朽,被遗忘才是常态。”
在他看来,世人记不记得并不重要。
也许神女只希望罗帐一直记得就足够了。
师衔羽却十分无语:“你一定要这么理智吗?”
晏云山想了想,认真道:“我偶尔也是会上头的。”
“什么时候?”
“打架打不赢的时候。”
“……”
这该死的剑修!
重新塑起神像之后的罗帐转而施展神通,唤醒了所有鸣沙窟弟子。
之后,师衔羽等人便向他请辞。
罗帐也没有留他们,只大方表示金沙原随时欢迎他们,同时给了他们金沙原的通行牌。
但在要走之时,晏云山传音给师衔羽,让她留了一些跃金木的种子给罗帐。
“此树,或许更适合生长在沙漠。”晏云山道:“希望下次再来金沙原,能看到沙漠上的黄金林。”
罗帐郑重收下。
他有看到烛沙记忆中的月金木。
他会让它们茁壮。
随后,众人便在罗帐的注视下离开了鸣沙窟。
再回金风窟时,却发现城中也死了不少外来修士。
这,似乎就是罗帐的神通所致。
死去的,都是对金沙原有觊觎之心的修士。
这些的尸体,也都在慢慢沙化,用不了多久,都会融入这片土地……
师衔羽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地上那些尸体:“这些人……”
“觊觎金沙原的人,其实远不止这些的十倍百倍,金沙原易主之时不死一些人,是震慑不了其他修士的。”晏云山似乎并不意外罗帐此举,道:“要么罗帐杀了外来修士,要么就是外来修士屠了金沙原,无非这两种选择。”
师衔羽忍不住问:“就没有共存的可能性?”
“我的师妹,假设金沙原是你的家你的国,而别人抢到你家里来了,你会大开门庭邀请对方鸠占鹊巢吗?”
师衔羽:“……”你这么一说,那就好理解多了。
师衔羽面无表情,语气坚定不容置疑:“绝无此种可能!”
没有多做停留,他们离开了金风窟,沿着羽人国直行而去。
晏云山原本是打算先回一趟青云山,但因为失去了一半元神,导致力量的跌落而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
他暂时只能跟着师衔羽他们。
师衔羽炼化着剩余鹿王角的本源之力,也在一直分神为他恢复。
而当他们站在入云西洲和羽人国的界碑下时,已是数天后的夕阳西下。
师衔羽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片金色的沙海。
“好神奇的地方……”她道:“在化作黄沙之前,这里一定有过很多传说。”
“是啊……”
几人有说有笑,可下一瞬,雨灵儿的心口上,忽然就插上了一把剑!【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