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绿茶捞子送奖章
“什么东西不能让我看?”
邢钧越想看, 时雪青越把他往外推。眼见工作间已然远去,时雪青才松了口气:“你急什么,过几天就能看见了。”
“你要送我你做的礼物?”
邢钧怎么这么聪明。时雪青急了:“话怎么这么多?行了行了, 东西送完, 你可以回去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觉得自己太冷漠, 又赶紧补了一句:“我要加班到半夜才能回去呢。你先回家休息,或者健身吧, 都行。”
得知那东西是用来送给自己的之后,邢钧用了很大力气, 才没让自己的唇角翘起来。他说:“我在你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等你,行不行?”
“哪有咖啡厅开到凌晨一点的……而且你等我?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时雪青说完这句话, 有点后悔,还有点紧张。热气顺着脸颊扑扑地往上冒。他想,自己和邢钧现在,确实没什么关系。
邢钧一下子就不说话了。两个人在走廊上慢慢地走了许久, 时雪青一会儿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一会儿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越想越难受, 越想越要开口。在他开口前,邢钧说:“你说得对。”
“我说得不对……”时雪青心里很急,嘴上却说得很无力。
“所以,我得努力让我们能早点有关系才行。”
时雪青猝然转头,他瞧见邢钧正郑重地看着他。脸一下子红了,时雪青讷讷地说:“……哦。”
“……”
“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啊。”
时雪青好想自己能变出点什么东西给邢钧。邢钧已经下楼,他在工位上翻来找去,却找不到一件拿得出手的礼物。翻了一阵, 他居然看向了被高高地供在台子上的、镀金的奖章。
那是工作室去年发给他的,奖励他在工作室里的突出贡献。时雪青刻意把它放在自己的台子上,就是为了每个人路过自己时,都能不经意地看见它。
尤其是Karl。Karl最讨厌时雪青轻飘飘地炫耀自己的成就。
回过神来时,时雪青已经把它握在手心里,匆匆下楼。等跑到大门口,他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在跑什么,邢钧应该已经开车回家了吧。
摇摇头正准备回去,时雪青的目光却被雪地里的一个身影定住。他向前走了两步,又悄悄绕后,从侧门出去,踩着雪地,一步步走向那个身影。
大概是雪太大,那个人对他的靠近毫无觉察。时雪青看他穿着黑衣,撑着黑伞。他又顺着对方的目光看上去,目光所及之处,是他的工作间。
邢钧说,过去几年,他来看过他很多次。他说的每一次看,是不是都是这样?
孤独地站在某个建筑之外,孤独地站在某片灯光之下,看着某扇窗户,想着里面的人,到底在干什么。
时雪青骤然间心酸起来。他又想起邢钧在重逢时质问他,去年前年的跨年派对,是不是都和许多人一起过。他的每个节日,是不是也和一群朋友在一起。
其实不是。时雪青想,在邢钧看过的大多数窗户里的时雪青,应该都是一个孤独的人。
“哇!”
时雪青忽然不像自己似的,大叫了一声。邢钧果然被这句话吓到,撑着伞回头,伞一下子打到时雪青的脑袋。
“你怎么站在这儿?!痛不痛?”
邢钧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慌张。时雪青揉着脑袋摇头。
他的脑袋虽然在痛,心里确是欣喜的。他不喜欢邢钧凝望窗户,他自己陷入心酸的那种氛围。
于是冲动地大叫一声,打破这种气氛,他觉得很开心。
邢钧看见时雪青额头上好像红了一片,又好像没有。他伸手想揉,手指僵了僵,又谨慎地停住手。时雪青却开开心心地说起话来了:“我拿了东西送给你。你都专门来了我工作室一趟,总不好让你空手而归。”
“什么东西?办公室的茶包?”
“我什么时候那么小气了?镀金的。”时雪青假装不经意似的,把毫无包装的奖章塞进邢钧的羽绒服口袋里,“回去好好欣赏,别给弄掉了。”
你要是哪天不想要它了,就把它寄回来给我。
想了想,时雪青打消了这个想法。他给出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如果有一天邢钧不想要它了,就把它丢掉吧。
至少,他这一刻想把它送给邢钧的心,是真实的。
时雪青又顶着雪跑回公司了。邢钧看着他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里。
他把手伸进口袋中,时雪青给他的东西躺在那里,冰冰凉凉的。
这是他第一次在独自注视时雪青的灯光时,有人奔向他。
回到时雪青楼下的房子里,邢钧把时雪青送给他的东西,小心地放在软垫上。镀金的奖章熠熠生辉,Cyan Shi的名字煞有介事。时雪青为工作室付出了两年的辛苦和才华,就凝聚在这小小的奖章里。
他见过时雪青晒这枚奖章,超“不经意”,就晒在ins上,还有朋友圈里。那时他想,这枚奖章,是时雪青在没有他的世界里,成长至圆满的证明。
而现在,时雪青将他曾注视的那段遥遥的时光,又放回他的掌心里。
伦敦别墅里的暖气太充足,邢钧一时间,竟然有了种由内而外地想哭的冲动。好多年前,本科时的他,曾以嘲讽的语气告诉心理咨询师,他不信什么心理咨询,也不信什么眼泪,这些东西,都是弱者向外界寻求利益资助时的表现。
但这一刻,他将那枚奖章握在手心,又放在胸前。他给时雪青买过爱马仕,付过公寓的钱,买过珠宝和豪车。
可他觉得,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比得上时雪青送他的,这枚奖章。
……
时雪青果然没能在凌晨两点之前回家。活儿太多,要得太急,而且他满心都是要在邢钧周日回美国之前,带邢钧去见时雪蓝一面。
时雪蓝是他唯一的妹妹,是和他相依为命的亲人。对于时雪蓝的情感问题,时雪青不能不过问。而且,时雪青意识到,对于时雪蓝感情上的事,他是打从心底里有点犯怵的。
大概是因为,他虽年长时雪蓝几岁,却也把自己的感情生活过得不明不白吧。
从十九岁到现在,他从头到尾只有过邢钧这么一个人。两个人关系又开始得这么不堪,让他绝对没有勇气,去以长者的身份,过问时雪蓝的情感问题。
所以,他想带邢钧一起去牛津。或许是只有如此,才能让他拥有一点名正言顺地、过问时雪蓝的勇气。
时雪青当天晚上在工作室里睡了。没睡上几个小时,他又从休息室里爬起来,继续处理工作。
处理来处理去,总算在周六的凌晨完成了一个收尾。时雪青打着哈欠打开小红书,发现邢钧来送晚餐的那条post,又爆了。
“下雪加班,前男友送晚餐?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我怎么就看不懂了。”
“主播你这前男友是正经的前男友吗。”
“主播主播,这次怎么不晒晒你前男友给你送了什么饭啊,怎么就拍了个雪地。”
“看来这次送的东西不贵,所以没晒出来。”
时雪青没理第三条,回复了第二条评论:“心意价值连城[萌萌哒R]”
当然,绝对不是因为时雪青在拍照时发现饭盒这东西,怎么拍怎么难看。邢钧送来的东西是挺贵的,但总不能把小票放在镜头里吧,那多low啊。
还有就是Olivia也看见他的小红书了。要是让Olivia看见盒饭,认出Pervenche是谁,那时雪青多尴尬啊。
时雪青现在有十万粉丝了。“前男友冲冠一怒买车行”的事上了一天的小红书热搜,无数用户慕名而来,想看看故事中心的白富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时雪青这几天忙着加班,毫无素材可发。不过这条评论刚发出去,就有粉丝纷至沓来:“还挺文艺捏。”
“这就秀上了?不还是前男友吗?”
“看来这次的饭是真挺便宜的。”
这群网友的嘴好臭。时雪青撇撇嘴,发现很快有粉丝和这个人吵了起来。粉丝说:“酸得咧。”
喷子说:“盒饭能贵到哪里去?”
还带了个很贱的表情。时雪青刚想拉黑他,就看见一个账号回复喷子:“看出来你没什么档次了。”
喷子明显破防了,和那个账号对喷几句,又忿忿地说男同有什么好嫉妒的。时雪青眉头一皱,那个嘴很毒的账号又回了喷子一句:“穷鬼破防了[偷笑R]”
“你******”
“首页那双假aj用白条买的?”
喷子这下是真破防了。时雪青把喷子拉黑了,临走前鄙夷了一下对方主页的消费水平,又震惊于自己竟然有了个嘴这么毒的战斗粉。他仔细一看,对方的头像很眼熟,还是那个小老虎。
小老虎是世界上最好的粉丝吧。时雪青很感动,点开对方的主页,发现小老虎主页一片空白,关注和粉丝都已隐藏。正在他思考要如何吸引更多战斗粉时,手机震了震,邢钧给他发了条消息。
“下班了吗?”
“嗯……刚下。你怎么这时候问我?凌晨四点?”
“半夜忽然睡醒了。想起你来,问一下。”
那还真是巧啊。时雪青虽然熬夜熬得晕乎乎的,残存的智商却觉得有点不对劲,顺手发了一句:“这也太巧了吧……我也刚好才下班。”
对面停了停,好像在编织理由似的,忽然来了一句:“不巧,你猜猜我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什么?公司又赚钱了?”
“梦到你了。”
四个字冒出来时,时雪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居然回了一句:“梦到和我干什么了?”
消息刚发出去,时雪青就一下子被震清醒了。不过脑子发出的消息,怎么看怎么像调情,还是黄色那种。
赶紧撤回。可消息刚撤回,邢钧的话就弹了出来:“我都看到了。”
“……”撤回慢了。
邢钧那边显示了一会儿“正在输入中”。隔了一会儿,邢钧说:“我能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金渐层趴地上]”
“你要不要,再问一遍?”
第142章 绿茶捞子去牛津
……邢钧不会梦见了什么黄色内容吧。
想到邢钧的腹肌照, 欲望战胜疲惫,时雪青一时间有点心猿意马。他瞅见四下无人,悄悄给邢钧发消息:“那, 你梦见什么了啊?”
邢钧那边显示了好久的“正在输入中……”, 时雪青盯着对话框,眼睛不敢眨一下。
好一会儿, 他看见邢钧说:“梦见你在我家里。”
是那次跨年前,他去邢钧家里暂住的那一次吗?时雪青正在回忆, 邢钧又说:“你看起来快三十岁了,穿了件家居服, 在阳台的摇椅上吃零食打瞌睡。我从外面回来,你和我抱怨说, 修空调的工人把你鸽了,今天没到家里来。冬天屋子里没太阳,冷死了。”
“啊……?就这个?”时雪青觉得怎么一点刺激的内容都没有。
邢钧那边顿了好一会儿,说:“就这个。”
“……”
“我说我可以试试修空调。你说我肯定不会修。我找了把椅子, 踩在椅子上修理。空调里零件很多,你在椅子旁边喋喋不休, 说平价空调就这么差,说我应该买爱马仕的空调。”邢钧说,“我一边听你说话,一边把每个零件放回原位。”
“你还真在梦里修空调啊……”
“后来,空调修好了。你也没声音了。我想你总算服气闭嘴了,低头一看,你不在房间里,原来从头到尾,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也并不年轻, 手上都是皱纹,梦里的我,已经七十岁了。”邢钧说,“世界突然从白天变成了黑夜,我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然后,我就醒了。”
“……”
好无厘头的行为。时雪青看着邢钧的信息,心里突然觉得很难过。明明邢钧说的东西都是假的,可他忍不住想,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邢钧真的会变成他梦里的那个倔老头。
那时候的邢钧会是孤身一人吗?要是老邢钧一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下去,脑溢血了,没有人发现邢钧受伤,那该怎么办?
“你现在,家里还有很多摄像头吗?”
“怎么问这个。”
“没什么。我在想,你家那么大,要不然在花园里建个小房子,让安保人员和医护人员住进去。以后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总有人及时将你送医。”
“不用,我不喜欢。”
“……”
邢钧说要开车来接他。时雪青坐在窗户前,觉得很难过。他脑袋里一会儿在想邢钧老了之后的事,一会儿又在想自己老了之后的事。可他想得更多的,还是邢钧。
邢钧脾气暴躁,个性固执,还有被迫害妄想。等邢钧老了,邢钧该怎么办啊?
固执刚硬的人老了、脆弱了,还能一个人住在豪宅里吗?还能忍受孤零零的生活吗?
如果八九十岁了,邢钧还是一个人活着,他会不会后悔呢?
邢钧一直在关注时雪青小红书的动态。他白天听时雪青说还要做好一会儿,于是下午提前睡觉。半夜,他爬起来看见时雪青时不时地ins上线,估摸着时雪青活儿快干完了。
这种一方等着另一方下班的生活,原本是几年前,他幻想中时雪青应该拥有的。他想要时雪青在家里等他下班,在开门时和他撒个娇,然后再一起出去找点吃的。没想到现在,轮到他等时雪青下班了。
于是在时雪青上小红书后,他立刻就给时雪青发了消息。为了避免被时雪青说穿谎言,他还掏出了自己几年前曾做过的一个梦。
那都是时雪青刚离开时,他做的梦了。邢钧曾经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说服自己必须忘记时雪青。他刻意地不去看和时雪青有关的一切东西,没想到最后,还是因为一个梦而破功。
他不去看时雪青,时雪青就来梦里找他。
他去现实里找时雪青,时雪青却还总在他的梦里露面。
好在,这都是过去式了。在凌晨四点的街头,邢钧如是想着。从硅谷到伦敦,时雪青终于又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他接到时雪青时,时雪青却闷闷的。邢钧只当这是加班过度的疲惫。到达目的地,在时雪青上楼前,邢钧说:“下午去牛津是吗?你放心睡吧。”
“……”
“下午两点,我叫醒你。”
邢钧目送时雪青上楼。可时雪青垂着脑袋走了几步,居然又转头了:“邢钧。”
“嗯?”
“在我睡醒之前,你会一直在这里吧?”
“当然,我的机票是明天的。”
时雪青点点头。邢钧忽然觉得,时雪青很深很深地看了他一眼。
时雪青别过头,又上去了。邢钧故作随意失败,在门口独自站了很久。
他回到客厅里,只是看着自己的机票。明天下午,就要回硅谷了。作为总裁,居家办公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邢钧握着手机,心里微沉。他原本觉得时雪青好像有了软化的迹象,时雪青刚才回来时的反应却很古怪,绝对不算开心。
想来想去,心中居然有了忧惧。不知不觉间,下午两点钟的闹铃居然响了。
邢钧把闹铃按掉,准备去敲时雪青的房门。可他没想到,先被按响的居然是他的门铃。他推开门,看见时雪青居然已经收拾整齐,穿着一件鼠灰色的大衣,站在门廊下。
大衣,西装,领带,马甲,牛津鞋。时雪青居然穿得非常正式。邢钧看见他的衣服愣了一会儿,很快觉得自己不该穿羽绒服和他一起出去。
“你换个衣服吧。”时雪青对他说,“穿得好看点。”
这话听着居然有点像发号施令。邢钧却全盘接收了。他回去把自己那套萨维尔街定制的西装穿上了,又套上黑色大衣。盯着镜子,邢钧觉得自己和时雪青好像是跑去牛津演英伦电影的。
随便吃了点饭,两个人驱车向牛津。去学校看妹妹,时雪青没让邢钧开那辆阿斯顿马丁出门,而是只开他的小保时捷。去牛津的路有一个小时之远,越靠近那边,雪下得越来越大。时雪青说:“我和雪蓝约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到时候我们喝杯咖啡,你先去旁边找个地方坐着。等我们谈完,再顺便一起吃个晚饭。”
“好。”邢钧说,“还以为你要约她去附近的高级餐厅。”
“雪蓝不喜欢那些的。她说谈事情,还是这家咖啡馆比较合适”时雪青说,“我改一下导航地址。”
在听见新地址后,邢钧的手指竟然颤了颤。很快,他掩饰住自己的这点紧张,笑笑道:“那你们在一楼谈,我去二楼坐坐……”
话刚说完,他又是一顿。按理说,他根本没去过那家咖啡厅,也不该知道那里有二楼。
还好,时雪青如没觉察到似的,只是一直低着头,在揉自己的手指。邢钧悄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前方。
越是靠近牛津,他就越紧张。
竟然,比他在德累斯顿上台演讲前,还紧张。
他们比时雪蓝先到那家咖啡馆。时雪青让邢钧上楼,自己在一楼等时雪蓝。邢钧刚松了口气,就听见一个惊喜的声音:“啊,我记得你,你是雪蓝的朋友,是吗?”
时雪青的脑袋转过来了。邢钧如坠冰窟。他想假装被认错了,可说话的红毛服务生激动且喜悦地说:“上次的事情真对不起,我误会你是那个跟踪狂……一直没找到机会道歉。你要喝点什么?这次我请。”
“没有,是我没接稳。”邢钧脑袋一片空白,他压低了声音,想让这段话赶紧过去。
结果却往往不尽人意。
“你……”他听见时雪青疑惑并迟疑地说,“你私底下,来见过雪蓝?”
是想曲线救国吗?还是没有分寸感地在打扰时雪青离开他后的生活?只有邢钧知道,他和时雪蓝在这里见面的原因,远比这两句话更糟。邢钧本想含糊其辞,但马路对面,戴着围巾的时雪蓝已经向这边走来。
“我先上楼了,你和雪蓝慢慢谈吧。”他匆匆地说。
“……哦,好。”
那个红毛服务生疑惑地看看马路对面的时雪蓝,又看看时雪青。邢钧上楼,手指却是一片冰凉。过去的声音,一句句在脑海里闪现。
“邢钧,我知道您在牛津,我们可以出来谈谈么?我也知道您在这里的原因。您是为了我哥哥来这里的,对么。”
“我朋友注意到好几次有人出现在我家周围,让我小心跟踪狂。我知道那个人是您,也知道您想见的人,是我哥哥。”
“很抱歉,我们能出来谈谈么?没有我哥哥,只有我和您。”
他回复:“我很抱歉给你带来困扰。我这就离开。”
“不,我希望和您谈谈。”
“……”
“不是因为误会的事。而是因为……我大概知道,您和我哥哥的关系,之前是什么样的了。”
……
红毛服务生热情地给了邢钧一杯热咖啡。邢钧抱着咖啡,掌心却一寸寸地凉下来。
他想着三个月前的那场对话。
四年前,他有想到过吗?他有想到过,耻于面对这场关系的,不只是当年面对同学们的时雪青。还有如今的,恐惧于面对时雪青最相依为命的妹妹的他自己?
时雪青说,他,时雪蓝,邢钧三个人要一起吃一顿晚饭。邢钧坐在二楼,越来越恐惧下去面对这顿饭。他还记得三个月前,时雪蓝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他难以想象,在自己和时雪青的关系好不容易有和缓后,这顿饭,会带来怎么样的变故。
看着窗外的雪,邢钧想,大概时雪蓝真的是个很好的保密者。
时雪青一脸茫然,他根本不知道,时雪蓝已经知道了他和邢钧的原本的关系。
而且,还请求过邢钧,放过他。
……如果时雪青知道了这件事,时雪青会怎么想他?
恐惧几乎攫住了心脏。邢钧在那一刻,几乎想要逃。他几乎想要找个借口,错过这顿晚饭,再在这之后,给予时雪青尽可能多的补偿。可在时雪青谈话结束的短信发过来时,邢钧还是竭力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不要逃避做过的事。邢钧告诉自己。一定要去面对,自己做过的事。
无论是自己犯过的错,还是看见自己再度于时雪青身边出现、必将又惊又怒的时雪蓝。
他从二楼下去。坐在一楼窗边的两兄妹,已经拿起了菜单。不知道他们之前谈了什么,又谈得怎么样,但邢钧清楚地看见,在他出现后,时雪蓝原本只是瞥向这边的眼神一凝,而后出现了极度的震惊、惊怒、乃至于一点恐惧。
“……”
“你来啦?”时雪青听见脚步声,回头轻快地说。
在看见时雪青的眼睛时,邢钧知道,自己要面对,绝对不只是过去和时雪蓝。
还有他用尽全力和全部耐心,也要努力夺回的时雪青。
第143章 绿茶捞子好哥哥
“这是邢钧。雪蓝你应该还记得他吧?你们当时, 在我的毕业典礼上见过的。”
“……记得。”盯着邢钧的眼睛,时雪蓝如是说,“怎么会不记得呢?当初我能来美国看哥哥, 多亏了邢钧哥帮忙。”
时雪青浅浅地笑了:“那就好。”
时雪蓝眼珠不离邢钧, 即使假装平静,她眼里也有克制不住的警惕:“哥哥, 你现在,还和邢钧哥是好朋友吗?”
“啊, 怎么这么问?”
“我看邢钧哥好久都没出现了。还以为,你们感情淡了。”时雪蓝笑了笑, “就像我出国后,好多国内的朋友, 都不再联系了。”
“我们确实好久没见面了。前些日子,我去法国旅行,恰好他也在那里。我们又一起回伦敦……就这样。”
邢钧在时雪青身边坐下。他看见时雪蓝垂着眼眸,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却在颤抖。他于是开口:“雪蓝, 好久不见。”
时雪蓝停顿片刻,也笑了笑道:“是好久不见了。”
三人在场, 只有时雪青在耐心地给所有人点餐。餐具上来,邢钧用热水帮时雪青把餐具烫一遍。时雪青对他说:“我去一趟盥洗室。”
他起身,时雪蓝攥紧拳头。眼见时雪青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邢先生!”
“请先听我说。”
“所以,您是先跟踪他去了法国,又跟着他回了伦敦?”时雪蓝激动地说,“您还记得我们去年说过的话吗?”
她克制而愤怒,盯着邢钧的模样,让邢钧想起了去年时雪蓝找到他, 在咖啡馆里和他说的话。
“我知道您和我哥哥有过的关系。我几年前,怎么会那么天真,怎么会想不到呢?我哥哥一个人在海外,被那个人渣断供,哪来的钱继续学业,哪来的钱和他们打官司。”时雪蓝说,“没有朋友能提供那么多金钱做资助。”
“——也没有任何恋人,能让他那么伤心。”
时雪蓝的最后一句话,堵住了邢钧那一刻可以给出的任何辩解。恋人,分手?所有的矫饰,都在那一刻变得苍白无力。
十月,他坐在咖啡馆里,对面是时雪蓝,窗外是核桃树。时雪蓝冷静而难过地说:“我知道我没资格说什么。作为受益者,我应该感谢您。”
“但……他过得太辛苦了,也太难过了。直到这几年,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又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在阳光下笑。”
“邢钧先生,我知道您和他之间有过交易。可交易已经结束了,你们两个人都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东西,他并不欠您什么。如果说,您觉得您付出的钱太多,想要讨要回来的话……我愿意写一张欠条。他欠您的,请允许我赚钱来还。”
“就当是我恳求您吧——不要让他的生活又因为您的出现,坠入深渊,好吗?”
几个月前的画面与此刻重叠。窗外核桃树不再缀着红黄的叶,而是苍白的雪。
眼前的时雪蓝也是又惊又怒。她如母狮般红了眼,只想保护比自己大几岁的哥哥。她说:“您不是说过,您不会打扰他的生活吗?”
邢钧郑重地把双手放在桌面上。
“请原谅。”他说,“但也请你相信。这一次,我是真心的。”
时雪蓝停顿片刻,而后更加激动:“真心?”
“是。我爱时雪青,想要与他共度余生。我想象不到一个没有他、而我独自活下去的未来。”邢钧慢慢吐出字字句句,“在过去,我走过很多弯路,以致于我和他白白耗费几年时光兜转。他过得不快乐,我也没有一点幸福。从重逢开始,我就下定决心,要让一切走回正途。”
原来对时雪蓝说出这些话并不困难。邢钧看着卡座对面的女孩,几年不见,那个在中学门口穿着校服,瘦条条的小女孩,也长大了。
时雪青比他小五岁,时雪蓝比时雪青还要小六岁。坐在对面的,是一个远比他小十一岁的女孩。
她不年长,不强大,目前的她在商场上,绝不能成为一名有竞争力的对手。邢钧看着面色青白的她,却明显能感觉到被自己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坐在这里,他其实很畏惧时雪蓝。
只因为时雪蓝,是时雪青最重要的家人。是时雪青竭尽全力也要保护的人。是喜怒哀乐,都会影响到时雪青的决策的人。
或许这也算是一种因果循环吧。邢钧就在那一刻无端地这样想着。许多年前,他厌恶时雪青对他妹妹的接近。如今,就轮到他来害怕时雪青的妹妹对自己的反对。
想到这里,邢钧心里竟有一种罪有应得般的轻松。直到时雪蓝的下一句话,让他的心沉了下去:“你说你爱时雪青。可时雪青爱你吗?”
“时雪青想要和你共度余生吗?他和你在一起,会快乐吗?”
“坦率地说,我不知道。”邢钧说,“我不知道他还想不想和我在一起。我也不知道后半生的我,能不能给他承诺中的幸福。就在几年前,我还很反感给出这样的承诺。给出短期内无法兑现的长期承诺,会让我想到我的父亲。”
“……”
“但我想,至少现在,我要试一试。如果连承诺也不给出,又有谁会相信,我拥有打破过去的决心呢?”邢钧冷静地说,“时雪蓝,我可以向你承诺,这一次,我绝不是抱着要辜负你哥哥的想法来的。”
“……”
“我想要和他在一起,想要给他幸福。我想要……和他做一对正常的情侣……一对,彼此尊重的爱人。”
时雪蓝张了张嘴。她看着对面的邢钧沉默许久,最后竟一句话也没说。
另一边,服务生已经把通心粉端了过来。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衣装体面的时雪青:“你们久等了吧?”
“没有,刚好闲聊了一阵。”邢钧说。
时雪青对他勉强地笑笑。邢钧从那一笑里读出尴尬和紧张,心中方寸随之一乱。
他看着时雪青在他身边落座,却比之前坐得更远了一点。两个人的手臂再也互相触碰不到。时雪蓝则低着头,一直在吃自己的东西。邢钧拿起水瓶,对时雪青说:“给你倒点水。”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时雪青低着头说。
“……”
水瓶被时雪青接过了。两个人的手指完全没有互相碰到。邢钧顿了会儿,也低头,吃自己的饭。
一顿无人交谈的饭,竟也结束得如此缓慢。晚上八点,三人从咖啡厅里走出来,时雪青问时雪蓝:“一会儿回公寓休息吗?”
“可能吧。说不定,再去一趟实验室。”
“哦。我送你回公寓。”
邢钧走在这对兄妹身后。晚上,雪停了。路灯清亮的光落在惨白的雪地上。他看着雪水在漆黑街角融化,脚下步伐一步比一步迟缓。
或许,就不该来牛津这一趟。或许,就不该和时雪蓝见这一次面。脑袋乱糟糟之际,邢钧想,他第一次如此切骨地体会到,他是时雪青的黑历史。
是一个会让时雪青在家人面前感到蒙羞的人。
脚步声停在公寓门口。邢钧随之一起停下。他看着时雪蓝眼睛飘过他,又落在时雪青身上,对时雪青点了点头。
“哥哥,晚安。”她说。
转身之际,耳边听见的夜风从未如此喧嚣过。一月的牛津很冷,可随之传来的,还有时雪青的声音。
“等一下。”
“……”
“我再介绍一下吧。今天,特意让邢钧穿得好看了一点。”时雪青说,“邢钧现在是……我的朋友。”
“……”
“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大概,都会继续和他打交道。”他又说,“他现在,是个还不错的人。”
“……”
路灯下,时雪青的眼睛比星辰还明亮。在和邢钧对视的瞬间,他对邢钧微笑。
温柔,平和,包容,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伤。
原来,时雪青什么都听到了。
“是的。这一次,我会竭尽全力,去做一个合格的好朋友。”在短暂的怔愣后,邢钧对时雪蓝说。
时雪蓝看着二人。她嘴唇微张,好一会儿,又紧抿住了唇角。时雪青摸了摸她的头发,对她说:“我先回去了。”
“……”
“你在学校好好的。有什么缺的东西,就和哥哥说。好吗?”
时雪蓝站在门口不动。好一会儿,她转身用力地拉开门。时雪青看了许久她的背影,也转身,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走了好几步,邢钧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唇间呼出白气,轻声说:“谢谢你。”
“……”
“还有……对不起。”
时雪青站定了脚步。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时雪青说,“而且,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邢钧心头骤然一松。他看着时雪青,又想着身后的那间公寓,觉得这一次,他一定要为这两兄妹做点什么。
或许,有机会的话,给时雪蓝的导师捐一笔钱,又或者,找找看,有没有时雪蓝感兴趣的研究项目。再然后,让时雪青能参与进这些项目,让时雪蓝能知道,她的哥哥有多么努力,又将被照顾得多么幸福。
想着想着,他伸手,想握住时雪青的手指。时雪青的手指僵得发冷,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有人哭着,跑向了他们。
她挤开了两个人的手,一把从后面把时雪青抱住,声音哽咽:“……”
好一会儿,在那破碎的哭声中,终于吐出了能让人听得清的话语。
“我爱你。”
“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哥哥。”
第144章 绿茶捞子在奖励
时雪青心结解开, 接下来一夜睡得十分安稳。睡醒时他看见窗外樱花树,一月上旬,还没到新叶长出的季节。
要是今天有樱花开, 该多好。他心里怅惘一下, 觉得这时候能拍张照就好了。要是满街都是樱花,他就把自己的id改成“Pervenche在诺丁山”。
想到这里, 他觉得躺在床上好舒服。窗外有樱花树,楼下有邢钧, 车库里停着保时捷,衣架上挂着巴宝莉。虽然今天外面在下雪, 没有太阳,可他想在这里像个猫一样睡个永永远远, 说不定等太阳出来时,就会有人上来抚摸他金黄的皮毛了。
躺了一会儿,楼下传来一阵动静。时雪青愣了一下,披了件毛衣外套跑下楼。他把门敲开, 里面邢钧对他说:“吵到你了?”
“你收拾东西干什么?”
“回硅谷,下午的飞机。”
时雪青傻了。他万万没想到, 自己忘记邢钧今天要走了。就像潜意识里,他觉得邢钧会一直在楼下陪他似的。他道:“你怎么现在就要走啊!”
“不然呢?想要我留下来陪你?”
……这种话哪能说出口。关键是,邢钧在说这句话时,居然在盯着他的眼睛看。时雪青张口结舌,随后讷讷道:“谁要你留下来陪我了……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哦。还不是什么人啊。”
“……”
原来高兴的时光,可以这么短。时雪青站在门口,有点别别扭扭,觉得自己憋憋屈屈的。算起来,从斯特拉斯堡相遇到现在, 连半个月都还没到呢!
他就这么答应和邢钧在一起,那他成什么了!都说男人在在一起前最会哄人,他还没被邢钧哄够呢!
他看着邢钧把箱子收拾好。邢钧爱用日默瓦的箱子,小小一个行李箱,就这么把邢钧的所有东西都带走了。
时雪青倏忽生出许多不舍。再过几个月,他就满25岁了。人生百年,已经度过四分之一。
人成年后,日子好像就过得特别快。从大学毕业到现在,生活的变迁好像是一瞬里的事。他人生的下个四分之一会怎么样呢?会和谁一直在一起呢?
好像发现他目光有松动,邢钧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回过头来:“在干什么?”
“没什么。”时雪青立刻收回想法。他觉得自己还没被邢钧哄够。
他现在是大设计师了,邢钧等他下班,带他吃饭的感觉特别好。他才不要这么快就同意在一起。
再说了,邢钧自己都还没提要转变关系呢。
时雪青如是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特别矜持,还有点高贵。邢钧收拾好东西,转头看见时雪青自己在沙发上坐好了,动作贵族得标标准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东西,开始cos英伦贵族了。
邢钧原本只是在心里“啧”了一声,觉得时雪青忽然煞有介事,有点好笑,又有点可爱。可他下一眼瞟见时雪青睡衣没扣好。时雪青从楼上蹦下来,只穿了件毛衣外套,里面睡衣领子开了,大片的锁骨都暴露在空气里。
邢钧于是把目光又挪开了。为了掩饰,他说:“中午再一起吃一顿饭?”
“行啊。”时雪青秒回,“你定吃什么。”
时雪青都让他订了,那当然挑最贵的。邢钧又带时雪青去吃米其林法餐了。他去个盥洗室的功夫,又看见时雪青在那里拍拍拍。
邢钧等他拍完了再回来。刚坐下,刚拿起水杯,他听见时雪青忽然来了一句:“你把手放那里,拿着水杯,我再拍一张。”?
时雪青说:“袖扣解开,袖子挽起来一点。”
邢钧不明所以,疑惑看着自己的手和手腕入镜:“拍这个干什么?”
“你不懂。”时雪青很矜持。
不懂什么。一会儿他就去看时雪青的小红书。邢钧喝了一口自己的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聪明的他当然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没资格在时雪青的ins和朋友圈里出现的。
吃完饭就去机场。在送别前,时雪青还想着要让邢钧再追他一会儿,邢钧就要上飞机了,他反而觉得很不舍,心情一下子down了下去。
邢钧看他无精打采的模样,说:“又不是不见面了。”
“……”
“走了,下次见。”
脑袋忽然被摸了一下。时雪青怔住时,邢钧已经转身匆匆地走了。他摸了摸邢钧摸过的地方,倏忽间很难过。
喂,下次见是什么时候啊!
他对着邢钧的背影做口型,没有发出声音。
过一会儿,他也伸出手,对邢钧轻轻地摇了几个拜拜。
“再见啦。”他轻声说。
时雪青以为邢钧什么都没看见,可机场的玻璃反射了一切。邢钧突然看见玻璃里注视他的小小身影,心脏像是被手抓了一下。
他转过身,可时雪青也已经转身,走入人海之中了。看着时雪青的背影,邢钧忽然间,非常心酸。
上了飞机,邢钧还在想这件事。他拿着电脑,想有没有可能,他以后就在伦敦工作。想来想去,他觉得时雪青在机场里的身影就像一只弃猫一样。小猫好不容易在法国被人捡到,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被连猫带猫别墅地扔到伦敦机场里了。
他走后,时雪青一定孤零零的很可怜。
手机在这时震了震,邢钧低头,看见时雪青给他发了消息。
第一条是:“我到家啦。”
第二条是:“一路平安。”
……
时雪青回到家里,又躺回床上。邢钧离开后,别墅里突然变得非常安静,他翻来覆去,非常不适应,索性爬起来,开始发小红书。
“前男友回美国了。走之前和他吃了点便饭。”
鹅肝,红酒,鱼子酱,标题写着便饭,tag里却打着高级餐厅的名字。时雪青选了几张美食照,想来想去,又偷偷摸摸地把一张照片放在了最后。
那张照片里有邢钧的手。手指修长有力,手臂肌肉精壮,肤色健康,还有性感的青筋。时雪青欣赏了自己拍的照片好一会儿,觉得心里扑通扑通的,脸也有点开始红了。
几张照片一起发出,时雪青又躺回去了。有十几万粉丝就是好,没过一会儿,消息就弹得像是被网暴一样。他点开后台,平生最爱富人的小红书又炸了,开始挖他去了哪家餐厅,开了什么红酒。
当然,也少不了几个酸鸡。
“在英国吃法国菜?”
“在午市吃法餐?我听说午市都是学徒做的,晚餐才是大厨做的。”
“这年头男同也能在网上正大光明地炫耀,真是道德沦丧!”
最后一个人的头像还有点眼熟,时雪青皱眉一看,这不是之前被他拉黑的那个吗,怎么换了个小号卷土重来。他想再次拉黑他,小老虎头像又跳了出来:“穷鬼又来了。”
“靠!腿毛又来了?现在男同炫富都能有腿毛了。”
小老虎说:“看不惯傻逼的路人罢了。”
这个小老虎人真好啊。时雪青有点感动。那酸鸡又破防了:“你ip在英国,不会和这个男同有一腿吧?”
原来小老虎也在英国啊!时雪青觉得他一定是个很正义的留子。如果小老虎要找工作,他一定会帮忙的。
好在,小红书的机制会让吵架的楼层掉到最下面。很快,就有人发现了时雪青的小巧思。有人回复:“小紫那是你男朋友的手吗?”
总算有人发现了。时雪青挑了这一条,矜持回复:“前男友。”
“天哪手控狂喜!!”
“好长好粗,感觉可以把主播扣死这是可以说的吗。”
“等等,什么长?什么粗?”
……等一下,不该夸赞他前男友的手长得好看,本人也应该是个帅哥吗。
时雪青的虚荣心没得到满足,反而被触发了另一样东西。他别别扭扭地在床上趴了一会儿,隔了一段时间,又跑去了盥洗室一趟。
跑了一趟盥洗室也没什么用。周日的夜晚本来就没什么事情可干,有些东西更压不下去。时雪青在浴缸里坐了一会儿,感觉一点用都没有。他悄悄用浴巾盖住自己,顺便把手机又打开了。
再打开邢钧那张手的照片,放大。
“……”
“嗯……嗯嗯……嗯!”
时雪青叫了一声,脸红得像煮熟的虾米一样,偷偷在热水里蜷缩着身体。他咬着嘴唇,闭着眼睛把自己弄干净,洗了个澡,才摸回床上。
裹在被子里稀里糊涂地睡了一会儿,时雪青梦见手机震了震。他拿起手机,是邢钧在给他发消息。
“到家了。”
“哦。”
“给你看个东西。”
……时雪青一下子又从梦里惊醒了。他窗户没关好,一点雪风从窗外吹进来,把他吹得打了个哆嗦。匆匆忙忙下楼关窗户,时雪青一上床,又睡不着了。
凌晨四点。
早上十点还要去工作室呢。
时雪青把床头灯打开了。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又悄悄地打开了手机。这次,他没有去看那张手的照片,而是找到和邢钧的聊天记录,打开一张照片。
邢钧一周前给他发的腹肌照。
看着邢钧的腹肌,时雪青觉得自己还是直男的时光,距离自己好遥远。他盯着对方肌肉上的水珠和腰上的青筋,手又开始偷偷摸摸地往下摸。
……反正,用一下邢钧也看不见。
屋内的空气又变得燥热起来。时雪青咬着嘴唇,憋住所有声音,只听得见衣料摩挲的窸窸窣窣声。在大腿即将绷紧时,手机上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我到家了。”!
手一抖一滑,原本支撑着手指的大拇指在混乱中按到了视频通话。时雪青在心里尖叫一声。而更让他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滴的一声,视频通话接通了。
对面传来邢钧低沉的声音:“怎么回事?这么晚还没睡?”
第145章 绿茶捞子回美国
潮热的空气里, 邢钧的声音像是有魔法一样往身体里飘。身体从脊椎热到脚趾,时雪青忍不住地呜咽了一声。
手机掉在旁边,时雪青不确定邢钧是不是已经看见他的脸了。他想爬过去把通话关掉, 手臂在听见邢钧的下一句话后, 登时就不听使唤了。
“脸怎么这么红?”
“刚才是什么声音?”
——完蛋了。
“我刚才……发烧了!”时雪青一边说,一边庆幸自己用的不是后面。他抓起手机想把通话关掉, 话筒里,却传来邢钧低低的一声笑。
脑袋就在这样空白了一瞬。指尖颤抖间, 邢钧说:“那就不打扰你了。”
“……”
“好好休息。”
通话挂断,时雪青脱力般地躺在床上。他怎么都没想到, 自己居然在邢钧笑起来的那一刻,就全身通电了。
衣服脏了, 被子也脏了。他窝在肮脏的床上,脑袋里漂起以前的一段一段。邢钧以前就喜欢这样,手掐着他的腰,在他快要忍不住的时候, 突然掐紧,再在他的哀求声中, 低低地笑一声。
“呃啊……”
时雪青用手背捂住脸,他想好完蛋,春天真的来了。
怎么听见邢钧的声音,他都能那个。
浑浑噩噩地把脏被子和脏床单换下,时雪青正准备去喝杯水。他心不在焉的,脑袋里全是春天应该发生的故事。
想来想去,想到一件事——邢钧应该没发现吧?
正想着,手机又震了震。时雪青看见发信人名字,一时间用单手捂住了眼睛。好一会儿, 他才鬼鬼祟祟地又打开消息。
邢钧:[图片]
邢钧:我也刚洗完澡。
邢钧:[图片]
第一张图片是一条湿哒哒的浴巾,第二张图片则是新鲜的腹肌……等等,腹肌底下怎么就系了一条松松垮垮的毛巾啊?
仔细一看,和前一张居然还是同款。
时雪青没话说了。他脸烫得能煮鸡蛋,恨恨地发了一条语音过去:“不要脸。”
又想到邢钧是在电话结束半个小时后,才去洗澡的……等下,这半个小时,邢钧干了什么啊?
忽然间,时雪青看见浴巾底下还有一个东西。仔细一看,居然是带着M大校徽的毛毯。
时雪青一下子蹦起来了,他给邢钧发了一段尖叫的语音:“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
尖叫完,时雪青又想起那条M大毛毯的来处。为了体现自己的学历,在M大时,他经常裹着这条从bookstore里买来的毛毯,窝在沙发上看书。毕业后,他把公寓钥匙和家具都留给邢钧了。这条折叠起来也嫌体积过大的毛毯,也留在公寓里了。
兜兜转转,它是怎么到了邢钧的家里?邢钧让人跨越几个州,把他的毛毯从五大湖带回硅谷去了么。
视频通话又响起来了。时雪青应激,把它按灭了。隔一会儿,通话再响,时雪青又按。第三次,通话响了两声就灭了。时雪青赶紧回拨回去。
手指一回拨,时雪青又在心里“啊啊啊”了,他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自己给邢钧打回去了。
于是先眯着眼看镜头。邢钧穿了件浴袍,没裸着。时雪青不知怎的,居然有点小小的失望。邢钧问他:“怎么恼羞成怒了?”
“……再和我说这个,我就把电话挂了!”
邢钧又笑了一声,语气里带了点诱惑:“大家都是年轻人,又没什么不正常的。”
“……”时雪青总算把眼睛睁开了。凌晨五点去过两次,和前任打电话,世界上也没有比这更离奇的事情了。他看着屏幕,邢钧也看着他,两个人都没说话,时雪青却觉得邢钧身上的古龙水味,好像近在咫尺。
……完蛋。时雪青嘴里不知怎的就飘出来一句:“你洗干净了吗?”
“洗干净了。”
又飘出第二句:“你到硅谷了啊?”
“嗯。明天早上,还有会议。”
听了这句话,时雪青不知道为什么委屈得不行。他大叫:“……我明天早上也要上班呢!”
“哦,那你现在能睡着吗?”
能不能睡着什么的,难道要和邢钧phone s○x吗?有头有脸的人怎么能做这个。时雪青立刻说:“当然可以,我挂了。”
说挂就挂。挂机前,对面传来一句:“哦。我睡不着。”
“……”
时雪青这下是真没睡好了。他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甚至爬起来,偷偷看网上有没有合适的小玩具。那些东西越看越叫人脸红心跳。小红书的消息还在弹,一堆人在夸赞他工地前男友的肌肉,时雪青心想夸什么,他现在看得到,又吃不到。
看着看着,时雪青发现邢钧还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我现在在你见过的所有帅哥里,排第几?”
……邢钧!
时雪青气鼓鼓的。后几天,连做好的模型也不想给邢钧寄了。最后他还是宽宏大方地找了个朋友帮忙,自己把它交给国际物流了。
朋友看他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装,问时雪青:“你这是做了个什么东西?”
“磁悬浮的飞屋。”时雪青说,“上面挂着很多特制的气球,下面是一座屋子。插电之后,屋子会旋转。”
“啊?这么可爱?”朋友好奇,开始八卦,“送给谁的啊?”
时雪青懒得解释更多:“那座屋子的主人。”
礼物送出去,时雪青反而不想回复邢钧的消息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十分宽宏大量,要是再回消息,就很有点失去面子了。可没想到邢钧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在沉寂几天后,开始给他不断发消息。
而且都是时雪青没办法拒绝的那种。
“这套西装和这套西装比起来,哪套好看?”
时雪青不回。邢钧又发:“这件衬衫配这条领带,如何?”
……酒红色的衬衫怎么能和亮橙色的领带配在一块!时雪青终于回复:“别买。”
邢钧:“都是爱马仕的。”
时雪青:“不能这么搭!想戴橙领带的话,换浅蓝色衬衫,再穿件藏青色的外套。”
邢钧:“哦。”
邢钧:“今天去健身了。”
……时雪青越发发现,自己是个俗人,邢钧也发现自己是个俗人。邢钧越来越多地、有意无意地给他发各种能展示身材的照片。
而时雪青悲哀地发现,他好像很吃这一套。
什么叫过了四年,突然想起,自己对前金主的脸,算是一见钟情啊。
磨磨蹭蹭一个月过去,Karl之前的项目得到了验收。之前因离婚官司、害得时雪青陷入绯闻漩涡的歌手Robert也终于处理完他的事,向他致以真诚的歉意。
“我在美国得到了一个很顶级的机会。以后,大概会在洛杉矶发展。”Robert诚挚地说,“Cyan,我很抱歉之前把你卷进漩涡里。那不是我的本意。而且我想这背后,大概有你的竞争对手在搞鬼。”
那对手除了Karl还能有谁。时雪青笑笑说:“没关系。无论如何,您都是我的伯乐。”
时雪青是真心的。如果不是上升期的Robert注意到他一个在校学生的作品,让他为自己设计舞台,时雪青怎么会这么快就声名鹊起。
Robert听完,十分自责。用餐快要结束时,他忽地道:“Hey Cyan,你想认识安德鲁·赫尔南德斯吗?”
这可是好莱坞闻名遐迩的大导演,而且最让人乐此不疲地提起的,是他想要冲击奥斯卡的决心。时雪青愣了一下,说:“他有什么需要吗?”
“我知道他这几年一直在想拍一部不一样的电影,超现实的……或许之后我会和他的女儿有合作。”Robert说完笑笑,“Cyan,我说得有点太早了。不过我会努力把你的创意推销出去的。”
时雪青也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人工作后,要是把什么承诺都当真,那可要被辜负得太累了。
吃过饭,时雪青回到工作室里检查自己的行程。二月底动身去洛杉矶。他正看着日程表,邢钧的消息又发了过来:“我下个月初来英国一趟,怎么样?”
“你不是才回去吗?又来?”
“买点东西。在美国买奢侈品,太贵了。”
大富豪说买奢侈品贵。时雪青翻了个白眼,邢钧又说:“我又没骗你。在硅谷,连个miumiu都买不到。”
“你什么时候要买这个牌子了……等下,有人叫我。”
突然来找时雪青的人是Charles的助手Lily。Lily是个性格严肃的中年女性,一直以来和时雪青的关系都不错。可今天走在路上,时雪青从她的表情里,看见了一点欲言又止。
心在此刻悬了起来。进入办公室后,Charles的态度比平时都要和蔼。他说:“Cyan,上周的项目,客户的反馈很不错。”
“……”
“你今年,是有两个在洛杉矶的项目吧?”
“……”
“我认识好莱坞的一些明星,我把你推荐给他们……这几年,你的优秀,我一直都看在眼里。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你都是工作室的一员。你也永远是我最心爱的弟子。”
又是给资源,又是给钱,又是给出承诺。时雪青看着对面白发苍苍的师父,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了。
“谢谢。Charles先生。能成为您的弟子,得到您这么多帮助……我也一直很感激。”
在工作室管理者这件事上,Charles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不是他,而是Karl。时雪青也明白根本的原因。他终究是个浮萍一样的外国人,在Charles眼里,他太容易离开。
而Karl,是离不开工作室的本地人。
Charles对自己的选择也十分愧疚。他拍拍时雪青的肩膀,将所有的话化为一声叹息。他说:“我没有让你离开工作室的意思。只是……你不会是那个管理者。”
时雪青点点头。倏忽间,他对Charles笑了笑,表情很明亮。Charles怔住,随后被这个表情感染,也笑了。
“Cyan你知道吗?最终促使我作出决定的,不是你外国人的身份。”Charles忽然说,“因为太优秀的人,是留不住的。”
“……”
“总有一天,你会独当一面的,不需要我的工作室。你会拥有自己的品牌,自己的公司。”Charles用力地拍拍他,“洛杉矶是个大舞台,祝你前程似锦。”
时雪青从办公室里走出。他看见Karl的表情也很复杂。
身为最终的胜利者,Karl应该也没想过,自己胜利的原因居然会是这样的。
时雪青对他笑笑,扬长而去。他的桌子和工位都保留着,好似二月的这一趟,只是一次普通的出差。在路过桌子时,时雪青又一次看了一眼自己的名牌。
Cyan Shi。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成为一个工作室的名字。
心里这样想着,他把二月原本要在工作室里接下的闲杂项目给推掉了。坐在家里,他专心致志地搜索着世界人工智能博览会的信息。参会的几家大公司都很出名,他看来看去,还在名单里看见了邢钧公司的名字。
世界上的第一个AGI。
新的技术。
即使是给总负责人做副手,时雪青也知道,这是一个让自己名扬天下的好机会。
邢钧的消息又发了过来。时雪青看了一眼他的买票截图,回复道:“把它退掉吧。”?
“二月初,我要回美国。”时雪青矜持地说,“要来硅谷考察一趟。你到机场来接我。”
第146章 绿茶捞子来湾区
2月10日, 时雪青雄赳赳气昂昂地登上去美国的飞机。回美国之前,他顺便接受了一家著名人物杂志的采访,对自己的创作母题做了个总结, 对今年的工作进行了一些展望。
杂志记者也很给力。她在报道里, 将时雪青称为“光线魔法师”,对灯光和空间的创造性应用是时雪青区别于当代其他设计师的最大亮点。
报道在海外掀起波涛, 又从国外传到国内。时雪青配合报道被拍摄的照片更是在国内外掀起波涛。
照片里,时雪青穿了件宽大的挑染衬衫。他长发垂至锁骨, 孤独地坐在他的造景旁,看起来文弱又忧郁。从打光到场景, 都是时雪青精心设计过的。
要不说业内看奖,业外看脸。时雪青持之以恒的对外表的追求终于带给了他巨大的回报。他靠着一张照片在微博上了几天热搜, 一群人在哀嚎时雪青没开微博之余,只能跑去ins追美男,直接导致时雪青的ins粉丝数激增至70万。
这还是时雪青第一次拥有如此巨大的粉丝量。二月的开头,他每天出门都很胆怯, 生怕打个喷嚏被人拍到丑照。
都说人人都爱成名,他成名之后, 怎么反而紧张起来了。时雪青深刻反思人怕出名猫怕壮这一点,愈发庆幸自己选择在幕后工作,当一名艺术家。
而且,他也更庆幸一件事:还好当年,他去L大上学了。
如果留在邢钧身边,躲在硅谷的别墅里,他怎么会敢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社交媒体上呢。
时雪青还是会偷偷看网络。真名红的这几天,他甚至没空关注自己那个叫“Pervenche”的小号了。飞去美国的路上太无聊, 时雪青又上网,他看着网友们把他夸了又夸,忽然间看见一句奇怪的。
“Cyan本科和冠宇哥一个学校啊!不知道他们俩上学时认不认识。”
“M大出美男啊!”
时雪青一愣,搜到相关信息。这段时间,还有一部恋综在网上热播,《悸动的信条6》。里面有个叫王冠宇的,是一号男嘉宾。
恋综在男嘉宾的出场顺序安排上是很有讲究的。王冠宇被安排一号出场,显然是被节目组寄予厚望。留学生,高富帅,自称enfj的开朗性格……王冠宇果然不负众望,节目刚播出两期,就获得了超高的人气,还和一个学霸女生组成了一对极大势的纯爱CP。
一见钟情,热情,没谈过……等等,这是派对王?
时雪青反复看照片,确认这是自己的同学无疑。时隔数年,他还记得派对王拿邢钧的秘密作把柄、笑嘻嘻地威胁自己的嘴脸。如今这人装模作样,在节目里立纯爱战神人设了。
怎么跑出来卖形象了。家里没钱了么。时雪青无语,心想派对王也不怕牛吹太大闪着腰。
人们对恋综嘉宾的八卦欲是永无止境的,尤其是王冠宇的CP在和另一对CP撕X的时候。时雪青看一眼王冠宇那光辉灿烂的形象,又看一眼底下热火朝天的、对他们两个的八卦,隐隐间,居然有一点不安。
不过这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应该对他造不成影响了吧。
正想着,手机震了震:“大艺术家,快到机场了?”
看见来信人,时雪青心花怒放。
“还有十几分钟呢。”时雪青故作矜持,“我还带了三个大箱子。”
对方:“哦,那必须有人来帮你拿箱子了。”
时雪青一出舷梯,就看见邢钧。也不知道邢钧是怎么安排的,居然可以直接入场来接。陪同邢钧的两个助理把时雪青的大箱子接了,在后面跟着。邢钧侧头对时雪青笑:“安排得怎么样?”
“……像个大资本家。”时雪青是真的有点被惊到了。
“这是商务接待的规格。毕竟,我们UNXS也要参加展会。你是宣传口上的人,过来给我们莅临指导呢。”邢钧把车门打开,“房子也给你租好了。湾区没什么好酒店,给你租了个别墅。”
时雪青又被惊到了。上了车,他赶紧对邢钧小声说:“我算什么莅临指导啊,就是来了解一下技术细节。你把场面摆这么大,到时候我好尴尬的。”
邢钧想了想说:“也是,你坐副驾驶吧。”?
“我坐正驾驶,我来开。两个人,低调点。”
低调就好,时雪青连连点头。等车开出车库了,他才意识到,刚才那两个助理放完行李就走了,邢钧车上也完全没有司机在。
他一下就把脑袋转向邢钧了:“本来就没有司机啊?”
“嗯,就我和你,两个人。”发现时雪青张着嘴,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邢钧忍不住又笑了,“我不本来就是你的司机么?”
“……”好哇,被邢钧骗了。
时雪青觉得自己被邢钧骗了,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到底是怎么被骗的,又怎么丢脸了,想来想去,有点憋憋屈屈的。
结果还听见邢钧哼了一声,似乎是得意出来的。时雪青有点恼了:“不准笑了!”
邢钧:“哦,不笑了。”
“……”好一会儿,时雪青又说,“你租的别墅,不会是你家吧?”
“当然不是。不过,在我家旁边。”
邢钧租的别墅,居然真的在他家旁边。门牌号就差了一位。是一栋白色的漂亮房子。
时雪青这趟是来了解技术细节的。如今全球的目光都在这份技术上,时雪青也生出了一点野心,想要把这些技术融入到舞台设计中。这些年,中低层设计师被ai技术冲击得很严重,时雪青憋着一股劲,他不仅想要跟上时代的浪潮,还要把前端的技术,变成他的工具。
二月底,洛杉矶那边开工。在那之前,时雪青就一直住在这里了。不仅是邢钧的公司,其他与会的重要公司,他也要一家家地去调研。他和邢钧一起把三个大箱子搬进别墅里面,又把写好了计划的日历拿出来,放在床头。
回头一看时,邢钧居然在喝水。
室内空调开得热。邢钧把外套脱了,里面只有一件白T恤。他喝水时仰着头,喉结滚动,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指修长有力。时雪青往下一看,又看见衣摆下隐约露出的强健腰肌,一时间,居然咕噜了一声。
“……渴了?”邢钧把水瓶慢慢放下来,问他。
时雪青:……
总觉得邢钧好像是故意的。时雪青憋闷了一下,跑回屋子里假装收拾东西去了。边收拾,他边想,好几年前,明明是邢钧对他的需求更多,每次一见面,邢钧就把他抱着扔床上去了。时雪青只有受不了的份,没有嘴馋的份。
几年过去,怎么好像变成他自己欲望更盛了一样?时雪青越收拾越咬牙切齿,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文艺。
时雪青掏出一本卢卡奇的《心灵与形式》,三十分钟后终于在昏昏欲睡中找回了对欲望的主动权。邢钧敲门问他:“吃饭吗?”
时雪青很矜持:“吃什么。”
“秘鲁菜?”
那家秘鲁餐厅距离他们曾经一起吃过饭的德国餐厅,仅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时雪青好久不来湾区,路过那里时,居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邢钧察觉他的异样,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时雪青低头笑笑,“我只是想到……以前,我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来这里了。”
那年他在冬天的12月来到硅谷,如今,是冬天还未过去的2月。加州的雨季没有停歇,四年前的那场雨,又下到了现在。
或许就因为这一句话,两个人在用餐时,又变得很沉默。
直到两个戴着眼镜、中国人模样的男人走进店里,坐在旁边的桌子上。两个人高谈阔论,声音很快飘进时雪青的耳朵里。
“UNXS还行包,base XXXk,股票XXXk,sign on bonus XXk……”
“可以啊,加起来有750k了。跳么?”
时雪青注意到邢钧也侧头看了那边一眼,在看见那个男人的面容时,竟露出了一点沉思似的眼神。很快,时雪青听见那个男人说:“……拿去和P家compete一下吧。”
“李哥,这个价还是挺有诚意了。”
“有风险啊!UNXS和巨硬还在打官司。我是不看好一个华人开的公司的,没眼界,没大局观。别害得我几年时间都打了水漂。”
“哈哈,也是。风口上谁都能飞起来。说不定几年后,UNXS就破产了。我还听说UNXS的那个老板对他亲爹啊……啧啧啧,对父母都这么不孝,对员工,肯定更是当擦脚布使唤。”
“别到头来孤家寡人一个啊……”
邢钧低头若无其事地吃菜。时雪青则想站起来,让他们有点素质,别在吃饭的时候大声讨论这些无聊的东西。不过看见邢钧的脸后,时雪青把话又忍了回来。
倒不是因为邢钧长得帅,只是因为邢钧整天在新闻里抛头露面的,万一被人认出来,多丢脸啊。
这一股气憋回了车上。吃完饭,雨停了,邢钧踩上油门,对时雪青说:“这有什么可生气的,良禽择木而栖。很正常。”
“……”
“行了,好好睡觉。开公司的又不是你。”邢钧又说,“你想着把你的开幕式搞好就行了。”
邢钧早就习惯这些风言风语了。不如说,开公司的人,怎么会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反正这些小人物也影响不了公司的大盘股价。
不过那个男人他记得。邢钧做事喜欢亲力亲为,这段时间面试过的专业职员的档案,都在他的手里过了一遍。邢钧琢磨一会儿把这个人的资料挖出来,交给HR,让HR把他的offer撤下。
一下子舒服了。邢钧转弯上高速,忽地瞥见时雪青在旁边低着头。
邢钧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在时雪青耳朵里,会不会是一种讽刺。
什么叫好好睡觉,开公司的人又不是你?这不就和几年前一模一样了吗?
邢钧表面不动如山,心里烟熏火燎,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说话能不继续惹到时雪青。没想到时雪青先抬起头来,瞪红了眼,看着前方。
“那些人懂什么啊。又不懂开公司,又不懂艺术。找女朋友都费劲吧!一米七的个子看起来有一百九十多斤,我要是这么胖,我早就出门吊死自己了!”
“丑就算了,还穷!等到时候展会成功举办,你又上新闻,又涨股价,他们还不得嫉妒死!”
“……”
“邢钧!今晚回去,我们什么别的都不要做!你给我聊聊你们公司的技术细节,聊聊那个ai和别的软件能做什么!我要把它们放到开幕式里!”时雪青用力一拍汽车,气势汹汹,“我们,干到通宵!”
第147章 绿茶捞子本命年
时雪青一工作起来就发狠忘情了。来湾区前几天, 他泡在资料里,每天不是查新闻,就是看论文。
当然, 也少不了问邢钧。这么大个UNSX总裁在这里, 哪有不咨询的道理。在被时雪青带着第三个方案上门后,邢钧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塑造专业形象的后果就是下班了还得硬着头皮解决时雪青的科研问题, 每每耗费好几个小时。不过,邢钧也注意到, 如今时雪青在他演算时即使看不懂,也会瞪大了眼睛, 努力地盯着屏幕上的代码,一副很想把所有东西弄清楚的样子。
——时雪青好像, 真的和过去不一样了。
凌晨时分,邢钧关上电脑,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门口。时雪青趴在书桌上,已经睡着了, 手里却还捏着apple pencil。
邢钧走到他身侧,看时雪青屏幕上的搜索记录。真人动捕, 全息投影,漂浮机械舞台……有些东西精深,有些东西却只是一些基础的概念。时雪青把那些他不懂的东西一笔笔记下,都留在了笔记本上。
积少成多。这些陌生的名词,早晚会成为时雪青设计里的一部分。邢钧坐在时雪青身侧。手表秒针滴答,他看着时雪青头顶的发蜗,心里却是一片安宁。
那个曾让他感觉有点陌生的、专业的强大的时雪青,又一次在他面前,变得一点点地熟悉了起来。
他还是有点笨, 还是很努力。
在办公桌上睡觉,难免不舒服。邢钧想把时雪青挪到床上去休息。在双手把时雪青扶起来时,他看见了被时雪青压着的、ipad笔记的一角。
一个红圈,圈住了时雪青不懂的名词。时雪青在这个名词旁边画了个生气的表情。
再旁边,是几行不同颜色的小字,写满了对那个名词的解释。其中几个重要公式,被荧光色标注得突出。
荧光笔在那里多画出一笔。那一笔上,又被画出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凝视着那个小小的笑脸,邢钧想,时雪青确实没有变。
时雪青还是那么容易被满足。
只是以前,是靠奢侈品,现在,是靠一点点努力。
和一点点的,弄懂陌生东西的成就感。
时雪青被他放到了客房的床上。邢钧没给他换衣服,只是小心地用毛毯盖住他。时雪青轻得像猫,睡得却像只猪。猪猪猫在梦里bia着嘴,忽然间来了一句:“……好笨啊。”
时雪青还在梦里说别人笨了。邢钧乐了。他凑近去听,又听见时雪青在梦里嘀嘀咕咕:“怎么那么笨啊,看了好久,都看不懂。”
原来,是在说他自己。
窗外日光顺着百叶窗,一点点往上爬。邢钧坐在床边,他觉得房间很安静,整个世界,也很安静。
手指一点点地,摸过时雪青光洁的额头,抚在那双25岁的眼睛上。
指尖一点一点,像是在细数六年时光,让时雪青多长出几根睫毛。
旁边的书房里,放着邢钧的所有证书。有他从普林斯顿得来的,有他在诸多国际峰会上得到的。还有他在公司的重要时刻,留存的对于正确决策的纪念。
这些对于邢钧来说,都是让他能独立傲慢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明。他要足够强大,才能战胜自己会被迫害的那些妄想。如果不够强大,他觉得自己甚至没有办法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他必须聪明,必须万无一失。
和狠厉傲慢的他比起来,时雪青文弱磨叽,经常容易心软。他感觉手指下的眼皮颤了颤,凝神去听好久,时雪青在梦里嘀咕了一句,居然又舒服地睡着了。
就连防备心都这么差。
总是冷硬抿起的唇角终于放松,最终,变成了一个柔和的笑。
“时雪青是聪明猫。”他轻声说。
时雪青聪明,特别聪明。
日历从2029走到了2034。聪明的时雪青在四年前出走,为他自己,赢得了一个独立的将来。
聪明的时雪青在四年前流了很多眼泪,因为不想一辈子沉浸在错误的包养关系里,忽视自己的价值,沦为一个人的附庸。
——聪明的时雪青,让他们在四年后,又有了幸福的可能。
也让他们终于拥有了,能幸福地度过一生的可能。
“邢钧是笨人。”
好一会儿,他又轻声说。
在这个时雪青安然睡着的,不会有人发现眼泪的上午,邢钧在硅谷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背对着窗外的玉兰树,偷偷地落下了一滴泪。
3月是春天,4月有太阳。
属于湾区的雨季,终于要过去了。
……
时雪青到了下午才从床上醒来。他被吓了一跳,第一时间摸自己的下半身。
……然后发现自己穿戴整齐。时雪青在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点小小的失落,顺便觉得自己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傍晚邢钧下班,时雪青在餐桌上和他聊自己设计的事。聊了一会儿,时雪青又眉飞色舞,顺口说:“昨天也是,我学得太激动,不小心在书房里睡着了……”
“两边跑是挺麻烦的。”邢钧夹了一筷子菜,“你干脆住在这边的客房里吧。”
“啊?可以吗?”
“有什么不行的?”邢钧说,“你对我不放心?”
“……哪儿能呢!”时雪青原本有点害羞,被邢钧这么一说,更是要表现得完全不别扭,“这样也方便我工作。我今晚就搬过来!”
猫就这样高高兴兴地搬进了大老虎的窝里。趁着时雪青去隔壁别墅里收拾东西,邢钧在自己的别墅里逛了几圈,想来想去,很想把除自己卧室之外的、所有房间的空调都弄坏。
2月的湾区还是挺冷的。到时候,时雪青就得住到他的房间里来了。
邢钧最后也没这么做。他给客房换了更好的床品,还有新鲜的花卉。除此之外,他还暗戳戳地把许多苏州特产从柜子里搬了出来,放在客房的展示架上。
在路过客厅的玻璃展柜时,邢钧停住脚步。玻璃展柜通天彻地,里面放着许多东西。
有某场艺术展的纪念品雕像,有刻着《致爱丽丝》和《Canon in D》的蜡烛,有被人冲印出、如今却盖着一块布的唯一一张合照。
还有,被放在最显眼位置的一座飞屋。
屋子的形态和邢钧的这座别墅有八分像,只要给装置通电,它就会在磁悬浮底座上不断旋转。
吊着它的那串气球,是一个个可爱柔软的猫猫头。
邢钧看着它。忽然间,他好怕这些气球会一个个破掉,又怕在未来的某一天,这座小屋会摔下来,变成碎片。
他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些恐怖的可能,只出门去等候。街道的另一边,没有高高围墙的白色豪宅里,时雪青正在准备出门。
很快,他就会穿过那片草坪,跨越那条小街,来到他的身边。
微风吹拂。邢钧站在街道上,感受自己年满三十的这一年。雨停了,天上有太阳出来,草木味道鲜香。邢钧觉得,活着真好。
二十五年前,五岁的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人生可以这么幸福。
唾手可及处,就是未来和时雪青的行李箱。
……
虽然搬进了邢钧的豪宅里,时雪青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卧室和书房。
很偶尔地,他跟着邢钧去和其他几家科技公司的工程师吃过几顿饭,加了联系方式,聊聊全息舞台要怎么实现。时雪青希望这场开幕式的舞台和即将发布的技术一样,都是跨时代的,能够展现人类在烟花海洋一般的赛博空间里的遨游。
在浮游之中,ai好似鱼群,又好似海豚。它们是人类最亲密的伙伴,是能跳多人舞的、彼此的引路人。
一忙起来,时雪青又把邢钧的事情忘记了。好在,邢钧对此也不在意。邢钧也很忙碌。新技术要发布,他每天24小时,有11个小时泡在公司工作,5个小时泡在家里工作。
很多时候,他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坐在各自的书房里,好像这是陪伴的另一种平静的形式。只有冬天在悄悄地过去。
橡树的新叶发芽,加利福尼亚州的春天,要到了。
2月17日,时雪青趴在沙发上画东西。画着画着,背后传来邢钧的声音:“明天的时间,给我留一下?”
“……啊?”时雪青说,“怎么了?”
“明天2月18号,星期六,大年三十。陪我去买点东西,在家里炖汤喝。”
时雪青迟钝地转过头来。他像是大脑线程完全被工作占据,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啊……啊?!都过年了啊!”
“嗯。过年了。”
人一忙起来,就会忘记日历的存在。时雪青在为春节震惊的同时,还想起另一件事。
2月18日要到了,那不就意味着2月14日,已经过去了?
2月14日是情人节。虽然到目前为止,这个日子和他没什么关系,时雪青却还是难免有点失落。晚上刷牙睡觉前,时雪青还在想这件事,觉得自己活得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没谈恋爱又怎么了?没谈恋爱,2月14日就不能出去吃点漂亮饭了吗?
被别人知道,还以为是他家又破产了,或者他抑郁了呢!
时雪青越想越失落。他窝在床上玩手机,磨磨蹭蹭打开Pervenche那个号。好久没更新,后台好多消息。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条“情人节,主播和前男友没什么表示?”。
哪壶不开提哪壶。时雪青特别不爽,跑回自己的ins大号装逼了。
想了想,发了点神秘莫测的全息渲染图,暗示自己接下来将在洛杉矶有大工作。在70万粉丝面前装完逼,时雪青终于气顺了,觉得自己特别艺术,俗人的恋爱不要靠近他。
话虽这么说,第二天起床,时雪青还是有点无精打采。他窝在床上玩手机,听见有人敲房门。
推开房门一看,邢钧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
“?”
“今年是你本命年的最后一天吧?给你补上一些礼物。”邢钧说。
也是,明天就不是了。时雪青愣了一下,从邢钧手里接过那些大包小包。他把袋子放在地上一个个打开,首先是一个橙色的盒子。
LV的包装盒,里面是一条红围巾。时雪青把它放在身上比了比,觉得邢钧还算有点品味。
然后是红毛衣,红大衣,红袜子,红色的手链、耳钉和项链……时雪青越看越觉得邢钧下血本了,在惊喜自己的本命年被记住的同时,心里还有点dokidoki的。
有点害羞,有点紧张。不过在打开又一个盒子时,时雪青脸黑了。
“你……你怎么送我红内裤啊!”
“本命年嘛,要穿红内裤的啊。”
邢钧一本正经,阴沉的脸上带了笑意,怎么看怎么欠打。
……时雪青沉默了,而且感觉自己被欺负了。
他用力地把盒子丢到旁边,抬头瞪着邢钧。邢钧若无其事般地说:“还有个盒子,不打开看看?”
盒子看起来还挺精致的。时雪青不肯打开:“里面肯定没什么好东西。”
“聪明猫,不要记仇,打开看看。”
时雪青:?
什么聪明猫。时雪青一下子又在疑惑中露出了发呆表情,邢钧忍着笑,把头别了过去。
“……”时雪青埋下头拆盒子了。他觉得里面大概是内衣之类的东西,没抱什么期待。邢钧好没礼貌,他们还没在一起呢。
盒子一开,时雪青傻了。
“怎么送我这个……”话说出半截,就有点说不下去了。
邢钧却理所当然地把话接下去了。
“……玫瑰也是红色的,不是吗?”
第148章 狠辣富哥逛超市
本命年的红色以玫瑰的形式, 在大年三十被送到了时雪青的手里。时雪青心跳不停,又发现邢钧还靠在门边,目不转睛, 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你这么看着我, 我还怎么说话啊。”时雪青说。
“你脸红了。”
“哎!”
时雪青赶紧用手背贴了一下脸颊,肌肤相贴处烧得滚烫。邢钧看时雪青惊慌失措地往屋子里窜, 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觉得自己终于又欺负到时雪青了。
在房间里躲了一会儿, 时雪青被自己臊得发慌。怎么回事,要满25岁的人了, 怎么像个小姑娘一样。他躲了一会儿,又悄悄地把脑袋探出去, 发现邢钧还靠在门口。
“邢、邢哥。”时雪青有点儿扭捏,“谢谢你。”
邢钧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时雪青就在那一刻涌起一阵冲动——他好想冲过去,抱一抱邢钧。
这一刻的邢钧值得他中学时代的摘抄本上的所有情诗。
时雪青在出门之前, 把邢钧买给他的永生玫瑰和别的东西叠在一起,掏出手机拍照若干。见邢钧坐在旁边等他, 时雪青拍着拍着,觉得心虚,跑去洗了一盘车厘子讨好地端给邢钧:“邢哥,你在旁边等着,无不无聊啊。”
时雪青发现自己对他的称呼又从邢钧变成邢哥了么。邢钧瞥时雪青一眼,发觉时雪青在心里萌生依赖感时,就会不知不觉地管他叫哥。他也没拆穿,只是说:“我自己一个人生活时,也想炫耀很多东西, 又觉得自吹自擂,太没意思。”
“邢哥你也会有这些时候啊。”时雪青想了想,他觉得邢钧有时候是有点过于自信的。可考虑到邢钧的成就,这些自信也不是毫无缘由,他觉得邢钧这么自信也挺正常的。
“嗯。所以有你帮我炫耀,我很高兴。”邢钧说,“你用心地享受它们、拍摄它们,能让我觉得,我的心意得到了尊重。”
时雪青喜欢他给出的东西,喜欢他花钱买来的珠宝、华服、美食和惊喜。只要时雪青喜欢,他就觉得高兴。
时雪青生活得幸福,会让他觉得自己的所有辛苦和努力,都是有意义的。
忽地,邢钧觉得自己大脑的思维又被打开了一个角。他再看向时雪青那边,发现文艺青年又泪眼汪汪的,看起来被感动得要死。
……还是不习惯这种特别温情的氛围。邢钧有点别扭之余,又觉得很高兴,也觉得成功后的时雪青,原来这么好哄啊。
时雪青被哄得高兴,他就高兴。
时雪青拉着邢钧去逛超市了。他特意把邢钧买给他的红围巾戴上了,还翻开自己的箱子,给邢钧戴上自己的巴宝莉红围巾。
被格纹环绕,邢钧还有点不习惯:“给我戴颜色这么艳的干什么。”
“谁让你家里没有红围巾。这是我的新年穿搭!”时雪青得意洋洋,“我戴你送我的,你就戴我的。”
邢钧不多嘴了。他用手摸了一把,觉得羊绒围巾毛茸茸的,像是猫猫大围脖盘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软绵绵,暖洋洋。
国内已经到了大年初一,圣何塞还停留在大年三十的白天。两个人按照当地时间生活。邢钧不想出去吃,打算自己下厨做年夜饭。
新鲜的鱼肉蔬菜早就被人送到家里了。两个人出门也就是查漏补缺,买点可能会用到的香料。邢钧走在时雪青身后,想着几年前,他们也经常这么逛超市。和时雪青一起在这里买点琐碎物品,总能给他带来家的感觉。
现在,时雪青总算回家了。
有的调料美国超市没有,二人只能驱车去中超。估计是华人们都在准备年夜饭,大年三十,中超里人流如织。
时雪青找了好一会儿,总算找到邢钧要的南乳了。他刚要抬头叫一声,身后就传来惊喜的一句:“时雪青!你来湾区啦?”
高高兴兴地向他奔来的,居然是好久没见的吕艺萌。曾经的小姑娘已经蜕变成了精致的都市丽人。他乡遇故知,她拉着时雪青的手,高兴得跳个不停。
“你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这一年一直在奥克兰啊!在皮克斯工作室。”吕艺萌说,“这是我男朋友。上次吃饭时你也见过的。他爸妈住在Palo alto。”
“你好。”跟在吕艺萌身后的男人内向又羞涩。
时雪青万万没想到逛个中超也能遇上老朋友。他终究高兴,和吕艺萌站着聊了好久。隔了一会儿,吕艺萌说:“哎,我把你拉群里,你等一下啊。”
“什么群啊?”
“M大湾区小分队啊。”吕艺萌高兴地说,“咱们M大在湾区的人可多了。你看,孙敏,潘镇,还有……”
“……时雪青?”
时雪青转头,再度无言。湾区这地方对于华人来说,实在是太小了。
他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闫敬,一个是一名中年妇女,从年龄上看,像是闫敬的母亲。吕艺萌在看见这两个人后也卡了一下,明显是想起时雪青和闫敬之间的龃龉,有点尴尬。
中年女性毫无察觉:“敬敬,这两个人你认识?同事啊?”
“……以前本科的同学。”闫敬依旧木讷地说,“时雪青,吕艺萌,好久不见。”
“哦。好久不见。”
时雪青和吕艺萌客气地与他打招呼。中年女性的眼神被旁边的生鲜吸引住,推着车过去了。闫敬却没离开,僵硬地站在原地。吕艺萌硬着头皮继续和时雪青聊:“你是有工作要在湾区做吗?”
“从3月开始,我有两个在洛杉矶的项目。来湾区主要是为了取材。”
“哇。你现在住哪边啊?旧金山有挺多漂亮的小店的。周末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去探店。”
“我住在……”时雪青远远地,看着邢钧拿着一个罐子,站在冷柜旁边。
邢钧应该早就过来了,只是看见他和吕艺萌在聊天,所以不靠近。
脖子上火红的LV围巾暖暖的,时雪青指了指冰柜那边:“我现在住在他家里。”
“他家里?”吕艺萌循指望过去,一下子整个人都呆了。
与她同时霍然转身,而又呆住的,还有闫敬。邢钧就在这时候手持腐乳款款走来,假笑着对吕艺萌说:“啊,好久不见了。”
“不是吧!”吕艺萌尖叫起来,“你们两个?你们?”
很快,她打了自己一下,有点尴尬似的找补:“哈哈……对不起我腐眼看人基了。小时我不知道,你和邢钧哥关系还挺好的……我记得Vivi说邢钧哥的房子挺大的,你借住在他家?”
“目前是借住。”邢钧站到时雪青身边,把罐子放进时雪青的购物车里,“小时负责的那个展会,我的公司也要参加。”
“哦——”吕艺萌发出一声好像知道了什么,又理解了很多,实则却很痴呆的声音,“你们现在,是合作伙伴啦……”
“哈哈。”邢钧说。
时雪青被夹在中间,浑身刺挠。他有种邢钧在挣扎于“想秀恩爱”和“不秀恩爱但自我暗爽”的状态之间的感觉。他连忙打岔,问吕艺萌在皮克斯负责哪个项目。
几个人嘀嘀咕咕一会儿,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时雪青离开超市时舒了一口气,下定决心短期内不要来中超了。但没走几步,他听见闫敬追了上来。
“……对不起。”他听见闫敬气喘吁吁地说,“毕业时和你说过一次,但我还是一直想说……对不起。”
时雪青本来不想理的。可他发现,邢钧表面上在推购物车,实则在偷偷瞥他。于是他转身,对闫敬文雅地一笑:“都是同学,说这些做什么。”
“……”
那边的中年妇人也拿着东西回来了:“哎,闫敬你去哪儿呢?多大的人了,过年不带个女朋友回家就算了,还追着同学跑……”
时雪青回到车上。汽车半天没发动,好一会儿,他看见邢钧趴在方向盘上,居然噗地一声笑了。
“你觉得吕艺萌现在是怎么想的?”邢钧说,“她真的觉得,我们就是合作伙伴?”
“……不是合作伙伴还能是什么关系。”时雪青被邢钧笑得心慌,只能嘴硬,“邢钧,正经一点。”
嘴硬也硬不了几分钟。时雪青回家前又带邢钧去逛商场了。他跑去各大奢侈品店,也给邢钧买了一堆红色的东西,故作正经道:“今年你满三十岁,是大寿。过年时,你也得把这些红色穿上。”
“哦。”
“还有这头条领带,是暗酒红色的,很百搭。你平时也可以戴。”
说着说着,时雪青路过卖澡球的店。他平时最喜欢泡澡,一旦泡澡,就要用澡球增添仪式感。情人节刚过,澡球店里还有好多情人节限定的东西。时雪青偷偷摸摸地在店前来回几趟,跑进去买了两盒玫瑰花形状的澡球。
“给你的。”时雪青说,悄悄不看邢钧的眼睛,“新年多泡澡。”
邢钧接过去,却没显得高兴:“这个澡球,每次洗,都要用掉一个?”
“嗯。”
“那我舍不得。说不定等我把它用完后,你就再也不会给我买新的了。”
……好好的大年三十,怎么突然说卖惨的话?时雪青走了两步,又买了个波板糖回来,塞到邢钧嘴里:“不准说不好听的话!”
邢钧把糖啃了,总算不开口了。
回到豪宅里,又是一派热烈。送上门的食材经过预先处理,两个人干点轻巧的活,就能坐在沙发上等吃了。时雪青掐着和国内的时差,给国内去了一趟视频电话。视频里时琉面容丰润了许多,她的哥哥一家坐在她身边,和她一起过新年。
时雪青和妈妈聊天。前段时间被他寄回国内的手工制品已经抵达了时琉在新疗养院里的新家。邢钧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时雪青和家人互动。
在和时琉打过电话后,时雪青又给时雪蓝去了视频电话。电话接通,时雪青握着电话,偷偷地往旁边挪了挪。邢钧伸长耳朵,听见时雪蓝在那里说:“哥哥,你现在是在湾区么?……”
时雪青回答的声音太小,听不见。邢钧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想一把把时雪青捞过来,让时雪青坐在自己的身上打电话。
好一会儿,时雪青握着电话回来了。邢钧很意外,他听见时雪青说:“雪蓝有话想和你说。”
时雪蓝的声音有点别扭,也有点歉意:“也祝邢钧哥哥新年快乐,万事顺心。”
时雪青握着手机聪明地笑。邢钧看着这一大一小两兄妹,感觉这个冬天的大年三十,暖洋洋的。
有家人,有亲人,也有未来的爱人在。邢钧觉得自己很幸运。
时雪青却觉得邢钧很可怜。大年三十,他自己尚有两个亲人可以联系,邢钧居然一个可以联系的亲人都没有。他想即使时雪蓝没有主动提出,他也会请时雪蓝对邢钧说一句新年快乐的。
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邢钧很可怜。能相伴一生的亲人和朋友是不一样的。邢钧看起来有那么多朋友,过年时,却一个亲人都没有。
时雪青越想越难受,甚至好希望邢薇这时候给邢钧打个电话。他跑去厨房里又洗了一堆水果,准备喂给邢钧,让邢钧通过血糖提升一点幸福感。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邢钧的手机响起来了。
邢钧在盥洗室里。时雪青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在看见来电人名字后,眼睛亮了。
“邢钧!邢薇的电话!”他兴高采烈地喊着,“你快出来接啊!”
新年,他有家人的祝福,邢钧也要有。他看着邢钧擦干手上的水,匆匆从盥洗室里出来,于是眼睛亮亮地把手机递给邢钧。邢钧看着他,表情有点疑惑和探究,时雪青只作骄傲神态。
肯定是祝福,邢钧的大年三十,也会有好事发生的。
结果手机一接通,邢薇的尖叫声从听筒里炸了出来。
“哥!你和那个谁,复合了吗?!”
第149章 绿茶捞子看春晚
时雪青傻了。邢钧拿着手机, 从容不迫地看着他:“我说了不算,你问他。”
“……”
时雪青面红耳热之际,邢薇又尖叫了:“哥!你怎么不告诉我, 小时在你旁边啊!”
“你叫得那么大声, 整个屋子的人都听见了。我想拦都拦不住。”邢钧说,“来, 和时雪青说新年好。”
时雪青在,邢薇一下子也拘谨起来了:“新年好啊, 小时。”
“……你也新年好,Vivi。”
一通电话, 直接把想跑路的时雪青硬控住。时雪青本来打了招呼就想跑路,电话里的邢薇却很快突破心理障碍, 又来了一句:“小时我和你说,我哥这几年可是一个男朋友女朋友都没交过哦!”
“……啊?”
“相亲对象没有,暧昧对象没有,炮友更是不可能有。哦, 你还记得Elian吗?我哥的朋友。他问过我哥要不要养一只长毛金渐层猫,我哥也拒绝了。”邢薇说, “我哥说有些陪伴,是永远不能被代替的。”
“……”
“我哥他那个人,总是做得比说得多。你要是没有喜欢的人的话,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我哥啊?别的我不敢保证,但耐揍这点,我哥是一等一的。他要是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你直接骂他、或者上手打他都可以。他肯定不敢还手的。”邢薇笑嘻嘻地说,“不信,你打他一下试试。”
时雪青真的在震惊中看了邢钧一眼。邢钧起初有点哑然, 随即真的伸出手掌,一副“欢迎来打”的模样。
“我……我去个盥洗室。”
时雪青落荒而逃。他从一楼跑到二楼,远离兄妹俩的声音后,才松了一口气。
从二楼的拱窗看出去,是一片堪称盛大的玉兰花。时雪青看着窗后山景和墙上蒙德里安的画作,脑袋懵懵地想,它们一定都很贵。
这样的豪宅,如今他也能理所应当地住进来了。曾经一心想要讨好的邢薇,也变成了热情可爱的、希望他能和自己的哥哥谈恋爱的妹妹。
曾经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邢钧,如今变成了最渴望与他复合的人。时雪青在走廊上晃了两圈,一时间觉得世界好不真实。
晃悠着晃悠着,时雪青又窝进了书房。他趴在书桌上,安安静静地想着这几年的事。
或许,带给他再次被邀请到这里的底气的,从来不是邢钧的尊重,又或者是邢薇的认可。
而是四年积累,为他建立的自己对自己的肯定。
时雪青可以独立生活。
时雪青可以功成名就。
时雪青可以靠着才华和努力,成为一个伟大的人。
于是,时雪青可以爱人,也可以随时把自己的爱收回去。他不用仰人鼻息,不用被明码标价,不用靠在一个人的怀里,一生的成就,只依靠着另一个人对他的认可。
于是,他能给出的,也是理所应当的真爱。
能决定他想爱谁、想和谁共度余生的,也只有唯一的因素。
——他爱不爱这个人,这个人值不值得。
心情豁然开朗。时雪青起身准备下楼,眼睛却瞄见书房展示柜的角落里夹着一本小册子。
黑色的,硬皮的,像是收集相纸的纪念册。时雪青登时来了兴趣,邢钧不是从来都不喜欢拍照的吗,这里怎么会有一个纪念相册。
在进入书房工作时,时雪青就听见邢钧说,这里的东西他都可以随便翻阅。过去的几天里,时雪青只从书架上找了些技术资料下来。这是时雪青第一次对书籍之外的东西感兴趣。
门口没人。时雪青悄悄把纪念册抽出来。他想,这里面不会有邢钧学生时代的照片吧?
——邢钧见过十九岁的他,他也想去见十九岁的邢钧。
邢钧在楼下和邢薇打电话。通话的最后,他头疼地说:“你刚刚的那些话,说得太刻意了!”
“我这都是在为你的幸福考虑嘛。”邢薇笑嘻嘻地说,“老哥,回避型到你这个程度,是得不到真爱的。”
邢钧眉头皱起来了:“尽瞎说。”
“我看着也着急啊。你这几年,一趟一趟地往欧洲瞎跑,到最后有什么进展?要是没有傅瑞延这剂猛药,我觉得你这辈子,大概都会窝在自己的茧里,自卑到死。”邢薇说着说着,自言自语了一句,“哎,你说,你好好一个高富帅,怎么在感情上会这么自卑呢?”
自卑?邢钧愣了愣。邢薇就在这时说:“我感觉小时很喜欢你啊。”
“……啊。”
“你加油哦!千里迢迢追回来的人,可不能再放跑了。”
通话结束,邢钧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沉思。好一会儿,炖汤的定时器显示时间已到,他才匆匆跑过去关火。
一整锅的鸡汤已然沸腾。锅盖一开,鲜美的香气满溢出来。邢钧转头去叫人,才发现时雪青已经好久没从楼上下来了。
轻手轻脚地上楼。走廊上,书房的顶灯还开着。邢钧悄悄地走进房间,看见时雪青背对着他,在看一本纪念册。
在瞧见纪念册的一角后,邢钧站住不动了。
即使心底曾有微茫的、对于时雪青会发现它的渴望,邢钧此刻拥有的也只有手足无措。他提心吊胆,悄悄看着时雪青一页一页地将它翻过去。时雪青每翻过一页,都会在手机屏幕上点一会儿,仿佛在对照时间。
很久很久之后,他听见时雪青说:“……你怎么上来了?”
“年夜饭好了。”邢钧说。
时雪青点点头。他像是毫无反应似地,把纪念册合上,跟着邢钧下楼。邢钧心里像是有万千猫爪在抓,他想问时雪青此刻的感受,又实在开不了口。
出于对仪式感的需要,邢钧打开电视,两个人一起在餐桌前看春晚。2034年的春晚也没什么好看的东西,邢钧每看一会儿,都会偷偷地看一看时雪青的脸。
吃过晚饭,洗过碗,两个人还分别去洗了澡。邢钧从浴室里出来,心情越发焦躁。他满心满脑袋都是被自己偷偷夹在展示架上的那本纪念册,和时雪青看过,却什么都不说的反应。
时雪青不能说两句吗?哪怕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是评价两句他收集这东西干什么也好。邢钧又一次感觉到了不长嘴巴的心急,他回到客厅,发现时雪青又开始坐在沙发上看春晚了。
春晚的四个主持人实在面目可憎。邢钧心情阴郁,而后注意到时雪青居然开了一瓶红酒。
大年三十喝红酒看小品,实在是生活西化又东化。时雪青居然还拿了两个高脚杯。见邢钧过来,时雪青说:“一起喝点?”
邢钧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个牌子的酒我有品质更好的。等一下,我给你拿上来。”
邢钧去酒窖把拍卖来的那瓶拿上来了。两个人就这样坐在春晚前,豪饮几千刀和一万刀的好酒。邢钧喝着喝着,转头看见时雪青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又瞧见舞台上唱歌的人是邢薇的爱豆,一时间觉得这个爱豆是世界上最丑恶的人。
“几年过去,Vivi喜欢的人已经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了啊。”时雪青说。
时雪青谈论他干什么?邢钧很焦躁,随口道:“家喻户晓么?我不认识。”
“不是吧?Vivi喜欢他那么多年了,你连他的名字都记不得啊。”
“我记他的名字干什么?对我又没有用。”这句话一出,邢钧意识到自己的牛脾气又上来了。憋了一会儿,他吐出来一句:“而且,我又不喜欢他。”
那一刻,他好希望时雪青能说一句“那你喜欢谁?”,于是,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接一句“你”。可时雪青只是“哦”了一声,又对着电视屏幕说:“我感觉他长得挺好看的。”
“……”怎么真讨论起明星来了。邢钧看了看屏幕上的爱豆,又看了看时雪青,确信他们一定撞号了。
就这么憋憋屈屈,直到《难忘今宵》。邢钧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心情已然绝望。
难道时雪青,真的一点感想都没有?时雪青真的不想问问,那一整本的登机牌,都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在酒精的作用下,两个人都有点微醺。邢钧脑内的想法不断地膨胀着,他转头看着时雪青,一遍遍欲言又止。
时雪青却在此刻打了个哈欠:“十二点了,好困。”
困个鬼!前几天时雪青天天熬夜到半夜两点。眼见时雪青站起来,裹着家居服回客房,邢钧终于忍不住跟了上去。
一开口,就结巴了:“你……你看了吗?”
“看什么?”
“纪念册。我放在书房里的。”邢钧每说一句话,就忍不住要把自己的舌头吃下去,“里面有五十七张。”
“五十七张什么啊?”
“登机牌。”邢钧急了,“有去英国的,有去法国的,还有去澳大利亚的……”
时雪青回头,抱着手对他笑笑:“我都不知道你有收集登机牌的爱好。你这几年,出差挺多啊。”
“……不是出差!都是……去看你的。”邢钧急了,“去年在法国,我和你说,我去看过你很多次。”
“……”
“每一次的登机牌,都被我收起来了,就放在纪念册里。”邢钧说,“我那时候想,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你,至少还能留个纪念。”
时雪青不说话了。好一会儿,他说:“怎么没有去年十二月,去德国的登机牌?”
“因为那趟旅程,是为了去德国开会。”邢钧低声说,“年底去伦敦那趟,才是为了你。我把它也收进纪念册里了,第五十七张。”
“……”
“去斯特拉斯堡的车票,也没有进纪念册。”邢钧又说,“它是偶然。不是为你而来。”
时雪青“哦”了一声,只是平淡地点点头。邢钧看着他没什么情感波动的侧脸,一时间感觉脸颊涨红,酸水都要从肚子里冒出来。
时雪青转身进卧室了。邢钧站在卧室外,浑浑噩噩的,大年初一,感觉脑子都难过得不好使。大概酒精就会这么无限放大情绪吧,邢钧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回自己的房间冷静一下。
他抓住拳头,转身回自己的房间。背后却传来时雪青的声音:“给你留了门,你怎么不进来?”!
邢钧有点迟钝地转过身。客房的门果然没有关,甚至可以说,是大开着。时雪青就在里面,邢钧反而有点退缩。他在门口站了一下,然后才抬起脚步。
刚走几步,就被人揪住领口,推到床上。
“让你进来,你不进来!”时雪青骑在他的身上,雄赳赳气昂昂地破口大骂,“你早晚把自己憋死吧!臭哑巴!”
“……”
“纪念册放在那里,不就是等我去看吗!在那里欲言又止地装什么!难道还要我主动说感想啊!”
看着时雪青酡红的脸颊,邢钧一时间头脑空白。很快,时雪青开始打他——说是打,其实也不怎么用劲,不过是在用手一直锤他。
时雪青锤他的身体,邢钧去抓时雪青的手腕。两个人在客房的床上滚了一阵,时雪青一直在叫骂。
“胆小鬼!”
“去看了我56次,连一个短信都不敢给我发!”
“巴黎公演时,后台的那束花是不是你送的?我朋友还在疑惑呢!到底是谁给幕后人员送那么大一束花!”
“那不是普通的花,它的名字,叫无尽夏。”时雪青打得越来越没章法了,邢钧把他的手抓住,认真地和他说。
时雪青却在这时晕乎乎地来了一句:“……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在戳我。”时雪青皱眉,低头看下去。邢钧就在这一刻明白了他在说什么,一时间喉结动了动,什么也不说了。
气氛僵在了此刻。两个人相贴得亲密无间,室内的暖气像是能把两个人身上的气息扩散到整个房间里。在时雪青继续低头去看时,邢钧抿了抿嘴唇,忽地一把抓住了时雪青的手腕,拉着他往下摸。
“……不只是我。”他哑着嗓子说,“你也在戳我。”
“……”
“想要吗?”邢钧话锋一转,换了个诱哄的语气,“我帮你,你也帮我。”
他捏着时雪青细长的手指,一寸一寸捏过时雪青的骨节。好一会儿,时雪青把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默默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的手指像是能擦出火花。没过一会儿,时雪青就软在邢钧身上了。邢钧转过头就能闻见时雪青湿淋淋的发香,他埋下脑袋,用力吮了时雪青的脖颈一口。
依旧细腻光滑,却很容易留下痕迹。时雪青周身一颤,叫了出来,好像被叼住后颈的猫一样。
邢钧也终于心满意足了。他感受着时雪青在他怀里的颤动,虽然身体还有点不满足,却已经有了一种珍宝失而复得的感受。
就这样把时雪青抱在怀里,邢钧感觉今晚那两瓶昂贵的红酒真没白开。就在温温暖暖的此刻,他听见时雪青哑哑地说:“……还不够。”
“再来一次?”邢钧又要动手。
时雪青点点头,又摇摇头。在邢钧还没明白他的想法之际,时雪青嘴唇贴到他耳边,小声地对他说了一句话。
在听见那句话后,邢钧一愣,一时间居然没动。时雪青因这停顿又红着耳朵,贴过来说了一次。
“……真的,要?”邢钧又和他确认。
其实心里的激动已经把邢钧的嗓子烧哑了,手臂也抱着时雪青,不想给对方逃离的机会。可邢钧还是又问了一遍。
时雪青突然恼了。他在邢钧的怀里挣扎了一下,往外爬:“不想就算了!”
“……”
“难道我还差你一个……”
话还没说完,下巴就被人掐住。时雪青在猝不及防间,已经被堵住了所有剩下的话。
第150章 绿茶捞子起泡酒
好久没和人接吻了。时雪青被吮着舌尖, 顷刻间已经被夺去所有空气。唇舌在交缠间发出巨大的水声,含着酒精味的空气顷刻间被点燃,热意横生。
好像被老虎捕食了。时雪青被邢钧压着, 一时间动弹不得。比他大一圈的身体把他牢牢地压制在身下, 脖颈被一只大手托住,细瘦的腰窝和床榻隔出一片真空。另一只手则借着这片空隙, 把他的腰又抬了一点起来。
“呜……唔!”
时雪青快不能呼吸了。他的嘴唇间、鼻子间都是邢钧呼出来的热气,低沉的、醇厚的、带着壮年男人强健的荷尔蒙气息的, 和他自己身上的酒味混合成一片,好似最好的煽情药。
接吻浓郁交缠的味道让他发出呜呜的、好似小动物求救一般的声音。他伸手推了一把邢钧。
邢钧就在此时从他的嘴里撤退, 却又坏心眼地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尖锐的刺痛发生。时雪青睁大眼睛,“啊”了一声。邢钧就在此刻贴着他的耳朵, 哑着声音说:“……可以吗?”
“……”
“可以,继续下一步吗?”
时雪青在昏暗的灯光下看邢钧。他看见灯光落在邢钧宽阔的肩背上,给每一寸贲张的肌肉都镀起一圈光边。邢钧嘴上说着征求他的意见,一只手却抓着他的手臂。
他的手臂白皙修长, 因太热泛着粉。邢钧的手青筋突起,深色的皮肤、强健的肌肉, 都与他对比鲜明。
被抓住了,就跑不掉了。
关于过去的种种回忆又被灌进了时雪青的脑袋里。他记得这只手曾怎样对待他,曾怎样抓着他的腰,把他从爬开的路上,又强势地拽回去。
邢钧像一只猛兽。在过去,时雪青一直没有掌控他的能力。
此刻,时雪青却莫名觉得,现在只要他说不可以,邢钧这只猛兽就一定会停下。
时雪青垂下眼眸, 带着水珠的睫毛微颤,每一下都颤动着呼吸。他看见邢钧块垒分明的腹肌,就悬在他柔软的小腹上,和他保持着谨慎的距离。
他看着他们之间的空隙,轻轻点了点头。
距离就在此刻缩短了。与此同时落下的,还有邢钧在他脖颈上的亲吻。
“……忍一下。”邢钧说。
邢钧维持着健身和攀岩的习惯。是故他身体强健,手指也粗大,带着坚硬粗糙的茧,非常适合磨擦。
时雪青被他抓着固定着,很快就受不了了。
他摇着脑袋抽着气,声音呜呜,好像被狂风袭击的小帆船。小船的船帆很快被吹破了,咿咿呀呀地,发出了大船强行通过狭窄港口时被挤压的吱嘎声。
邢钧和他絮絮叨叨地说话,好让他放松。手臂突然被时雪青软绵绵地搭了一下,邢钧一抬头,笑了:“不舒服吗?”
时雪青含着眼泪摇摇头。邢钧说:“还以为你会疼的。”
“……有,有一点。”时雪青哑着嗓子,汗水从额角流下来。
“舒服了……就不疼了……”
他一口咬在了邢钧的肩膀上。邢钧的三角肌也好硬,硌得他快要哭出来,也闷走了他所有的尖叫声。
邢钧紧压在他身上,感觉时雪青全身像筛糠一样地抖。他摸着时雪青安抚他:“青青。”
“……”时雪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邢钧在叫他。邢钧又说:“小雪青。”
时雪青牙齿松开,含着眼泪看他一眼。太晃了,他找不到邢钧的脸在哪里。直到嘴里又“啊!”了一声,时雪青的下巴被抓住,他听见邢钧诱哄似的开口:“小猫,张开嘴。”
时雪青乖乖把嘴张开了。邢钧的舌头又伸了进来。他很耐心,也很缠绵,温温柔柔地攻占口腔里每一寸黏膜。激烈的水声中,邢钧的舌头一会儿浅一会儿深,时雪青的每一声叫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化作口腔的颤动。
邢钧又是舔又是咬,时雪青想躲开,又被他用手托着脑袋,温柔但坚定地抓回来。嘴巴像是快被亲化了,两个人的口水和残存的酒精在嘴里黏糊糊地混成一片,热腾腾地把两个人的嘴唇都熏得鲜红。
有含不住的唾液从嘴角流下来。时雪青被邢钧抓着,全身摇晃。他恍惚间以为唾液被打起了泡,哀哀叫了一声,又被邢钧捉着下巴抓回去,继续深吻。
感觉都要被吻到喉咙里了。时雪青迷迷糊糊地想着,又觉得全身上下又热又胀。
还和邢钧紧紧相拥着。邢钧和他,一样热得像棉花糖一样膨胀。
棉花糖被加热后,就该黏糊化掉了。时雪青做被举起来的棉花糖,过了一会儿,就感觉自己顺着糖棍化下来了。
如果能化在这里,流了满地就好了。时雪青晕乎乎地想着,又瞧见自己被邢钧的深色手臂狠抓着的白皙手腕,他全身上下也只有一条腿不在邢钧的阴影下,还能在旁边求点生存空间。
他知道自己流不到哪里去,哪里都跑不了。
……
时雪青在硅谷的大年初一没能出去和人拜年。有功成名就的校友在M大湾区小分队群里发了红包,万年潜水的群友都跑出来争抢,炫耀自己抢了多少钱。
万年潜水的闫敬居然也冒了出来,并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额红包,人均两百,达到微信的红包最大额度,甚至一连发了两次。
群里所有人都惊了。跑出来谢谢老板豪气。吕艺萌潜伏在群里领了两次红包,发现两次红包都有一个人没领,研究了一下群友列表,发现是时雪青。
她把聊天记录转发到自己和邢薇、陶舒的姐妹小群里蛐蛐:“你们说山东哥怎么变得这么大方了。前几年也没见他发过红包。”
邢薇也好奇:“人均两百?你们群里有六十多个人。这是发了两万四出去?”
陶舒在群里幽幽飘来一句:“二十五年性压抑的后果吧。”
二十五年性压抑?吕艺萌突然在群里嚎叫起来了,大喊是不是在等时雪青来领。邢薇也一下福至心灵,想起了闫敬在他们大三那年,和时雪青的那些龃龉。
于是又点开亲哥的头像,开始发消息八卦。邢钧平时不怎么主动发消息,但邢薇若有消息过来,也总是在一小时内回复。
现在纽约时间下午五点,湾区时间下午两点了,邢钧过了两个小时,还是死一样的不回复。
邢薇:哥,活着吗?
邢薇:哥,你死啦?!
邢薇纳闷,邢钧那边怎么了?
忽然间想起嫂子在湾区,一下子福至心灵。邢薇实在按耐不住八卦的心,给邢钧发了个消息:“哟,和嫂子复合了吗?”
时雪青直到晚上才在床上没力气地睁开眼。倒不是睡了太久,而是今天他睡得断断续续的,和邢钧醒了又弄,弄了又睡,在床上黏黏糊糊的,一整天就过去了。
身体也黏黏糊糊的,有点痛,还胀胀的。时雪青在床上挪了一会儿,终于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躺着。他捂着终于瘪下去的肚子,叹息一声,觉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这算大别胜新婚吗。尽管不可否认,他全身上下都很满足,满足到时雪青觉得自己一个月都不用再开荤了。
门又被推开,时雪青一抬头,看见邢钧穿着浴袍又进来了。邢钧像是刚洗过澡,身上水淋淋的。他看起来像是进来查看情况的,见时雪青睁着眼睛,居然站在门口,不好意思地对时雪青笑了笑。
这一笑真像大老虎给兔子拜年了。时雪青一时间有种诡异的被惊悚感。
大老虎贴过来,在时雪青身边一坐就是一个凹陷。他低下头,捉起时雪青的手,用脸蹭蹭他:“醒了?”
时雪青一下更惊悚了。这看起来像是大型猛兽在认主。他摇摇头又点点头。邢钧又说:“肚子饿不饿?”
“……有点。”时雪青说。
“我给你端点吃的进来。”
邢钧说完,突然又靠了下来。时雪青有一瞬间恶俗地觉得邢钧不会是要给他吃点别的吧,可邢钧却是双手捧住他的脸,用脸颊贴住了他的脸颊一下。
烫烫的肌肤相贴,时雪青一下子没话说了,还有点痴呆。邢钧在他耳边忽然吹了口气。太痒了,时雪青转头又要躲。
一时间“嘶”了一声,又听见邢钧笑着说了一句:“好小猫。”
“……”
吹着吹着,时雪青又被邢钧抱着啃上了。他一时间被亲软了,心想我的饭呢说好的饭呢。结果邢钧又欺身而上了,察觉到邢钧想干什么,时雪青推了一会儿,急了。
“都多少次了……我的饭呢?!”
身上没力气,说出的斥责没力气,反而软软的、像是求饶。邢钧却停了下来,捧着他的脸又亲了一下。
时雪青瞪他一眼。邢钧居然舔了一口他的眉头。
“给小猫拿饭。”
时雪青:…………??……?
邢钧出去了。时雪青躺在床上,一时间感觉邢钧可能被恶灵附身了。怎么这么肉麻。
哪里来的美国恶灵,还会说中文的吗。
时雪青吃饭,邢钧就坐在旁边眼睛一眨也不眨,盯着他的举动。时雪青被盯着盯着一阵恶寒,仔细一看,邢钧居然在盯着他身上的吻痕和咬痕看。
……时雪青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腰酸得很,想起身有些别扭。邢钧把餐具收完,又回来盯着时雪青看,看着看着,又亲了上来。
时雪青被亲得没办法,稀里糊涂地又和邢钧滚了起来。这回轮到他趴在邢钧身上,整个人都变成一只绵软软的小猫了。
新年新气象,两个人这下是彻底纵欲了,在家里滚了好几天。太久没关系,邢钧又天赋异禀,时雪青原本预感到会有点疼,事实也确实如此。
可他没想到几年不见,邢钧好像解锁了新癖好——非常喜欢舔人。时雪青被从头舔到脚,几乎崩溃。尤其是某一次,他叫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大声。
从床上又起来时,时雪青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再和邢钧见面了。邢钧见他醒来,又凑过来亲他,时雪青赶紧用手推开他,恼火地说:“不准再亲我。”
“哦,不亲了。”邢钧说,“我漱口了。”
“……再去漱一次!”
邢钧去盥洗室了。时雪青趴在床上看手机,一眼看见已经大年初三。他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和邢钧居然荒唐了这么久,又看一眼未读消息,几条来自于吕艺萌。
吕艺萌:“快到群里领红包啊!”
吕艺萌:“完了,红包过期了。”
吕艺萌:“群里还来了个新人。”
剩下还有几条来自邢薇的。
邢薇:“小时,大年初一快乐哦!”
邢薇:“[疑惑表情]”
邢薇:“天啊,怎么我哥不回我,你也不回我啊?[奸笑]”
……最后一条是昨天发的。时雪青一下子臊得慌。他鬼鬼祟祟打开前置摄像头,屏幕里自己满面春情,颓靡绵软,眼睛水润润的,一看就是被“滋养”得很好。
时雪青脸又红了。屏幕里这时出现另一张人脸。他被吓了一跳,邢钧却已经压过来,和他一起看着镜头。
“来一张?”
“咔”的一声,一张合照拍好。两个人只剩头的床照就这么在手机里永留存。照片里时雪青害羞,邢钧得意。
时雪青赶紧伸手去抢手机,邢钧却把它高高举起,顺便把照片传给了自己。他做完这一切,才发现时雪青揉着自己的腰咬牙切齿,于是赶紧附身下来:“酸么?我给你揉揉。”
“……还不是你害的!”时雪青没好气,“你存那个干什么!”
邢钧揉着揉着,就眉飞色舞了:“和小猫的情侣照。”
看邢钧得意的样子,时雪青觉得他十分可恶。腰还在别人手里,时雪青就哼了一声:“谁和你是情侣了。”
邢钧手停了一下:“啊?现在还不是吗?”
“不算!”
“那算什么。”邢钧继续揉,“你说了算。”
时雪青低头看邢钧,发现邢钧抬头看他,笑得还是很飞扬。可恶的傲慢大老虎又回来了,还对着他刻意地舔了舔舌头。
天啊,这是时雪青最不愿意回想起来的play。时雪青一下子蹦起来了。他往旁边跑,邢钧还在说:“拿什么?我来帮你拿。”
那声音还是慢悠悠的、好整以暇的。时雪青发誓,邢钧刚才肯定想到自己被他舔的时候,那种快要死掉的表情了。
时雪青一下恶向胆边生。他掏出自己的钱包,努力平心静气,从里面抽出四十刀,顿了一会儿,又把二十刀放回去。
然后高傲地回去,当着邢钧的面,把它塞到邢钧的内裤边上:“给你的。”
邢钧愣了愣:“这算什么?”
“小费。”时雪青故意说,“你的服务就值二十刀。”
他坐在邢钧旁边,看邢钧皱着眉,忽然间又有点紧张。想来也是因为邢钧的体型太大了。邢钧单手掐着他的腰就能把他抱起来,还能空出一只手对他干点别的。时雪青还是觉得,自己很容易就会被邢钧弄死。
结果邢钧把这二十刀抽出来了。他对着时雪青,把钞票咬在齿间,又在时雪青身边蹲下,英俊的脸抬起来,盯着时雪青看。
时雪青的小腹一下子又被看热了。邢钧阴戾的眼睛目不转睛,只看着眼前白皙又一片狼藉的美人。
结果邢钧艰难地说:“客人,养家糊口很难的。再让我赚点吧。”
“……”
邢钧好不要脸啊。时雪青震惊了。难道追老婆,就是可以这么不要脸的。
邢钧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当惯了上位者的人,头一次和人玩这种□□play,总让心高气傲的他有点不适应。
不过想起来,前几年他也这样对过时雪青。一报还一报,反正是他应得的。
这样一想,邢钧居然身心舒畅了起来。舔老婆的事,怎么能叫尊严被践踏。时雪青只给他二十刀也很好,否则他让时雪青花多了钱,还怎么让时雪青点他更多次。
物美价廉,才能薄利多销。
时雪青这回是真的被邢钧的不要脸给镇住了。邢钧又过来服务了一次。到最后,他故意问时雪青这回给他多少。
时雪青晕乎乎的,张口就来:“十块吧,不能更多了。”
“……”
邢钧又没动静了。时雪青迷迷蒙蒙地低头看下去,以为邢钧在生气。没想到邢钧注视着他的眼睛,忽地低下头,吻了吻他雪白柔软的小腹。
他吻他的小腹,好像游子在亲吻一片开满了玫瑰花的故土,虔诚又温柔。
“客人,你真漂亮。”他的声音低沉又柔软,“让我再赚几次钱吧。不付钱也可以。”
“……”
“只要……别赶我走。”他轻声说,“可以吗?”【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