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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21这个梦未免太真实


    周末时,谈既周回了趟谈家。


    他现在独居,但偶尔会被父母叫回去,全家聚在一起吃顿饭。


    谈既周不是家里的独子,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但都不是同父同母。


    他父母在他出生之前各自有过一段不算长久的婚姻。


    谈既周将车停在别墅外的露天车位上。


    进门时,大哥谈勋和二姐倪子盈都在客厅,各踞沙发一角,没什么交流。


    他和他俩打了个招呼便上楼。


    来时的路上,谈既周又想到前些天和温知聆聊天时提到的那枚印章。


    他读书时的大部分东西都留在这栋房子的卧室里,因为零碎的物件很多,搬起来麻烦。


    谈既周从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找到那个装着印章的锦盒。


    和一沓重要证件放在一块儿。


    他打开盒子看了眼,里面静静地躺着那枚印章。


    梅子青,灰淡的低饱和色调,让人想起乍暖还寒的早春。


    度一切苦厄。


    这是她留的字。


    谈既周扣上盒子,连同抽屉里的证件一起拿在手里下楼。


    餐厅已经有阿姨在布菜。


    他走到玄关,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的边柜上,防止离开的时候忘记-


    三月中旬,离论文定稿的时间还早,但温知聆最近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紧凑。


    加班加点地在图书馆写论文,把丢在角落的几本德语原著又拎出来,钻研晦涩难懂的行文。


    积攒的画被陶可星买光了,她腾出时间上新,并督促自己去尝试不熟悉的风格。


    因为之前她只会在某个瞬间很偶然的想到谈既周,但这些天他几乎无孔不入。


    温知聆觉得现在的她有点像一个盛放沸水的容器,她需要不时的给自己泼泼冷水,才能平息下来。


    这样很不好,她想尽可能平静的和自己相处,不想让生活失衡,所以刻意的忙起来。


    没过几天,陶可星的买手店正式开业。


    前一天,温知聆收到陶可星邀请她去玩的消息。


    陶可星的店开业,那谈既周作为她的发小,会去吗?


    应该会的吧。


    这个念头刚浮现一秒,就让她这些天的努力全部作废。


    她临阵倒戈,变成自己的叛党。


    但温知聆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批评自己,她在答应陶可星的邀请后便起身去翻宿舍里窄窄的衣柜,思考明天该穿什么。


    ……


    第二天下午,温知聆抱着一小盆三角梅赴约。


    这是陶可星提前要求的,她的店里做了一面植物墙,但是空空荡荡,所以应邀的人不用带什么贵礼,挑个合适的盆栽就行。


    买手店的地段好,位置显眼,温知聆没走近便看到门口的花篮多到摆不下,只能紧紧堆在一起。


    陶可星人就在外面站着,拧着眉问那两棵巨丑的发财树是谁送的。


    找了半天,最后从红绸带上挂着的卡片看到段柯的名字。


    还没来得及发作,陶可星先看见了走过来的温知聆。


    怀里抱着盆花,温温柔柔的朝她笑。


    陶可星瞬间消气了,迎上去从她手里接过花盆,“这是什么品种呀?”


    “是三角梅,叫暗斑丽人。”


    “好漂亮。”


    温知聆和她一起进到店里,陶可星在花架上挑了个合适的位置摆上去。


    虽然店铺只有上下两层,但因为挑高的天花板和顶窗,视觉上像是一栋复古小楼。


    店的内部色调单纯,是以木质为主的中古风,陈设删繁就简,从灯光到角落的软毡,都能看出被精心处理过的细节。


    温知聆一眼看见自己的画,它们也被挂在了很合适的位置,完美融入这样的环境里。


    她诚心夸道:“你设计得真好。”


    陶可星不大好意思,没有将功劳包揽到身上,“不是我设计的啦,但是我的品味很好!”


    参观一楼时,能听见楼上的哄笑声隐隐约约地传下来。


    陶可星领着温知聆上去。


    二楼有一圈黑色皮沙发,围坐着的大多是年轻女孩,个个都朝气蓬勃,打扮俏丽。


    其中也有几位异性,但都不是谈既周。


    后来大家聚在一起闲谈时,温知聆才知道他根本没露面,只叫助理送了两个花篮过来。


    陶可星有自己独立的社交圈,开业请的都是密友和有合作的几个设计师,男朋友段柯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她的朋友们都很外向,说起话来就没有冷场的时候,抛出的梗又密又好笑,下一句永远有人接。


    温知聆的生意做久了,也会说不少漂亮话,应付这种场面绰绰有余。


    陶可星在开头就给大家介绍过温知聆,且店里的几幅画都出自她之手,水平高低一目了然。


    一个下午过去,温知聆的微信列表里又多了不少潜在客户。


    到了晚餐时间,因为众口难调,一行人干脆没有出门,陶可星照着不同口味叫了几份外送到店里,又开了几瓶酒,直接将二楼一张还没放饰品的展台当餐桌。


    吃饭途中,段柯拨过来一通语音,问陶可星什么时候回家,要不要他去接。


    陶可星耐着性子哄了他几句,电话挂断,立马被周围人打趣。


    有人查起户口,打听这桌上还有多少人单着。


    温知聆名列其中。


    有个男设计师一听就要给她介绍。


    陶可星坐温知聆旁边,闻言冷笑一声,“人家这条件,没谈肯定是不想啊,还需要介绍?”


    另一个短发女生附和,“就是!”说罢自己举手,“可可,我需要介绍。”


    陶可星淡定发问:“你看上我身边哪个男的了?”


    短发女生冲她挑眉,“就是上回我们在会所门口,站你男朋友旁边那个人,开的车是揽胜黑武士。”


    “哦,谈既周啊,你别想了,没戏的。”


    “为什么啊,有女朋友?”


    温知聆收紧酒杯,也很想知道原因。


    陶可星说:“没,他没女朋友,一直都是单身,但你最好别爱上他,他不会给你反馈的。”


    从小到大,陶可星见过太多谈既周的追求者,没一个能成功。


    他一向拒绝得不留余地,不给对方留任何幻想。


    “这么难搞?”


    “是啊。”陶可星点头。


    段柯曾经和她说,没听谈既周提过对另一半的要求。


    他对恋爱没有预想。


    因为从小就认识,陶可星对谈既周的了解比大多数人多一些,但她仍不知道他会被什么样的爱打动,有时候也会觉得他或许不需要这些情情爱爱。


    温知聆喝了口酒,有点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难过。


    她这些年练就出一些迎难而上的魄力,但对于谈既周,她永远只是望而却步的状态。


    聚餐最后,桌上一片狼藉。


    有人明天还有工作,所以他们没有玩到很晚。


    临近散场前,陶可星举着手机拍了几张大合照,配上店里的照片,发了条“开业大吉”的朋友圈。


    温知聆和她紧挨着,脸上因为喝了不少酒泛起薄薄的红晕,但她觉得自己还好。


    她没有醉,只是后颈发热,有些昏聩,瞌睡在酒精的作用下被放大了。


    这是她喝了酒的反应,温知聆很清楚。


    几瓶开过封的名酒喝得见底后,大家便起身,收拾东西准备走。


    温知聆本来准备打车回校,陶可星拦着没让,说不放心,待会儿段柯开车过来,让他顺路给她放在Z大门口。


    温知聆说好,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着陶可星将朋友们一批一批送下楼。


    但她很困,眼皮似坠了铅,沉得抬不起来。


    坚持了一会儿后,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歪到一旁睡着的。


    恍恍惚惚中,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音色低沉。


    温知聆睁眼,在逐渐聚焦的视界中,赫然看到近在咫尺的谈既周。


    他穿着黑色卫衫,是年少时的模样,像是她很久之前做过的那场旧梦的续集。


    温知聆笃信自己还在梦里。


    只是这个梦未免太真实。


    谈既周为什么要皱眉?


    他皱眉的样子好凶。


    温知聆有点委屈地想,这个人在梦里都不让她开心一点。


    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她忽的恶向胆边生,做了清醒时绝无胆量做的事。


    温知聆凑近吻了他。


    软唇贴上来,却只是轻轻碰一下就退开了,什么附加的力道都没有,温热触感稍纵即逝。


    她连冒犯别人的吻都很规矩。


    在谈既周反应过来之前,一切已经结束了。


    始作俑者蜷在沙发上,穿着长针织衫,黑色碎花裙,单纯又清丽,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仿佛刚刚被吻的人是她。


    谈既周猛地站直。


    因为个子太高,站直后完全从


    温知聆能触及的视线里消失。


    他怔住了,一时给不出任何反应。


    而她带着行满功成的侥幸,安然的睡着了。


    第22章 22耿耿于怀的吻


    谈既周的鼻尖仿佛还萦绕着温知聆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


    糅杂着酒气,说不上来是什么调的香,但很好闻。


    他今天很早就从公司出来,回到住处洗过澡,抽空看了会儿手机。


    朋友圈里的最新一条是陶可星发的九宫格。


    这样的动态她一天能发好几条,谈既周随意扫一眼,结果看到了合照里的温知聆,和陶可星坐在一块儿,一起举着酒杯。


    两人背后的木制展台上横七竖八的摆着几个空酒瓶,外加一群看上去不太靠谱的人。


    和他们对比起来,温知聆笑容浅浅,文静很多。


    陶可星爱玩爱闹的性子谈既周很清楚,大学时没人管能通宵开派对,这两年老实一点,但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今晚没什么事,换了衣服出门,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陶可星的店。


    上到二楼便看见一个人睡在沙发上的温知聆。


    那姿势看着别扭,谈既周走近叫了两声她的名字,她才有一点动静,睡眼惺忪,傻傻地看他。


    毫无防范意识。


    他皱皱眉,想说她两句,但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猝不及防的亲了。


    谈既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这期间,沙发上瘦伶伶的人纹丝不动,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他简直要气笑,告诉自己别和喝多的人计较。


    这个天还没到穿裙子的时候,夜晚降温,温知聆半截小腿裸露在外面,可能是冷,蜷着睡,像很没安全感的小孩子。


    谈既周左右看了看,没找到能搭在身上的毯子。


    他没再傻站着,转身下了楼。


    陶可星迎面和他碰上。


    刚刚他来的时候,她正在一楼和准备走的朋友聊天,虽然意外但顾不上他,只和他讲了两句话就见他到楼上去了。


    陶可星直觉他对温知聆不一般,送完朋友回来,刚想上楼看看情况,就见这人已经下来了。


    谈既周面色不佳,但语气不算冲,带了点不赞同,“以后别带温知聆喝酒了。”


    陶可星说:“没喝多少啊。”


    她觉得温知聆酒量真不算差,今晚喝的酒里面有伏特加,度数不低,有几个朋友醉态明显,面颈都红了,温知聆比他们看着好很多。


    他睨她一眼,懒得听她嘴硬。


    “待会儿怎么回?”


    “段柯来接,知聆跟我一起,坐段柯的车回学校。”


    他听完,点点头,估计觉得可以。


    “她在楼上睡着了,你去看看。”


    丢下这句话,谈既周就走了。


    陶可星懵得很。


    所以这是来干嘛的?专门来一趟检查店里的营业执照?-


    那晚温知聆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谈既周来过。


    因为前前后后算起来,他只在店里待了不到十分钟,陶可星觉得没必要特意提一嘴,显得她特八卦似的。


    但温知聆第二天在宿舍醒来后,仍对这个她以为的梦有隐隐约约的印象。


    室友还在睡,她轻手轻脚的起床,去外面的公用洗手池洗漱。


    凉毛巾敷在脸上,冰得温知聆霎时清醒,她觉得自己真的没救了。


    十六七岁,对谈既周的幻想最浓烈的那段时间,她都不曾做过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梦。


    不过要是放在那时,她还会傻傻的开心一下。


    现在她只是轻轻叹口气,拿掉毛巾,看斑驳镜面上的自己。


    温知聆,别再想了。


    ……


    接下来的一周,谈既周没有收到温知聆的任何消息。


    他只能在朋友圈了解到一点她的现状。


    当然,都只和她的画有关。


    她照常上新,像是将那晚忘得一干二净。


    一个星期过去,谈既周确定她断片了,也知道自己被平白无故亲了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喝醉了就可以胡乱碰别人的嘴?


    哪儿来的坏毛病。


    但坦白说,他没有生气的情绪。


    如果硬要给出个词来形容谈既周的心情,大概就是耿耿于怀-


    周日晚,谈既周去看望方文鸿。


    方文鸿前一天才落地北城,他不久前在国外做完一场手术,如今人在一家私立医院里静养。


    谈既周空手过去的,推开病房门,方文鸿没在床上躺着,气色看上去还不错。


    虽然他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手术很成功的消息,但现在亲眼见到方文鸿的样子才彻底放心。


    方文鸿见到他有点惊讶,“这么晚还过来?”


    谈既周走过去,装正经地问:“打扰您了?”


    方文鸿笑一笑,招呼他到病房的会客厅坐。


    会客厅很大,谈既周看到那边的桌上摆着笔墨纸砚。


    方文鸿注意到他的视线,解释说:“整天憋在屋里闷得慌,写点儿字静静心。”


    谈既周轻笑,因为这些工具又想起温知聆。


    他在软椅上坐下,将手机搁在面前的桌上,“我前段时间遇到个挺久没见的人。”


    “哦?”方文鸿问:“哪个人啊,还值得你专门拎出来跟我说一声。”


    “你也认识。”


    方文鸿摆弄着笔架的动作微微停顿,他的神色不像在猜测谈既周提到的是谁,单单只是因为这句话而想到了什么人。


    谈既周接着说:“你教过的学生。”


    方文鸿抬眼,眼中诧异难掩,“知聆?”


    除了谈既周,他只教过一个学生。


    “她现在在这边?”方文鸿思索一会儿,“她今年还没毕业呢吧,你在哪儿碰上的?”


    “在外面吃饭的时候。”


    现在想想谈既周也觉得有些巧,刚好他出去透气,又刚好低头看见她。


    方文鸿想起以前的事,眉目间多了些悒然。


    他和谈既周说:“我是不是和你提过知聆和我说不想再上国画课了?”


    “我后来才大致猜到原因。”


    当时温知聆用的是耽误学业这个理由,但方文鸿能听出这只是借口,他没戳穿,跟她说这个好商量,减少课时,或者把国画课改成隔一周一来,都可以。


    那一年,她父亲再娶没多久,生意也出过问题。


    家庭有变故,可能会对小孩产生影响。


    方文鸿想了想,又问是不是家里资金供不上,那他完全可以免费当她的老师。


    他不缺那点学费,一开始跟温实侨收钱也只是为了表明态度。


    “能想到的我都问了,她怎么都不肯点头,眼睛通红,跟我说谢谢老师,自己已经想清楚,不准备再学了。”


    方文鸿虽然惜才,但小孩子不愿意学了,他也只能作罢。


    谈既周说:“她父亲不是做医疗器械的?不至于拿不出学费,而且我好像记得,你说你帮过他。”


    方文鸿点头,“嗯。”


    温实侨是个有赚钱头脑,但不守规矩,过于活络的人,他靠这个性格闯出了一点事业,也差点把自己的全部身家赔进去。


    那回是温实侨自己找上门的,他遇到的麻烦可大可小,有几笔交易没按章程走,要是真的追究起来,他名下那家小公司完全可以被查封。


    偏偏又被竞争对手盯上,只是对方手里头的证据不多,还没有轻举妄动。


    所以温实侨先一步找关系给自己把洞补上。


    方文鸿是唯一能帮上忙的人脉。


    但方文鸿从北城离开就是为了和名利场上的纷纷扰扰划清界限,那几年他也说到做到了。


    没有为谁破例过。


    但温实侨用女儿当砝码,打感情牌,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不好过,第一个受牵连的就是温知聆。


    她的学业和前途都会被连累。


    方文鸿明白这个道理。


    他也在想,万一温实侨真的出事,有朝一日,温知聆知道了她敬慕的老师原本可以帮她爸爸一个忙,却选择冷眼旁观,会不会怨他?


    他又如何以老师的身份自处?


    所以最后方文鸿答应了温实侨,但这事他并不是完全不担风险,所以也和温实侨讲定,为了大家都好,事情解决完之后


    就断交。


    以后再有什么事,他不会再出手。


    “我没和知聆提过,她后来应该是自己知道了。”


    方文鸿叹口气,“我只当她是小孩,那时想不到这点。”


    “但知聆是个很敏感的小孩,道德高强,容易进死胡同,把自己困住,又缺乏引导。”


    谈既周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件事的首尾。


    他说:“我留了她的微信,上回见到,她还跟我问你身体好不好。”


    “你最近跟知聆有联系?”


    方文鸿属实有些意料不到,他以为谈既周能跟人点个头就算不错的了。


    谈既周从桌上拿起手机给他看。


    朋友圈点进去,往下滑两条正好就是温知聆上午发的新作品。


    方文鸿接过去仔细翻了翻,有点疑惑,“这是在卖画?”


    “嗯。”


    谈既周个儿高,瞥见方文鸿拿着他手机给温知聆最新的两张画作点了小红心。


    他还没说什么,反倒先被方文鸿教育,“点个赞表示鼓励,手指头动一下的事情你都嫌麻烦?”


    谈既周扯扯唇,没讲话,因为他是故意的。


    上周温知聆发的他只要看见都顺手点上了,但这周的他一条都没有点。


    谈既周不太想承认,他是因为那个耿耿于怀的吻。


    它甚至都没法称之为吻。


    方文鸿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需要充足的休息,所以谈既周没有在病房留很久。


    从医院出来,谈既周坐进车里,揽胜启动前,放在旁边储物格里的手机忽然亮屏,上面提示有一条新消息。


    来自温知聆。


    他拿起手机,把刚系上的安全带解开。


    但对话框里显示,“A小温”撤回了一条消息。


    过了几秒。


    A小温:[不好意思,列表人太多,发错了。]


    温知聆的头像是在雪地里的一只猫,谈既周点开看过,有点像狸花猫。


    他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抬指打字。


    Tan.:[方老师昨天回北城了,你要来看他吗?]


    第23章 23时过境迁,往事如烟


    温知聆是真的发错了,但这种失误并不是无迹可循。


    她微信上的置顶都是最近一段时间找她买画的买家,方便沟通联系。


    但加上谈既周的时候,温知聆也将他设成了置顶。


    刚刚从图书馆出来往宿舍回的路上,她看到买家发过来问画布材料的消息,于是边走边回复。


    这类问题她都有一套通用模版,找出来转发过去时不小心误触到了谈既周的头像,心里一紧,想取消又手忙脚乱的点成了“发送”。


    迅速撤回后,温知聆用公式化的话术给谈既周发了解释,而后退出聊天界面,讪讪的将他的置顶取消了。


    把不聊天的人设成置顶,这样多此一举的事估计只有她在做。


    温知聆觉得谈既周大概不会回复这种没意义的话。


    但很快,他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温知聆看完,却微微发怔。


    她慢慢走到学校小道旁的石凳上坐下,拿着手机的双手搭在膝盖上,视线的落点却不在屏幕上。


    温知聆不怎么回忆从前不愉快的种种,但想到方老师,免不了会勾起旧事。


    不过不管怎样,她还是想去看看方老师的。


    她低头,给谈既周回复。


    [方老师知道我在北城吗?我担心会打扰到老师。]


    谈既周的手机可能就拿在手上,消息回得很快,[方不方便接语音?]


    [方便。]


    谈既周还在车里坐着,他刚从方文鸿那边听来一些事,再看到对面时断时续的“对方正在输入”,猜她应该在纠结。


    语音邀请弹出来,温知聆有些紧张的接了,“喂?”


    谈既周问:“在学校?”


    “嗯,刚出图书馆……”温知聆举着手机,感觉手臂沉沉的,才发现包还在肩上挂着,她换了只手拿手机,接着说:“我突然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她的声线并不细,但说话的调子听起来总是很平柔。


    “不是突然过去,我会提前告诉他的,上回没跟你说这事是因为他不在北城。”


    温知聆问:“方老师不在这边住?”


    她高考后去过一趟方老师在淮城的家,但他那时已经搬走了。


    “在这边,他前段时间出国做了场手术,刚回来。”


    “手术?”温知聆提声,很担忧,“方老师生病了?严重吗?”


    “已经控制住了。”谈既周没有把话一次性讲完,“具体的等见面我再和你详细说?”


    温知聆自然答应。


    “你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确定下来发消息给我。”


    “好。”


    因为意外得知方老师生病,温知聆接语音前的那点旖旎心思荡然无存。


    她想了想后面几天的安排,给谈既周发了两个时间段,让他根据自己的时间调整就好。


    谈既周定了周三,也就是三天后的下午见面-


    到了那天约好的时间,谈既周的车停在Z大校门口。


    他来得比约定时间早,也不看手机,抬手降下半面车窗,凉风灌进来,他微微眯眼。


    想到待会儿要见到的人,谈既周抬手摸摸唇角。


    温知聆那个性格,要是他真的把那晚的事和她直说了,她估计得吓坏。


    下回见面还能不能当熟人都难说。


    思忖一会儿,谈既周决定先翻篇。


    再往车窗外看时,刚好望见从校门口出来的温知聆,手里提着一盒东西,看到他的车后便走快了些,柔缎似的乌发被风吹得微扬。


    在温知聆这里,和谈既周上回见面还是将近一个月前的事,她陪陶可星去医院那一次。


    上了车,她发现他今天穿得没有前两回见时那样正式,上身是件米色的夹克外套。


    印象里,谈既周以前经常穿的衣服都是偏深色系的,不过因为肤色白,这样素浅的色调被他穿在身上依旧很合适,气质衬得更矜贵疏冷。


    谈既周看一眼她小心放在膝盖上的礼盒,“带的什么礼品?”


    “是茶具。”


    因为考虑到方老师刚做完手术,温知聆不敢贸然带水果和补品,可又觉得两手空空的没礼貌,她记得方老师爱喝茶,就抽空去附近的购物中心买了套茶具。


    他笑一下,“这么见外,小心挨骂。”


    温知聆心里本来就有点忐忑,听他这样说,顿时担心起来。


    她忽然想到刚升高中那一年,也就是第一次见到谈既周的那个春节,她爸爸让她给方老师带了盒茶叶,没多久,她在家里客厅看到一个一模一样的包装盒,当时还以为是温实侨买多了,后来她才意识到那可能是方老师退回来的。


    那这次呢,方老师会不会觉得她和她爸爸一样,别有用心。


    “其实……”


    温知聆以为谈既周不清楚内幕,在想该如何和他说自己的犹豫。


    “其实什么?”谈既周侧眸,看到她眉心簇成的一抹愁色,知道她是真的心里没底。


    温知聆摇头,“我当时突然不学画了,方老师会不会生我的气?”


    谈既周安慰她:“我上周日去过,和方老师提到你,他很关心,拿我手机看了你的朋友圈,还给你点了赞。”


    温知聆一愣。


    要是别人她可能不会有印象,但谈既周给她点的每个小红心,她都记得很清楚,如数家珍。


    上周连着许多天,温知聆都没看到他给自己的朋友圈点赞,还以为他把她屏蔽了,后面又忽然多出两个,她才打消那个猜测。


    原来是方老师点的。


    她说:“我有时候发的比较多,如果影响你,你可以屏蔽我。”


    谈既周继续哄,带点玩笑带点正经,“朋友圈就靠你的画加点艺术气息了,屏蔽了我还看什么?”


    温知聆抿唇,终于露出一点笑。


    ……


    方文鸿还在那家私立医院里面住着。


    其实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状态已经可以回


    家了,但医生建议做完一套全身检查再离开,谈既周就让他再住两天。


    温知聆走在谈既周身边,到了方老师住的楼层,私立医院的环境好,尤其是vip病区,在格局上和酒店有些相像,只是多了淡淡的消毒水味。


    来时的路上,她从谈既周那儿得知了方老师的病是胃癌。


    好在发现得还算及时,切了三分之一的胃,前不久做完最后一期化疗,目前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在进病房前,温知聆还有些局促,可当见到方老师时,她忽上忽下的心立时变得平和了。


    可能是因为生病,他比几年前看上去瘦削一点,鬓侧多了些白发,衬衫外面套着针织背心,还是那般的儒雅随和。


    温知聆站在病房门口,“方老师。”


    方老师脸上挂着笑,“知聆,好久不见啊,进来坐。”


    她牵唇,走到会客厅,将手里的礼盒轻放在茶几上。


    “还给我带了东西?”方老师看到,不赞同地说:“下次不许破费了,人常来就行。”


    温知聆点点头,坐姿端正,还像乖巧的学生,很听劝,“嗯,我下次不带了。”


    之后一直是方老师问,她回答。


    听到温知聆在Z大读书时,方文鸿眼里露出赞许,“我就知道你能考好。”


    然后又提到她朋友圈里的画,关心她是不是缺钱。


    温知聆摇头,“不缺的。”


    “方老师,上次看到我的画,您觉得我有进步吗?”


    “那当然有。”方老师说:“而且知道你还在坚持画,老师就觉得很欣慰。”


    温知聆没有说过,停掉国画课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再碰笔墨颜料,有一些赌气心理,但更多的是失望和迷茫。


    到大学之后,她不经常回淮城了,才调整好自己,重新把画画这件事捡起来。


    温知聆和方老师聊天时,谈既周默默坐在一旁,不插话也不离开。


    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回到高中的那段时期。


    不过聊到后来,方文鸿将谈既周支走了。


    他出去后,病房只剩下温知聆和方老师,她猜到方老师可能有话和她说。


    “知聆,你那时候忽然不想学画了,是不是因为从你爸爸那儿知道了什么?”


    温知聆看着方老师,低声:“嗯。”


    如果没有听到她爸爸和朋友聊天,她可能会一直保留天真,坦然的继续学下去。


    可那些话不偏不倚被她听见。


    她才知道,原来温实侨特意费心替她寻来名师,送她跟着方老师学国画,只是为了靠女儿搭上这层人脉关系,也知道方老师起初不愿意牵扯其中,但最后还是妥协帮了忙。


    真相恍若纸包不住的火种,将她灼伤。


    温知聆还记得她爸爸说那些话时自得的语气,让她感到很割裂。


    微弱的难堪,愧疚和低落又浮现,这些情绪没有消失过,只是沉到湖底,一经搅动又变得浑浊不堪。


    方文鸿认真道,“这些话本来应该放在那时候说的,是我大意,才拖了这么久。”


    “我和你爸爸的交情不论好坏,在老师这儿,你只是我教的学生。”


    他温声循循善导,“当然,我愿意帮温实侨,确实是将你考虑了进去,但我之前是不是说过,以后要是你有难关,只要老师能帮上忙,一定出力。”


    温知聆对这句话有模糊的记忆,但她还记得的原因是那天方老师说,如果她以后不读书,可以跟着自己卖画。


    所以这两年她偶尔会想到当时的场景,一边庆幸自己真的在靠这个本领安身立命,一边感慨时过境迁,往事如烟。


    方文鸿说:“我说话向来算数的,所以知聆,老师不会怪你,你不需要有负担,知道吗?”


    温知聆说不出话,眼眶从方才就一直发烫,弯唇点头时眼泪忍不住的往外流。


    方老师叹气,又笑了笑,给她递抽纸,“还是小孩。”


    温知聆觉得心里的某一处褶皱被抹平了。


    二十多岁的她想开了很多事,但十七岁的温知聆依旧难过着。


    方老师的话就像在安慰几年前,将自己囿于原地的她。


    谈既周没出去多久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沓病例报告,估计是顺便找了医生问方文鸿的身体情况。


    方文鸿现在吃饭还是少食多餐,以流食为主,没法和他们吃到一块去。


    到了晚饭的时间,他也聊够了,便起身让两个小辈去吃饭。


    他和温知聆说:“让既周请你吃饭,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了,就不去了。”


    正好有护士进来给方文鸿检查体征,温知聆往谈既周那边挪了几步,给护士的推车腾出空间。


    方文鸿往病床走,回身对他俩摆了摆手,“你俩走吧,别在那儿站着了。”


    说完再见,温知聆和谈既周从病房里出去。


    谈既周问她:“想吃什么?”


    她偏过脸看他,眼角还有点红红的,能看出来哭过。


    温知聆问:“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嗯,没时间?”


    她忙说有时间,“要不然,我请你吧。”


    第24章 24不合格的暗恋者


    温知聆觉得自己该请谈既周吃顿饭。


    先是给她介绍了生意,今天又牵线带她来见方老师,于情于理,她都要好好谢谢他。


    可谈既周没答应,他说:“等你工作拿工资了再请。”


    温知聆刚准备说自己有存款,但顺着往下一想,有来有往,这样的话,下回不是又有机会见面了?


    她语调微漾,大方道:“那下次我请你吃大餐。”


    谈既周走过去按电梯,听到她这样说,轻笑了一下。


    虽然是他请客,但吃饭的地点还是温知聆选的。


    谈既周在饮食这方面挺讲究,不过口味不刁。


    还在车上时,温知聆用手机翻了翻室友群里大家之前推荐过的美食,最后挑了一家在网上风评不错的西餐厅。


    餐厅在百货中心,温知聆以为工作日不会有很多人,但没想到按照地址找过去时,餐厅爆满。


    “人好像有点多。”她站在餐厅外,看着等候区坐着排号的人,喃喃道。


    谈既周说:“想吃的话多等一会儿也没事。”


    温知聆去找了门口的服务生,问现在取号大概要多久才能等到。


    服务生看了眼手里的取号器,和她说前面还有三十多号,估计要一个小时。


    等待的时间有点久了,温知聆也没有特别想吃,很快决定换一家。


    她和谈既周去了同一层的粤菜餐厅。


    餐厅里的环境雅致,氛围安静,两人入座后各自看餐单点菜。


    这家店是从羊城发展过来的连锁老品牌,温知聆还没怎么吃过正宗粤菜,今天刚好可以尝尝看。


    谈既周拿着餐单,却根本没仔细选,他的目光落到对面的人身上。


    温知聆握着铅笔,正埋首看餐单,选个菜也像在做选择题,有种慢吞吞的认真。


    鬓侧的碎发滑下来,她抬手别到耳后。


    谈既周没有追忆往昔的习惯,最近看着她却时常想起从前,甚至会刻意去深挖记忆里关于她的部分。


    他都还记得。


    温知聆勾的不多,一份肠粉,豉油鸡,餐后甜品选了冰淇淋菠萝包,因为只有两个人,她还要给谈既周留出选择的余地。


    服务生先送上来的是自家熬的甘蔗马蹄水。


    免费的饮品,温知聆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发现意外的不错。


    加了冰块,凉意沁人,甜度也刚刚好。


    温知聆几口喝完,谈既周顺手帮她添饮料时,想到了什么。


    他说:“上回我们这样坐在外面吃饭,也是在北城这儿。”


    印象太深,因为她当时哭了。


    后来回去的当晚,其实他还冒出个很不合时宜也不太应该的想法,就是觉得她哭得蛮可爱的。


    谈既周回想完,抬眼看到温知聆面上的赧然,估计也是记起自己在他面前哭过。


    他问:“今晚心情挺好的?”


    温知聆有些不好意思  ,但还是点点头,“见到方老师,很开心。”


    下午方老师的那一番话让她心中的郁结化作齑粉,用如释重负来形容可能有些夸张了,但确实感到松快。


    当然,心情好的原因也不单单是如此。


    决定不再跟着方老师学国画前,温知聆内心煎熬,也踌躇了很久。


    因为方老师是她和谈既周唯一的纽系了。


    她自认是个不合格的暗恋者,他离她太远了,她没办法为他付出什么,但从不缺乏等待的勇气。


    可惜最后连她以为的来日方长也不存在。


    温知聆思及此,袒露真心的和谈既周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语气中若有似无的淡淡遗憾让谈既周很难忽视掉。


    像是他也很重要似的。


    他眼角带点笑意,就直接这样问:“还有必要见我呢?”


    温知聆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她垂下眼睫,喝一小口甘蔗水,然后才状作自然地看他,她说:“你也很好。”


    谈既周没说话。


    很奇怪,她这么素淡的一个人,眼瞳却出奇的乌黑清亮,看着你说话却像在蛊惑你,轻易就叫人笃信不疑。


    不紧不慢的吃过晚饭,两人乘电梯下楼。


    晚上逛百货中心的人多了起来,电梯每隔几层便停一次,轿厢里的人不断增加,温知聆和谈既周之间原本不远不近的距离也不断缩短。


    谈既周又闻到了她身上那股带着皂感的香气。


    清淡得时隐时现,难以捕捉。


    大概只有亲密的人才能在更近的接触中判断出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谈既周的车停在地面,从百货中心出来,两人说着话往停车点走。


    沿街的路灯明亮晃眼,快走到车门边时,谈既周的脚步忽的一顿。


    温知聆跟着停住,“怎么了?”


    谈既周用手背碰一下左眼,“眼里好像进东西了。”


    “可能是沙子。”


    晚风徐徐,温知聆不疑有他,说出猜测,绕到他面前关心道:“眼睛很痛吗?”


    谈既周点头,他语气自然,“帮我看看?”


    温知聆被这突如其来的请求弄得发愣,脑袋还没想清楚,便已经答应了。


    谈既周的眼睛很好看,重睑的褶并不宽,在眼尾恰到好处的延展出,眉弓优越,不高不低的修饰脸型。


    温知聆在他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她有点心猿意马的帮他检查,却毫无收获。


    他比她高太多,又没有很配合的弯腰,温知聆只能努力踮脚,脚背绷久了会酸,她站不稳,身体晃了下,往前踉跄。


    谈既周适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人带进怀里。


    苦橙和香柠的清雅气味在鼻息间弥散,他闻出来了。


    谈既周垂眸看她在灯光下红红的耳根,体贴地问:“没站稳吗?”


    温知聆的脸颊浮出溽热,手腕上还覆着他的体温,她站直,低着颈“嗯”一声。


    “我没看到你眼睛里有什么东西。”


    她都不敢抬眼,目光所及之处是他的衣领和喉结。


    但如果再往上一些,就能看见他微勾的嘴角。


    “没事,已经好了。”


    谈既周神色自若,帮她打开了副驾的车门。


    温知聆浑然不觉,脸上的热气散了一路。


    ……


    将温知聆送到Z大校门口后,谈既周没有立刻离开。


    他坐在主驾,车窗降到底,看着她往学校里面走。


    温知聆在进去之前回头远远的望了他一眼。


    似乎没想到他还没离开,她多看了几秒才转过头继续走。


    等她的身影进了校门,彻底消失在夜色后,谈既周给自己点了支烟。


    他在烟气升腾中回想她今晚说的话。


    他很好吗?


    谈既周对自己的认知一向很清晰,会让温知聆对他有这种正面评价的原因是他对她确实有对旁人不存在的耐心。


    从他高三那会儿就是了。


    但那时候谈既周只是觉得,温知聆是他大伯的学生,懂礼貌也知进退,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很难对她产生厌烦。


    他没有细究过自己对温知聆是否存有好感。


    因为不论有没有,结局都是一样的,他很快要出国,规划的未来里没有恋爱这么无关紧要的一项,更遑论温知聆才刚上高中。


    但现在再回溯,大概是有的吧,不然为什么会将罕有的耐心全都给她。


    只是他回避了这种感受,家庭原因,谈既周清醒而理性,会下意识避开可能耽溺其中的事物。


    倒不是他过得多如履薄冰,单纯不想沾上不必要的麻烦。


    但谈既周对自己挺好的,不会亏待自身也不会压抑本性。


    从小到大,他确定了喜欢的东西一定会弄到身边。


    谈既周用夹着烟的手摸摸眉骨,思路逐渐清晰起来,开始想怎么追女孩。


    他在这方面毫无经验可言。


    不过没事,可以慢慢来。


    正好温知聆也是个慢性子的。


    第25章 25像颗极小的蓝色宝石


    温知聆的表妹冉冉去年刚高考完,今年读大一,也在北城。


    四月初的清明假期,冉冉没回家,她妈妈葛云静念叨了好几天,最后打包了在家做的牛肉干和果干,自己来北城了。


    葛云静没忘记还有个外甥女在这边,带的东西都是双份的,她过来的当天,温知聆也被叫出去一起吃午饭。


    冉冉的叛逆期可能还没完全过去,和她妈妈一直不怎么对付,吃饭途中因为三两句话讲不明白,两人又弄得不高兴,你一句我一句的呛声。


    这场小吵小闹最后以葛云静气哄哄的丢下一句“任冉我现在真是管不得你了”为结局。


    温知聆全程在旁边观战,也不紧张,毕竟诸如此类的小争执见多了,知道小姨不会真的和自己女儿计较什么,而冉冉叛逆归叛逆,遇到伤心事还是第一个找妈妈倾诉。


    这样的母女关系温知聆一直没怎么体会过,还有点羡慕。


    葛云静和女儿停战,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外甥女身上。


    “知聆啊,以后你们俩姐妹就要相互照应着了,要是你知道冉冉在外面疯玩,记得帮小姨管管啊。”


    温知聆点头答应,让小姨放心。


    “我姐又不是没事做,马上就上班了哪有精力管我啊。”冉冉不乐意道。


    葛云静白了她一眼,“你知道就好,别让一大家子给你操心。”


    吃过午饭,冉冉下午还有课,就先回学校了。


    温知聆留下,陪小姨在这边逛街。


    因为手里都拎着东西,温知聆提议先去酒店开一间房,把东西放下再出门。


    一提到酒店,葛云静又有话要讲,眉头锁紧的跟温知聆抱怨,“上回我过来住的那家小酒店太糟心了,隔壁的动静吵得我一晚上没睡好。”她扶扶额,“哎哟,回去头疼好几天。”


    温知聆说:“应该是隔音差,这次换家大酒店吧,环境会好一点。”


    葛云静觉得有道理,在餐厅里坐着,用手机软件上查了查附近的酒店,“这个郡景酒店怎么样,一晚上这么贵,隔音应该好的吧?”


    “挺好的,”温知聆说,“我住过几回,隔音很好。”


    “行,那就住这家。”


    葛云静在手机上订好,嘀嘀咕咕道:“贵得要死哦,你俩要是回来过节还用得着我专门过来一趟啊。”


    温知聆笑笑,“没几天就放五一假了,到时候肯定要回去的,小姨你就当来玩一玩。”


    在前台办好入住,进房间放下带来的行李后,两人重新出去。


    葛云静很能逛,在购物中心逛了一下午,没怎么给自己买东西,倒是给温知聆买了件小两千的风衣。


    温知聆觉得有些贵了,不想要,但葛云静雷厉风行地付了钱,叫导购包起来,丝毫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等拿到购物袋,她才转过身教育温知聆:“你现在又不长个子了,一件衣服质量好能穿好几年,用不着心疼。”


    温知聆知道,她只是不好意思让小姨花钱。


    购物袋被小姨塞进手


    里,她拎着,另一只手挽上葛云静,“谢谢小姨。”


    “你看你客气得哟,一年就买这么一次有什么好谢的,好了,不说了啊。”


    逛完商场,离饭点还有些时间。


    温知聆又陪小姨去了附近的景点转了转,用手机帮她拍了很多漂亮的游客照。


    葛云静满意得喜笑颜开,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值。


    “你姨夫拍照简直丑死人,每次跑到大老远的地方去旅游,回来一看手机都是风景,想挑两张全身照都找不出来。”


    温知聆说:“那我下次回临北的时候,教教姨夫怎么找角度拍照才好看。”


    “好,我让他认真跟你学。”


    葛云静欣慰地看着温知聆,打心底觉得她这个外甥女做什么都很像样。


    父母失职,没有尽到多少责任,她没学坏,不早恋不分心的把书读出来了。


    可惜就可惜在碰到个不好的家庭,得到的关爱还没有受的委屈多,性子都压得郁郁沉沉的。


    虽然葛云静有时候被自己的大女儿冉冉气得不行,嫌她不够听话不够聪明,但真要选起来,她还是宁愿让小孩有活力一点。


    在外面简单吃完晚饭,两人一起回酒店。


    温知聆还要回学校,准备拿上小姨给她带的小吃就走。


    电梯从三十多层往下降,等待途中,葛云静问起她最近的生活。


    “这段时间换季,你没有感冒发烧吧?”


    温知聆摇头,一边回小姨的话,一边留意着周围的不同。


    这家酒店今天可能在办什么活动,因为她时不时就能看到几位穿着正装的人,面目严肃,步履匆匆,也不像是来参加什么婚礼宴席。


    葛云静说话的语速很快,“没生病就好,你太瘦了,人一瘦体质就不好,免疫力跟着也下降,要多吃点肉质食品,然后也要注意休息,画画伤神又耗心力,我看你朋友圈更得勤,是不是缺钱?”


    温知聆听到,收回了打量周围的视线,认真和小姨说不缺钱。


    “你爸现在还给你生活费吧?”葛云静问完,又疑心病大发,眼神都犀利一些,“他那个小老婆呢,有没有为难你?”


    温知聆和她解释:“生活费一直在给,也没人为难我。”


    “真的?”葛云静怕她不说实话。


    “真的,而且我快毕业了,淮城那边也不怎么回去,没什么好为难我的。”


    温知聆和钟婧的关系一直普普通通,彼此对对方都没有多少好感,但也没有很大的矛盾。


    真正有矛盾的是钟婧和温实侨。


    钟婧结婚前就怀孕了,匆匆忙忙和温实侨领了证,没多久便生下一个女儿,今年五岁。


    但温实侨想要儿子,两人感情基础本就薄弱,热情消退后,他的怠慢原形毕露,钟婧早年不是能忍气吞声的性格,跟他闹了好几通。


    温实侨如今依然不太安分,她现在把他盯得很紧,其余的心思放在自己女儿身上,也没功夫找继女的麻烦。


    温知聆则从并不安宁的家里脱身,安心过自己的生活。


    闻言,葛云静才放心些。


    “你爸的生意怎么样了?”


    “这两年都稳定,我上回听说他准备搬来北城这边发展。”


    葛云静撇撇嘴,“真是什么好事都让他给遇上了。”


    温知聆笑,没有再接这话。


    “你这几天去过你妈妈那儿没?我听她讲前两天叫你去吃饭,你没有去。”


    温知聆没否认,也没有搜刮理由,就“嗯”一声。


    “怎么你妈妈家也不愿意去了?”


    “感觉像客人,不太自在。”她低声地说。


    十几岁时,温知聆还执着于和妈妈维系亲密关系,但抵不过距离和时间,母女俩还是生疏了。


    葛云静听她这样讲,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两人聊家常聊得专注,没注意到身后侧不知何时多出的几人,站着同她们一起等电梯。


    直到电梯门打开,往里进去后,温知聆转身按键,不期然地看见谈既周,以及他随行的几个人。


    两人的视线隔空交汇,他没有遮掩的看过来,似乎想开口,温知聆却碍于身边的小姨,很快的垂眼掩住惊讶,装不认识的错开目光。


    谈既周要去的楼层比她低,先一步出了电梯。


    轿厢变得空荡荡。


    没多久,温知聆和小姨也到了自己的楼层。


    从窗户往外看,天色已经暗下来,小姨让她路上小心,早点回校。


    温知聆很听长辈的话,拿了两袋打包好的小吃便从酒店房间出来了。


    电梯屏显上的数字继续上跳,温知聆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他。


    白衬衫搭西裤,细条纹的深色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身旁跟着的几个人着正装,手里有文件。


    在工作呢。


    温知聆拿出手机看时间。


    屏幕上,显示五分钟前谈既周给她发了消息。


    [吃过晚饭了吗,12楼有茶歇,想吃的话我让秘书去找你。]


    方才在餐桌上,小姨监督她吃了很多,温知聆确定自己的胃里没法再添任何食物了。


    她有些可惜地打字:[谢谢,但是我刚刚吃过,现在准备回学校了。]


    那边回复很快,[在大堂等我几分钟?]


    温知聆盯着手机屏幕,回了“好”。


    几分钟后,谈既周从楼上下来,出了电梯便看见在大堂沙发上坐着的人。


    酒店明亮的灯光下,她的皮肤显得比以往还要白,穿烟蓝色的薄毛衣,表情淡淡,微低着头,手里百无聊赖地翻看摆在大理石案面上的酒店宣传册。


    怎么总是看起来孤孤单单的。


    他想到刚刚在电梯前听到的后半段话。


    谈既周往她那边走,恰时温知聆也抬头张望,她看见他,眼眸一下便亮起来,神色惊喜,远远的朝他露出一个很浅的笑。


    像颗极小的蓝色宝石,闪闪发光的切面仅仅面向他。


    这一幕印在谈既周的脑海中,他放任自己回想,很难不为之心动。


    到她面前,温知聆仰头看他,“这里今天是有什么活动吗?”


    谈既周简要解释:“三方会议在这里办。”他看一眼旁边大理石桌上的袋子,“你家人住在这儿?”


    “嗯,我小姨过来,顺便给我带了一点吃的。”


    哦,刚刚的人是她小姨。


    温知聆脖颈仰了一会儿便发酸,她站起身,想问他工作是结束了吗,却在开口前看到一个穿职业装的女人走过来。


    视线越过谈既周的肩头,他顺着往后瞥一眼,认出是合作方的负责人之一。


    “谈总?”女人扬起明丽的笑,因为平时有来往,她话里带笑,“楼上的加时会议要开始了,提醒你一下,注意时间哦。”


    谈既周颔首,随口道了谢。


    “这位是?”女人将目光投向温知聆,问的却是谈既周,“家里的妹妹吗?”


    温知聆看着她,没有主动开口,觉得她这样说可能也有原因。


    今天和小姨见面,打扮得很学生气。


    但还是不太开心,虽然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连妹妹都是在抬举她。


    谈既周也说:“不是。”


    他不单纯也不迟钝,对方不动声色的试探,他心知肚明。


    他看着温知聆,自然地抬手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


    亲昵又不过分逾矩的动作,态度很明显。


    话是和温知聆说的,“我还有事,先送你上车,等会议结束了再联系?”


    言辞间,就像两人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温知聆有点愣地点头,以为自己洞察了什么,不太熟练地配合他,声调软软的,“那你一定要记得找我哦。”


    她不会演戏,语气里的不舍和撒娇全是真情实感。


    听得谈既周唇角划过一抹笑。


    第26章 26把人护得很紧。


    那天,温知聆是坐谈既周平日里出行的车回学校的。


    开车的司机看着蛮年轻,三十岁上下,和以前那位健谈的平叔比起来,他显得少言寡语许多。


    陪小姨逛了大半天,温知聆有点累,当晚休息得很早。


    洗过热水澡躺在宿舍的小床上,她回想起傍晚时的情形。


    妹妹。


    温知聆动动唇,无意识地呢喃着这两个字。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被翟峮纠缠时,谈既周护着她,说他是她的哥哥。


    如果真是他妹妹就好了。


    忽然冒出来的念头,将思绪扯得很远,仿佛沾着霉味的记忆趁机而入,温知聆阖眼,没有再继续想下去。


    再睁眼是黎思然叫她。


    “温温,你手机上刚刚亮了几次,好像有新消息。”


    手机放在下面的桌上充电,温知聆提不起精神的问是谁,她放空的躺了好久,都快要睡着了。


    “好像叫……Tan?”黎思然帮她看了一眼,“可能是找你买画的吧。”


    温知聆的瞌睡消散了。


    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她解锁手机才发现不止有谈既周的,还有几条未读消息来自陶可星。


    陶可星问她后天有没有时间,约她去打羽毛球。


    她在想要不要去。


    谈既周的电话刚好在这时打进来。


    温知聆下意识滑到接通,但手机放到耳边时才觉得会不会接得有点太快了。


    她忍不住数落自己。


    电话拨进来有超过两秒吗?这么急匆匆的接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多期待?


    短暂的安静后,那边谈既周的声音,轻而沉郁的钻进耳朵,“温知聆?”


    她认命的出声:“我在听。”


    谈既周在离开酒店前,分时段给温知聆发了三条消息,无一例外的没有收到回复。


    坐上车后试着打了个电话,本来也没报希望的,没想到能这么快被接通。


    “刚刚在忙?”


    “不是,我在床上休息,手机不在身边,下来看消息时刚好接到你的电话。”


    谈既周抬腕看了眼表,“休息这么早,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今天陪我小姨逛街,腿有点酸。”


    “走了很久?”


    温知聆想一想,实事求是道:“没有很久,也可能是我缺乏锻炼吧。”


    不用体测之后,她好像就没有完完整整跑完过一千米了,其他的体育活动也几乎不参与。


    温知聆站在寝室的书桌旁,一边听电话,一边还要看黎思然无声又浮夸的比划。


    她应付不来,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阳台的推拉门年久失修,开合都需要力气,哐哐当当的声响很大。


    谈既周坐在安静的车内,将她那边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他问:“出门了?”


    “去阳台了。”


    “阳台不冷?”


    温知聆说:“还好。”


    话音刚落,一阵夜风掠过,顷刻间将她身上那点在被窝里焐出的热气卷走,单薄睡衣不抵寒,乍然的凉意让她毫无防备的打了个喷嚏。


    谈既周很低地笑了一声。


    温知聆耳朵还嗡嗡的,听不太清。


    他说外面冷,让她进去。


    她嘴上应了好,人却没有动,戳一戳窗沿上摆着的一盆小多肉,“你怎么忽然打电话,有事找我吗?”


    那边,他反问:“你不是让我一定要记得找你吗?”


    温知聆轻抽半口气,“可是……不是假的吗?”


    谈既周不承认自己误导了她,“是吗,我当真了。”


    那语气里有笑,这回她听清了。


    无端的,温知聆胆子大了很多,学着他的话较真起来,她讲道理:“打电话又不算。”


    都没有见到面。


    “嗯,确实不算。”谈既周附和完她的观点,而后罕见的沉默片刻。


    温知聆以为他在为难,默默地移开话题,“对了,刚刚可星约我后天去打羽毛球。”


    他问:“你去吗?”


    “我还不确定。”


    “不会打?”


    “会一点。”


    温知聆大学选的体育项目就是羽毛球,学了两年,也通过了学年考核,多少有一点基础。


    谈既周建议:“可以去玩一玩,我那天也会去。”


    他也会去。


    这个信息对温知聆的诱惑很大。


    “那我去回一下可星的消息。”


    “嗯。”谈既周说:“确定了之后,我后天来接你?”


    温知聆不想麻烦他,“我自己去就可以。”


    他语气很淡,说的话却勾人,“我知道,这不是要想个理由来找你吗。”


    温知聆忘记自己回答了什么,可能只是简短的音节。


    电话仓促挂断,她想按捺住纷飞的思绪,却总浮想联翩-


    见面那天,他们去的球馆是段柯开的。


    里面的运动场地很多,除了羽毛球,还有篮球,壁球之类的项目。


    但是有一片区域自用,不对外开放。


    温知聆跟着谈既周过去时,那一层已经有人到了。


    空旷的场馆里,有两对男女。


    陶可星和段柯她是认识的,另一对里,她只有些眼熟男方,看上去很沉稳。


    谈既周没走近前便偏头和她低语,介绍那边的人:“拎着拍子的是楼禹,上回在酒楼你应该见过一次。”


    温知聆记起来了,表情恍然道:“我有印象,他当时在你身后。”


    “旁边那位应该是他女朋友吧?”


    不怪她这样猜,楼禹身边的女人和他举止有些亲密,个子高挑,长相是偏明艳的风格,像温知聆经常在网上刷到的精致又漂亮的网红。


    谈既周仔细看过一眼,发现又是生面孔,他不想和温知聆解释其中的弯弯绕绕,只嗯一声,“不熟的话,你和陶可星一起玩就行。”


    “哦。”她乖乖点头。


    陶可星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喝水,见到温知聆便远远挥起手,依旧活力满满,穿打褶的运动短裙,马尾高高扬起。


    挥完手,她忽然凑到段柯耳边,很快地说了句悄悄话,然后段柯跟着她一起笑。


    这两人凑到一块就有一种同流合污的默契。


    温知聆和谈既周并排走过去,楼禹和她打了声招呼,态度温和有分寸,报了名字,“楼禹,高楼的楼,尧舜禹的禹。”


    她也按照楼禹的方式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说罢,温知聆又礼貌的对他身边的女人说了句“你好”。


    那个女人的表情似乎是有些没想到,但很快便调整好,回以微笑,“你好,我叫汤盈。”


    陶可星起身,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夸她身上这套白色运动服好看。


    其实就是普普通通的款式,价格也实惠,没什么特别的。


    唯一值得提的是,今天谈既周穿的也是白色运动装。


    这种巧合对温知聆来说是个小小的惊喜。


    没过几分钟,这一层的入口又进来一个男人,段柯说了声人齐了。


    谈既周去自己带来的球包里拿拍子,他们四个男人玩双打。


    温知聆是陶可星约来的,自然是陪她一起打球。


    谈既周去旁边的场地之前,走到温知聆身边,给她递了支自己的球拍,叮嘱她:“待会儿记得热身,球接不到就放掉,不是比赛,别把自己弄伤了。”


    她接过他的球拍后掂量了两下,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拿在手上几乎感觉不到负重,谈既周的话她也在听,等他说完后,点点头,全都应好。


    谈既周笑一下,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


    陶可星在一旁看着,这回都用不着她猜了,毕竟周围一圈朋友,有谁见过谈既周这么关心一个人。


    来之前还提醒她,别在温知聆面前说太多有的没的。


    把人护得很紧。


    虽然陶可星只约了温知聆,也不知道今晚楼禹会把汤盈带来,但她不排外,将人拉过来一起玩。


    陶可星初中有一回打羽毛球输给了班上的同


    学,回家当天便让父母给自己找了位私人教练,系统性地学过一段时间的羽毛球,温知聆也有基础,所以三个人里,只有个子最高的汤盈球技堪忧。


    前面大半时间里,陶可星化身羽毛球教练,一步步教汤盈挥拍姿势,以及如何正确发力。


    汤盈学得有点迷茫。


    她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借着机会和楼禹拉近关系,压根没想到自己还能在这儿学到真本事。


    她一开始还有点放不开,久了就被陶可星带熟了。


    教学过程里,温知聆主要负责鼓励。


    “嗯,这次的动作规范多了”,“你学得好快哦”,“这个球发得很完美,记住这个手感”……


    次数多了,汤盈看着坐在一旁面庞柔净的温知聆,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天赋异禀了。


    因为教学练习占了大部分,真正打球的时间很少。


    温知聆和陶可星只打了几个回合,谈既周便借着中场休息的时间,从旁边的场地过来。


    她看见他,有点分神,丢了一个原本可以接到的球。


    她主动下场,换汤盈过去。


    谈既周在长椅上坐着,朝温知聆招一下手。


    温知聆小跑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后,他递来一瓶拧开瓶盖的水。


    他来时穿的运动外套是白色的,现在因为出汗脱掉了,里面是件黑T恤,手臂的线条依循肌理,上面有不太明显的青筋。


    “累了没?”


    温知聆咽下两口水,虽然呼吸还没调匀,但还是摇头。


    “没怎么打球,可星一直在教汤盈挥拍。”


    运动过后,她的脸颊白里透红,见面时束好的马尾也有些松塌,不过看着比之前健康很多,像朵开得热烈却没有摇摇欲坠之感的花。


    温知聆看看周围,没见到其他男人,“你们结束了吗?”


    “没有,在中场休息,来看看你。”谈既周说得直白。


    正因为太直白坦荡,所以总让温知聆觉得是她多心。


    但仍有困惑,普通朋友之间的关照,会这样妥帖吗?


    第27章 27你想要我投资你吗


    自用场地上没有来回穿梭的人群,不说话时,只能听见羽毛球飞旋带出的风声,球底和拍网撞击,清脆利落。


    陶可星作为新手陪练,挥拍的同时还有余力的看向在休息区坐着的两个人。


    谈既周的眼里,有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软意。


    温知聆低着头,和谈既周的相处乍一眼看上去并不热络,但肢体语言上的亲近骗不了人。


    蛮登对的。


    谈既周陪温知聆坐了五分钟。


    他走之后,温知聆留在原地独自坐了一会儿,才从休息区回到球场。


    她有点心不在焉。


    打完球,陶可星和汤盈交换了微信。


    给陶可星的微信加完备注,汤盈一转身便看见已经拿出手机在做准备的温知聆。


    不作声的等着,仿佛本该如此。


    因为楼禹身边的莺莺燕燕太多,她碰过几次壁,一进到他的圈子,不自觉的就绷紧神经,端高架子,怕叫人看低。


    但今晚的这两个小女生性格好得让她有点不适应。


    另一边的下半场结束得也早。


    最后一个到场的邱瀚成是段柯的朋友,今晚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奔着谈既周来的,球场上三两句没说,就扯到自己公司最近在做的项目上。


    意图太明显,把他叫来的段柯都有点看不下去,说腰疼,可能闪着了,今晚就到这儿吧。


    谈既周不搭他的腔,知道这人和段柯有交情,给段柯留面子,没把话说绝,但确实被影响到心情。


    散了后,段柯去找女朋友,把邱瀚成也拎走了。


    陶可星见到他,奇怪地问怎么这么早就结束了。


    “哦,我腰有点不舒服,就先下场了。”


    “腰?”陶可星把视线狐疑地往他腰上探了探。


    段柯讪笑,“没事啊宝宝,别担心,我估计一会儿就好了。”


    入口来了人,温知聆看过去,发现是楼禹。


    谈既周迟迟没来。


    朝女朋友使了个眼神后,段柯把邱瀚成揽到一边教育。


    神神秘秘的,陶可星懒得管,拿着手机去旁边的小看台自拍。


    “我把你叫来是让你和既周熟悉熟悉,以后要是有机会能合作,也算是混个眼熟了,你这是干嘛?”


    段柯声量不低,估计觉得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避嫌的。


    “你就差贴人家脸上让他给你送钱了。”


    邱瀚成苦笑,“那我不是着急吗?”


    “公司不是他一个人在管理,投资本来就有风险,看着就亏本的买卖,就算内幕你,团队里的投资官也不会通过的。”


    “我朋友是做投资又不是散财童子,他从家里的企业脱离出来单干也不容易,反正你别想着一蹴而就了,再这样我下次可不带你了。”


    邱瀚成连连点头,“我懂,但是我对我们那个产品挺有自信的,只要给个机会,绝对能发展起来。”


    段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闻言道:“我不了解这个,你自己琢磨。”


    “那肯定的,我现在的状态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哎,”邱瀚成想了会儿,忽然灵光一现,“我听说前不久谈总在饭局上要了个姑娘的微信。”


    其实根本不是在饭局上,但消息传来传去的就变了味。


    段柯“啧”一声,“那点没影儿的事你倒是记得清楚,有这闲工夫你好好打磨一下企划书吧。”


    邱瀚成笑一下,不是他记得清,是关于谈既周的风流韵事总共也没几件。


    但他认为,没被传出来不代表就不存在。


    “我是投其所好,你见过他要微信的那个人没,什么风格啊?”


    段柯没见过。


    他已经有些失了耐心,看一眼在不远处站着的温知聆,他把邱瀚成往旁边推,压着声警告:“你别动歪心思啊,邱瀚成我发现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本分了?再说,谈既周不是那种人。”


    最后一句是说给温知聆听的。


    邱瀚成不信,笃定道:“我们在一块读过书啊,他出国前不是还被人撞见过跟个小女生开房么,还是在自家酒店。”


    这一声够大的。


    楼禹侧过身,拧着眉往这边看。


    温知聆也抬眼,尽管努力控制着,眼里还是有不可置信。


    ……


    谈既周过来时,发现这边出奇的安静。


    他第一个找的是温知聆。


    她还是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腿上放着他的球拍,在看手机。


    少了几个人,刚才在球场上殷勤过分的那个姓邱的,还有楼禹和他带来的女伴。


    邱瀚成被段柯请走了。


    虽然谈既周没有明说,但明眼人都能从他的反常看得出,他对温知聆有意思。


    是不是真心的先不说,被人搅黄了是另一回事。


    段柯把邱瀚成带到一楼时跟他说:“你就拜拜佛,希望他别找你麻烦吧,以后嘴巴紧一点,别听风就是雨的,什么瞎话都信。”


    段柯也心累,高中的时候他俩关系很不错,最近听说他事业上有难处,才想着帮他在谈既周面前混个脸熟。


    但不得不说,人是会变的。


    谈既周朝温知聆那边走时,段柯莫名其妙的对他笑一笑,笑得心虚又无奈。


    陶可星抱着胳膊在一边站着,她跟段柯说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温知聆的反应最平淡。


    等谈既周走过去时,温知聆把他的球拍递给他,说谢谢。


    他接过来收进球包里,问她:“去不去吃夜宵?”


    温知聆说:“我有点累,想现在就回学校。”


    谈既周点点头,听她的,“好,那送你回学校。”


    球馆的一楼有家鲜榨果汁店,到楼下时,他问温知聆喝不喝。


    她也拒绝了。


    走到停车场,温知聆先坐上副驾,谈既周绕到后备箱放球包,把包里的手机拿


    出来时,他看到段柯的消息。


    点进去,上面是一大段话,起因,经过,结果,写剧本似的发过来了。


    谈既周没什么情绪的很快扫完,轻呵一声。


    他真是脾气太好,才让这些人敢往他身上安一些胡编乱造的传闻。


    回学校的前半段路途,温知聆和谈既周没有交流。


    她低头回手机上积攒了一晚上的消息,有买家的,也有室友的,忙得很。


    段柯发来的消息里,明确说了温知聆也听见了,怕她往心里去,所以跟他通个气,希望别弄出误会。


    但谈既周看不出她有什么情绪,是知道那个谣言里的人是她,还是根本就觉得无所谓。


    第二个猜测让他有些心烦。


    后半程,温知聆放下手机,看车窗外的夜景,高楼鳞次节比,霓虹一片。


    谈既周的车速比以往快一点,但是到校门口时,车锁没有被打开。


    他开口的第一句是问温知聆,“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温知聆面露不解。


    “没有吗?”谈既周扯唇笑一下,解了安全带,“那我自己说。”


    虽然还没弄明白温知聆是什么想法,但他不喜欢留误会。


    “刚刚在球馆,是不是有个人说了关于我的事?”


    温知聆点头,“是后来的那个人。”


    “他说的什么?”


    温知聆张张嘴,犹豫一瞬后,一股脑倒出来:“说你在饭局上要了一个姑娘的微信,出国前和小女生开房。”


    尽管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但她还是忍不住低落。


    所以说完后,温知聆微微蹙眉,有点不太开心,也有点抵触和他讨论这件事。


    谈既周看着她,“要微信的那个人是你。”


    她垂眼,握着手机,“我猜到了。”


    他很正经的接着说:“开房的那个也是你。”


    温知聆错愕得看向他,“我什么时候……”,震惊之余,她还增生出一些羞耻。


    话说了一半,才堪堪续上,“我什么时候和你开房了?”尾音几乎藏进嗓子里。


    “所以说谣言不可信。”


    温知聆辩驳:“我没有完全信。”


    “没有完全信?”谈既周笑,“所以是信了一半。”


    她抿唇,觉得这也不能怪自己。


    谈既周把话解释完整:“你来北城看展那次,第二天去机场,我俩一起出酒店,被个认识我的人看到了,就这么一回事。”


    “现在清楚了吗?”


    温知聆低声:“清楚了。”


    “但是,”她鼓起勇气,乌眸在昏昧的车厢里柔柔亮亮,“为什么要和我解释?”


    谈既周反问,“你呢,为什么不问?”


    温知聆不太懂谈话的技巧,他问了她下意识就去思考,“我觉得这是你的事,是真是假我都没有立场问。”


    她失落的点也是这个。


    不是因为她轻信了那个人的话,而是她发觉自己没有立场对这件事有多余的情绪。


    谈既周说:“你有立场。”


    温知聆太小心翼翼,不习惯对这种云里雾里的对话有更深的意会,她怕自己有失偏颇。


    她慢半拍地想起她的上一个问题还没得到回答,飞快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谈既周给出答案:“因为洁身自好是最基本的要求。”


    “你知道吗,来寻求投资的合作方,无一例外的将己方优势完全展现出来,才能有在竞争中脱颖而出的机会,如果连门槛都没达到,会在一开始就被刷下去。”


    他的态度很明显了,意思也呼之欲出。


    是不是暗恋者即使扳回一城也很难占据上风,而另一方因为无所谓得失,总是出其不意,又应付自如。


    缄默片刻,温知聆有意的没有去点破,“你想要我投资你吗?”


    谈既周很轻地笑,正派的骨相,配上这种佻然的笑弧,撩人不自知。


    他说:“我想要你喜欢我。”


    第28章 28你就说我在追你


    人在面对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幸运时,第一反应是什么?


    温知聆突生怯意。


    所以还在车上时,她望着谈既周却迟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他不需要她立刻给出什么回应。


    谈既周说,只是想让她明白他的态度,怕她看不出来。


    温知聆没有那么钝感,能感受出谈既周对她的不同,但如果他没有表态,她确实不愿自作多情。


    原以为自己今晚注定会失眠,但得益于一晚上的运动,温知聆洗完澡刚沾上床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她睡了一个许久没有过的好觉。


    翌日醒来,除去因为缺乏锻炼而酸痛的胳膊外,状态还不错。


    温知聆摸到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再去图书馆,坐不了多久就该吃午饭,她索性多躺了一会儿。


    清醒后,昨晚的记忆重新读档。


    温知聆知道,暗恋从来不是一件玉汝于成的事。


    所以她早就做好颗粒无收的准备了,没有设想过自己恒久以来的喜欢,有朝一日能得到回报。


    好不真实。


    温知聆将脸埋进被子里,好半晌才抬起来,面颊闷红了。


    谈既周的消息也是这时发过来。


    [这两天在外地,回来后找你吃饭可以吗?]


    她捧着手机回复,[可以。]


    回复完,又觉得两个字太冷冰冰,温知聆挑来挑去,找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发过去-


    黎思然最近在研究塔罗牌,买了两副牌回来,跃跃欲试的找了温知聆来抽牌。


    温知聆看着花花绿绿的牌面,“这是测什么的?”


    黎思然笑一笑,将牌在桌子上铺开,“未来三个月的桃花运。”


    温知聆凭感觉,随便抽了三张牌。


    黎思然将那三张摆在面前,琢磨很久都没说话。


    “怎么了?”温知聆有点紧张,“牌面不好吗?”


    “不是。”黎思然摇摇头,“从这组牌上看呢,你最近的桃花运还是不错的,同时期不止一个人对你有恋爱方面的期望,而且极有可能脱单。”


    说完,黎思然陷入自我怀疑,觉得自己学艺不精。


    毕竟大学四年了温知聆都没谈过恋爱,这会儿快毕业了,她整天忙着论文和卖画,哪来的时间处对象。


    最后黎思然收了牌,“算了,再练练吧,我还觉得自己怪有天赋的。”


    但其实她测得很准,方方面面的。


    没几天,温知聆收到唐锐泽的消息,问她能不能帮一个忙。


    他有个亲戚家的小孩想来Z大参观,但这两年大部分大学都不对外开放了,游客进出都有限制。


    温知聆答应了,帮忙在学校系统里的入校登记上预约了两个名额,本意是给小孩的家长也约一个,但当天陪着小孩过来的人是唐锐泽。


    上次见过面后,他时不时的会给温知聆发两条问候,为了拉近关系,还从她那儿买了副小尺寸的画。


    温知聆也清楚他从自己这儿买画可能并不是真的喜欢和需要,但她现在没之前那么容易不好意思了,到手的生意没有推掉的理由,只要对方不点明,她不会多说什么,就将他当普通顾客对待。


    唐锐泽带来的那个小孩是个初中生,按辈分来算是他的侄女,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不怎么添乱,一口一个姐姐,叫得蛮甜。


    温知聆陪他俩在学校里转了转,中午时用自己的校园卡帮忙点了饭,之后便离开了。


    下午,温知聆送他们出校,小朋友到校门口便被她的家长接走,唐锐泽却留下来了,问她有没有空,想请她吃顿饭感谢一下。


    温知聆手里还拎着电脑包,婉拒道:“不用了,只是小忙而已。”


    两人在校门口很显眼的位置面对面的站着。


    谈既周开车过来时,一眼便看到。


    停车,熄火。


    他没下车,把车窗降下,远远看着温知聆。


    人在被注视时是有感知的,温知聆还在和唐锐泽说话时便觉察到。


    她侧过脸,目光起初还没有着陆点,但在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揽胜时,忽然凝住。


    再往前移,便看到好几天没见到的人。


    谈既周显然比她更早看过来,手肘松松地搭在车窗边,看上去闲适松弛。


    温知聆莫名心虚。


    这场面怎么看都有点像是她吊着谈既周不回应,结果转头就和别的异性约会。


    唐锐泽也在下一秒看到那边坐在车上的人。


    他不


    确定地问:“那是谈……”


    温知聆没回答他的话,只道:“我今晚有事,没有时间去外面吃饭。”


    唐锐泽猜到什么,又看一眼那边,和谈既周对视上,车上的男人气定神闲,眼神相碰,连较量都谈不上,他便率先挪开了视线,底气匮乏。


    “是和他吗?”


    “不是。”温知聆说:“我今晚有专业大会要参加,走不开。”


    “而且今天真的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唐锐泽点点头,不再坚持。


    和他说完再见后,温知聆便朝谈既周的车前走过去。


    在她临近之前,谈既周先从车上下来。


    他今天也没穿正装,简单的圆领衫套在身上,还能看出几分少年感。


    温知聆问:“你提前回来了吗?”


    昨晚两人在微信上有过一段简短的对话,听他说今晚的飞机回北城,她还以为他要休息一晚再来找她。


    “嗯,没什么事,就改签了。”谈既周瞥一眼驶离原地的唐锐泽的车,“刚刚那位是你同学?”


    温知聆解释,“不是同学,他是其他学校的,今天找我帮一个小忙。”


    谈既周的记性不错,尤其是在关于温知聆的事上。


    经她一提,他便有印象了。


    “想起来了,我问你要微信那晚,你后来就是和他一起走了。”谈既周微顿,而后意有所指,“关系不错?”


    温知聆立马撇清,“没有,只是认识而已,你不要想多了。”


    他眼里有笑意,但没将这事揭过去,“聊那么久,那人还往我这儿看了两眼,他没问我俩什么关系?”


    温知聆问:“什么关系?还没有呢。”


    “怎么没有?”谈既周教她,“下回要是他问起来,你就说我在追你。”


    她脸上浮热,飞快说了句“知道了”便转移话题,“你过来之前怎么没和我说呀,我今晚有事,抽不出时间出门吃饭。”


    谈既周说:“你忙你的事,我来送水果,方老师给你的。”


    “哦。”温知聆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以为你专门来找我的。”


    他想了一下,“也算吧,本来这活是司机做的,被我揽过来了。”


    谈既周说完便将后座的车门打开,拎出装水果的袋子递给她。


    温知聆接过来,发现还蛮沉的,袋子里装的是三个扁扁的盒子,透明膜下能看到颗颗饱满的草莓。


    “这么多?”


    谈既周和她说:“给室友也分一点,吃完了再给你送。”


    他又问:“和室友关系好不好?”


    “挺好的,怎么忽然问这个?”


    他倚着车身,看了会儿眼前清瘦的人,“怕你这性格受欺负。”


    温知聆有隐约的印象,好像这话他很久之前也说过。


    那时她怎么回答的来着,好像是反驳他,“哪有那么多爱欺负人的”。


    “走神呢?”谈既周抬手碰一下她的脸。


    温知聆思绪回笼,朝他弯唇,“谢谢你专门来给我送草莓。”


    “不用谢,回去之后为我腾出个时间?”


    谈既周的嗓音比以往都温和,疏懒和温柔并存,放在这样一个春末的午后,格外让人动心。


    温知聆笑起来,保留住最后的矜持,和他说:“你等我的消息吧。”


    第29章 29我不希望我是你的一时兴起


    晚上的专业大会结束后,室友四人结伴回寝。


    这会儿聚得很齐,窝在小屋子里各踞一角忙着自己的事,不时没头没尾地聊两句。


    温知聆洗了一盒草莓,拿到桌上分给室友们吃。


    玻璃碗被色泽鲜亮的草莓堆得满满当当,黎思然离得最近,先探身拿了两颗,半打趣的问:“最近赚钱啦?”


    常乐说:“这品种贵得很,上回我逛商超看到了,比巴掌没大多少的一盒价格直逼三位数。”


    “不是我买的,是以前认识的一位老师送的。”温知聆说着,看看已经换上睡衣的常乐,“你今晚留在寝室吗?”


    “对啊。”常乐有气无力,“下个月就要定稿答辩了,我五一还要跟男朋友出去玩一趟,所以我准备这几天都待在学校,把论文最后一部分速战速决了。”


    温知聆靠在桌边擦护手霜。


    四月下旬,虽说已然回暖许多,但手泡在凉水中还是冻手,她的指尖被冰得泛红,擦完护手霜,又将推至肘间的衣袖松下来,而后去拿手机。


    手机上,谈既周跟她说,[和你分开后回方老师那儿吃了顿饭,现在刚到家。]


    温知聆低头看,不自觉地翘起唇角,心底因他主动报行程的做法多出几分稀奇。


    在这之前,她很难想象谈既周这样的人会对谁事无巨细的吐露关于自己的一切。


    当然,现在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还远不到那个程度。


    但不耽误温知聆为此开心,比起可能会令荷尔蒙激增的暧昧拉扯,她更喜欢慢慢和他靠近的感觉。


    温知聆压下满心的欢喜,体贴回复,[好,那你早点休息。]


    她放下手机,心情很好的拈了颗草莓,一抬眼,三个室友齐刷刷看着她。


    她往嘴里送草莓的动作缓停,“……怎么了?”


    常乐经验老到,“你有情况啊,背着我们谈恋爱了?”


    没定下的事,温知聆用词谨慎得很,她说:“还没有。”


    “还,这个字用得就很微妙。”卢萱一向话少又敏锐。


    黎思然比较浮夸的感叹,“你终于要告别过去迎接新生活啦?”


    “其实我上回都想建议你,真的忘不掉暗恋对象就勇敢上,追到手就不惦记了。”


    温知聆说:“可我不知道怎么追人。”


    “嗯,我想到了,让你主动有点太难为你,想也知道难度系数极高,所以我就没建议,你呢,还是比较适合被好好的爱着。”


    “是诶,我也这样想的。”常乐平时喜欢和黎思然唱反调,今天倒是一反常态的附和她,“知聆你不适合搞暗恋,你就应该找个更爱你的。”


    温知聆笑了下,“好巧,我高中的朋友也说过类似的话。”


    柴佳大学留在淮城读,有一回小长假来这边找她玩。


    那段时间柴佳刚结束一段短暂的恋爱,两人躺在酒店标间的小床上,天南海北的聊。


    柴佳和她说,分手是因为开始得太草率了,可能大家都还年轻,没把爱情看得很重,玩心大过真心,她偶尔会觉得被男友忽视,但自己也抽不出精力去好好对待另一方,仔细想想觉得没意思,就提了分开。


    她剖析完自己,又和温知聆说,“你以后如果恋爱,要找个认真爱你的人,不然宁愿不要开始,你太看重感情了。”


    其实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道理,温知聆明白。


    后面言归正传,几个人继续聊温知聆的新情况。


    但她怕被追着问细节,没有说得太清楚,也没说对方是她喜欢很久的那个人。


    因为室友们只知道有个人在追求她,而她刚好也有好感。


    最后几个室友一致的想法是,让她学聪明点,不要让对方太快知道你的心意,还要在接触中多观察对方。


    温知聆认真点头,说记住了。


    可下次和谈既周见面时,她又全部忘光。


    当天,不是一见面就吃饭。


    温知聆习惯将需要出门的事安排在一起,所以那天的计划里还包括去一趟大市场,给一个买家挑个合适的画框。


    她和谈既周说,让他不要去学校门口接她。


    他问明原因后便提前过来了。


    温知聆出门前特意打扮过,脸上化了淡妆,比前几回都要用心。


    可惜今天下


    雨,天气不佳,一直到下午温知聆坐进谈既周的车里时,绵绵细雨都没断过。


    因为天阴,气温也有所回落,但温知聆出门前纠结再三,还是挑了条杏色半身裙换上。


    上身是浅灰的针织衫,一套下来没有亮眼的色彩,但黎思然夸过她穿这套显得气质好。


    车上,谈既周说:“这两天没看到你发朋友圈。”


    温知聆点头,“因为下个月我会很忙,我准备把剩的两幅卖掉就先停一段时间,专注手边的事。”


    谈既周问:“都忙些什么?”


    他话里不疾不徐,是愿意倾听的模样。


    温知聆一一细数给他听,比如论文交稿答辩,又比如其他和毕业有关的零碎事宜。


    “我还要和室友一起看房子,准备在六月初把住的地方定下来,因为学校要求六月中旬所有毕业生都搬离寝室。”


    “和室友合租?”


    温知聆点头,“我和她很早就说好了。”


    谈既周本来想帮忙,听她这样说便没多言。


    “有需要的地方可以找我,毕竟……”说到这儿,他话锋微微变化,带了些调侃在里头,“毕竟就算我俩没什么关系,看在方老师的面子上,我也应该对你照顾些。”


    温知聆含糊的应了声“好”。


    到了大市场,谈既周陪她一起进去。


    两人挤在同一把伞下,起初中间还留有方寸余地,走到狭窄小道时,迎面遇上几簇路人。


    谈既周一只手握着伞柄,另一只手将温知聆往自己身边揽了揽。


    温知聆贴到他身上,透过薄面布料,好似能感受到他皮肤上的温度。


    她肩背微僵,因这份曾经渴慕过的接触而紧张。


    头顶是谈既周略沉的声音,提醒她:“避着点人。”


    他太自然。


    之后一直是这样的距离,久而久之,温知聆便习惯了。


    阴雨天,市场里没有以往那般喧嚷,来这边的人大多都是有事在身,步履匆匆的。


    他们俩在其中算是异类。


    路过生意冷冷清清的古玩摊时,温知聆说:“天晴的时候来这边更热闹些,古玩摊这边很多大爷大叔喜欢聚在一起,拿件旧货讲它的故事,不过大部分都是为了卖东西编出来的,但是听着很有意思。”


    谈既周问:“经常一个人来吗?”


    温知聆点头,“不过现在来得没之前频繁了,我加了几个店家的微信,有时候在线上挑到合适的人就不来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一家常去的店铺里。


    店铺没有柜台,布局简单得像个仓库,老板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正在打包木框。


    温知聆进去,和老板打了声招呼。


    “来了啊,上回还想跟你讲我进了批新货。”老板抬头,看见温知聆身后的人,他打趣一句,“哟,这回还带了男朋友来?”


    温知聆下意识回身去看谈既周,他没有开口的打算,把解释权交给她。


    她抿唇,没有出声特意澄清,但也没好意思应和老板这句话,只笑一下,岔开话题,“新货放在哪边呀?”


    “喏,那里堆着呢。”老板抬手一指,人也跟着起身,“还没来得及拆,我去拆一个给你看看。”


    她比对画框时,谈既周就在一旁站着,打量一圈木材堆摞的店内。


    满地木屑,凌乱无章,温知聆身处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也自如。


    出来后,雨已经停了,天幕泛青,呼吸中带着几绺清凉气。


    他们出来得早,现在还没到吃饭的时间。


    谈既周手里还拎着温知聆的伞,“时间还早,有没有什么想去逛逛的地方?”


    温知聆心念微动。


    确实有个地方,她想再去一次,和他一起。


    半小时后,两人到了燕河公园。


    这是六年前,谈既周陪她来过的地方,那回他们只逛了一半。


    很奇怪的是,燕河公园也算是个有名的景点了,可在北城将近四年,温知聆一次也没来过这里。


    有一回室友几人在对面吃饭,本来都准备好吃完饭就走过去转转,结果常乐忽然腹痛,便不了了之了。


    谈既周陪她穿过公园外的小广场时,温知聆担心自己的目的太明显,欲盖弥彰地解释,“这附近有家糕饼铺,我有点想吃它家的芝士酥,正好可以顺带买一点。”


    他当然不会起疑。


    长大后,温知聆借着短假和朋友去过许多地方,再来这边便能发现没什么好逛,街巷大同小异,商业街也难以称奇。


    怀念的,始终都是那个情怀而已。


    公园的河道旁有个年轻女孩抱着吉他在弹唱。


    温知聆和谈既周过去时,她刚开始弹一首新的歌。


    前奏入耳,很熟悉,熟悉到温知聆凭借两段和弦便听出来这是哪首。


    谈既周见她驻足,问:“听过吗?”


    “嗯,是《红豆》。”


    温知聆喜欢一首歌就会循环很多遍。


    刚认识谈既周的那段时间,她不离身的mp3里间歇循环的就是这首歌。


    记忆的连带性太强,以至于后来几年,每每无意中听到它便毫无悬念的想起谈既周。


    余光里,是陪她听歌的人。


    温知聆不知道自己还能坚守多久阵地。


    那些室友们教的若即若离,她半点都参不透。


    温知聆本就不擅长在感情里周旋,更何况对方是谈既周。


    越和谈既周相处,被拖拽出来的和他有关的心绪便越多,无一例外的坠满遗憾。


    那些遗憾历历在目,昭示着他对她而言有多么可遇而不可求。


    曲终,周围响起错落不齐的掌声。


    温知聆回神,她和谈既周从接踵的人群里出来,去了河道旁的石栏边。


    谈既周看出她有话想说,没作声的等在一旁。


    温知聆手肘搭在石栏上,看着平静无波的河面。


    安静半晌她才开口,柔和声线浸在夜风里,迷惘也坚定,“谈既周,其实我这个人有些较真。”


    “较真的意思是指?”


    谈既周从她脸上看到怯然,觉察出她有不安,但这不是他的本意。


    温知聆抬眼,“我不希望我是你的一时兴起。”


    第30章 30你可以抱一下我吗


    两人身后是一片喧嚣。


    温知聆垂下眼睫,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泡进面前的这条河里,载浮载沉。


    如果谈既周真是一时兴起呢?


    那她的话无疑让这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温知聆反思,“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大概是这个时代的爱情的最佳模式,她上来便这样追根究底的问,有点败兴。


    但也说不上后悔,她可以接受没有结果的感情,却不想轻易开始。


    因为太清楚自己,在谈既周面前,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很难不沦陷。


    谈既周侧身,低眸看眼前人,河边有灯,灯影憧憧里,她的眉目镀了层雾蒙蒙的光。


    他抬手扳过温知聆的肩,让她面向自己的同时也弯下身和她平视。


    她的眼瞳澄净,似夜晚湖泊,他望进她的眼底。


    “温知聆,如果只是一时兴起,我不会来招惹你。”谈既周的声音沉而定。


    他这人向来拎得清,虽然懒得苛求自己,但做重大决定前会预设后果。


    她是他大伯看重的学生,性格又是一眼看透的循规蹈矩,如果他抱着玩玩而已的心态,她会是第一个被剔除的选项,对她敬而远之,两人各安其事才对。


    但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谈既周语气坦荡,“我是认真的。”


    温知聆看着他清凛的脸,一鼓作气地问:“认真和我谈恋爱吗?”


    她的话将两人之间的进度条又往后拖拽了一大段。


    谈既周轻笑,但笑完还是点头,“这事儿可以往后放放,等你确定心意了我们再说。”


    他发现温知聆有时候比他以为的要大胆一些。


    比如他都没敢上来就提让她跟自己在一起试试,担心牵扯到两性关系,会让她有压力。


    温知聆很想说,我早就确定过无数次心意,我喜欢你好久好久了。


    喉间酸


    涩,她漫长的暗恋好似咽下一口冷掉的茶,滋味涩口泛苦。


    此去经年,终于品到不为人知的回甘。


    组织了一会儿措辞,温知聆正欲开口,便感觉到丝丝凉意落下来。


    又下雨了。


    因为下车时雨停了,两人手上都没拿伞。


    她还在愣神之际,后背被轻轻一揽,谈既周说,“先回车上吧。”


    这场遽然的雨来势汹汹,雨珠敲击在车窗上,密密匝匝。


    温知聆在路上淋了点雨,又因为穿的是短裙,冷得想哆嗦,她把掌心贴在冰凉的膝盖上摩挲一下。


    谈既周看到了,但车里没有备毯子,他把外套脱下来递过去。


    温知聆没有推脱,接过后说了声谢谢。


    外套上还留有他身上的余温,她用来搭在腿上,可能因为膝盖附近的皮肤太冷,温差之下,那点余温被放大,热意蔓延。


    心里也酥酥麻麻的。


    温知聆忍不住,又想将刚刚没说出的话继续说完。


    但谈既周比她先出声,他问:“你想吃的那个芝士酥,店名叫什么,我下去买。”


    因为是胡乱找的借口,温知聆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


    “不用了,我下次路过再买也可以。”


    本来就不是真心想吃,外面的雨势渐大,她不想折腾谈既周。


    谈既周说:“我打伞过去,用不了多久。”


    他觉得温知聆来这儿就是为了买芝士酥的,总不能因为下雨就白跑一趟。


    温知聆抿唇,暗下决心般开口:“你别去了……我有更重要的事和你说。”


    她这样郑重其事的语气和肃然的神情,让谈既周轻易就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关于什么。


    但他猜不到是与否。


    温知聆并未拖延,她没有沉默多久便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已经确定心意了。”


    余下的话,她没有再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总不能问人家,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呢?


    温知聆紧张到攥紧膝盖上搭着的外套,可能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这么早得到回应,在谈既周的预料之外。


    但转念想想,倒也符合她的性格,怎么吊着男人的胃口最合适,她琢磨不出来,只会一板一眼这套。


    谈既周倾身去握她搭在膝上的手,冰凉的,比他的手小太多,他收拢掌心就能包住。


    “那今晚就算在一起了?”他看着温知聆,眼梢带笑。


    温知聆点头,心跳很快,等情绪平复,才后知后觉地弯起唇-


    确认关系没两天,时逢五一节假,温知聆离开北城,回了外公外婆家。


    她高三时曾在这边住过挺长一段时间,自那之后外婆便收拾出一间专门给她的房间,只属于她,有亲戚来家里也不会让他们住进去。


    假期里,温知聆接到过她爸爸的两通电话。


    第一通是责问她为什么放假却不回淮城,温知聆用留校赶论文做理由,搪塞过去了。


    第二通是告诉她,他准备带全家搬去北城了,就这几个月的事,淮城的房子已经在联系中介挂售。


    温知聆并不关心,反应平平,只说知道了。


    温实侨前两年碰上好机遇,乘风借势,赚了不少钱,不久便在北城买了套房。


    当时因为这房子的事,钟婧还在家里闹了一场,温知聆也被卷进其中。


    钟婧不知道温实侨的野心勃勃,没听他说过要将事业往北城发展的事,以为房子是买给温知聆的,指责温实侨偏心。


    后来弄清楚真相,消停了一些,但仍没有罢休,只是进了房间吵,动静太大,吓到家里的小孩,温知聆出来把小孩抱进自己房间时被迫听了几句。


    钟婧质问温实侨,要往北城发展是不是因为他前妻在那儿。


    温知聆偶尔也会困惑怎么会有人精力如此旺盛,丝毫不怕吵架。


    她不喜欢和人起冲突,觉得争执太耗心力,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缓解过来。


    五天的小长假,家里只有温知聆和外公外婆三人。


    表妹任冉也回了临北,但住在市区的父母家。


    两人在假期的最后一天晚上才见上面。


    任冉第二天八点有早课,又忘记提前买高铁票,最后只剩当天晚上十点多的班车次。


    温知聆没有课,原本是准备错开高峰期返程的,但因为小姨不放心女儿一个人,拜托她陪着。


    从家里出发前,外婆在客厅用软报纸给她包葡萄,说是附近果园里摘的,外公在厨房热菜。


    温知聆有点无所事事,坐在一楼阳台的小凉椅上给谈既周打电话,告诉他自己能提前回去。


    谈既周问:“几点到?我去接你。”


    他那边很安静。


    “可是我到站估计夜里十一点多了,有点晚。”温知聆坐直了一些,“而且我妹妹和我一起,我要陪她在酒店住一晚,可能没时间陪你。”


    她听到他笑了一声,“那么晚,你陪我干什么?”


    “我送你和你妹妹去酒店,顺便看看女朋友,刚在一起就见不到人影,后悔了?躲我呢?”


    温知聆忙说不是。


    她怎么会后悔。


    谈既周便定下了,让她把列车班次的截图发给他。


    ……


    温知聆在路上和表妹提前说过,待会儿到站了会有人来接她们。


    任冉自然好奇,问是谁。


    她没有瞒,如实说是男朋友。


    任冉听完便忿忿道,“姐,我从初中到大学,每一任都告诉你了,你竟然不和我说。”


    温知聆无奈,“前两天才在一起的,没来得及告诉你呢。”


    “哦,那正好。”任冉放话,“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男的把你追到手了。”


    她对温知聆滤镜一直超厚,至今都认为没男人能配得上自己这位表姐。


    夜里到北城,因为时间太晚,高铁站的人并不多。


    走到室外,空旷的平台上,只能见到寥寥几人。


    温知聆推着行李箱,低头回谈既周的消息,和他说自己出来了。


    还未等到谈既周回复,便被任冉拉住胳膊,听她低低惊呼一声“我靠”。


    任冉平常就喜欢一惊一乍,温知聆不明所以,“怎么了?”


    抬头时,也恰好看见从马路对面走来的谈既周。


    任冉在开头和谈既周客客气气的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安静了一路。


    温知聆陪她坐在后座,奇怪她今天怎么格外安分。


    半途中,任冉偷摸指一下自己的手机,示意温知聆看消息。


    温知聆点开微信,看到任冉发过来的话。


    [我服了,你男朋友这脸这身材这气质都绝了,姐你没吃亏,你吃得好啊!!]


    这话说得也太不讲究了,温知聆脸上一热,飞快将手机息屏了。


    到酒店门口,谈既周下车帮她俩的行李箱拎下来。


    温知聆让任冉先进酒店,“我待会儿就上去。”


    任冉配合得很,丢给她一个“我懂”的眼神,拖着自己的行李乖乖走了。


    看着表妹的背影进了酒店,温知聆才收回目光,和谈既周说,“今晚麻烦你了。”


    谈既周笑着皱了皱眉,“跟我怎么这么客气,还不适应?”


    确实,温知聆到现在都还没有和他在一起的实感。


    她“嗯”一声,“是有点不适应。”


    凌晨的夜里,路上四下无人,只有不时疾驰而过的车辆。


    “那怎么办?”


    谈既周低头看她,嘴角噙笑,也不为难她,问完就摸摸她的头,“进去吧,早点休息。”


    温知聆却抬不动脚,有点不舍得。


    她犹豫片刻,动作生疏地牵上谈既周的手,许愿似的问:“你可以抱一下我吗?”


    谈既周乐了,捏一下她都不敢用力握的手,“温知聆,这也要问么?”


    说完,他便俯身将她揽进怀里。


    温知聆慢半拍地抬手,回抱他。


    他们在车后隐蔽地相拥,交换体温和心跳,她安静的阖眼,脸颊贴在他怀里,鼻息间全是谈既周身上清爽的香味。


    和谈既周拥抱是她少


    女时期最大胆的梦,她曾设想过许多次这样的画面,如今亲历才发现现实远胜于她的想象。


    温知聆很好满足,至少在这一刻,她倏然觉得所有遗憾都释怀,所有落空都在这熨帖中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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