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文档详细记录了裴行川从……


    文档详细记录了裴行川从小到大的居住地址, 学籍变更,还有一些家庭和社会关系。万山朗在沙发上坐下来,仔仔细细阅读了一遍,看到最后, 他蹙着的眉头逐渐抚平了, 被另外一种茫然的情绪代替。


    6岁就读于涧新乡完全小学, 自小跟奶奶相依为命, 学习琵琶。9岁奶奶去世后, 跟随父母进城,转入XX小学, 家中有个小六岁的弟弟。15岁时家中生意爆火,两年间从餐饮进军相关行业,一路高歌猛进……


    除了早年间在乡下生活时,消息不灵通,邻居街坊走的走死的死,能找到的东西十分有限。年份越往后,能深挖的东西越多。


    万山朗翻到社会关系, 每一任班主任对他的评价大差不差,都是成绩优异,积极向上, 很开朗可爱的一个学生。一家人关系和睦, 父母疼爱包容。早年经济困难时, 家里的小饭馆入不敷出, 他在店里打杂,定期去上琵琶课。一周一节,一节三百。受到导师唐桐器重,各类奖项拿了个大满贯。大学后娱乐圈出道黑红, 除了必要的饭局和合作搭档,几乎没什么私交。


    无论是老师邻居,对这家人的评价都很高,一切东西都很顺,跟万山朗了解到的基本吻合。但眼下的裴行川就是伤痕累累,敏感极端,完全不像是这样环境中成长出来的人。


    “是因为被那个傻逼的脑残粉人肉网暴吗?”


    只迟疑了一秒,万山朗又否认了这个猜测。按照裴行川的性格,他会想干死那些傻逼,送他们进去蹲几天。怎么可能会为这件事难过。


    他游离的目光定在了文档某处,“唐教授说他父母不让他学音乐。可是他还有个弟弟在央音就读……裴行川当初这么厉害,如果也去读音乐类院校就好了。”


    正毫无头绪,外面传来敲门声,万山朗说了“进”,见吴猜探了个脑袋进来,“干嘛呢。”


    “在当福尔摩斯。”


    折腾了一大圈,最后还是一无所获。退出文档界面,万山朗烦躁地将手机丢到一边,手机滑过桌子差点掉地上,被吴猜接住,“我一来你就摔!故意做给我看的是吧??……”


    手机屏幕还亮着,他顺眼看到了邮箱上鲜红的数字,无语道:“怪不得你这么长时间没给回复,原来连邮箱都没打开。你的员工们还以为你在冷暴力他们。”


    万山朗说:“以前我也不用邮箱,还以为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友生日提醒……他们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呵呵呵呵。”


    “做个人吧。”将手机递还给他时,无意看到手机空荡荡的桌面上另一个软件,吴猜顿了顿,“你…弄这个干什么?”


    万山朗瞥了眼他指的那个相机图标,“这不就系统自带的相机吗。”


    隐私系统里,这个是唯四的软件。另外几个是微信、邮箱和相册。吴猜一口否决:“怎么可能,这不是我写的一个脚本吗。用来远程监听的。”


    “?!”万山朗微怔,察觉到不对猝然坐直了身体,“你写这种脚本干吗?”


    “我妈不想让我爸天天出去打牌,但是苦于抓不到证据。”吴猜摊手,“所以我给她写了这个脚本,可好用了,安插在我爸手机上还能发送实时定位。狡兔三窟,什么犄角旮旯的麻将馆儿牌馆儿都被我妈一网打尽。”


    “……这种非法取得的证据不能成为呈堂证供。”


    “管他呢,反正我家用私刑。”


    “所以,你为什么会用这个脚本?”吴猜狐疑的目光,由那个软件图标转落在万山朗身上。


    “你…你管我要干什么!”有了前车之鉴,前前车之鉴,和前前前车之鉴,万山朗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那玩意儿是用来干什么的。劈手去抢,被闪身躲过了,吴猜举着手机,宛如自由女神高举象征自由的火把,“急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瞎说什么!”


    看他要点开,万山朗急了,一把抓住要跑的吴猜,撕扯间将他放倒勒住脖子,“给我!”


    “艹…你他妈要勒死我,掐我蛋了!”吴猜也是贱得发慌,人家不要他看,他越是想看。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凸起,都这样了还紧攥着不松手,吼道:“我就看一眼!!”


    “不行!!!”


    吴猜才不管他同不同意,奋力就地一滚挣开万山朗的钳制,撅个屁股挤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空隙里点开那个脚本。


    俩老板满地打滚互掐的画面要是传出去,世灿科技的员工估计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用生命完成了对八卦的双向奔赴,事实证明,这个脚本也确实没有辜负吴猜这么拼命,点开后,脚本内的界面相较于他的版本做了升级,除了最基本的监听定位之外,还多了一个功能。


    “卧槽,卧槽!你…你你你……你这个比!”像是戳穿了某人正经人的外皮,吴猜目瞪口呆地看着十几个等大的实时监控画面布满整个手机屏幕,卧室、阳台、厨房、衣帽间…甚至每个洗手间和里面的浴室都装了监控!


    有个画面里还有人影活动,点开后,那不断往返衣帽间和卧室,收拾行李的人不是裴行川是谁?!


    真正的,全屋覆盖。


    “还给我!”万山朗好不容易将手机从他手里扣出来,看到上面的画面,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红。


    “你是真行啊。”吴猜撑着沙发站起来,表情一言难尽,“你在人家家里装这么多监控,是想干吗?连浴室都装了,别告诉我这是你们的情趣!”


    “……”万山朗真想一脚把吴猜从窗户踹出去,他都还没骂人,就听见吴猜紧接着啐了一口,“你像个变态。”


    “你差不多行了啊!”万山朗白了他一眼,理直气壮,“我们都常年不在家,装个监控防盗,怎么了?你心太脏!”


    “行行行,我心脏。”吴猜在他对面坐下,不嫌火大一样,轻轻地嘲笑,“前年你突然离开公司转线上办公,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人家,伺候到今天都还没个结果,干啥呢兄弟,三年多,一战都打完了。”


    万山朗忍了半天的一脚到底还是送出去了,“三年咋了,你情我愿,我花了时间和精力他就一定要跟我结婚吗?”


    “你误会了。我对裴行川的爱情观没有任何看法。”


    吴猜挨了踹也不老实,拍着西裤上的脚印,往旁边挪到一个他踹不到的地方,继续羞辱,“我只是想说你没用。恕我不能理解你们的情趣,实际上我平等地觉得你们都有病。”


    “你特么的……”万山朗抓了个抱枕砸向他,大言不惭道:“等着,我要继续追,今年带他回家过年!”


    一个月转瞬即逝,年关跟前,呼啸寒风送来了旧年的第一场雪。


    机场咖啡厅里,靠窗坐着一桌客人,裴行川端着杯热的牛奶咖啡暖手,仰头望着细碎雪花纷纷扬扬落下。


    “诶诶!”李思坐在边上玩手机,余光看到什么东西掉了,条件反射一抓,接住了一顶黑色八角贝雷帽,“裴哥,我给你拿个卡子别着吧。”


    明星都是要营业的,刚刚结束机场摆拍,裴行川嫌冷,拍完衣服还没换。


    平时刷微博总能看到类似于#XXX今日现身机场!素颜私服好状态!#这样的话题,灯光摄像一应俱全,还要硬装作是粉丝路透的街拍,看着都尴尬。


    团队想赶时髦儿,今天轮到自己拍了,裴行川只能一边尴尬,一边配合。经过造型团队一通捯饬,今日走文艺风。可惜裴行川是个不解风情的,摄像刚拍完,他就在风度翩翩的呢子大衣外,直接裹了件齐小腿的黑色长款羽绒服。


    坐在这里,像藤椅上窝着一坨巧克力面包。


    “算了吧。”裴行川觉得面包不用这么讲究,在随身的包里翻了翻,把今早塞进去的一顶毛线帽拿出来戴上。


    见他不想戴,李思将贝雷帽收好,准备回去后再还给造型师,“裴哥,你什么时候回榆阳过年?”


    一个月来,见导演、剧本围读、跑商务,还去国外参加了一个品牌晚会。刚才结束了今年最后一个通告,没两天就要除夕了。


    裴行川想了想,“明天吧。先回庆京。”


    李思点头,“那你想几点走,我现在把票给你订好。”


    出行住宿一直是李思在管,裴行川也没什么异议,看她切了购票软件,便将椅子往她边上移了一截,“还有上午的吗?”


    “我看看哈。”


    瞅见对面两颗脑袋凑到一块儿看票,李薇放下咖啡,做作地感慨:“唉,本地人就是好。都不用来回跑。我妈已经包好酸菜饺子等我回去吃喽~”


    “我今晚的飞机,明早一早就到家了!”李思不服气地说。


    裴行川莞尔,目光追随着李思在屏幕上滑动的手指,可她忙着斗嘴,手指停在屏幕上一直没动。裴行川看完了这一页的航班,默默等她吵完。放空散开的瞳孔,在上面突然冒出悬浮框时下意识压紧,那简短的一句话从裴行川脑中倏地划过。


    【问到了吗?哪趟航班?】


    裴行川移开视线看向别的地方,两秒后,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视线唰地转回了手机屏幕上,那个消息悬浮框已经没了。


    可是裴行川记得那个一闪而过的头像,雪山湖泊,有一年他们去西北游玩时拍下来的。万山朗意料之外地长情,当头像用了好几年都没换。


    “我们刚说哪儿了?”


    李思浑然不觉刚才发生了什么,十分乐观且开朗地为裴行川推荐:“早上十点这班怎么样?或者干脆下午一点这班,你明天还能睡个懒觉,然后悠悠闲闲地去赶飞机。”


    “李思。”


    “咋了裴哥?”


    问完许久都没有回音,李思没感觉出什么不对,忙着看票也没多想。直到大庭广众之下,手机上面又冒出了悬浮框:


    【你们公司咋回事儿啊,外面大雪飘飘,让裴行川穿的啥?】


    【[转账]】


    【请你们喝奶茶暖身。提醒他穿厚点,戴帽子围围巾。】


    裴、李 “……”


    第82章 第 82 章 消息闪得太……


    消息闪得太快, 李思遮都来不及遮,她狗狗祟祟侧脸看向裴行川,只见她裴哥面无表情盯着自己。


    李思还存在侥幸心理,挠挠鬓角, 眼神儿直飘, “啊这, 朗哥太客气了哈哈…我这就回他这都是我该做的, 让他以后别联系我……”


    “你看漏了。”裴行川冷冷地说:“他还问我坐哪趟航班。你还没回。”


    日防夜防, 家贼难防,他就说怎么好几次都让万山朗堵上门了, 害得他有次直接爬窗跑!


    李思石化,被滚滚天雷咔嚓一道劈裂,就差以头抢地,“对不起!哥我错了!!”


    李薇猜出了是什么事,弹了根烟出来叼着过过瘾,在一边幸灾乐祸,“你俩这是又咋了。要死要活的, 烦死人了。”


    裴行川很平淡地说:“分手了。”


    “什么?!”李薇叼着的烟掉在了桌面上,山无棱了,天地合了, 恍惚间还听见外面冬雷震震了, “这么突然!”


    “嗯。”裴行川也没多余想解释的, “所以, 我不希望自己的行踪被透露给别人。”


    说完,他瞥向身旁,“李思。”


    李思哆嗦了一下,“在!我懂, 我懂……我这就把他拉黑。”


    “……”裴行川眼不见心不烦地别开脸。


    腊月二十九晚上,高杆灯矗立照亮黑夜,雪花密集如千树梨花倾泻而下。


    明天就要跨年,摆渡车上,晚回来的人们嗔怪着家里人总催,听着反倒像种炫耀。高涨的气氛感染,裴行川也莫名地有些期待。


    “裴先生,新年快乐!”司机上前接过行李塞进后备箱,裴行川将几盒礼物放在边上,呵口热气搓搓手,“新年快乐。你还没放假吗?”


    “咋不放。”司机笑呵呵地为他开门,倒也是个敞亮人,“这不加班费翻几倍嘛,今晚就回家过年!”


    裴行川拍落衣服上的雪,坐进后排,车子平稳启动驶出停车场,里面暖气充足,瞬间回到了春天一般,分毫感觉不到冬日的严寒。


    他已经好几年没在家跨年了。前面三四年,不是在剧组拍戏,就是被万山朗生拉硬拽拖去旅游,说他们是除夕夜在街头放飞理想的有志青年,应该在北国看极光,去毛里求斯追鲸,策马穿过大草原,乘游轮绕着地球转个圈。


    裴行川是那种别人戳一下,他动一下的人。如果没人提议出去玩,他会下班就窝家里,舒舒服服窝到上班。但是如果有人凌晨一点把他摇醒,说:“我刚蹲厕所刷短视频,刷到X国XXX山脉的朝霞绝美!现在出发,明早去看?”


    他会觉得这个人是神经病。一边睡眼朦胧地骂骂咧咧:“你要不要看看现在是几点??”一边起来穿衣服,顺带小小期待一下这次的旅程。


    是的,这样的事情万山朗经常干。裴行川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去哪里都可以,玩什么都开心。


    最夸张的一次是去年年节,他俩头天在国外海拔3000米的高山滑雪场遭遇了雪崩,连滚带爬劫后余生,第二天回国一下飞机就赶去拜年。


    天知道裴行川死里逃生都没那么害怕,一进门看到亲戚朋友用他角色的中二台词欢迎他,那种悔恨昨天雪崩怎么没埋死自己的心情。


    有空就出去跑,几年时间也去了不少地方。不过今年哪儿都不去,回家过年。


    回到晴庄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暖黄的灯从落地窗透出,大家都还没睡。一进门,裴行乐最先听到智能锁的声音跑出来迎接,裴行川递上带回的礼物,“期末成绩怎么样?”


    “哥——”裴行乐不乐意了,“怎么你也跟爸妈一样了啊。”他高兴地朝屋里嗷一嗓子,“爸妈,哥回来了!”


    兄弟俩的房间紧挨着,裴行川回屋时,行李已经被送进来了,温应慈拍了拍床上暖和轻薄的羽绒被,“屋里通了地暖暖和,你弟弟盖这样一床都说热,你今晚看看,如果冷了再加条毯子。”


    “好。”裴行川点头,坐在床边也摸了摸被子,“你们最近都还好吧?”


    “不就腰酸腿疼。你爸说他一直胸闷气短,吃了多少药都不管用。”温应慈温声轻叹,“上了年纪,都这样。你都好几年没在家过年了。这次回来多住几天吧?”


    为了筹备《熹微》,裴行川让李薇暂停安排商务活动。年后直到开拍前都在家揣摩剧本。


    但是怕某人蹲他,裴行川根本不敢回夕江庭和南湾,当了一个月无家可归的流动人口。


    暂时没意识到自己这样很没出息,躲得连自己的房子都回不去了。裴行川觉得在晴庄多住段时间也可以,“我年后——”“不要强迫他。”


    裴行川朝大开着的房门口望去,不知道裴和什么时候来的,说:“行川工作忙,让他自己做决定就好。年轻人哪儿那么闲啊,你别一天天为难孩子。”


    “……我可以在家多住段时间的。”


    目光与裴和相接时,裴行川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但反应过来后,他放松了点,朝裴和笑笑,“爸,明天你也要自己下厨吗?”


    “对对。”裴和往前走了几步,“你外公外婆明天早上就来了,跟我们一起过年。咋的,要给我打下手嘛?”


    裴行川点头,“嗯!”


    第二天裴行川起了个大早,帮忙贴对联,午后继续准备年夜饭的菜。


    因为裴和厨师出身,逢年过节家里一向是他掌勺。外公外婆来了后在外面跟温应慈说话,包明早要吃的饺子。


    裴行川蹲在厨房的垃圾桶边上剥蒜,剥了一碗后,在水池里洗干净倒在砧板上,一半拍碎切成蒜蓉,一半切片。


    不是那种游历四方,经历各种新奇事物的爆发式快乐,今年过年和家里人一起,温和平淡地,也很幸福。


    国内的雪好像也不是很冷。


    听到外面的谈笑声,他渐渐地放缓了下刀的速度,微侧着身子,想听清外面在谈些什么。


    “年后还要拍戏吗?”


    裴和早年被油烟呛坏了嗓子,往后几十年,就算坐了办公室,声音仍涩得像是嗓子里噎着东西,很好辨认。


    裴行川骤然回神,拇指摸了摸刚才不小心在食指指甲上切的凹槽,“预计三月末进组。”


    “哦~这次是演个什么角色?”


    “电影。”裴行川眼睛亮了亮,“我准备了很久,还写了三万字的人物解读。导演从几百个试镜演员里选了我。”


    “你拍那样一部能挣多少钱?” 裴和将生粉倒进肉片里拌匀,笑着说:“费劲巴力搞半年,估计还没咱家酒店一个月流水多。你演,演完了包场请全体员工去看。”


    裴行川嘴唇动了动,原本想拒绝,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谢谢爸。”


    “哎,应该的。跟你爸还客气什么。”


    将肉腌好,裴和开始处理别的材料,“听你妈妈说,你准备回来帮家里的生意了。”


    “嗯。”裴行川垂眼继续切别的配菜和调料,温声回答:“等我把这部电影拍完,就退圈回来。”


    “好,好啊。你回来肯定比在外面风吹日晒得要好。”裴和高兴地说:“你弟弟没什么本事,能开开心心当个废物点心就行了。你是老大,爸妈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


    裴行川的手顿了下,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做事。


    到了晚上,屋外的雪已经转小,花园里的树枝都被压弯了。裴和这么一高兴,晚上本就丰盛的年夜饭又多炒了几个菜。屋里气氛热火朝天,外公大手一挥,招呼俩已经成大人的外孙子喝酒。温应慈嗔怪地说:“乐乐酒量不好,喝几口就倒。你们喝就行了,别拉上两个孩子。”


    裴和顺手夹了几筷子菜放在裴行川碗里,“尝尝我的手艺精进没。”


    “好。”看到他又要给自己夹鱼,裴行川无奈笑笑:“爸,我说了很多次我不吃鱼肉。”


    “咋不吃鱼肉呢。”裴和的筷子顿在半空,不知放还是不放,“你以前不是吃吗?这是我前两天去野钓的鲈鱼。”


    “你没钓到大的,这鱼里都是刺。”温应慈将自己的碗递过去,接下来鱼肉。裴行川如释重负。他吃得差不多了,感觉道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振动,就悄悄在桌子下面回消息。


    之前因为工作加的一些群,在今晚重新活动了起来。花雪在录制《假面情侣》的那个群里怂恿大家发红包。就这么一顿饭的时间,群里的聊天记录干到了几百条。


    抢红包图个彩头,裴行川懒得参与,又忍不住顺着楼往上爬。


    “行川,吃饭时不要玩手机。”


    “好。”裴行川眼睛还看着手机,余光看到温应慈夹了一筷子菜放在自己碗里,他心不在焉地夹起塞进嘴里,手上下滑聊天记录的速度加快,翻了好多页也没看到那个雪山湖泊的头像。


    软嫩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清蒸的做法很大程度保留了食材原本的鲜味,薄薄一层皮脱离肉,粘连在舌头上,极其细微的一点腥味散开——裴行川滑动屏幕的手指突然僵住,可是那点腥味已经爆炸一般从口腔鼻腔直冲天灵盖。


    “呼啦——”只听见撞开椅子急促刺耳的声音,其他人看见裴行川仓促离去的背影,直问:“怎么了?”“行川咋吃着吃着就跑了?”


    温应慈也觉得奇怪,目光落到裴行川座位前空下来的碗,突然反应过来,“他说不喜欢吃鱼。是不是找垃圾桶吐掉了?”


    “不吃算了。”裴和给老爷子斟满酒,“这么大人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十几分钟后,裴行川回来了,下巴尖上还挂着水珠,眼睛充血布着血丝。他拾起刚才慌乱间丢在座椅上的手机,重新坐下。


    “去哪儿了,这么半天才回来。”温应慈拿了他的碗,给他盛汤,“你外公带来的土鸡,可鲜了!”


    “我不吃鱼。我吃了会很难受。”裴行川脸色惨白,闻到筷子和席面上飘的鱼腥味混着油味,喉咙又开始打绞。


    “怎么会呢。是不是蒸着吃太腥了?”想起什么趣事,温应慈跟他们打趣,“上次下着大雨,老裴费老大劲钓了两条黑鱼回来做烤鱼,起身时脚一滑掉湖里去了,鱼全跑了。这次钓着大的,还说等行川回来给他做。”


    说着,她看向裴行川,“妈妈做的烤鱼最香,下次给你做烤的。”


    裴行川看到她眼中期待关切的光,像是挣扎了许久,无声泄了气,“好。”


    吃完饭,大家坐在一起看春晚聊天。裴行川去到琴房,找到了自己从前那把椿木琵琶。这把琵琶虽然材料很差,但是他用过最久的一把。听说前段时间被他爸不小心砸在地上,从颈部直接断开。他妈妈拿去找匠人给修好了。


    忽然听到外间有走进的脚步声,可能是裴行乐进来拿琴。裴行川低头抚摸断开的地方,眉头不展,没在意外面的动静。


    刚搬来这边时,老二还没学音乐,家里只给裴行川装了一间琴房。后来老二开始学小提琴,这琴房裴行川一个人用本来就绰绰有余,索性图个简单,直接从中间隔开做成两间。外间留给了裴行乐。


    将琵琶抱在怀里想试试音色,裴行川听到又有脚步声进来了,有说话声,是温应慈和裴行乐。


    算算有八年没再碰过这把琴,义甲早就不知道被收到哪里去了。裴行川将琵琶放好,想出去问问温应慈,刚握上门把手拉开条缝,就听到自己的名字溜了进来。


    “行川就这个脾气,已经好很多了。”


    这是温应慈的声音,“以后我跟你爸不在了,就是你们兄弟俩相互扶持。你哥不会害了你。 ”


    裴行川动作微顿,握着门把手的门逐渐松开垂在身侧,无意识舔了舔嘴唇。像是一个穷人突然得到了价值连城的宝贝,有点局促不安。


    外面安静了好一会儿,又听到一个清朗,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声音:


    “他一直记恨着以前的事。”


    第83章 第 83 章 他的声音轻快,只是……


    他的声音轻快, 只是不经意提起。有那么几秒钟,裴行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他理解错了意思。


    外面悉悉索索拉拉链、翻琴谱的声音从没关紧的门缝里流进,裴行川所在的琴房里, 安静得像处在另一个维度。


    他平静地想:求求了, 谁再说点什么。


    “你是说老房子那个卧室的事情吗?”


    温应慈有些惊讶, “你们一个比一个犟, 当年你年纪小不懂事, 把他赶出去,后来我好不容易跟你说好了, 他却不肯再回去。”


    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她乐道:“你哥真是死犟。直接在客厅长椅上睡了好几年。要是我们后来没换大房子,说不定他会一直睡到成家娶媳妇儿呢哈哈哈。”


    蓦然旧事重提,过去的事重新涌上脑海,裴行乐稍微设想了一下他哥现在睡在客厅的模样,恶寒了几秒,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家里那时候条件是不好…不过我说的不是因为这个事。”


    “那是怎么了?”


    “他说话颠三倒四,我没太听明白。感觉是因为之前把他一个人放在乡下生活。”一边闲聊,裴行乐给弓弦上松香, “可那时你们每天那么累那么辛苦。早上四点多起, 凌晨才睡……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温应慈一愣, 沉吟了片刻, “他是从小就心思重,想得太多。后来又那么偏执、易怒,动不动就跟疯子一样发疯。你看这几年我们谁敢惹他。”


    裴行乐轻叹了口气,“妈, 什么时候你们劝劝他去医院看看医生吧——”


    母子二人说话的声音,在看到裴行川从里间走出来时戛然而止,裴行乐手一滑,弓弦松香噼里啪啦摔了一地,“…哥?你什么时候进去的啊……”


    “我以为至少你会理解我。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裴行川看着他,目光平静地像一滩死水。“其实这才是你的真实看法。”


    温应慈眼神在两兄弟之间来回扫视,见状况不对,软声道:“行川,乐乐也没说什么。”


    裴行乐解释说:“哥,我没别的意思……”


    “我早该想到。从小到大,动辄被打被骂被羞辱的人是我。被亲爸亲妈在外面造谣的人是我。从断奶就被丢在乡下不管不问的人也是我。”


    裴行川提了提嘴角:“大家都偏心你,你自然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人跟父母置气,记了这么多年。”


    “行川,你这话就太伤人了!”温应慈紧皱着眉:“我们怎么就偏心了?我们什么时候在外面造你的谣,打骂羞辱你了?”


    “为什么你会记不得?对我来说,那些画面时至今日仍然历历在目。为什么你会不记得?为什么?!”


    还有很多事,从不同人的口中说出,就是天壤之别。面对他们惊愕不解,就好像看神经病的目光,裴行川意识到自己又没压制住情绪。深呼吸努力平复,指着裴行乐说:“他哭诉我抢了他的房间他的爸爸妈妈。是你怕他心里难受,让我搬出来。说买上下铺,我们就能分开睡。但是我期待了一年多,你没买,是因为什么?”


    温应慈磕巴了一下,“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家里没钱啊,那时候你爸爸的馆子一直在亏钱,外面还背着几万块钱的贷款,妈妈也没有办法……”


    “没钱买一千多点的上下铺,有八千块钱带他去矫正牙齿?我在一人宽的长椅上睡了五年,五年!翻身就会从上面掉下来。冬天薄薄一床丝绵被,一夜要冻醒很多次,夏天热得睡不着。没有自己的隐私空间,在家只能坐在客厅里,你们来来往往心情不爽张嘴就能骂几句。”


    “被子薄了,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妈妈,我真的没有说吗?”


    裴行川放缓语速尝试沟通,与其说是诘问,不如说是哀求,“我问了,你只说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那被子难道不是裴行乐春秋天的?你给他换下来时,会不知道盖这床被子冷?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承认曾经做过的事?从来都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每次都可以因为任何一个选项放弃我。每一次!!”


    温应慈愣了一会,“冷暖自知,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冷。你以前是不听话,我们打了你…那也是希望你能别走歪路啊,如果父母都不管你,那谁还会管你呢?我们是想让你走正路啊。”


    避重就轻,鸡同鸭讲。


    裴行川看了他们良久,没有暴跳如雷,没有再跟之前一样拼命地想再去争取些什么,深深的无力感叫他说不出话,“……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像是外星人。”


    这段亲情就像蛛网一样黏腻地缠在身上,想起蜘蛛可怕的面貌,就让人难受得起鸡皮疙瘩,又怕迈开步子时,不小心扯断了这脆弱的联系。他转身走出了琴房,温应慈还跟在后面解释着什么,可裴行川听不进去,他想出去透透气。


    看到裴行川拿了外套要出门,温应慈有些慌了,“你去哪儿?”


    裴行乐跟在后面不敢吭声,感觉自己好像又闯了大祸,急道:“哥,今晚是我不好。你别走好不好。”


    “他们偏不偏心,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所以我不愿跟你计较。”


    裴行川回头瞥向裴行乐,柔和的杏眼从这个角度看去,锐利如刀,“所以你闭嘴。我不想听到你讲话。”


    说完,他换好鞋去开门。忽然连同门把手被温应慈抓住了,“你才刚回家,你又要走!”


    裴行川说:“我只是出去转转。”


    “不行!”


    温应慈以为他又要跟上次一样,出门就再也不回来了,她紧紧抓着裴行川的手腕,泪水不由自主掉了下来,“行川,你回来妈妈还没给你做好吃的。妈妈半年都见不着你一面。你为什么总这样…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们一路从琴房闹到门口,裴和跟两位老人听见争吵声面面相觑,老远听见外面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我怎么办,我跟你爸睡长椅吧?我跟你爸出去睡大街好不好?”


    温应慈哭道:“你说没给你买床,没给你一个独立的房间,但是三百一节的琵琶课,我借钱给你缴!当年你弟弟还在读学前班,把我们给他的早饭钱省下来,放学偷偷去捡废瓶子攒钱买了你那把椿木琵琶。裴行川!我们对得起你!”


    “……我记得…我都记得。”


    到最后温应慈失声呵斥都带着哽咽,裴行川觉得自己可能真挺冷血的,低头看着温应慈泪流满面的脸,心里竟然没有很大的波澜。


    覆上妈妈的手背,一点点将自己的手抽走,被攥紧的皮肉简直要被生撕下来一样,在手背上留下一道道红痕,“我平生唯一一次仵逆你们的意愿,是参加艺考,去当艺人。可即使如此,如果没有今晚这么一场闹剧,我今后还是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回到你们身边……为什么事情还是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你们不肯承认你们曾经做过的事……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让我出去透口气。”


    世界像按下了静音一般,无声崩塌。


    对父母的内疚、感恩,总在跟年少时受过的忽视、窘迫、痛楚扭打在一起。在自我怀疑中挣扎了这么多年,还是没理出个头。


    他开了大门,前脚刚跨出去,凛冽的寒风夹杂碎雪从身侧席卷整个玄关,他听见身后妈妈尖锐的哭嚎。


    “对不起,行川妈妈错了——”


    “妈你干什么!”


    裴行川转头,风撕扯着大家的头发,他看见裴行乐去拉跪在地上冲门外不断磕头的温应慈。


    “对不起,行川妈妈错了好不好,行川啊,妈妈错了,妈妈对不起你……”


    还有其他人赶来看到这一幕的惊叫声,真是太戏剧,太狗血了。裴行川想笑,也真的仰天大笑了出来,只觉得脑子里混乱极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他越长大,越看不懂了。


    他听见裴和冲到跟前说了些什么,看着跪在地上冲自己磕头的妈妈,冷不丁地冒出了句:“你是想打我吗?”


    裴和呼吸一滞,“你在说什么?”


    “还是又想杀了我?”


    心如死灰的感觉从未有过的鲜明深刻,裴行川木然地转头看向他,等了一会儿,看裴和用难以言说的眼光看着自己,好像没打算动手。


    “不打我走了。”


    说完,他走进雪地,走出了很远才想起来,没带伞。


    他抬头看了眼路灯下的光带,运气真好,雪已经快停了。


    “嘭——”“嘭嘭——”


    “芜湖~这个烟花好看。”


    三米高的孔雀屏一样,坠了满地五颜六色的火星子,万山朗趁着这个燃完,把剩下几个都摆上,一口气全点了,冲身后开着的大门喊,“爸!妈!出来看烟花!”


    前院小广场落的积雪都快被踩完了,到处都是他今晚放的烟花,一个萝卜一个坑地插在雪里。万庹安出来时,正好看见万山朗站在喷泉边上,往那个雕像的脑袋上放置烟花。他冷声道:“再摔下来,床上再躺几个月就老实了。”


    蒋妙青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大过年的,会不会说话?”


    万山朗充耳不闻,捏着打火机伸长胳膊去点引线。可能真被万庹安那么一句给说紧张了,下来时脚底一滑,手不小心扯了下引线,整个烟花筒一歪,竟直接从雕像上掉了下来。炸开的孔雀屏像把扇子扇下,噼里啪啦扫射了一地。


    蒋妙青被吓了一跳,默默收回了下台阶的脚,万山朗这个惹祸精还笑得大牙都露出来了,“抱歉抱歉哈哈哈哈哈,还好没事!”


    “……”万庹安眼睛眯起,举起条胳膊对光看,只见袖子被火星子燎了个苍蝇大小的洞,胳膊一动里面的羽绒就往外冒。


    一箱子烟花霍霍一空,万山朗回到檐下,在一堆包装盒里翻不出来了,将目光放向了门口摞着的另外两个纸箱子。


    “那是礼花和鞭炮!”


    他一抬腿万庹安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好吧。”万山朗咂巴了下嘴,拍拍满手的灰,站起身,“不给就不给,我自己出去买。”


    说走就走,蒋妙青扬声嘱咐道:“如果看到礼花,再买几桶回来祭祖用。”


    以前上学时会开车,但万庹安不准他上路,前前后后出行都有司机。万山朗早就想出去野了,去车库里挑了辆超跑,一脚油门飚出了大门。


    榆阳禁鞭,但老城区一些小巷里的店会偷偷卖。万山朗驱车一个多小时,跨了两个区,找了一家没关门的小店。


    老板帮忙把几桶礼花搬上车,瞧了眼灰扑扑的街景里格外拉风的超跑,“哥们儿车不错。”


    “谢了。”万山朗在摊子上每样捡几盒,扫码把钱付过去,一手拎着一大袋烟花爆竹,“新年快乐!”


    买完烟花,他游魂一样漫无目标地在街上乱窜,一趟一趟,最后在路人看装逼男的眼神中,掉头朝一条更开阔的道驶去。


    晴庄就在这个区。


    等头脑一热到地方了,万山朗站在门口跟值班的保安大眼瞪小眼,又发觉大过年的,人家年节阖家团圆的日子,他就这样贸然上门打扰很失礼。


    “还有除了Q\Q、微信、*音、支付宝、钉*、微博、**会议之外的其他联系方式?”万山朗蹲在路边自言自语,“没有。”


    整整一个半月,周一到周五恶补忘掉的知识技能和公司相关事务,周六周日跨省逮人。内应李思时不时会帮忙传点儿消息,可每次裴行川比猴儿还精,听到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跑了,死活逮不到。


    万山朗蹲在马路牙子上抓狂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去车里把一包烟花提出来插路边雪里放。


    闲着也是闲着,在哪儿放不是放。


    乱七八糟的烟花噼里啪啦炸了一地,万山朗撑着脸蹲在旁边,面无表情看着手里的电光花,“不开心”几个字都快写在脸上了。


    “哔哔——”就在这时,一束强光灯照了过来,万山朗抬手遮眼,从指缝间看到闪着红蓝交闪的警车朝这边开过来,喇叭里还在喊:“干嘛呢干嘛呢!”


    然后万山朗就失去了他唯一的快乐。


    放在路边装烟花的塑料袋被收走了,目送他们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拿走了自己手里还剩半截儿的电光花,万山朗愣了一会儿,终于,气笑了。


    于是,警察叔叔们口头批评教育完这个除夕夜出来乱晃的该溜子,在开着警车继续巡逻时,只见一道黑色的影子“咻——”地一声从旁边蹿过,伴随着引擎震耳欲聋的嗡鸣,一簇簇礼花刺破夜空,照亮冬日阴云下的晴庄。


    “砰砰砰——”“哈哈哈给我玩一个,给我玩一个~”“不给,我已经给你一个了!”


    几个孩子追逐跑出长巷,回头时正正撞见一个男人站在墙边的视野盲区,老城区没路灯,十几米开外的公路两边倒是有光照来,勉强也就够这边不摸瞎的程度。


    顷刻间,家长描述的各种吃小孩儿的妖怪、拐小孩儿的人贩子席卷脑海,几个小孩儿吓得一动不敢动,相视一眼,疯了一般顺着长巷往回跑。


    “……”


    裴行川听见打雷一样的引擎声,侧脸朝不远处的公路看了眼,只看见一大黑耗子一闪而过,沿路加特林烟花噼里啪啦窜了三米高,后面还紧跟着一辆快出残影的警车。


    这鬼动静儿想不注意都难。他愣愣地朝那个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慢慢扭头重新看向地面。


    “我擦,真能追啊。”


    十分钟后,万山朗甩开警车后又绕回了这条老街道,可万万没料到,这边的路都被一堆违规停靠的车辆堵严实了,往里开了一截,直接给他堵得没进不得进,出不得出。


    听到的警笛声越来越近,万山朗一拍方向盘,破罐子破摔,“得,折这儿了。”


    今天这事儿估计不是五百块罚款和批评教育就能了结的,检讨肯定跑不了。万山朗下车甩上车门,搓搓刚才被狂风吹僵的脸,指着那几辆缺德的车上天入地怒骂了一通,原地等警察们过来。


    零点将近,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目光无意飘过前面十字路口的一家店铺招牌,万山朗迟疑了一下,总感觉特别眼熟。他回望了眼身后,感觉警察还没这么快来,就顺着路往前走了一段,“这不是裴行川之前帮忙找的那处房子吗。”


    听蒋妙青说,他们之前被堵得没办法了,还真在这里歇脚住过半年。喘过气后,就将房子买了下来。


    忽然,万山朗看到那个角落有个黑影动了一下,他蓦然站住脚。


    “……谁啊,大半夜不当人当鬼。”万山朗蹙了蹙眉,昏暗光线照不见那人的脸,大半夜的,这个时间点猫在这里,委实形迹可疑。


    他远远看着那人在原地徘徊,搓手,然后一动不动地站在巷口朝里望,好像在等什么人。年节,天又冷得惊人,巷子口这一片空地上落的积雪竟还算完整洁白,冷清清地映着光。那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久到万山朗眼睛都被风吹酸了,也没见那个人动一下。


    万山朗缓步往前走去,就在这时,身后有红蓝光交闪,他顿住了脚,郁闷地转身准备朝回走。


    可就在万山朗心里嘀咕着,又回头望了一眼时,一辆车拐上这条路,远光灯扫过了那个身影。金光照亮了他的侧脸,只一瞬又重归黑暗。


    第84章 第 84 章 “…裴……裴行川?……


    “…裴……裴行川??”


    只觉得一个闷雷在脑中炸开, 万山朗看见黑影终于动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转身离去。万山朗脑子嗡嗡地,拔腿朝他奔去, “裴行川!”


    呼声穿越长夜, 裴行川猝然抬头, 待那人到了跟前, 才迟缓地回神。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万山朗低头看他扬起的脸, 习惯性捉住他的手轻捏了捏,冰冷僵硬得石头没区别。


    “……我出来转转, 路过这里。”


    太长时间没说话,像是忘了怎么发音一样,裴行川的声音有点喑哑。万山朗灼灼的目光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低头,想起了什么,又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新年快乐!”


    心尖一颤, 万山朗目光描过他没什么血色的脸,瘦了,显得眼睛更大了。“嗯, 也祝你新年快乐。”


    “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了?”他问。


    “哦。”裴行川反应有些慢, 好半天, 才说:“就几分钟。”


    “怎么不进去找我, 或者打个电话呢?”


    “我就路过。”


    裴行川拇指动了动,还没碰着食指就被捏住了。他顿了下,将手往外抽,“我没想打扰你, 就想站会儿就走的。”


    “别走。”万山朗抓着他的手不松,“求你了,别走。”


    裴行川抽手的动作顿住了,多年的朝夕相处,心照不宣地读懂了未尽之意。


    “……没有。”


    裴行川清了清嗓子,“我准备回家的。”


    “我要去买烟花,一起吗?”万山朗问。


    裴行川犹豫了一会儿,他的右手被万山朗握着揣进了外套口袋,这并不是在跟他商量的态度。


    不过裴行川没想这么深,他今晚总在发呆走神。万山朗也没催,只静静等着。十二点将近,老城区河对面的乡镇已经等不及了,鞭炮声率先此起彼伏响起。


    紧接着,大街小巷也开始响起鞭炮声,烟花破空的尖啸声划破黑夜,他们循声望去,熔金穗子绽于长空,短暂照亮了这个世界。


    “好。”


    买个烟花的事,裴行川却跟做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万山朗垂头,见他铿锵有力地重申:“我们去买烟花!”


    没人听到万山朗仍惴惴不安的心。口袋里的手松了又紧,挤过裴行川的指缝,牢牢反扣住,附和道:“好!现在就去!”


    像是收到了冲锋号角,更多烟花从老城升起,这段破败老街忽明忽暗,两人并肩朝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大路走。


    “哎哎哎!你们几个人干什么呢?!”“不许跑!东西要没收!”“臭小子!可真行啊,放个炮把车都丢这儿了!”


    警察叔叔的喇叭声响彻天际,快将鞭炮声掩过去。万山朗身形微顿,余光看到裴行川转头去看,赶忙带着他大步朝前走。


    裴行川看了眼交闪的警车,“怎么警察都来了?”


    “乱停乱放吧。我刚走过来时,那段路都被乱七八糟的车堵死了。”万山朗义正言辞,“真是太没素质了!”


    裴行川点头,可刚听他说完,就听到喇叭大喊:“不许放烟花!”“快把炮熄了!”“那边戴帽子的那个女生!快把烟花丢了!”“哎!你们站住!那个穿白衣服的!”


    “!”


    穿白衣服的万山朗听出声音是朝着这边来的,拉着裴行川拔腿就跑,后者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已经跟着跑出数十米,仓皇间,看到一些小孩、大人,怀抱烟花爆竹嘻嘻哈哈四处逃窜。


    裴行川的声音随着脚步有些起伏不平,“榆阳什么时候禁鞭了?…我们还没买,为什么跑啊。”


    “我心虚!”


    扭头看见裴行川一脸茫然加莫名的兴奋,万山朗哈哈大笑,“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别管了!先跑了再说!”


    于是裴行川不再纠结,加快速度奔跑,跟上他的脚步,不再回头看身后这一路污雪泥泞。


    两人穿梭在小巷间,万山朗努力分辨着路,终于在把裴行川带迷路之前找到了家卖烟花的店。冲店里吆喝了声,老板紧赶慢赶出来,“两位帅哥买点儿啥……你咋又来了。”


    他指着戴着口罩的万山朗,“你刚刚不是……”


    “哎哎哎——”万山朗狂给他使眼色,“这不想再买一点放着玩儿嘛。赶时间,别废话。”


    “…哎,哎好嘞。”老板莫名意会到了他的意思,收回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的目光,心说有钱人都什么毛病。有车不开,腿着来。


    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放烟花,发光喷泉在面前展开,像银河中无数星子坠在脚边,熠熠火光映在他们惊叹的脸上。玩了一会儿,两人并肩坐在花坛边上观赏一个五分钟的大烟花,万山朗注意到裴行川又在走神,胳膊拱了拱他,“裴行川。”


    裴行川转头看他。


    “你又在想不开心的事吗。”


    “……嗯。”


    “那,”万山朗想了想,“还有什么更好玩的事能让你开心,我们现在就去。”


    裴行川提起了点兴趣,问:“比如?”


    万山朗不假思索,“比如——”“去世界演奏厅听一场交响乐,或是去克里斯坦蝴蝶谷看蓝光闪蝶。”


    万山朗震惊:“你怎么知道?!”


    “好几年前就去过了。”裴行川笑着感叹,“你真的…跟以前一模一样。”


    “……”


    注视着他的侧脸,万山朗嘴角噙着的笑不知怎的淡了些。


    裴行川记得他们以前的所有事,但是自己对他却算得上一无所知。微妙的心理无限扩大,演变成铺天盖地的酸味,万山朗用手里燃干净的仙女棒戳着地面,竹棍上的火星迸开,转瞬熄灭。他抬手将棍子掷进了对面的垃圾桶里。


    “那你还有什么其他想去的地方吗?”


    “我是在想,时间不早了,你不回去吗?”裴行川问。


    “你准备回家了?”


    万山朗扭头看向他,话语中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急切。裴行川不置可否,又见万山朗一副欲言又止,朝自己瞟了又瞟,“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吗?”


    这下可不能再装听不见了,裴行川失笑,“大过年的,你让我出柜,是不是不太好。”


    “我可以藏在床底。”


    “?”


    “我不可能走。”燃烧的焰火火光在他脸上展开,硬朗的眉眼泛着柔和的暖光。万山朗捉住他搭在膝盖上的手,穿过指缝,“你甩不开我的。”


    目光从十指相交的手,转向那双认真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无声对视中,短短十几秒裴行川脑海中闪过了千言万语。却佯作平常地转过头去,仰面看着烟花燃烧爆开,短暂闪烁后化作一捧黄土。


    鉴于现在还要靠这个烂理由赖着裴行川,万山朗还不能暴露自己闷声发大财的事儿。一路跟着裴行川,死缠烂打跟去了酒店。


    半夜,夜色沉静似水,裴行川侧脸望着窗帘后漆黑模糊的天,睡意全无。车辆经过时,灯光流连在白纱帘上,在天花板上牵扯开圈圈金色涟漪,不久前发生的事一遍遍在脑海中重播。


    “没有我,他们能过个好年。”


    裴行川想,“我到底想要怎样呢。”


    父母的关注、道歉,还是什么?


    他从未细想过这个问题,可现在想想,如果得不到会怎样?


    好像也不会怎么样。


    非要争个鱼死网破吗。


    非要这么纠缠撕扯,不死不休吗。


    裴行川闭上眼睛,油烟浸透五脏六腑,从每个毛孔往外渗出,闷热呛人的后厨里,看不清的何止是眼前,还有这个家的未来。


    他们顾好自己已经很难了,奔波在事业和生活之间,受着多方压力,受了诸多冷眼和委屈,敏感而又谨小慎微,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和耐心分给一个没有按照他们预想长大的孩子。


    人都是自私的,紧抓自己的那点儿委屈不愿意松口,都期望对方能先低头认错。期望对方是一个合格的孩子,期望对方是一个合格的父母。


    裴行川烦,烦天烦地,烦自己,烦得恨不得大吼一声,下床绕着榆阳阴暗爬行三百圈。


    人活着真的太累了,只要还有呼吸,就会有解决不完的烦心事接踵而至。每天眼睛一睁,就要去思考昨天遗留下来没解决的问题。一想到如果今天解决不了,明天眼睛一睁,还要面对跟今天相同的局面,就呼吸困难,仿佛这一辈子都看到头了。


    郁积于心,但他还做不到这么接地气的排遣方式,只能用被子捂过脑袋侧身背对着这个该死的世界,继续阴暗地祈祷世界赶快毁灭。


    忽然,床震了震,一开始裴行川专心祷告没在意这点小动静,直到有人从背后推了推他。


    这房间里没有第二个活人。


    裴行川从被子里露头,转头发现万山朗抱着胳膊盘腿坐在身后,居高临下盯自己,“你,今晚抱着我睡!”


    房间里的灯没开,脸部表情看不到那么细致,是不是盯,有待考证,但这人又在发神经,无可辩驳。


    裴行川看了他一会儿,转过脸又将脑袋蒙进了被窝里。


    万山朗急了,又推他,“喂!不说话是吧?不说话就是默认了!”说着,一掀被子。


    “你干吗?!”


    灌进被窝里的冷风,连带身上的寒气冻得裴行川一激灵,他平生第一次后悔蒙被子里睡,被万山朗胡搅蛮缠搂着,差点被闷死。好不容易挣扎着露个头,裴行川气都没喘匀,抬脚就踹,怒道:“爬床爬得这么理直气壮!”


    距离太近施展不开,刚一动就被万山朗手脚并用压得死死的。万山朗低头看他,一字一顿,“半、斤、八、两!咱谁也别说谁,我上次腿瘸了你干的事儿,我都不想说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你说啊!”裴行川彻底毛了,发狠将身一扭掀开万山朗,比那瓜田里的猹还难按,反将万山朗扑倒给了他一拳,“别以为我真干不过你!”


    这一拳没怎么收力,将万山朗打得偏过脸去吃痛闷哼了声,他不怒反笑,就这么仰躺的姿势一把攥住裴行川的手腕,“那你来啊,有气想揍我你动手啊!动不动就跑得不见人影,联系方式全拉黑,我还以为你胆怯,怕我报复!”


    “我?怕你报复?”裴行川冷声说:“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


    “到底是我看得起自己,还是你太看得起我?”万山朗拽着他的手腕死命不松,一来二去,两人又扭打在一起,虽然都是万山朗单方面挨揍。


    险险一拳擦着下颌过去,背撞在床头,万山朗喘着粗气,手半环在身侧,怕他从床边摔下去,“还想打吗。”


    “……”胸口剧烈起伏,裴行川死死瞪着他,抓着衣领的手没松,反而越攥越紧,指尖隔着层布深陷进掌心。


    “你站在巷子口,朝那里面看时,在想什么?”


    那无意的一眼,到现在仍心有余悸。万山朗又气又怕,看到他这样,难受得又后悔说了重话。万山朗下颌略微抬起,低声问询:“下次给我打个电话好嘛。我不是每次都好运,能遇见你。”


    “你管我干什么。”裴行川眼睛湿润了, “你自己说了一万遍不想跟我过了!那我下决心放下这段感情……现在这算什么?我真的没有想去打扰你,我只是想看看就走的……”埋怨逐渐演变成嚎啕大哭,积怨已久的情绪倾泻,“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们!情愿你们从来都没有对我好过,我就能狠下心再也不回头!”


    选择大哭这样宣泄感情的方式,好像是小孩子的专属。成年人的世界总有那么多的瞻前顾后,左右衡量。


    “对不起,对不起……”万山朗眼睛也酸,将裴行川箍在怀里,严丝合缝紧紧拥抱着。颤抖的呼吸扑在他的颈窝,能感觉到脉搏在皮下跳动,温热的血在血管里流淌。


    “谢谢你今晚来找我。你在榆阳过得不开心吗。那我们回庆京。”


    第85章 第 85 章 “咳咳咳——”……


    “咳咳咳——”


    狼烟遮天蔽日, 男人佝着身,被呛得猛咳。忍下嗓子眼儿翻涌的血气,布满血丝的眼睛茫然回望身后滚滚黑烟。


    “小心后面!!”


    凌厉吼声随劲风席卷天地,他在听到这句话的那瞬间被扑倒滚下台阶, 与此同时, 身后大楼轰然坍塌!目光所及一切事物都被爆炸冲击波轰得支离破碎, 顷刻间, 火光直冲天际。


    许久, 世界重新恢复寂静,灰尘土渣之下, 一只伤痕累累的手伸出,艰难地撑着地面从废墟中爬起。


    灰尘土渣纷纷扬扬从头上、衣服上落下,他们相视一眼,迎着同伴波澜不惊的眼神,男人显然还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有些崩溃,“我们……我们又回来了?”


    荧幕上, 极速跳转的画面骤然全黑,几个字缓缓浮出水面——3月15日,全网同步播出, 敬请期待。


    紧凑节奏将所有观众的心搞搞吊起, 台下掌声雷动, 声音从手机扬声器传出, 回荡在整个别墅里,花雪拍了韩苑一巴掌,“一个视频你要看几遍啊,把声音关小点儿!”


    “是大数据一直给我推。”


    韩苑大喊冤枉, 将这条视频划走,还有些意犹未尽,“连发布会的视频都在网上疯传,《重开》这是要爆啊。也不知道他们今天还来不来。”


    方舟路过时正好听到对话,顿住了脚,“裴行川和万山朗他们不来了吗?”


    《假面情侣》整改归来,为延续前两期的热度和话题度,去年年底节目组就开始摇人,大家也是拼命挤出了档期,今年三月中旬齐聚在此,结果千算万算,没想到热度最高的一对儿缺席了。


    花雪仰天叹息,“听崔盛那个讨厌鬼说,他俩都不太想来。是不是不想给我蹭热度!”


    “出息得你。”方舟失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花雪他们都没再提起,不动声色问:“崔导也不去催催?这少了俩人,就我们六个人怎么录啊。”


    “也可能会有补位嘉宾?”花雪的关注点还在剧上,“我也在追剧,昨天那集气得我牙痒痒,裴行川演的窝囊废可真窝囊,还说今天见到他,会忍不住上去质问他呢。”


    “你?质问他?”


    韩苑噗哧笑出声。作为大家公认的小天使和好好先生,今天这声笑竟叫人听出了嘲笑的意味。


    “且不说他理不理你,你私下里见着他是什么样的?”


    说着,韩苑板起脸,在花雪呆滞的凝视下,冷艳地朝她一瞥,“花雪。那只是剧,你入戏太深了。”


    方舟欲言又止,“呃,那个……”


    “你们还记得之前那个野榜吗哈哈哈,最低情商,裴哥在上面从头待到尾。”


    有模有样学完,韩苑哈哈大笑,“你跟他开玩笑他会当真的。然后把你噎得说不出话,到时候尴尬的可是你自己!”


    “你们在说什么呢。”


    “我们在说裴哥听不懂好赖话。”


    不假思索说完,韩苑看见对面的花雪和方舟一个低头玩手机,一个低头玩手,“别看我”几个字明明白白写脸上。


    最低情商野榜没把韩苑收录进去,是有原因的。


    电光火石之间,他敏锐发觉自己身后的光线怎么被遮住了,刚才询问的声音也越想越熟悉,他仰头跟裴行川四目相对。“…嗨裴哥好久不见,我们刚才正聊你呢。”


    “哦。”


    裴行川倒是没什么大反应,将肩上的斜挎包取下,放眼别墅开阔的视野,“统筹说我的房间在三楼靠露台的那间。”


    “电梯在那边!”


    这立功表现的时候花雪跟方舟倒是不装死了,要不说他俩咋能玩到一起去,唰地同时指向一角,快出残影,裴行川目睹全程都怕他们把胳膊甩折了。


    “谢谢。”裴行川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什么事,回头看向他们, “你们继续。”


    “……”


    目送裴行川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花雪憋不住笑,自以为置身事外没在裴行川记仇本上,嘎嘎乐得扁桃体都露出来了。


    韩苑脸色姹紫嫣红,深深叹了口气,面对她幸灾乐祸的嘲笑还有闲心感叹,“还好朗哥不在。”


    “他咋啦?”


    “人挺好,就是碰到关于裴哥的事时,有点喜欢小题大做,他会阴阳怪气内涵……”


    说着说着,韩苑突然发现对面俩人又在一个玩手机一个玩手。


    “……”他有点绝望地仰头跟万山朗四目相对,“嗨!朗哥好久不见啊,你也来了啊哈哈…我们正聊你呢。”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万山朗鼻梁上架着墨镜,一手挎包,一手拎着行李箱,也不知道他在屋里戴墨镜看不看得见路,只看见他目光梭巡一圈,“裴行川刚才是不是已经进来了?”


    花雪举手,“他在三楼!”


    万山朗点点头,空出只手拍拍已经僵成雕塑的韩苑,一副安慰涉世未深的小男孩的口吻,阴阳怪气:“男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你不懂。”


    说完,脸上堪称教科书般阳光开朗的笑容丝毫不变,潇洒从容地摊开手,即使隔着墨镜所有人都能看见他的眼白了,“你们继续。”


    花雪快笑疯了,“不是说不来了吗,怎么一会儿一趟一会儿一趟的!”


    这次录制节目的地点在一座名叫童话岛的游乐园。从远处看去,这座湖中岛被一只巨大的透明结界笼着似的,岛上高耸的城堡和各种游乐设施被笼罩其中,像是音乐盒上的水晶球。


    方才乘观光车横跨整个园区,游客络绎不绝。万山朗还感慨了一下抠搜的节目组总算大方了一回,竟然舍得为录制包下整个游乐场。


    等到了住处,才发现他们大方过头了——搭档的房间不在一起。


    等跟拍录完素材走了,万山朗溜去隔壁,房间里空无一人,找了一圈才在露台找到躲清静的人。


    两个月飞逝,厚衣服还没脱下,已经能看到春天的影子了。


    裴行川坐在围墙边的沙发里看剧本。度假别墅为了迎合整座童话岛的主题风格,从软装到小花园的花朵都透着憨厚可爱。迎春花树瀑布似的垂下枝条,在稀薄暖阳下,鹅黄色小花热热闹闹簇成一团。


    前几天他们才野够了从国外回来参加发布会,时差还没完全倒过来就赶来录节目。万山朗从来都是个假期作业临到头一晚创造奇迹的,看到裴行川这么用功,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心说这就是优等生的自觉吗,男人专心搞事业的时候果然最迷人,他以前怎么没发觉裴行川用功的时候这么迷人……等他怀着瞻仰的心摸到跟前,才发现裴行川是闭着眼睛的,脑袋一点一点地在打瞌睡。


    万山朗沉默了片刻,由衷感叹,“裴行川连打瞌睡都这么好看。”


    他放轻动作去抽剧本,刚一拿,剧本那头忽然被抽紧。


    “?干什么。”


    裴行川只是小憩,并没有睡着。睁眼瞥向来人,见是万山朗,眼睛里提防和警惕瞬间消散。


    “没睡着啊。”万山朗的语气听着好像有点失望,裴行川揉太阳穴的手一顿,无语凝噎,率先出声警告:“不然呢,你还想干什么。一边玩去。”


    “我没有!”万山朗委屈,“我只是看你这么累了还在看剧本,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情真意切到就差掉两颗金豆子以鉴丹心,裴行川额角抽跳,面对这样可怜巴巴的眼神,如果不是吃了一堑,又吃了一堑,吃了一堑又一堑,他可真信了。


    裴行川觉得自己这次总算“长一智”,只几秒便回过味来,他可太知道这人打什么鬼主意了,“少来。”


    见被戳破,万山朗一秒收戏懒得装了,黏黏糊糊地抱了上去。裴行川穿得厚,绒面外套鼓鼓囊囊抱着很舒服。他眯着眼在裴行川颈窝蹭了蹭,哼道:“我也困。”


    “那你回房间睡觉去。在这里狗熊蹭树就不困了?”裴行川冷漠地给出了解决办法,怀不乱捧着剧本,坚定地表示要继续工作。


    “你跟我一起回去休息呗。”


    “国家尚未富强。”


    万山朗噌一下坐起, “你现在是连个新理由都不想编了吗!”


    “马上就要开机了,我要临时抱佛脚啊。”裴行川仰头对上万山朗的目光,无奈道:“拿钱办事,这个理由够了吗。”


    万山朗面无表情,“您是说,您管阅读了三遍原著,写了几万字小传,自己跑去山区找感觉,旅游期间把剧本翻烂了等以上行为叫临时抱佛脚。是这样吗亲?”


    裴行川认真点头,“是这样的。”


    无言对视,在这样诡异且微妙的和平中,裴行川目睹万山朗起身,还没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忽然眼前视线天旋地转,竟是直接被这莽夫扛了起来。裴行川惊出一身冷汗,腹部抵在了肩膀上有些难受,他手里的剧本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单手死死抓着衣服,“万山朗!你有毛病啊!”


    万山朗抬手在他屁股上落下不轻不重一巴掌,叫他不要乱动,一边朝房间走一边骂,“呸,最讨厌你们这些卷生卷死的人,简直将国民幸福指数干到了新低。真该通通拉出去枪毙!”


    “万!山!朗!!!我自己走!”裴行川脸涨得通红,杀了他的心都有了。顾忌着这姿势摔下去得高位截瘫,不敢使劲挣扎,眼睁睁看着周遭环境变换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露台离他房间很近,就几步路的空挡,没撞见人。一口气还没松下,忽然感觉万山朗站住了脚。


    “放我下来!”裴行川回头,赫然同李思、韩苑方舟花雪几人不知道多少目相对。


    “……”


    裴行川瞬间呆住了。其他几人也傻眼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第86章 第 86 章 万山朗干咳了声,目光……


    万山朗干咳了声, 目光逐个扫过房间里的人,“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那啥,不好意思走错屋了,我俩先走……”


    “你们来我房间开part吗?!”


    裴行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不想用这么奇怪的姿势跟人对话, 实在忍无可忍, 后槽牙都快咬碎了:“都给我出去!”


    “我我我们是想来道个歉的, 对不起对不起……”韩苑手误无措, 一时不知道是先迈腿还是先捂眼,被满脸邪笑的花雪推着乱七八糟地逃了。方舟路过还犹豫了下, 目光有点担忧,“你们……”


    裴行川:“出去啊!!”


    一群人呼啦啦从身旁刮过,李思殿后,出去时还识相地将门关好。好像大家心照不宣为接下来限制级情节遮遮掩掩——虽然遮了跟没遮没区别。


    屋里只剩下他俩,万山朗舔了舔嘴唇,心里有点发虚,这下可真有点不敢把裴行川放下去了, “先说好,不许打脸!”


    “你还敢跟我谈条件?!!”老脸丢光,这下也不怕摔了, 裴行川拼命翻腾起来, 预备下来就跟万山朗拼个你死我活。


    “好好好。”万山朗一手按腰一手扶腿, 怕他真摔了。刚把人放床上, 耳边风声起,骤不及防被缠抱“哐当!”一声摔在了床上,“万山朗我杀了你!”


    肚子挨了一拳,护着上面顾不到下面, 被追着按床上揍。躲不过,万山朗闭着眼呈大字型躺着摆烂,“杀杀杀,随便杀。我死了你可就当鳏夫了。”


    裴行川快气炸了,躺平了正好方便动手,上去揪他的领子抡起拳头就揍,“我去你的!”


    “哎呀,你真打啊。”


    万山朗吃痛,三天两头犯贱挨揍,也被揍出了经验,当即耍赖翻身牢牢箍着裴行川的腰,脸埋在他腹部,“呜呜,我错了。”


    “这光天化日的,你、你!”裴行川推不开他,都没勇气回想刚才那几人的眼神,像被一瓢滚水兜头浇下,脑子热得发蒙。指尖戳在万山朗的眉心,愤然开口: “你不要脸我还要!他们会怎么想我们!”


    万山朗一脸无知,“能怎么想。”


    “……非要我说这么明白是吧?”


    “你不是不在乎别人看法的吗。”


    “但我也没有这么不知羞耻吧!”


    裴行川居高临下怒视着他,相顾无言了一会儿,目睹万山朗默默低头,把脸继续埋进衣服里半天不吭声。他一脸迷惑,单手比枪抵着他的脑袋,“干什么?你还委屈上了?”


    万山朗郁闷的声音慢悠悠传来,“宝宝,别生气,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呃!”


    头皮钝痛,后脑的头发被抓着,万山朗被迫抬头,迎面对上裴行川威胁眯起的眼睛,气息几乎扑面, “你再叫?”


    “……”这样的姿势很被动,脆弱的喉部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野里,咽口唾沫,喉结都上下动得明显。万山朗除了最初错愕了那么一瞬,很快便回过神。脸上的笑好像万分真诚,定睛直视进那双眼睛里,“宝宝~我真的错了~原谅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如果不是他的手顺着棉服宽松下摆伸进去冰得裴行川一哆嗦的话。


    裴:“……”


    裴:“要不你先从我身上起来再说这话。”


    万山朗想也不想,“不起。”


    万某人对自己猪一样的体重没有自觉,裴行川腿都被他压麻了。磨了磨牙,一脚蹬在肩膀上把狗皮膏药踹开,腿跟踩着电门儿一样酸爽。身残志坚下床,一瘸一拐地捡起掉在地上的剧本。


    刚才李思收拾行李时将窗帘拉开了,落地窗外,整个世界是糖果色的,人工湖上飘着几只载着游客的卡通小船,阳光洒在湖面上细闪着微光。


    春和景明,波澜不兴。


    万山朗嬉皮笑脸地又凑上前,仿佛一会儿不挨着就浑身难受似的,胳膊跟他贴着,“真好,跟你站在一起,世界都是糖果色的。”


    “嘶——”


    裴行川后槽牙酸倒一片,抬眼上下扫这张脸。皮像端正俊朗,很有成年男人的魅力,但神态气质又洋溢青春气,有种说不上来的奇妙感。


    没失忆之前,万山朗还是偏闷骚那一挂,现在这样打直球——虽然已经打了几个月了,裴行川还是没脱敏。


    “能不能别这么腻歪。”


    裴行川竖起跟手指比在自己嘴唇前,示意万山朗噤声,“前任勿cue。”


    万山朗点头,紧接着,裴行川瞧见他四下打量,跟小偷踩点招呼作案同伙一样,冲自己勾勾手指。


    “?干什么。”裴行川看他又想作什么幺蛾子,就听到这人偷偷摸摸做贼一样附在他耳边:“你现任在哪儿呢?我们可以偷情,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


    还好这人还知道当小三不光彩。


    裴行川脸色复杂沉默了一会儿,也冲他勾勾手指,万山朗凑过去,只感觉到气息轻轻拂过:“滚你大爷的。”


    “太好了!”万山朗一脸惊喜地看着他,“我也喜欢你!”


    裴:“……?”


    就在这时,外面天突然黑了下来。二人站在窗边,正好目睹这一切,现在是下午三点,几乎是在半分钟内,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直至进入黑夜一般一片漆黑。


    “?!今天有日全食吗?”


    万山朗推开阳台的玻璃门走了出去,外面已经不见一丝天光,童话岛上的各种灯光设施纷纷亮起。裴行川也跟着出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兀自沉吟:“终于要世界末日了吗?太好了,我不用工作了。”


    “……”万山朗怜爱地抬手揉乱了他今天早上起大早做的发型,“这么反派的台词,不要命了吗,小心被拯救世界的小学生们听见。”


    “轰隆——”一辆空中飞车从几十米高的航道驶过,发光车身在夜空留下长长一道火红残影。待残影消失,黑色天幕上有星河缓慢流动。


    “我去,外面的世界什么时候进化成这样了。”


    花雪伸长了脖子眺望飞车消失的地方,目送那道火光渐远,在小岛边缘突然下落消失在那视野中,“哎,一会儿我要玩那个,一起?”


    被邀请的方舟拼命摇头,“不不不,我惜命。这太高了……”


    第二天上午八点,童话岛迎来了今天第一次日落。虽然昨天已经见识过了,众人对着头顶肉眼难辨真假的天仍在啧啧称奇。准时蹲守直播间的观众们瞬间挤满了弹幕,纷纷恭喜节目组终于归来。


    “那是日落飞车,每次日出东方,会启程绕整个童话岛一周。日落之时沉入西边海底隧道,在日出之时再次升起。”


    宝石广场上,导演崔盛举着喇叭站在画面外,笑眯眯地向嘉宾们发问:“国王喜欢星星,于是这里的天十五分钟一黑,十五分钟一亮。这样的话,国王一天可以看多少次星星?不许用计算器!”


    就这点计算量,还要防贼似的专门提醒一句,万山朗啧了声,有种被侮辱了智商的感觉,“不用就不用。四十八次呗。”


    “错!”仿佛料到了他们的答案,崔盛不假思索说完,意味深长笑着说:“第一个算出来的人,可以拿到今天的第一条线索,优先十五分钟出发。”


    今天的游戏规则都还没宣布,余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崔盛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一个小时两次,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不就是四十八吗。”


    许久不见,崔盛脸上那仿佛尽在掌握,看一群傻子般洋洋得意的眼神还是那么欠揍,“再想想。委婉提醒,是个脑筋急转弯。”


    “这还能脑筋急转弯。”万山朗胳膊肘搭在旁边肩上,把裴行川当拐杖靠。思索了几秒无果,忽然听见他的声音:“一次吗?”


    “回答正确!”崔盛挥了挥手上的信封,“请上前来领取!”


    裴行川上前拿了信封,拆开后,里面掉出来一张简易版地图,上面画了几个标志性建筑,在其中一个设施上箭头标注了一支宝石爱心柄的钥匙。


    其他人还在为上道题不解,“怎么就一次了?”


    “因为一黑一亮为一天啊。”


    崔盛摊手笑道:“这是常识。好了,言归正传,今天的任务很简单:猫鼠游戏。”


    “各位误闯童话岛,每当黑夜降临就会有‘猫’出没,猎捕外来者,大家需要躲过‘猫’的追捕。整座岛上散落着五十只宝箱,其中有五只里面装着能打开通往岛外通道的钥匙。若成功在最后一次日出日落,括号:晚上六点到六点半,城门没有人看守时逃出去,即视为任务成功。”


    崔盛宣布完游戏规则,又补充道:“而你们之间,有人背叛了组织加入了猫党。ta会把你们的位置报给猫。考验cp之间信任和熟悉度的时候到了。任务结束前,每人都有一次机会将自己的搭档票出去。如果各位误让卧底一起逃出童话岛,则视为全体任务失败哦。”


    万山朗从裴行川手里抽过地图,扫视上面的简笔画, “不光要防备外人,还要防备内人。崔盛这是要玩弄人心啊。”


    不远处架设的机位怼着拍,跟拍们也调试好机器各就各位了。他们说的话全部通过衣领上夹的领夹麦克风收进直播间。裴行川装作没听见,一把抢回了地图。


    “咱谁拿不一样嘛。”被嫌弃了,万山朗也不恼,伸手在地图上指指点点,“我们一会儿去玩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游戏还没开始,就安排得明明白白了。裴行川沉默了几秒,“我严重怀疑你就是叛徒。”


    画面外,崔盛宣布游戏正式开始。万山朗正在张望标志性建筑在哪里,闻言想也不想,顺着他就开始胡诌,“对,我就是,求你报警抓我。”


    “……”


    “哎,万山朗干什么去!”


    刚才他俩集体开小差,没听到崔盛后面的话。前脚刚走了没两步就被叫住了。看到大家都望着这边,他俩一脸懵。粉丝们一点不惯着,纷纷在直播间敲弹幕:


    【我举报他们上课不听讲!】


    【人家都听着规则呢,就你俩在下面讲小话(指指点点)】


    【脑袋都凑一块儿了,说啥呢这么开心】


    【一段时间不见,怎么感觉他们气氛不太一样了呢】


    【对对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崔盛举喇叭,怕声音再被他们忽略了似的,专门把调节声音的旋钮调到最大: “只有裴行川一个人能提前十五分钟走!”


    两人相视一眼,裴行川冲万山朗拜拜,“不要急,等会儿就票你。”


    第87章 第 87 章 地图上第一处标记……


    地图上第一处标记的地点在旋转木马, 裴行川顺着游览线路走出很远一段距离,举目四望,连一匹马都找不到。


    拍摄期间童话岛不对外开放。今天的园区格外冷清,所有运行的游乐设施照常运行, 可细看时会发现所有座位上都空无一人, 只有少数管理设施的工作人员坚守岗位。


    简笔画只能看出大致的方向, 现实中各种游乐设施星罗棋布, 裴行川走着走着就不知道绕去哪里了。他出发得早, 路上遇到节目组安排的npc,上天下水做了几个任务后, 又拿到了三张地图。


    不过,不管是哪张,裴行川都有点找不着北。正跟只有几根线条组成的地图大眼瞪小眼,忽然听到远处的吆喝声。


    蛋糕顶的姜饼屋前,那位敬职敬业对着空气揽客的店员小姐姐目的太过明显,毕竟附近几十米只有裴行川和他的跟拍两个活人。


    “又是给任务的npc?”裴行川很快反应过来朝那边走去,还没等走近, npc已经迎上来热情地向他推荐:“帅哥要不要尝尝我们今天的甜蜜套餐?挑战成功就可获得神秘礼物哦!”


    目光落到托盘里摆着的几条跟筷子粗长差不多的巧克力手指饼干,裴行川说:“来一个。”


    “好的呢,规则是:两人同吃一条饼干, 先吃到交界线位置的人获胜!”npc往他的身后望了望, 没看到人影, 委婉地问: “嗯……您的搭档或者朋友来了嘛?”


    裴行川眉心一跳, 这暧昧的破游戏,节目组果然还是没有放弃任何一个制造工业糖精的机会。


    弹幕:


    【烂俗!节目组别总搞这些尴尬的情节好吗,嘉宾们会很尴尬的!我不尴尬,裴六让我来。】


    【小万都不在, 习子你咋做】


    【裴六这是绕哪里去了】


    “我一个人来的。”


    “那您可以在这边稍作休息,等待您的搭档或者路过的客人呢。”


    恰好到了日夜交替的时候,裴行川望着日落飞车飞越过正上方,整个天空飞速变化,晚霞流转,黑夜如影随形,直至与真正的黑夜一般无二,园区内的路灯彩灯陆续亮起。


    夜晚降临,会有猫出来抓人,裴行川躲进姜饼屋,里面充斥着蛋糕胚和奶香的味道,店员小姐姐还贴心送来了热茶和点心。可还没等裴行川喝完半杯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匆匆而过。裴行川往窗柩后缩了缩,侧脸朝外望,只见几个绿茵茵的不明物体,从姜饼屋正对的那条路跑过去了。


    乍一看,跟鬼火一样。裴行川用力眨了眨有些疲劳散光的眼睛,才看清那大概是几个高大的男人,发光的部位应该是他们制服上的猫头图案。嘉宾们身上的衣服也印有橙色荧光的卡通鼠图案。


    “叮铃铃——”大门上的铃铛响起,裴行川应声转头,正好跟气喘吁吁的来者对上目光。


    “裴老师,你也在啊。”


    花雪喜出望外,一边歇气,忍不住继续跟他吐槽:“我们被三只‘猫’追了一路,哈哈哈笑死我了,你懂一米八几大个儿肩宽腿长的猛男,头戴毛绒耳朵的那种冲击感吗?那感觉,啧……”


    “不懂。”


    裴行川放下热茶,往卡座里面挪了个位置,“坐。”


    “这店位置还挺好,刚开始几分钟,你就歇上了。”


    方舟跟花雪刚坐下,npc端着她的道具过来了,“几位客人可以尝尝我们今天的甜蜜套餐哦,挑战成功就可获得神秘礼物!规则是:两人同吃一条手指饼干,先吃到交界线位置的人获胜!”


    几人相视一眼,裴行川敏锐察觉到了关键所在:“只有一份礼物吗?”


    “是的呢,我手里只有一份哦。”npc笑眯眯地说:“先到先得,你们谁来呢?”


    “我!”“我!”“!”


    钥匙只有五把,今天这也算得上另一种形式的个人战。三人同时开口,花雪当仁不让,“我们是搭档!”


    “那我还是先来的呢。”裴行川不咸不淡地说。


    “你这个人…你都有一条线索了。”花雪急道:“万山朗也不在边上,你就让给我们嘛。”


    不好意思说自己迷路,三张地图,哪张都找不到钥匙在哪儿,裴行川道:“谁会嫌线索多。”


    “有道理。”花雪一秒倒戈,无情地冲方舟宣布:“那我跟裴行川来!”


    裴:“?”


    方舟一愣,脱口而出:“凭什么你来?”


    裴:“???”


    这个走向,不仅是裴行川,也打了弹幕里的观众一个措手不及:


    【万山朗:so?】


    【不是,裴啊,这咱就不插一脚了吧,胜负欲倒也不用这么旺】


    【人家设置这个环节就是要让观众看你们暧昧拉丝,闪躲羞涩的,你们这桃园三结义的气势…你们收到节目组的打款不会觉得受之有愧吗!】


    【啊这,要不小裴吃两次吧】


    【一夫一妻!一夫一妻!】


    【前面big胆!你把我万放在哪里?】


    【小万正在赶来的路上】


    “等等,你们能不能先问问我的意见。”裴行川有点懵,“我的意思是……”


    “不重要。”花雪大手一挥,“你在我们之间选一个,或者我们‘手心手背’决定。”


    虽然知道大家都是炒的cp,对面这对儿更是一点儿自己在炒cp的自觉都没有,但被他俩这对情侣虎视眈眈地盯着,做这种“你要他还是要我”的选择,裴行川还是有点尴尬,又不舍得放弃这条线索。


    心说你们都不尴尬我尴尬什么,他豁出去了,“那猜拳吧,一样的人做这个任务。”


    “好。”花雪赞同,“听天由命。”


    于是,几秒钟后,听天由命的花雪落败了。


    “是我。”方舟挑眉跟花雪嘚瑟了一下,在花雪气冲冲的拳头过来时,抬手就接住了,“你要想要的话,一会儿赢了给你。”


    花雪才不屑,“不要。你早干什么去了。”


    裴行川面无表情站在一边,心说失算了,死情侣,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裴行川打断了他们,拿了一根饼干,“快点吧,我想出去。”


    “好的好的。”方舟闻声看向他,脸上笑着的表情瞬间收敛了一些,低头叼上了饼干的另一端。类似于这样的吃手指饼干游戏,综艺节目里经常看到,也不算陌生。他掀起眼皮悄悄看了眼对面那人,结果裴行川一直都在盯着他看,这么一抬眼,正好撞上了他的目光。


    就方舟这么一愣神,npc小姐姐一声令下,裴行川咔咔两口吃到了中间的位置,轻松拿着线索,在花雪气急败坏的叫声中,路过呆成电线杆的方舟,潇洒离去。


    两位正主的好胜心让这个游戏的粉红滤镜碎一地,但不少拿着放大镜看节目的杂食党还是能嗑生嗑死:


    【?方舟怎么突然扭捏了起来。】


    【刚才那个方舟悄悄抬眼看裴行川的特写镜头,导播你是会切的哈哈哈】


    【背着小万吃一口】


    【是饭吗你就吃】


    【这直到顶天立地的两位,你们是怎么嗑起来的我请问】


    【裴,危】


    【!】


    【裴,危】


    【裴,危】


    【从隔壁直播间过来的,裴,危!】


    “对了。”裴行川全然不知自己直播间弹幕里发生了什么,一只脚都跨出门了,又转身问:“你们来时看到万山朗了吗?”


    “不知道。”花雪哼了声,眼睛望着天花板,“刚才好像看到了吧。”


    “好的,谢谢。”裴行川退了出去。想了想,门框上悬着的铃铛又被他推开的门碰响了。里面俩人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去而复返的裴行川,后者慢条斯理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地图唰一下掸开,纸张发出清亮的脆响,“菜,就多练。”


    弹幕:


    【裴,危】


    【裴,危】


    【哈哈哈哈人都出去了,又专门折回来炫耀】


    【知道了知道了,你超厉害】


    【怎么有点可爱】


    【?弹幕在干什么,什么危不危,发生了什么】


    【小裴:(叉腰)菜,就多练!】


    【裴,危】


    ……


    还没来得及怼回去,那人一溜烟跑了。花雪回过神,门上挂着的铃铛还在大幅晃动,昭示方才不是她眼花幻觉,“他嘲讽我们??”


    方舟哭笑不得,“是啊。录了这么久的节目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裴老师跟我们开玩笑呢。”


    天亮了,猫们都停止移动站在路边。脚下这条路是主干道,分布着好几个热门项目,发任务的npc们也跟着扎堆。裴行川没走多久又遇到了个发任务的npc。


    刚才在海洋馆里找到了第一个箱子,虽然是空的,但也是个好的开端。他正踌躇满志准备横扫剩下的地图,遇到npc安排的坐过山车任务,想都不想地就上去了。结果等软着腿下来时,黑夜又一次降临,裴行川做任务忘了时间,等回过神来放眼一扫,以小广场中心全方位辐射,有四五只绿茵茵的鬼火在活动。


    这片区域已经靠近童话岛的边缘。游乐设施边上大都空旷,没有藏身的地方,裴行川只得临时朝旁边供人歇脚的石林公园跑去。


    嘉宾们身上的橙色的荧光标记在黑夜里移动起来也很明显,裴行川很快被附近的猫发现了踪迹,他一路狂奔,不知不觉间已经将扛着沉重摄像机的摄像小哥远远甩开。


    公园里的树木、假山遮蔽,天生是捉迷藏的好去处。装饰的LED灯灯光都被一层层枝叶、石块剥削地所剩无几。身后紧追不少的脚步声渐近,裴行川稳了稳砰砰乱跳的心脏,顺着石林中间的小路往里走,想找个地方躲到天亮。


    可就在转过一处转角时,他听到了枯叶被踩碎的脆响,电光火石之间,还没待那声脆响彻底消失在耳畔,黑暗中巨力扯得他一踉跄,措不及防间被拽进了石林中黑暗没光的角落。


    先前高度紧张时,裴行川全部注意力都停留在猫身上,此时堪堪收回,还以为是哪个嘉宾在跟他开玩笑,刚想开口说什么,面前微风撩过,嘴唇上贴上了个柔软的事物。


    “!!!!”


    第88章 第 88 章 藏在角落,那人又一……


    藏在角落, 那人又一堵墙似的拦在面前,所有光线都被挡得一干二净,裴行川整个后背贴在石壁上,视线里一片漆黑。他感觉全身汗毛都惊吓得炸了起来, 短暂的震惊过后, 抬腿就往那流氓下三路顶, 可刚一动, 对方先一步将腿卡进了他的两腿之间。


    “!!你他妈……”裴行川扭开脸一口气没换完, 又被掐着下颌追上亲吻,两只被掐着举过头顶死死按在墙上, 这个被动的姿势压根使不上劲,稍一动倒像是主动投怀送抱。


    不远处有脚步声匆匆跑过,是裴行川的跟拍,他在附近打转了一会儿,疑惑地自言自语:“明明看见是往这边跑了啊……裴老师?裴老师你在哪里?”


    几步之外的石林山洞里,裴行川耳边是粗重的呼吸声和搅弄的水声,缺氧导致他有些头晕目眩, 因为那一串脚步声,心脏过载,引起一连串惊悸。


    发不出声音, 裴行川想看清这个人的脸, 可惜这个角落真的很适合偷情, 任凭他怎么努力都看不清这人一根头发丝。对方好像察觉到了极其细微的空气波动, 低笑了下,抬手遮住了裴行川的眼睛。


    唇齿交缠,这一声很轻的笑声叫裴行川高度紧绷的精神颤了一下,他在心里忿忿地骂, “……疯子。”


    时间像被无限拉长,天亮起来时,裴行川眼睛不适应骤然大亮的环境,待睁开眼时,四下无人,刚才好像只是做了个香艳的梦。


    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坐在了地上,他望着空无一人的石洞呆了几秒,当即从地上爬起来跑出去,在石林绕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倒是遇到了找他的跟拍。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有人跑出去?”裴行川一上来就抓住他炮语连珠地问:“或者有什么人在附近活动?”


    “我没看到什么人啊,这地儿太偏了。”跟拍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


    嘴唇又麻又疼,不好面对摄像头,裴行川抿了抿嘴唇,总不好说刚才被狗啃了一通。他从小公园出去,没走多远就遇到了花雪和方舟。


    大家选的都是同一条游览线路,遇上也不奇怪。不过裴行川现在不想看到人,怕叫人看出什么端倪,他见着人扭头就走。


    “等等。”


    花雪小跑着绕到他面前拦住了去路,“干什么见着我们就跑,是不是藏了什么好东西!”


    裴行川停在了原地,低头看向这个姑娘,“你们刚才在附近有遇到谁吗?”


    直播间有观众嗅到一丝不对劲的:


    【从刚才回到直播间开始就一直在找人,你刚才遇到谁了?】


    “没啊。”


    “哦。”


    裴行川一秒都不多留,绕开她走了,“我能有什么好东西,只有几张地图罢了。”


    “几张?我们才拿到一张啊。”


    要不是在录制节目,花雪简直想让中指高耸于裴行川两眼之间。


    道就这么宽,大家走走停停又在任务点遇上了。npc为难地左看看,右看看,“几位游客,线索只有一条,你们……”


    裴行川和花雪各自抓着地图的一边不松手,可怜的地图在他们之间扯来扯去,疑似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裴、行、川,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是嘛?”花雪的牙齿仿佛都在用力,脸上还在努力挤出假笑,“这个就给我吧~给我,我就告诉你刚才我看到了谁。”


    刚才受了一肚子的气,这俩人正好撞枪口上了。听到她威逼利诱,裴行川眼睛微微眯起,心中焦躁的无名火越烧越旺,拒绝得更生硬不留情,“我不。”


    “别抢了,再撕纸就要断开了。”可怜方舟为了一张不属于他的线索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左劝劝,右劝劝,无法,“你们这是干啥…”


    地图叠起来还没巴掌大点儿,花雪不讲武德两只手抓住了两角,局势逐渐朝另一边偏向,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终于结束。


    “嘻嘻,谢谢裴老师啦~”花雪有样学样,嘚瑟地将地图一抖,在裴行川面前展示一圈。


    “。”


    裴行川不屑的目光在瞟见图上的标记时瞬间停住了,地图一晃而过,他不经意地提起:“……你这个地图,跟我的一张好像一模一样。你拿出来我再看一眼。”


    “地图npc那里都只有一张,怎么可能一样。”花雪一眼识破了他拙劣的谎言,对着地图端详了一会儿,问方舟,“这是哪里?”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那个是不是宝石广场上的雕像。”裴行川说:“不给看就算了。”


    “…真的有点像。”花雪谨慎地看了裴行川一眼,跟方舟嘀嘀咕咕商量了几句,拖着他选了条路走了,“拜拜!别再遇见!”


    目送他们的背影隐入拐角。裴行川仰头看了眼路边的指向标,朝着方才来的那条路走去。


    那张地图上的标志性建筑是一个国王石像,虽然跟宝石广场上的那个一模一样,但是地图上的这个是修在一片迷宫一样的环境里的。花雪他们以为是绿化带,可裴行川一眼看出这是刚才被他转了个遍的石林公园。


    方向感好,有时是很实用的技能。


    比如裴行川明明知道那个石像在哪里,却再次迷失在了返回的路上时,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心情。等他紧赶慢赶终于找到了石林公园时,老远就看到花雪和方舟比他还要先到,正在研究石林公园外立着的游览图。


    裴行川抬头目睹天空再一次黑下来,心中忽然又有了主意。


    “这地方这么偏僻,应该没事吧?”


    花雪关了手机手电筒,踮着脚梭巡一圈,没看到有猫的绿色荧光出现。


    “那我们别耽误时间,接着找吧。”方舟眨眨眼,努力分辨着公园里的岔路,两人进去没多久,忽然一阵脚步声飞速接近,花雪警惕地回望,只见一个身影朝这边奔跑,他衣服上橙色荧光图案在夜晚晃得像一簇烈火。


    “那是谁?”


    花雪微微佝偻着身子预备逃跑,刚退了一步,背后靠上一具结实的身体,方舟拍了下她的脑袋,“那是裴老师。”


    “怎么又遇到他了。”虽是这么说着,花雪松下口气,可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余光里绿色荧光一闪,花雪和方舟的大脑尚未完全处理这个颜色代表什么意思,裴行川一阵风似的从旁边过去,然而与此同时,那三个荧光猫头直直朝着这边过来了!


    今晚的石林公园注定不会安静。


    天亮了,不负之前把这里掘地三尺,裴行川这次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出去的路。他右手揣在口袋里,握着把红宝石柄的钥匙。


    “站住!”


    听到冲着自己的喊声,裴行川脚步一顿,回头望去时,还隐约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出惊讶。


    花雪跟方舟气喘吁吁地追,见到他,他俩就像饿了十多天的猎狗见着落单兔子似的,生怕他跑了,眼冒红光一左一右围了上去。


    “好,真好!就是你故意把猫引过来是吧?裴行川你可真行!”花雪气笑了,抹去满额头的热汗,娇俏的一张小脸肉眼可见气到扭曲,“东西呢?交出来!”


    裴行川面不改色心不跳,往后退了一步,“什么东西。”


    “装,你再装。”花雪叉腰,懒得再看他的表演,抬抬下巴,“方舟,搜!”


    方舟摩拳擦掌朝裴行川身边走去,“裴老师,你把钥匙给我们就行。我们不为难你。”


    裴行川一步步往后退,余光里在看逃跑的路, “你们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别跟他废话。”花雪见方舟磨洋工一样还在跟裴行川讲道理,她撸起袖子打算自己上。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转角忽然听到有人高声呵道:“干什么!”


    万山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三两步小跑过来,停在裴行川边上。目光惊疑不定审视着对面俩脸红脖子粗的人,“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欺负裴行川!”


    裴:“。”


    花雪、方舟:“……”


    “…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花雪怒道:“谁欺负谁啊,到底谁欺负谁啊!我真的会生气!!”


    “他能做什么?他只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他能有什么坏心思。”万山朗不为所动,蹙眉反驳,“不是谁声音大谁就有理。”


    “你家没坏心思的裴行川,刚把我们耍得团团转,你没看见是吧?!”


    “没啊。”


    “万山朗!!”


    听到他们各执一词的争吵,裴行川面上不动声色,实际握钥匙的手心里起了层薄汗。


    弹幕满屏的哈哈哈:


    【冤枉你的人,比你还清楚你有多冤枉】


    【他~能~有~什~么~坏~心~思~】


    【花:?】


    【裴六的表情好精彩哈哈哈哈】


    【你俩是专门来搅局的吧!】


    【我现在严重怀疑裴就是卧底】


    【万山朗终于来了,他们欺负你老婆!】


    【花粥的命不是命,这对恶人夫夫(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


    其实裴行川并非良心全无,他还是有一点点于心不忍的,于是,裴行川思忖了两秒,对万山朗说:“没关系,我原谅他们了。”


    花、方:“……”


    “哥你…”方舟胳膊一捞拦住了发狂要上去掐死他们的花雪,委婉带着点谴责的眼神看向对面俩不做人的似人非人:“是不是至少得说声谢谢?”


    “?”花雪浑身一震,睁圆的眼睛咻地转头逼视她亲爱的搭档。


    裴行川嘴角勾起点愉快的弧度,不打算逗他们了,抬手将东西抛了过去,方舟下意识伸手一接,一个巴掌大沉甸甸很有质感的钥匙落入手中。


    “走了。”


    裴行川率先转身,万山朗的视线在他潇洒的背影和那枚钥匙之间来回转了三圈,可能是突然发现自己因为对裴行川滤镜太重,觉得自家老婆超级乖巧可怜,真的助纣为虐错怪了人。脸上表情逐渐高深莫测,咳道:“那啥,不用谢!”


    说完拔腿就跑了。


    花雪在后面目送这对脸厚夫夫远去,后槽牙跟磨得咯嘣咯嘣响,真想一鞋底子丢过去,让他们知道今天的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等等我!”


    脚步声越来越近,裴行川肩上一重,万山朗喘匀口气,笑道:“让我一通好找,我在通往旋转木马那条路上找了一路,你跑哪儿去了啊。”


    “……”没回答他的问题,目光所至,前方出现了一栋红顶飞檐的公共厕所,裴行川突然说:“我要去洗手间。”


    万山朗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你去啊。”


    裴行川转头看他,凉凉地说:“你也想去。”


    万山朗:“…?”


    人有三急,两名跟拍坐在外面太阳底下聊天,等待他们手拉手一起上厕所的艺人老师出来,还感慨:还得是同性恋,异性恋都没这大场面。


    卸下了夹在领子上的无线麦克风,万山朗进门的那刻,受氛围感染也有了尿意。今天园区人少得可怜,连厕所都天大地大到能一个人霸占十个坑。他站在小便池前,拉裤链,拉内裤,掏家伙时,终于无法忽视自进来起,一直盯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了。


    他看向裴行川,“亲爱的,这么多地方,没一个你心仪的吗?你这样看着我尿不出来。”


    闻言,裴行川扬了扬眉毛,“需要我吹口哨哄你尿吗?”


    “?”万山朗再看不出这人故意找事,就白跟他斗那么多年了。尿尿中断,他无奈道:“有事您说话。”


    裴行川走近了几步,直到在万山朗面前不足半尺的位置停下,迎着他逐渐睁圆的眼睛,面无表情质问,“刚才那个人,是不是你!”


    第89章 第 89 章 “什么我??” ……


    “什么我??”


    万山朗一脸莫名其妙, 虽然没领会到了裴行川的精神,但面沉如水,“我也想你。”


    “说正事呢!”


    裴行川拍开他伸向自己的爪子,质问道:“一个半小时前你在哪里?”


    “问这个干什么?”万山朗不明所以, “我在过山车上找你呢。没找到, 就又上去玩…啊不是, 找了一圈。”


    “你不在石林公园?”裴行川逼近, 狐疑地盯着他, “你真的不在石林公园?”


    “我去旋转木马那里找你了啊,才绕过来。它跟石林公园的位置南辕北辙吧?”万山朗疑问道:“话说你去那里找钥匙, 找到了吗?”


    选择性无视他的问题,裴行川的语气弱了一点,明显没有之前那么肯定强势了,“……真不是你?”


    “到底发生什么了??”


    裴行川心里咯噔一声。


    他一上来就怀疑这个人是万山朗,也不是全无根据。


    除了他,还有谁会整这种变态的恶作剧。


    但是现在万山朗说不是他,那刚才在石林公园搞偷袭的那个变态会是谁?!


    “怎么, 你刚才看见我了。”万山朗歪头看他,“诶,我今天还没注意到, 你嘴唇怎么肿了。上火吗?”


    “……是的。”


    裴行川深吸一口气, 世界上,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变态。


    片刻, 在万山朗复杂的目光中,他失灵的嗅觉终于迟钝地感觉到厕所香薰奇怪的味道,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一脸恶心地出去了。


    “哎!你不上厕所了?”


    山川终于会晤,能做双人任务了。中午十二点半,轻轻松松完成一分钟内四十个公主抱深蹲的任务,万山朗将裴行川稳稳放下,接过npc奉上的地图,“时间不早了,我们找个地方吃完饭就去找宝箱吧。”


    两个小时前,他们制定了“多吃多占”的作战方针,先一路横扫了大半个园区,各自拿下了一沓地图。准备集中寻找。


    等找到了餐厅,点完餐,两人找了张桌子坐下休息。


    裴行川趁这会儿时间清点着手里的地图,这段时间他一共赢得了十五张地图。万山朗手里有八张,一共才五十张地图,光他们手里这些就将近占了总数的一半。


    万山朗将地图上的那些标注的藏宝地齐齐对比了一遍,分成了两份,“这些地方遍布整个童话岛,全部找遍得找到日落了。”


    “那我们分开一人找一部分。”裴行川说。


    “嗯。”万山朗将一叠地图整理好推给裴行川,“这部分是在西半边园区,你去找。这半边我来。然后下午五点我们在日落飞车那里集合。”


    就在这时,广播突然传来了“刺刺拉拉”的声音,信息由广播站辐射传遍童话岛的每个角落:“方舟死在了今夜——方舟死在了今夜——”


    外面天还没亮起,机械女音重复播报回荡在空荡荡的餐厅里,万山朗跟裴行川相视一眼,眼底俱是错愕。


    裴行川微微蹙眉,“这播报……节目组也太不讲究了。”


    “是被猫抓住了吧。”万山朗笑了下,将自己的地图收起来。


    他们对坐在一张方桌两边,鬼使神差地,裴行川感觉一阵阴风从大敞的门刮进来,回头看向外面。刚才他隐约听到了什么怪声,现在看去,昏暗的灯光下不见一个人影,但二十多米宽的湖对岸,有一群绿色萤火虫成团漂过,它们中间簇拥着一只橙色的萤火虫。


    他看了一会儿,直到那些萤火虫散开,“……我说怎么刚才一路跑来都没看到一只猫头。”


    吃完饭,趁天亮出发。分开后,裴行川顺着大路走了五分钟,找到了第一处藏宝箱的地点。


    但天公不作美,之前找到石林公园的那枚,好像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运气,接下来找到的每一只箱子都是空的,转眼十三张地图只剩下最后几张,看得跟拍都忍不住替他叹息。


    裴行川将找过的地图折成方块,想找个垃圾桶时丢了。听到叹气声,朝摄像那了看去,“我们歇一会儿?”


    “不累不累不累。”跟拍受宠若惊,腾不出手来摆,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摇完又有点替面前这个运气不太好的人担忧,“要是真一把都找不到该怎么办?”


    现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该搜刮的地图早就被大家搜刮一空。


    裴行川想了想,“到时候再说。”


    他鼓鼓囊囊的口袋终于空下来了,抽出最后几张,最近一处藏宝点目测转过前面那个大弯儿就到了,钥匙图标下有个骷髅头,看路标,应该是鬼屋。


    “您心态真好。”摄像由衷地感慨。


    “……因为我除了心态好,别无他法。”裴行川哭笑不得。随即,他的脸色沉静了下来,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半晌,就在摄像看到他转头再次看向自己,以为他要有什么心灵鸡汤要发表时,就听到裴行川认真地问:“帮忙问问pd,如果我没找到,我可以去抢别人的吗?”


    进入鬼屋时是白天,但踏进那道华丽的欧式宫廷风大门时,周围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只有道两边的玻璃灯闪烁着黯淡的光,大致能看清墙上的鹿头装饰。


    地图给的线索太有限了,进来后只能靠自己眼尖,找到这个跟骷髅头标志有关的地方。里面比裴行川想象的要大很多,约莫一个小型城堡。往常开放游客时,应该是一次放进一小批。今天只有裴行川和摄像两人,气氛就显得更惊悚。


    穿过一个停尸房似的场景,裴行川顺手掀了一个西式棺材,手电筒往里照,没看到有宝箱。一连掀了四五六个,每掀一个,跟拍都要在后面倒吸一口凉气。倏地,裴行川掀棺材板的手顿住了,他打量着面前这个格外眼熟的款式,听到跟拍颤抖的声音说:“这里怎么还有中式棺材?”


    “联名款。”裴行川照掀不误。


    他倒是不怕那些突然发声的娃娃和墙上笑出獠牙的挂画,就是 第n次被身后摄像尖叫声吓得一激灵,他怀疑跟拍是鬼屋安插的气氛组。


    在又一声尖叫之后,裴行川用谴责的目光看向身后,然后就跟几乎贴在他背上的死神脸对脸。


    裴行川:“……”


    死神手里还握着一人高的镰刀,穿着黑袍的身躯将路堵了个严实。裴行川微微斜了下上半身,跟后面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跟拍对上了目光。


    跟拍应该是个信教的,一肩扛机器,一手快到结印一般在胸前划十字。虽然这哥们儿站起来壮得跟头熊似的,战战兢兢往裴行川身后挪时,那几步猫步走得比维密天使还娇俏。


    跟万山朗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裴行川还一把钥匙都没找到,他现在只想赶紧找到钥匙然后出去。等跟拍过来,他重新把目光放回了面前的死神身上,又觉得有些好笑,都多少年了,鬼屋吓人还是这一套。


    他伸手去扯死神面具。就在骨质面具被取下的那一瞬,死神照在脑袋上的斗篷也掉了下来,一只偌大的羊头露了出来。


    裴行川显然没料到面具后不是人脸,空气寂静了几秒,头顶浑黄的灯光撒下,他感觉羊头那双竖瞳在盯着自己,紧接着,羊的嘴咧起,像人一样冲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裴:“。”


    跟拍:“……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绝人寰的叫声嗡一声远去,跟突然被鬼勾走了似的即将消失在走廊尽头。裴行川赶忙拔腿去追,以前都是跟拍追他,这还是他第一次追跟拍。


    幸亏跟拍还没忘记他的职责,一边跑,摄像机还是稳稳拍着身后的裴行川,但是看到他身后紧追不舍的羊人,跟拍心一梗,“啊啊啊啊啊!!!”


    裴:“……”


    【本来我也害怕得要死,被摄像大哥笑疯了】


    【哇…这追逐的镜头,好有压迫感】


    【叫得更大声了哈哈哈】


    裴行川一边狂奔一边喊:“他们是人!”


    他的声音传了很远,好一会儿才有回音:“你怎么知道没混进来个真的!你不信洋神,我信啊!”


    身后那只不可名状会笑会站起来行走的羊还在紧追不舍,跟拍的声音好像从一个很空旷的地方传来,到这里已经很小了。鬼屋里七拐八绕,裴行川想让跟拍等等自己,可一句话还没喊出口,猝然!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一条手臂横过他的腰,就在他低头看的瞬间,视野骤然后退变暗,整个人如同一只没重量的塑料袋子一样被捞进了门里。


    “你……”“谁?!”


    这下可真是两眼一抹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只听到身旁有人的呼吸声,裴行川刚才好像听见了他想说什么,精神高度紧张,“说话,我不怕你的。”


    刚才狂奔了一整层楼,心脏扑通扑通地快跳出来,连带着声音都有些不稳,听着好像强行撑场面的小可怜。


    就在裴行川打算试探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时,他发现那npc好像顿住了,连带着呼吸声都屏住了一般。安静的空气中,他没由来地汗毛倒立,直觉那双眼睛正看着自己。


    这是听懂他说的话了?


    裴行川稳了稳凌乱的气息,心说这人还挺识时务的,不耽误他时间。他急着去救快吓疯了的跟拍,手刚搭上门把手,忽然感觉身后有衣料摩擦和风动的声音,他的手被另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住了,背后靠上一个怀抱。


    “……”裴行川不满,“做鬼,也要与时俱进,你们吓人的套路……”


    后半句话被堵回了喉咙,黑暗中,裴行川的眼睛越睁越大,黑暗中的那声短促笑声,恍惚间让他置身于不久前在石林公园的那个夜晚。


    “我艹,特么的又是你!”


    第90章 第 90 章 裴行川其人,是略懂……


    裴行川其人, 是略懂一些拳脚的。


    几次三番被调戏,他真恼火到了极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抱摔把人撂倒了,黑暗中, 只听到□□重重砸在木质地板上, 他听声辨位上去就踹, “死变态!给你脸了是吧?”


    这个房间不算大, 布置安放了一些家具就更显得局促。黑暗中角逐, 不慎撞到了旁边桌子,上面的东西顿时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啪!”房间里的灯毫无征兆亮了, 蹲在墙角柜子上扮鬼的npc傻眼了,手还按在闸上,表情惊疑不定地望着突然就打起来的玩家们。


    裴行川眼睛被光晃了一下,左手还薅着那变态的衣服,右手握拳还没落下,过了几秒眼睛才缓过来,正对上了那变态的目光。


    万山朗眨了眨眼睛, 打招呼时,脸上的心虚若隐若现,“好巧啊。”


    裴:“……”


    “就这里是吧, 好好——”木门外响起跟拍大哥雄浑的嗓音, 估计是看到裴行川不见了, 只能硬着头皮回来找。


    木门吱呀推开, 电光火石之间,万山朗爬起来往裴行川怀里扑,跟他抱了个满怀。虽然他根本扮不出小鸟依人之态,“啊啊, 好害怕。”


    裴行川和目睹了一切的npc齐齐沉默。


    要揍他的拳头还没收起,裴行川面对跟拍居高临下对着自己的镜头,手指关节发出挤压的咯嘣声,最终,还是舒展开,搭在了万山朗的脑袋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显得那么扭曲,“别、怕。”


    原本还在笑话跟拍的弹幕,看到这一幕,炸锅了一样排山倒海扣问号:


    【????】


    【啊?这谁?万山朗??你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


    【发生了什么发生什么了什么】


    【小万怎么在这里?】


    【你害怕?大哥要不要看看你块头大裴六几圈??】


    【我就说在这个直播间蹲着有惊喜吧!】


    【哥你,该不会想说你害怕那墙头蹲的那水猴子吧?】


    【好好好,你的摄影师还在到处找你】


    【家人们,我突发奇想……这人该不会是提前来蹲裴行川的吧?】


    【前面的,肯定是。我服了,我就知道他要搞事情!】


    【哇…小万啊,真看不出来】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别打哑谜啊】


    【可怜的裴行川,被玩弄在股掌之间(摇头)(叹气)】


    ……


    “呃……”跟拍一时卡壳,都忘记了害怕,“刚才我跑远了,你…嗯……您们两位没事吧?”


    “没事。”


    裴行川扯着万山朗的后领子把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背着摄像头警告地瞪他一眼,无声说了几个字:


    你给我等着。


    万山朗跟着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我也没事!就是跟我那位摄像老师走散了,麻烦你帮忙联系一下。”


    跟拍在他们后面一脸欲言又止,看着万山朗拍灰拍了跟没拍一样,黑色队服外面仍旧顶着几个脚印子,屁颠屁颠去追气冲冲走了的裴行川,还在不顾死活地夸,“多亏了裴老师,救我于水火,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裴行川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看口型应该说的应该是“滚”。


    声音戛然而止,转过拐角那瞬,两人的身影不约而同定在了原地。角度原因,直播间里看不见他们看到了什么,只能看到万山朗霎时间空白的表情。直到油锯直击灵魂的恐怖嗡鸣声砍进在场每个人的脑海中,他俩才跟回过神似的,撒腿就朝来路跑,一个浑身是血的工人尖锐大笑紧跟上来。


    “我擦,他手上拿的是真锯子吧?”万山朗不可置信:“精神攻击失败就转物理攻击是吧??”


    惊悚的笑声和巨响回荡在整个走廊,两人一路狂奔,不仅没甩掉,楼上楼下跑动的动静太大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不明生物倾巢而出,从四面八方追了上来。


    紧急调转方向穿过连廊,他们闯进一间布局很压抑逼仄的房间,裴行川一眼看中了角落里停着的那具棺材,上去推棺材盖。看到他的举动,万山朗也是惊了,“不是你……”“快进来!”


    裴行川把里面那位原住民——骷髅架子拎出来丢到一边,撑着棺材边缘翻了进去。油锯的巨响越来越近,万山朗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长腿一跨进到了棺材里。棺材盖子拉上,里面瞬间黑了下来,只剩裴行川衣服上的橙色鼠头在发光。


    万山朗好奇地敲了敲棺材壁,鼻尖还萦绕着木材和漆香,“这不童话世界吗。”


    “联名款。”


    裴行川难受地动弹了下伸不展的腿,万山朗衣服里的什么东西硌着他了,“你往那边去,挤死了。”


    “刚那兄台住的本来就是单间,咱俩挤在一起,肯定没那么富余喽。”万山朗说,“不过没关系,等咱俩死时打个三室一厅。”


    “……你有病。”杂乱的脚步声进入了这间屋。裴行川放轻动作,艰难地翻了个身,感受到另一位的无动于衷,他想起还没算完的帐,“你还说不是你!”


    裴行川压着声音诘问:“在石林公园蹲我的那个变态,不是你是鬼?”


    棺材里面着实算不上宽敞,两人乱七八糟挤作一团,刚狂奔完,两颗狂跳的心脏紧挨着,万山朗故作惊讶,“什么?你遇到变态了?”


    裴行川啧道:“你再装,你……”他稍一起身,脑袋“咚”一声碰上了棺材盖,十分清亮。


    “哎呦,听声音应该是个生瓜。”


    “你还笑!”


    “啊啊,我就是路过时顺嘴亲了下。”


    万山朗忍笑,赶紧在裴行川发飙掀了棺材板儿之前,胳膊一捞将他拽过来重新躺下,抹黑摸索到撞到的地方,用掌心轻揉着,“你怎么就确定是我呢。”


    棺材盖用料不实诚,是空心的。裴行川其实没那么疼。但被这么揉着,好像…又有点疼。他小声骂了句, “黑黢黢一片啥都看不清,就你特么跟嘴装了定位一样。”


    “这样。”


    不知什么时候,裴行川衣服上的荧光已经被覆盖住。里面彻底没了光亮。过近的距离,依偎在一起,随便说句话都像是耳鬓厮磨。


    可说完没了下语,外面油锯的声音还在周围徘徊,裴行川有点不自在。他拉下万山朗的手,“请为你的恶作剧道歉。”


    “对不起~”


    万山朗从善如流,道歉的速度不输以往。裴行川想给他个白眼,但想到现在漆黑一片,他看不见,就没白费力气。他知道万山朗根本不会吸取教训,下次依旧会我行我素,当个变态。


    “对不起的事情别做。”感觉到那只宽厚温暖的手又攀过来给他揉脑袋,裴行川往后躲,头又撞到了身后的棺材。不过这次是真的一点都不疼,有手给他在后面垫着。


    “我刚才在想事,”万山朗若有所思地问:“所以你第一次为什么不反抗呢。”


    裴行川一愣,就听到万山朗说:“因为觉得是我嘛?”


    “。”


    “?”


    棺材板终究还是没盖住,万山朗一脸懵地坐起来扒在边上,看见裴行川跳下去,径直走向屋里那位拿着油锯还没走的怪人,从那人手里抢过了那把一米多长的大油锯,拉响后,在突突突的巨响中,怪人噔噔噔倒退三步,面带惊恐地看着裴行川。


    裴行川一手拎着锯子,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地图,丢怪人怀里,“带路!”


    万山朗吹了声流氓哨,鼓掌道:“牛,新世纪的奴隶主叫你当上了。”


    在npc的带领下,他们三分钟速通找到了宝箱。意料之中,又是空的。


    从鬼屋出来,裴行川从兜里掏出最后三张地图,这时才想起来问:“你那一叠地图找完了吗?有没有钥匙?”


    万山朗摆摆手,“别提了,倒霉死了。不行的话我们一会儿去抢两把。”


    “那也太点背了。我们可是拿了一半的地图。”裴行川看了看手里的地图,抽出了其中两张递给万山朗,“你去找这两个位置。”


    万山朗一顿,没有接,“那你呢?”


    “我去找旋转木马那处。”裴行川说:“不管找不找得到,都去城门那里找他们会和。”


    “……好吧。”万山朗接了地图,玩笑道,“别的组都一起。我们总异地。”


    “你好吵。”


    这张旋转木马的地图,是裴行川从崔盛手里拿到的第一张,先前走错路转了半天没找到,中途还做了数不清的其他的任务。兜兜转转还是要去到这里。


    否极泰来,裴行川打开这最后一个箱子,一枚精致的钥匙静静在里面。见此跟拍都忍不住小小惊呼了声,“太好了!终于啊。”


    “嗯。”裴行川将那枚钥匙取出,“可以回去了。”


    天色不早了,下午六点多,哪怕童话岛上方的那层玻璃罩恢复了透明,现实世界的天空也铺满了晚霞。


    最后紧赶慢赶,累得跟狗一样了,终于在天最后一次黑下来之前到达了童话岛的城门。


    “哎,来了来了。”


    听到韩苑的喊声,万山朗回神,抬头朝湖对岸望去。外城跟主园区之间隔着一面湖,一条五十来米的吊桥横贯整个湖,沟通两片区域。


    不过,现在吊桥上的木板没有升起来,每半步的地方只有一道铁索紧紧咬着。


    “是从这里过去吗——”


    裴行川的声音从湖对岸传了过来。


    “不是祁哥的话,绝对是裴行川!”


    花雪拿着对讲机在吊桥边上走来走去,一拳砸在掌心,转头看向万山朗,“快,把他票出去。他手里有最后一把钥匙,不能让他过来。”


    只有搭档才有一票淘汰人的权利。


    万山朗扬眉,“为什么?”


    “因为他最可疑啊。”


    众人的眼神都汇聚在这里,花雪将之前发生过的事简要给大家讲了一遍,其他人听了之后,脸上犹豫的神色更重了。


    “他们害怕我是那个卧底?”裴行川听完跟拍转述的会议精神,冷笑了声,“所以吊桥不会给我升起来了?我跑了一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钥匙。”


    “要看万老师会不会票你。你们是搭档,只要他相信你不是卧底,吊桥就可以为你升起。”


    “……”


    隔着几十米远,只能看见对面几个模糊成色块的人凑在一起。裴行川踱步到湖边,此时天边的晚霞也淡了下去,稀疏而又不太明亮的几颗星星,点缀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是真的星星。


    日落飞车急速驶过铁轨的哐当声近了又远,裴行川收回目光,周围的一切光景都以十倍流速加快暗了下来。


    六点十五分,最后一次黑夜降临了。湖面上只看见一长串的照明灯,看不清吊桥的主体了。


    裴行川看了眼对岸的方向,“不等了。”


    “什……你干什么??”跟拍看到裴行川走上只有锁链的吊桥,大惊失色道:“你就这么过去吗?再等等吧,他们还在商议!”


    “我大部分时间都没跟万山朗在一起,他也不清楚我是不是卧底。”


    跟拍拿不准主意,一边联系对面的导演组,一边试图劝说:“可是他都还没投。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不会保你呢?”


    “我能自己过去。而且吊桥不高,下面是水,没关系的。”


    裴行川攥紧了吊桥两边的锁链,试探地将另一只脚站上来。湖面漆黑,有种踩在虚空中,不知道下一脚会落在哪里的不踏实感。他说:“我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找到钥匙,我要过去。”


    不是想,是要。


    他决定了,今天一定要去到对岸。


    “什么?!”


    破锣嗓子一声惊叫,崔盛噌一下站起身时差点将面前的机械带倒了,旁边人手忙脚乱扶好。他三步并作两步穿过人群走到吊桥边,“这黑漆麻乌的能看见个啥?让他下来啊!吊桥是这么走的吗?”


    “……他已经走了好一段了。”跟拍欲哭无泪,“导演…这,我就不上去了吧。您给派台无人机。对了,救生艇也可以安排上了。”


    “你们!”今天才重新开拍第一天,崔盛欲骂又止,“我只想让你们谈谈恋爱炒炒cp,没想让你们给我演杂技卖命!我上辈子是签了你们八百万吗,你俩轮番整我!”


    “嗯嗯,”跟拍在那边不知道胡乱嗯些什么,只听到他的声音由远及近,“导演,裴老师说他会游泳,再不济还买了保险。绝对不会讹你,让你放心。”


    崔盛:“……更不放心了啊!”


    “哎呀,他真的不是。你们咋就不信呢。”众人还在分析裴行川先前四处捣乱的事迹,努力劝说万山朗舍小家为大家,不要感情用事,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余光里,崔盛快步走到护栏边上,电话那边模糊的一两个字随风飘过,万山朗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夜晚的湖面上,万物融为一体。


    他眉心一跳,“发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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