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VIP】江柏温,我来陪……
江柏温出院那天,林意安收到他发来的简讯:【找个时间,我们把离婚协议签了吧21:00】
距离她首次提出离婚,过去三个月,在她坚持不懈的冷暴力下,他终于接受两人感情破裂的事实,选择跟她离婚了。
她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她想要的,但为什么,好像开心不起来?
确实,离婚有什么可开心的。
翻看两人先前的聊天记录……她始终不愿相信,他居然会这么轻易就松口,答应跟她离婚。
October17
KONGPAKWAN:【今日托人问过长辈同大师,都觉得“天恩”这个名不错18:25】
October14
KONGPAKWAN:【30周的产检,恐怕我无法陪你,Richard会过去接你09:12】
October10
KONGPAKWAN:【深水湾的BB房终于布置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10:23】
后面连着几张婴儿房的照片,一比一还原林意安的手稿设计,不论是窗帘布的印花和材质,还是天花板的星空设计,都严格依照她的想法。
此外,衣帽间里,还准备了很多婴儿服,有一部分是她先前加购物车里的,还有一部分是江柏温给BB挑的。
他一直觉得小宝宝穿奶黄色很好看,想给她打扮成小恐龙、小熊猫或者小麒麟。
September28
KONGPAKWAN:【生日快乐00:00】
这一天,是她27岁生日。
一早,就收到他派人送来的礼物,鲜花蛋糕和珠宝是标配,他竟然还赠予她一栋位于中环核心地段的房屋,以便将来用作建筑事务所的办公地点。
September20
KONGPAKWAN:【你是不是真的很痛恨我?01:45】
那晚江柏温外出应酬,喝多了,电话打到她这儿来。
她当时睡得迷迷糊糊,听见他声音,不耐烦地说了句“别吵”,而后便挂断通话。
早上清醒过来,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是怎么回他这条讯息的呢?
Eon:【又不是受虐狂,谁会喜欢疯子变.态08:11】
嘴真赌……
连她自己看了都心梗。
开始自我怀疑,对他是否太狠太无情。
像她这样的态度,脾气再好的人,恐怕都忍耐不了几时吧?
难怪对她如此执着的江柏温,最终会选择和她结束。
Eon:【好】
她如此回应他。
Eon:【不过,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江柏温回得挺快:【?】
Eon:【你嘴上说着不打扰我,好像要放我自由似的。但实际上,你监听了我一年,还躲在暗处跟踪我到陈凯琳老家……这次,不会又是装模作样吧?】
KONGPAKWAN:【不是】
如此肯定地回答。
林意安心脏猛地一震,视线渐渐有些模糊了。
说什么喜欢她,很爱很爱她,还说什么要共同抚养孩子长大成人,和她一生一世在一起……
原来也就这样。
原来只要她耍耍脾气,短短三个月,他就能推翻所有承诺,让过去长达十年的爱恨情仇,都变作过眼云烟。
夜风强劲,撞击在玻璃窗上,砰砰声细微又可怖。
手机收到天气预报的推送,林意安朝外看一眼。
冷空气南下,又要下雨了-
尽管林意安说过,他可以先签了离婚协议书,再叫人送来给她。
但江柏温却坚持要和她见一面,结婚仪式如此盛大隆重,没道理离婚就如此草率,没点仪式感。
反正都要离了。
林意安便答应了。
她抽空把屋里属于他的东西,全部收拾打包好,装进箱子里。
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
难度不仅体现在她挺着七八个月大的孕肚上,还体现在……对抗一点一点剥离掉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东西时,不由自主产生的失落感和空虚感。
那天,她哭过两回。
她清楚地记着。
第一回,压抑地默默流了半小时的眼泪。
第二回,给Richard打电话,要他把东西给江柏温送到月半湾壹号,这次终于有了要和他彻底结束的实感,她忍不住放声大哭,嗓子都喊哑。
至于她在江柏温那儿留下的东西,她想过,要不让他直接丢了算了。
可转念一想,她还是决定去港城一趟。
没去深水湾那套房,而是直奔山顶道的豪宅。
她想去取回之前遗落在他房里的几本书和案例资料,还有就是……解决一个困惑她许久的问题。
梁曼姿今日凑巧在家。
昨天,林意安见到她在京城参加的活动圆满落幕时,便知道,梁曼姿搭乘红眼航班返港,今天一定会睡到中午才起。
果然,她推门而入,梁曼姿刚从楼上下来,一头深褐色卷发随手盘成慵懒的发髻,穿着藏青色的真丝吊带睡裙,外面裹着一件睡袍,腰间系带随她的走动而飘动。
见到她来,有些讶异地抬了下眼,问她吃过没,要不要一起再吃点。
林意安抿了抿唇,应了声“好”。
因为一个孕妇的突然到访,厨房再次忙碌起来,给她准备孕妇餐。
饭后,梁曼姿叫上她,一起到婴儿房看看。
“虽说你们搬出去后,不怎么过来这边,但房间还是要准备好的。”
梁曼姿说着,把门一开,好像闯进了《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兔子洞。
起居室采用大胆绚丽的色彩碰撞,和童趣梦幻的装潢风格,别说小朋友了,就算是她一个大朋友也相当喜欢。
“一直很期待能有个贴心小棉袄,可惜我最后没能生个女儿出来。”
梁曼姿到树干造型的沙发上坐下,随口问:
“听说你跟柏温闹了点矛盾,现在在分居?”
显然她知道的不全面,江柏温也没跟她说实话。
林意安嗫嚅着唇,不知怎么跟她坦白,她在和江柏温商量离婚的事,只是低低地“嗯”一声。
梁曼姿叹气:“他也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结了婚,有了小孩,怎么还这么任性?女孩子是要哄的,何况……这还是两个女孩。”
她说着,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身上,顺带过一遍她高高隆起的肚子。
被她这么一看,林意安下意识抚摸肚子。
“对了,柏温跟我说,孩子中文名叫‘天恩’,那你们给她起英文名了没?”梁曼姿问她,“当年,我们就是忘了给柏温起英文名,才直接用了粤拼。”
林意安微讶:“怎么会忘了?”
“忙呀。”
梁曼姿把手伸向她的肚子,轻轻抚摸两下,感受到胎动,她眉眼弯弯,笑出来。
“我跟他爹地都是工作狂来的。女仔一出世,要面对的考验本来就更多些,我为了能在公司站稳脚跟,必然要付出更多努力。他爹地那边,又有个那么不省心的弟弟……”
这部分历史,不用梁曼姿赘述,林意安见过江柏温亲手将他叔送进监狱的报道,她多少知道些。
“妈咪,”林意安在她身旁坐下,忐忑不安地问出那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去年九月底,江柏温给我汇过一笔钱,怎么用的是你的账号?”
“诶?”她有些讶异,“柏温没跟你说吗?”
林意安回忆着她和江柏温交往的细节,迟疑地摇了摇头。
“这是我跟他约定好的。”
“什么约定?”
梁曼姿眯眼回忆着,嘴角轻轻勾起,内里的情感很复杂,既有着“不愧是我儿子”的骄傲和欣赏,又有着权利落到他人手里的不甘——
“如果他能扳倒我,那我便告诉他,你的下落。”
“扳倒”二字,意味着较量与对决。
同林意安理解的“梁曼姿撑仔承家业”,含义截然相反。
她怔忪。
梁曼姿单手托着下巴,目光往前放得很远很远,好像能穿透这十年光阴,回到发现江柏温异样的那天——
除去小时候高需求的恶魔时期,长大后的江柏温,虽然偶尔闯点小祸,但总体而言,绝对是个符合家长期待的“别人家的小孩”。
他听话,愿意接受家长的安排,无论是补习还是参加无趣的宴会,他都毫无异议。
他聪明懂事,明白当前经历的苦和累,都是为了日后能过得更好。
他长相帅气,个高腿长,完美遗传了她和丈夫的基因,就连私生活都干干净净,完全不用家长操心。
她对他实在太放心了,所以可以放手让他人照看他,取缔她懒于承担的母职。
或许正是因此,江柏温发生自残行为的时候,她没有第一时间制止。
甚至,很多人都没发现。
自林意安走后,江柏温回到江家照常生活着。
他每天晨起读书看报,检查吃药,补习做功课……
见Henry忙得团团转,以至于认错他的补习老师,闹出笑话,他甚至还有心情打趣说:
“Henry,你也到该戴老花镜的年纪了。”
就是这样一个看似生活自律,心态平和的人,在林意安离开的第十五天的夜晚,决定割腕自杀。
“真的假的?”
林意安下意识觉得是梁曼姿在骗她。
江柏温怎么可能做那种傻事?
他是个那么高傲的人。
样貌、才气、财富样样不缺,妥妥一个人生赢家。
有什么可想不开,要如此轻易葬送自己的人生?
她想不通,也不敢想象,觉得她一定是在逗她玩。
梁曼姿瞧着她唇边那点勉强扯出的笑意,正一点点坍塌,她正色道:
“是真的。”
“他早有预谋,那晚十一点,不仅用假视频替代监控,防止家中保安发现异样,还把房间的窗户门锁全部锁死。”
“得亏那晚工作的保镖,经验丰富,看出监控的不对劲,赶紧命人到他房里查看。”
“Henry是有多担心他?一把年纪了,见他躺在床上一身血,徒手撕开床单按住他伤口,一把扛起他背到背
上,直奔车库,命人开车到医院。”
“那晚真的好紧急……”
说到后面,梁曼姿沉沉地叹出一口气,眼眶已轻微泛红,她把脸转向一边,缓了缓情绪,再去看林意安。
说不好她是太年轻,还是怀孕期间情绪容易波动,整个人傻愣愣的,泪水盈满眼眶。
半晌,才找回声音,讷讷道:“他为什么要自杀?难道是因为……”我吗?
梁曼姿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
她从她眼神中,读懂了她的沉默,“可我……好像没见过他割腕的——”
她尾音倏地止住。
江柏温的左臂确实干干净净,一道疤都没有。
但是,在他的右臂,藏在繁复花纹之下的皮肤,离得近了,便能看出凹凸不平的纹理。
江柏温是个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的人,哪怕他们感情很好,在床上如胶似漆,他也不喜欢她长时间抚摸他手臂。
他说那些疤不好看,说她见了估计会被吓到,会嫌弃他。
说话时,他是笑着的,云淡风轻的模样。
“在他右手腕。”梁曼姿说,“那晚,把他右臂的绷带拆开,才知道,原来他不要医生给他换药,是因为他自虐,会反复撕开伤口刚结的痂,然后伤口流血,发炎,溃烂……后面请了心理医生来看,说他有抑郁症,再后来,又确诊他是躁郁症。”
所以,当她反复抨击谩骂他有病的时候——
“你是不是有病?”
“难道对你还有更精确的评价?疯子,变丨态,衣冠禽丨兽,神经病——”
“又不是受虐狂,谁会喜欢疯子变.态?”
……
好像有一阵阴风,徐徐地、凉凉地吹过。
林意安打一个寒颤,那种后知后觉的震撼、恐惧、不安、悲痛,陡然清晰起来,如附骨之疽填满她身体每一寸,惹得心脏一阵悸动,怦怦,怦怦——
“原来,他是真的有病。”
明明她怀疑过那么多次。
怀疑他为什么反复无常,情绪这么不稳定。
怀疑他躲起来,跟一个“卖药”女人视讯,肯定藏着秘密。
为什么明知他不说真话,她却没继续追究下去?
梁曼姿时刻观察她反应,眉头轻皱了下,“我以为这些事,他会跟你说。既然他没说,那……”
不等她说完,怕她打断这个话题似的,林意安一把抓住她的手,焦急忙慌道:
“如果是因为我的话,你说他自杀是在我离开后的第十五天……那天……那天我明明就在港城!”
她反悔回来了!
不仅在学校外蹲守他,她甚至还跑到江家门口!
以梁曼姿跟接收她的校长关系,她不信她完全不知道!
“那又怎样?”
梁曼姿反问她,疾言厉色,完全是久居高位的人,习惯性的训斥口吻。
“如果自虐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难道以后他但凡有不如意的地方,就可以用自虐的方式,威胁逼迫他人,达成自己的目的吗?!”
“我知道你回港了,你反悔,你不守承诺,我不追究你!可我要怎么教育儿子,那是我的事!”
林意安怔住,用力抓握她手臂的手,一点一点松开。
有太多的回忆和情绪在翻涌,她瘦弱身板几乎要撑不住,恍恍惚惚,摇摇欲坠。
“我甚至是看着那辆送他就医的车离开的。”
那是她在港的最后一天。
想好了,如果在江家门外守一夜,都没见到他。
天一亮,她就搭乘飞机去英国,信守承诺,不再回来。
“所以呢?”梁曼姿情绪也上来了,胸腔剧烈起伏着,“江柏温还有他的重任要担!”
他是她十月怀胎,从身上掉下来的血肉!
看到他自我伤害,陷在痛苦中不能自拔,难道她做母亲的,不会心疼吗?!
但有什么办法?谁叫他们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
那时,面对她的不解质问与谴责,江柏温躺在病床上,苍白着一张脸,只说:
“那天,我坐林叔的车,去找你,是因为有件事,我记不清楚了。”
她没好气,语气很不好:“什么事?”
“爹地出事后,我看见江兆敬在葬礼上,搂着你肩膀……那时候,他是不是想勾引你?勾引不成,后来还把我接到他家中,逼迫你见他。”
“是。”
饶是过去多年,一想起那些令人恶心的事情,梁曼姿反胃想吐,言语愈发犀利。
“那个良心被狗吞的人渣!你爹地次次帮他执手尾(收拾烂摊子),结果他是怎么报答你爹地?他要他死啊!什么飞机失事……那分明是他的阴谋!”
“你爹地一走,就开始给我们母子使绊子,到你爷爷面前嚼口舌,把全家全公司都搅得鸡犬不宁!”
江柏温眯了下眼,半晌,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来:“你送我出国,就是因为怕他再次对我下手?”
“是。”
“也是……怕我给你添乱。”
“是。”
得到她斩钉截铁的答案,江柏温眨了下眼,堵在胸口的那一团郁气未能纾解,反而逼得他呼吸困难,“林意安离开,也是因为这样?”
梁曼姿并不意外他知道真相。
他可是她梁曼姿的儿子!
他必然是聪颖、果决、有魄力的!
“就你现在这样,你凭什么保护她?”
她质问他,凌厉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又是车祸,又是自残自杀,他现在根本不成样子!
“如果你是个男人,你就该有个男人的样子!”
什么是男人该有的样子?
他要替父报仇!替林叔报仇!
他还要信守承诺进哈佛,顺利继承遗产!
林意安说他没能力给她兜底,那他就证明给她看,他不仅能给她兜底,更是能帮她把未来道路给铲平铺好了!
瞧出他眼中的剧烈风暴,这么多天来,梁曼姿第一次露出点笑意:
“等到那一天,我会告诉你林意安的下落。”
可那一天是哪一天?
把永星集团暂时交予她全权管理不够,把江兆敬送进监狱不够,他在华尔街创业成功,证明自己实力不凡不够。
直到有一天,他想方设法把她从永星集团CEO的位置撸下来——
这次,他终于够格知道林意安在哪了。
他终于可以启程去找她了。
可是,分开这么多年,不知道她现在经历着什么,过着怎样的生活。
而且,他太忙了,一边是成立没几年的美国金融公司,一边是刚接手的永星集团。
他得想个办法,既能了解她动向,又能顾及自己的工作生活。
最终,他选择躲在暗处,悄无声息地窥视她的生活-
林意安从江家出来时,风起云涌的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气温骤降,她身上只一件轻薄宽松的连衣裙,冷风冷雨直往身体钻,渗进骨头缝里。
她和江柏温约了今晚签离婚协议书。
车子停在深水湾豪宅的地库,林意安搭乘电梯抵达一楼。
和室外的凄风冷雨不同,室内温暖干燥,氛围灯全开着,昏暗,温馨。
打开鞋
柜,里面有她的家居鞋。
门厅柜子上的花瓶,是她和江柏温一起制作的。
黑色真皮沙发上,那两只不规则线条的抱枕是她买的。
……
她住在这里的时间不长,但每个角落,都有她存在的痕迹。
因为江柏温说过……等她结束鹏市的工作,就搬过来,和他一起住。
他们一起港城生活,在港城工作。
这一间屋,原本应该是他们的家呀。
察觉她来了,江柏温合上笔电,回过头看她。
帅气脸庞在暖色灯光下,愈发显得立体深邃,模样不似她这般失魂落魄,他淡然而温柔,摘下金丝边眼镜,边同她说:
“洗个手,准备吃饭吧。”
今晚吃的是精致的法餐。
两人分别坐在餐桌的两头,中间隔了几米远,烛光摇曳着,瓶中一朵玫瑰花安静绽放。
“想不到直到这一刻,才有机会跟你再见一面。”他自嘲地轻笑了声,举起手边的酒杯,向她示意,“祝我们短暂绚烂的爱情,和婚姻。”
她没碰手边那一杯柳橙汁。
他仰头把酒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
今天下午哭了好久,她眼眶红肿,她不信他没注意到。
“吃吧。”他对她说。
今晚的晚餐着实丰盛。
食材是一早便从世界各地精挑细选,空运而来的。
就连厨师团队,都是从国外请来的米其林餐厅主厨。
江柏温自顾自地切着牛排,慢条斯理地吃着。
见她迟迟不动筷,他挑了下眉,“不合胃口的话,我让人重做。”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哦”一声,恍然大悟,示意一旁的管家,要他把离婚协议和签字笔放到她手边。
“你先看下,如果还有别的要求,我们可以再谈。”
他们没有签婚前协议。
林意安不知道,原来离婚协议可以这么厚,这么沉重。
里面条条列列,清晰明了地标注了,财产该如何分配,孩子的抚养权归谁——答案显而易见,孩子归她。
江柏温每月会支付一笔不菲的抚养费。
在他死后,除了他母亲那部分,其余全部遗产都由两人共同的孩子继承。
她从第一页第一行,认真细致地看到最后一页最后一行。
中间过了好长时间,桌上食物全部凉透。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江柏温手指搭在餐桌边,指尖缓慢有节奏地轻轻敲着,“签字吧。”
林意安放下那份离婚协议书,目光直白地望向他,“你很期待我签字?”
他指尖倏地停住,“这份协议,大概这辈子我只签这一次。”
意思是,如果她不签,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也意味着,他大概不会再婚了。
“上次陪我产检的时候,你伸手扶了我一下,又突然把手抽走了,不是因为嫌弃我,对吧?”
“对。”
这个问题,于他而言,非常好答。
可她下一个问题,却叫他脑子瞬间宕机。
“是因为,我碰到了你自杀时,留在右腕的疤。你怕我发现端倪,会嫌弃你的懦弱无能,对吧?”
他沉默。
“为什么这么着急想知道孩子的性别?还给她取名字,给她买衣服,布置婴儿房?只是因为喜欢孩子吗?”
“不可以吗?”
“如果只是这样,当然可以。”她说。
紧接而来就是另一个问题,非要逼得他喘不过气来似的:
“年幼丧父,后面的成长过程中,也没有母亲的陪伴和支持。江柏温,有时候,你会不会感觉很孤独,很缺爱?”
“没有。”他相当肯定。
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
从小就被教育要早早独立,是以,他也很清楚,依赖父爱母爱无用。
他从不去想自己是否孤独缺爱。
但他刻意忽略的问题,不代表不存在。
林意安隔着摇曳的烛火,紧紧地望着他双眼,目光恒久,绵长,带着直击人心的坚定与温柔。
不似他,笑得那么假,斯文与温柔徒留在表面。
“这么说来,往后余生,即便没有妻子和孩子的陪伴,你也不会感到孤独和缺爱,再次自杀吧。”
“嗯哼。”他迎上她的目光,答得不明不白。
雨声一点一滴,慢慢收敛。
喧嚣嘈杂的世界,即将恢复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在逞强。”
林意安拿过那本离婚协议书,“刷!”一声,撕下第一页。
江柏温怔愣。
她用力撕扯着,抬手一扬,纸张纷纷扬扬漫天飘洒。
“承认吧,江柏温。”她掷地有声地撂下话,“除了我,全世界没人能这么纵容你,所以你很依赖我,你很爱我,你很想得到我的爱,没了我,你宁愿去死!”
雨停了。
却有一滴热泪夺眶而出。
她起身朝他走去,轻轻揩去他下颌那一滴泪,缓慢俯身。
他抬头,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他额间。
与此同时,还有她一句温柔地哄:
“江柏温,我来陪你了。”-
正文完-【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