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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第15章“还真想跟我一起睡?”……


    自己说出口的话,打掉牙都往肚子里咽。


    许星雪那话一说出口,江见川连个屁都没了。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报以什么样的回应。


    是感动许星雪对自己的绝对信任,还是无奈对方根本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异性。


    江见川内心挺复杂的,有时候复杂得他不仅想掐死自己,还想掐死许星雪。


    但这都正常,他有时候想掐死全世界,不过都忍住了,忍住了还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江见川揣着一颗上坟的心,看许星雪在路上蹦哒着玩雪,玩得双手冻得红彤彤的,又塞到颈脖里,龇牙咧嘴地去捂。


    江见川看不下去,在附近的奶茶店买了一杯热饮给她暖手,许星雪美滋滋地喝着,然后把手伸到江见川的衣领里。


    龇牙咧嘴的换了个人。


    超市不远,面积挺大,里面从生鲜水产到果蔬牛奶,日用消耗到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江见川是想给许星雪买一些零食的,如果对方缺什么没有带过来也可以及时补上。


    结果许星雪一到日用品区这也买那也买,细到连漱口杯她都要哐哐往购物车里扔两个。


    江见川在后面默默推车,也不拦着,随便她买。


    不过许星雪不是随便买的,她兜里揣着王清霞给她的钱,身上有任务,就是要给江见川买一些东西。


    结果买了一通,结账的时候反而被被对方抢了先,许星雪瞪他:“你现在很有钱啊!”


    江见川一抬下巴:“肯定比以前有一些。”


    按理来说江见川有钱,许星雪应该欣慰才是。


    毕竟经济决定上层建筑,过得好不好全看money少不少。


    可是她又知道这些钱大约都是江见川自己赚的,和江义华一点关系都没有,江见川的钱越多,也就变相说明他越辛苦。


    不过一年而已,就可以经济独立,表面风光,背地里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许星雪撕下小票:“我把钱转给你。”


    江见川把两大袋东西拎起来:“不用。”


    “什么不用,必须用,”许星雪跟上他的脚步,低头戳着手机,把转账发过去,“快收了,必须收。”


    江见川都懒得掏手机。


    许星雪有点恼火:“江见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牛?特坚强?特独当一面?”


    江见川都没懂许星雪说这话什么意思。


    他侧过身看向对方,似乎只等她接着说下去。


    但许星雪只是抿了一下唇,什么都没说。


    江见川叹了口气:“你要真过意不去,就对我好点,少跟我犯呛。”


    “我对你还不够好啊?”许星雪一巴掌糊在他的后背上,“我对你可太好了,我对谁都没这么好过。”


    江见川拎着购物袋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听到这话勾起唇角,脸上带着笑。


    这倒是事实,许星雪对他的确没话说。


    他俩一起长大,认识了这么多年,之间的感情都已经算不上友谊了,应该更亲密一点。


    可他们又到底不是被血缘捆绑的家人。


    江见川的唇角放下来一些。


    许星雪走在他的侧后方,没察觉到江见川脸上的细微变化,她只觉得他们买的东西太多,购物袋太重。


    虽然江见川壮得像头牛,拎着也没什么压力,可她两手空空,干不出就这么跟在后面的事儿。


    许星雪想帮忙拎一拎,江见川说用不着,她就直接上手去掰。


    姑娘家的手指冰凉,即便在超市里逛了一圈,也没见得暖到哪去。


    江见川被迫空出一指头来,许星雪勾过塑料袋一端地拎手,提在指间。


    “我帮你拎一边,”许星雪说,“你不是让我对你好吗?”


    “选择性听取意见是吧,”江见川笑着说,“我让你别跟我犯呛,你怎么就听不见?”


    许星雪又自动忽略后半句:“两大袋东西呢,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拎吧!知道我爸妈为什么感情那么好吗?就是因为我爸在拎西瓜的时候我妈会跟他分担。”


    这个例子举得不太恰当,把夫妻关系搬出来往他们身上套。


    关键当事人还一点没察觉,江见川一时半会不知道要怎么接上这个话茬。


    他的沉默让许星雪误会,想起江见川并不和谐的原生家庭。


    “不是,我的意思是,”于是她临时找补,换了个说法,“我俩肯定跟我爸妈一样好。”


    江见川:“……”


    越描越黑。


    “不是。”许星雪还在垂死挣扎。


    “以后不叫你螳螂了。”江见川突然开口。


    许星雪惊喜道:“你终于懂事了!”


    “螳螂没嘴,”江见川预先远离许星雪防止被打,“你是鸭子。”


    许星雪飞起来就是一脚。


    快出超市,温度直降。


    许星雪撅着嘴,在厚重的门帘后抬手整理她那围了乱七八糟的围巾。


    江见川放下购物袋,弯腰从里面挑出买好的手套递过去,再将许星雪的围巾拆开,又重新系好。


    许星雪低头戴手套,心安理得地被江见川伺候。


    两人动作亲昵,从路人视角来看就像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但许星雪却并不觉得。


    虽然在学校,或者有同龄人在的场景,她和江见川能有多远就隔着多远,恨不得就像不认识一样一句话都不说。


    但一回到家里,不会被人盯着嚼舌根,就不会顾忌什么。


    在沙发上窝一起、互相给对方拿衣服、甚至整理头发、伸手在脸上抹一道,那都是常有的事。


    眼下对于江见川这种程度的照顾,她习以为常,也不觉得有什么。


    就像他们还没懂事时就睡在一起,好像就该这样亲昵。


    “好了。”江见川整理好围巾,在许星雪的发顶按了一下。


    许星雪晃晃脑袋:“长不高了。”


    回到家之后,许星雪亲自下厨,煎了培根和鸡蛋,再垫上生菜和番茄,用两片面包片夹住,特别做作地在对角线上来了一刀,露出花里胡哨的完美切面。


    她把盘子往江见川面前一端,四指并拢单手介绍:“纯绿色无污染,不含咖啡因。”


    江见川靠在操作台边笑,捏起一个一口就是一半。


    许星雪的拿手好活,以前高中时他也吃过。


    当时许星雪煎蛋还不怎么熟练,有一块糊了的地方发苦,江见川至今记忆难忘。


    “这次怎么样?”许星雪充满期待地问。


    “还行,”江见川锐评,“我跟鸡蛋聊两句都比你煎得熟。”


    许星雪:“……”


    她努力狡辩:“我煎的是溏心蛋。”


    江见川又把剩下的半块扔嘴里:“行,溏心的。”


    许星雪听着这话像是敷衍她,但懒得计较了。


    她拍了照片发给王清霞,对方直接拨来了一通视频电话。


    江见川吃着三明治,躬身挤进镜头,和王清霞问了声好。


    王清霞笑容满面,说他脸色看上去好多了。


    “那还不是我照顾有加?”许星雪连忙自夸,“我是不是有用啦?”


    王清霞连忙点头:“闺女长大了,那肯定是有用的。”


    母女俩说说笑笑的功夫,江见川把剩下的半片三明治解决得干干净净。


    许星雪一扭头盘子空了,刚想发火自己吃什么,却见江见川摘了砧板,从购物袋里拿出蔬菜肉类往水池里一扔,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分秒之间许星雪迅速变脸,极其谄媚地凑上去:“江大厨,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买什么吃什么,”江见川随手把西红柿划了两刀扔进盘碗里,“去烧点热水。”


    许星雪领命,屁颠屁颠的去了客厅。


    江见川的厨艺比她好太多了,毕竟是从小就开始做饭给自己吃,和许星雪那三拳两脚不是一个等级的。


    她知道自己的水平,也不去厨房添乱,一个人在客厅和三花猫玩了一会儿,灯水开了拎去厨房,那边江见川处理完蔬菜已经开火了,抽油烟机嗡嗡作响,辣椒又香又呛。


    “刺啦”一声,像是什么入了锅,许星雪把热水倒进西红柿里,整个人从江见川的身后贴过去,垫着脚往锅里看:“炒的什么?”


    “小炒黄牛肉。”


    江见川单手颠锅,“哗”一下从锅里窜出一人高的火来。


    许星雪吓得往后一仰,听见江见川的笑,赶紧跑了。


    许星雪是个无辣不欢的人,江见川一直觉得生错了地方。


    不理解,但尊重,这次做了三个菜,两个都是红彤彤的。


    小炒黄牛肉,醋溜土豆丝,还有一道半成品的辣子鸡,江见川吃不了辣,但又看着眼馋,一筷子菜配上几筷子的米饭,还要哐哐干白开水。


    许星雪边吃边笑,说他人菜瘾还大。


    倒也是一点不假。


    饭后,江见川穿把碗筷收拾收拾端到厨房去洗,许星雪这个没做饭的有点心虚,慢半拍地跟过去,也卷了衣袖要帮忙。


    江见川往旁边一顶胯,把她挤出去:“你洗我不放心。”


    许星雪瘪瘪嘴:“我也不至于什么事都干不好吧?”


    水流沙沙,淌过江见川的指间。


    “你在家就不怎么做家务,在外面还让你做吗?”


    父母宠着的姑娘就不应该去别的地方吃苦,就算江见川管不着许星雪的后半生,但他至少管得着许星雪在自己这里和在家里一样。


    “你好贤惠呀!”许星雪趴在厨房的门边,一脸欣慰地看着江见川,“我以后找个男朋友像你一样就好了。”


    江见川的动作一顿。


    许星雪乐呵呵地回客厅逗猫去了。


    她总是这样,无缘无故就会把话题牵到另一个维度,像个渣女,撩完就跑,还不自知。


    轻飘飘地说完,轻飘飘地放下,自己嘴里吐出来的话跟一阵风似的,压根不往心里去,转头玩猫逗狗去了,留下那个傻的在原地发呆,纠结着要怎么消化。


    江见川一个碗洗了十分钟。


    洗得那是一脸怨气,满腹冤屈。


    他再出来,看见许星雪手里捏了根猫条,问能不能喂。


    江见川随便嗯了一声:“你洗澡吗?”


    “不洗,”许星雪头也不抬地就下命令,“你也不许洗。”


    江见川无视了她的话,回卧室拿了衣服,直奔浴室“咔嚓”一声落了锁。


    许星雪惊讶于对方这个丝滑地防守动作,她手里还有猫主子伺候,压根没能追得上江见川,偷看是没什么指望了,就只好放任对方洗他的澡,自己继续喂猫去了。


    江见川的这个澡没洗多久,简单地冲洗了一下身上的黏腻,也是怕高烧复发,所以在出浴室前把头发吹干,身上也穿得严严实实。


    许星雪颇为满意。


    “衣服放那儿,我来洗。”她把手往沙发一指,一副颇为熟络的样子,“你去把药吃了。”


    阳台连着外面,她怕江见川出去了受凉。


    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江见川心头一暖,停在那儿笑盈盈地看她。


    “我会用你家洗衣机,”许星雪从地上弹起来,双手往阳台一伸,堂堂介绍,“我都给你洗过一次了。”


    江见川抬了下眼,看见阳台挂着衣服,应该是昨天晚上洗的,洗的还都是他贴身的里衣。


    内心有点复杂。


    “不谢谢我?”许星雪等着埃夸,像只昂首挺胸的大白鹅。


    “想我怎么谢?”江见川推开阳台门,还是没让衣服过许星雪的手。


    许星雪连忙跟去阳台:“你还让我不跟你犯呛,你哪里听过我的话?”


    她夺过江见川手上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又反手把人推进了房间。


    柔软的掌心按着对方的后腰,触手不过薄薄的一层睡衣。


    许星雪皱着眉嘀咕:“高烧刚退就穿这么薄,还往外面站,我可不想再伺候你一夜了。”


    江见川:“……”


    这话怎么听怎么扎耳朵。


    许星雪熟练地倒了洗衣液,在洗衣机上“嘀嘀”按了几下。


    等到回了客厅,她才觉得指尖黏腻,低头搓搓闻闻,发现洗衣液沾了一点在她的指腹。


    有点好闻。


    江见川正坐在沙发上挠三花的脑袋,见她半天没说话,便问怎么了。


    “粘上洗衣液了。”


    许星雪去卫生间洗了手,回到客厅坐下,总觉得刚才的味道依然还在。


    又低头闻闻指尖,淡了不少,于是她在空中嗅嗅,然后就这么皱着鼻子,一路嗅到了江见川的身上。


    江见川:“……”


    他伸出食指,抵在许星雪的额上,把她的脑袋推离自己的肩头。


    许星雪就着这个姿势,大眼睛眨巴两下:“你说你一个男生,为什么买这么香的洗衣液?”


    江见川抽了下嘴角,欲言又止:“办电话卡送的。”


    许星雪:“……”


    会宁这边福利这么好?


    江见川抬了下自己的手臂,也学着吻了吻:“也没那么香吧?”


    他的肩膀很宽,直着脊背坐着,整个人都显得高大。


    就连胖成球的三花猫蹲在他膝上都显得娇小了不少。


    许星雪看着这一人一猫,只觉得心也跟着软了不少,也不去管什么洗衣液的事了,去卧室拿了温度计出来,往江见川的耳朵里“滴”了一声,正常体温。


    “不错,”她十分满意,“继续保持。”


    养宠物其实是一个挺好的信号,把宠物养得这么好,最起码还是有点热爱生活的。


    “真羡慕你,”许星雪说,“我在宿舍都不能养猫。”


    平江大学的校园里也有很多猫,许星雪平时在上课的时候都能遇见,还拍了不少照片。


    她兴致勃勃地划拉着手机相册,也不避忌,就这么给江见川看。


    江见川斜过目光,看许星雪指尖划过的相册小图,不是吃的喝的就是小猫小狗,再者是天空白云,于是莫名就放心了不少。


    两人难得有这样心平气和坐在一起聊天的时间。


    高中没法儿心平气和,大学就直接没法儿见面。


    他们分开了近一年时间,两人似乎都变得成熟了不少,最起码彼此不跟个炸弹似的一点即燃,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友好的沟通。


    他们说了很多,说以前高中的事,说谢昭说宋禾。


    也说了之后大学的事,说江见川怎么把一天掰成四天过,许星雪怎么拒绝了一个又一个奇葩的男生。


    话题的延伸突然让许星雪想到田杉月,便忍不住问及江见川,自己前两天给他发信息介绍对象的事。


    原本江见川还笑着的,一听这茬,脸上表情瞬间就沉了下来。


    “你闲得没事干给我介绍什么对象?”他似乎有些不悦,语气也重了几分。


    许星雪不明白他


    生哪门子的气:“你不愿意就拒绝好了,我又不是非要牵这根红线。”


    和平的话题结束了,再说下去得开吵。


    江见川看了眼时间,问许星雪睡不睡觉,许星雪把腿一蹬跳下沙发,表示当然要睡。


    她憋着气,踩着拖鞋一路啪啪进了卧室,面朝下往江见川的床上一扑,只觉得刚才那股香香的洗衣液的味道糊了她一脸。


    洗衣液的味道正常,床上又洗衣液的味道也正常。


    但这个味道在许星雪的心里和“江见川”这个名字挂了钩,再闻着就觉得奇奇怪怪起来。


    多少还是有些别扭的。


    许星雪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思考着这份“别扭”来自于哪。


    江见川无奈地跟过去,用膝盖顶了下许星雪打在床边的小腿:“起来。”


    许星雪闭上眼,也不想思考了,直接在床上耍赖:“不起。”


    江见川又叹了口气,弯腰拉她的手臂:“快起,我把床单换了。”


    江见川的四件套不是深灰就是深蓝,跟许星雪明亮的床单相反,主打一个深色调性冷淡风。


    换完床单之后,许星雪的那份“别扭”少了一点,把自己裹进被窝里也没之前那么嫌弃。


    她看江见川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厚重的长款羽绒服出来,露了半张小脸出来问他干什么。


    “还真想跟我一起睡?”江见川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我介意行吗?”


    他出了卧室,在沙发躺下,往自己身上盖好薄毯,又加了一件羽绒服,凑合能睡。


    结果刚把这临危受命的“被子”盖好,许星雪跑过来哗啦一下全给掀了。


    “你生着病呢,怎么能睡沙发呢?”


    江见川坐起身,像个被抄了家的流浪汉,把自己七零八落的被子又扒拉扒拉回来:“你总不能让我睡地板吧?”


    “你睡床啊!”许星雪气急败坏,“那床那么宽,睡我们两个人绰绰有余。”


    江见川头疼得闭上了眼:“行了,你赶紧去睡觉,我不可能跟你睡一张床,阿姨问起来我也没法交代。”


    “有什么好交代的?我妈又不问,”许星雪扯着他的手臂生拉硬拽,强行把江见川从沙发上拖起来,“你去卧室,我睡沙发行不行?”


    放着一个病号在客厅挨冻这事儿许星雪怎么都不会让它发生,可是当挨冻的变成了自己,她卷着小毯子在沙发上睡了没一会儿就扛不住了。


    “好冷啊!”


    许星雪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自己包得像个幽灵,“哐”一下就窜到江见川的床上,“不行不行,我也要睡床。”


    江见川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觉得身边的床板一陷,接着许星雪卷着被子,就像一条活动的春卷一般从天而降砸在了他的身边。


    他下意识就要起身,可姑娘家的手臂往他胸前一拦,硬是把他活活按了回去。


    “你不嫌冷吗?不嫌麻烦吗?睡觉,明天还要出去玩呢,别起不来!”


    许星雪说完,把毛毯往自己头上一蒙,安静了。


    江见川本来想走的,但是看许星雪这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是也起了玩心,用手肘撑着上半身,另一条胳膊伸过去扒拉她蒙在头上的薄毯。


    “真睡了?”


    姑娘家的长发散着,他顺着边缘摸到了柔软的发丝。


    手指微微一顿,很快松开,然而几乎是同时,许星雪一脚踢开被子,愤怒道:“你还睡不睡了!”


    披头散发像个女鬼。


    江见川反而笑了出来。


    “笑什么?”许星雪用枕头拍他的脑袋。


    江见川偏头躲了一下:“以为你多气定神闲呢。”


    两人闹过了,也笑过了,最开始的那点别扭少了许多,许星雪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我们讲究那么多干什么?江见川,你别跟我生分。”


    许星雪其实一直都很担心,江见川会像去年那样淡出她的生命。


    因为她知道,对方来到会宁这么远的地方就是为了躲一些人,许星雪不想做那其中之一。


    本以为会得到江见川果断决绝的否定答复,可出乎意料的是,江见川那边反而沉默了下来。


    许星雪顿感不妙,转头看向江见川,横过去手臂往他胸口就是一巴掌。


    江见川被打得一咳。


    “江见川!你不会真想着——”


    “我不是回去了吗?”江见川打断她的话。


    回去是回去了。


    可这一句回答,基本算是变相承认了他真的和许星雪生分过。


    许星雪一怒之下从床上爬了起来,不敢置信地控诉:“江见川!你个白眼狼!”


    江见川耐心解释:“我当时以为你和谢昭在一起。”


    陈年往事又被提起,算不完的旧账,翻不完的黑历史。


    “那算什么理由!”许星雪着急上火,“就算我真和谢昭在一起你也不至于那样!江见川,如果我以后再谈个男朋友,你是不是又要开始失联了?”


    江见川没吭声。


    于是许星雪脑袋上的火更大了:“你这样根本就是——”


    根本就是不重视她。


    但许星雪说不出这么矫情的话。


    脑子里气呼呼地想一下,闭上眼不想跟江见川一般见识了。


    “那你别谈。”江见川突然冒出一句来。


    许星雪:“……”


    还真是挺冒昧的。


    “你说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呢?”许星雪感叹,“我在千里之外都想着给你找个对象,你却在这里让我别谈恋爱。”


    “是啊,”江见川也跟着慢悠悠地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也不知道在跟风些啥。


    事实证明,人和猪是无法沟通的。


    许星雪想,这跟养了只白眼猪也没什么区别。


    但这猪到底是自己养的,白眼翻到天上,那也只能屁颠颠地跟着,许星雪发觉自己对江见川简直就是不计较得失后纯粹的付出,把她这种伟大的感情暂且定义成母爱。


    “我总不能一辈子不谈恋爱吧。”许星雪妥协道。


    “可以等到我谈之后再谈。”江见川答。


    许星雪想了想,觉得这其实不失为一个办法。


    她在昏暗中点点头,算是默认了下来。


    “那你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不是耽误我吗?”


    “我今年努力。”


    “真的?”


    “再说。”


    “……”


    夜深了。


    许星雪在叽里咕噜中睡着了。


    江见川靠在床头,微微侧身看过去一眼,卧室里的暖气足,裹着薄毯也不会冷。


    但许星雪怕冷,江见川便起身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自己又拿起刚才的羽绒服,走去客厅的沙发上睡下。


    头部稍微垫高了一点,半阖着眼睛可以看见半掩着的卧室门。


    三花猫跳到他的脚边,江见川抬手搓搓它的脑袋。


    “睡吧,傻猫。”


    第16章 第16章很容易让许星雪发觉他是……


    半夜里许星雪是被热醒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身上就多了一床特别厚的被子,跟座山似的压着她,把她闷出一脑袋的汗。


    等她爬起来发现罪魁祸首已经不在身边,早上七点半,江见川正在厨房忙活。


    许星雪把门拉开一条小缝,把脑袋塞到里面。


    不得不说,江见川贤惠是真贤惠。


    学业事业两手抓就算了,做饭家务也跟得上,虽然江见川这些许星雪都知道,但也不知道为什么,高中以前就总觉得对方是个只知道吃的无脑豪猪,果然距离产生美,他俩以前天天叠一块,看见了都要翻个白眼再走的,什么美能看见?


    江见川手里还端着豆浆,听见脚步回头看,许星雪乱着头发,跟只没睡醒的猫似的,冲他笑着一眯眼。


    “早上好~”


    因为刚醒还未开嗓的声线带着一丝丝的哑,像是被阳光晒干了的橘子皮,粗糙的、有着清淡的好闻的甜味。


    江见川勾起唇:“怎么没睡懒觉?”


    许星雪抹了一把脑壳:“看到没


    ,我热得一头汗!”


    她转身去卫生间洗漱,嘴里嘀嘀咕咕的抱怨着。


    什么被子太厚、暖气太足,又抱怨北边竟然这么快活,她在平江受的那些冻又算什么。


    小姑娘絮絮叨叨,嘴跟会宁的雪一样碎。


    她


    许星雪没有发现江见川昨晚睡的沙发,江见川也就没说。


    他自顾自地准备好早饭,刚洗好豆浆机,手机响了起来。


    对方似乎也是刚醒,哑着声音说看见了江见川请假的信息,问他身体好点了没。


    江见川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把早餐端去客厅:“已经好了。”


    “你这声音,中气十足啊,我还以为你终于扛不住了才请的假。”


    江见川心情不错,又折回厨房拿筷子:“嗯,朋友过来了。”


    对方捕捉到了话中关键词,瞬间也不困了,八卦地追问:“朋友?哪个朋友——”


    “江见川,”许星雪打开卫生间的门,“水不热。”


    话筒那边“哦豁”了一声,没等江见川在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好像被误会了。


    “你在打电话啊?”许星雪的音量瞬间小了一个度。


    “没事,”江见川搁下手机走过去,“热水器没开吗?”


    他们吃完早饭就出门,今天打算去附近的冰雪世界玩一玩。


    路有些远,江见川开车过去。


    许星雪帽子围巾手套全副武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跟着一起去了地下车库。


    江见川买了辆二手小轿车,外表看着挺新,纯代步的话还是挺划算的。


    许星雪坐在副驾,看见江见川熟练地启动车辆,还觉得有点陌生。


    “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江见川单手按在方向盘上:“暑假。”


    许星雪回忆了一下:“都没听你说过。”


    何止没听说,他们那时候就没联系。


    “找了份兼职,人家要求要会开车,顺手就给考了。”


    许星雪好奇道:“什么兼职?”


    “律所的实习生?”江见川也说不好,“被当成苦力用了一个多月。”


    “你还去过律所呢?”许星雪惊讶得不行,“你不是学的物理吗?”


    “招的纯牛马,”江见川笑了,“谁管你学什么专业。”


    刚来会宁的那一段时间绝对是江见川生命中难以忘怀的一段经历,辛苦,但又自在。


    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过去,现在也能说着笑着当做聊天的谈资。


    可许星雪却听得出寥寥几句后的辛酸,像把铁刷似的从头到尾,刺得人面目全非。


    她把头偏过去,视线停在江见川高挺的鼻梁。


    对方侧脸优秀,睫毛轻垂,没了少年时的毛躁幼稚,反而多出几份属于男人的沉稳。


    许星雪皱了皱眉,这样的江见川她觉得有些陌生。


    车子驶入上坡,江见川瞥她一眼:“安全带系上。”


    许星雪低了下头,连忙抬手伸去右上方,摸到安全带往下一拉。


    她带着手套,没把插头捏紧,快要卡到槽口时突然松开,快速抽回。


    碰巧这时她低着头,于是就这么活生生地被安全带往下巴上弹了一下。


    许星雪“啊”了一声,一把捂住嘴巴,整个人像只呆头鹅似的愣在那里,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江见川刚出停车场,还没出小区,见状把车停在路边,拉了手刹查看情况。


    “怎么了?”


    他摘了安全带,把上半身探过去。


    手指隔着手套点在许星雪的手背,对方没有反应,又微微拿远了些。


    “刮着脸了?”


    “唔……”许星雪把手放下来,三下五除二摘了手套,指尖点在下巴上,往江见川那边偏过脸,“这里好疼啊,破了吗?”


    姑娘家的皮肤白,稍微有些刮蹭都红得明显。


    江见川用指背往上贴了一下。


    他的手指不凉,但许星雪的皮肤更热。


    只是轻微的碰触,却像火星子似的烫得他手指一蜷。


    “红了,但没破。”


    “你这个安全带!”许星雪开始怨天怨地,“刚才它直接给了我一巴掌!”


    江见川被她的话逗笑:“要我把车拆了给你解气吗?”


    许星雪翻了个白眼:“你拆。”


    江见川不跟她斗嘴,朝右边探过身子,左臂从许星雪的身前伸过去,拉住右上角的安全带往下一扯,“咔哒”一声,插头扣进了槽口里。


    许星雪下意识往后靠了靠,整个脊背都贴在椅背上。


    江见川刚才毫无预兆地探过身,靠近她的那一侧肩膀几乎就挨着她。


    许星雪又闻到了熟悉的洗衣液的香味,她想到了那处晾着衣服的阳台。


    男女生的里衣还是有着些许的区别,许星雪拿着衣架往上挂的时候其实是发现了的。


    但是当没发现。


    这事儿就像许星雪和江见川相处这么多年间无数个细小的尴尬一样,在当时可能会有点影响,但脑子里过一遍,很快也就忘了,许星雪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偏偏这份尴尬沾上了一点味道,不仅让许星雪这时候重新想到了,还重新尴尬了起来。


    江见川察觉到了许星雪的异常。


    “怎么?”他把自己的安全带也扣上,放下手刹时朝身边投过去疑惑的目光,“突然不吭声?”


    一只叽叽喳喳的鸟突然没音了,不是死了就是憋着坏。


    江见川太了解许星雪了,这人看上去阳光灿烂人畜无害的,其实脑子里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跟个定时炸弹似的时不时就能炸他一个哆嗦。


    “没怎么。”许星雪回过神来。


    车里开着暖气,她觉得有点热,把帽子也给摘了。


    细碎的头发绒绒的,像炸了毛的猫,江见川单手扶着方向盘,瞥她一眼,又一眼。


    许星雪感受到了这份目光,只觉得心底的那份尴尬又加重了几分,于是装腔作势起状态,更加恶狠狠地瞪回去。


    红灯亮起,一百多秒。


    江见川踩了刹车,正过脸,视线投向前方,唇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心情这么好。


    “你笑什么?”许星雪嫌弃地看过去。


    江见川的左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还是笑眯眯的,偏头接着许星雪的目光:“嗯?不能笑?”


    许星雪瞪大眼睛。


    说话就说话,说话前还“嗯?”一声是什么毛病!


    这豪猪的声音怎么沉了这么多?许星雪对江见川的声线还停留在对方因为下棋上瘾把钱输完然后拽着她的衣服说“悔一手,就悔一手”的时候。


    会宁是个什么地方?


    也就半年时间能把江见川改造成这样?


    “你好好说话。”许星雪把自己的目光从对方身上抠下来,往前看,红灯还有七十多秒。


    “嗯?”江见川又“嗯”了一声,“我有不好好说话吗?”


    他还在笑,眼睛弯起来,眉骨上方搭着细碎的刘海,看上去依旧很少年,却又跟过去的江见川有所区别。


    红灯转绿,车流缓缓前挪。


    江见川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手肘搭在车窗上,手指支着脸,隐约能看见衣袖下藏着的一小块表带。


    他穿了一件上灰下黑的圆领毛衣,外面搭了件黑色的冲锋衣外套。


    车里不冷,所以敞着怀,袖口束着,手臂抬起来时露出一截凸起的腕骨,和女生不一样,江见川的骨骼看起来格外坚硬。


    不知道是不是背景加成,坐在驾驶座和坐在教室里的分明是同一个人,却给了许星雪完全不同的感觉。


    眼下的江见川性别特征更明显了,很容易让许星雪发觉他是个男的。


    虽然这在以前也是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但以前许星雪遇着江见川第一反应绝对不是他们的性别。


    难道是年龄大了?又或者生分了?


    竟然觉得宋禾他们喜欢江见川也不是没道理,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她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喜欢。


    可以前她怎么就不能理解呢?


    许星雪有点烦躁。


    分开不过一年,江


    见川跟中了邪一样,具体有什么区别许星雪也讲不清楚,她只是觉得这头猪变了,变得骚包了不少。


    成骚猪了。


    “你这样……”


    许星雪话说一半,顿了顿。


    江见川挑了下眉:“怎么?”


    许星雪摇摇头:“怪恶心的。”-


    江见川来会宁虽然也快一年了,但不是忙着上课就是忙着上班,其实还真没怎么出去玩过。


    许星雪这次过来,他也顺便给自己放了个假,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天。


    晚上,为了避免再一次被许星雪按在同一张床上,江见川就近定了两间房,不打算回去。


    许星雪就像一只没见过雪的热带水果,一头扎进冰天雪地里,简直玩疯了。


    刚好一天没过瘾,就原地休息又疯了一天。


    星期六的下午,两人打算随便吃点饭就回去。


    结果不巧,误入一家酒馆。


    许星雪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好奇的同时也兴奋,大言不惭地吹嘘着自己的酒量,自信满满闷头就是两杯小酒。


    结果喝完倒头就睡,喊都喊不起来。


    江见川哭笑不得,只好提前结束了这一趟休假,开车重新回到了大学附近。


    一路上,许星雪在车里呼呼大睡。


    酒品挺好,喝醉了除了睡觉也不发酒疯折腾人。


    车库里,江见川把车停好。


    周围很安静,他没叫醒许星雪,估摸着叫也叫不醒,就只是偏头看着姑娘家红彤彤的小脸,接着同样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静静眯了一会儿。


    车厢狭窄,他们的呼吸被关在一起,带着点酒气,是浅浅的醉。


    空气中氤氲着暧昧,在昏暗的环境里肆意发酵,仿佛让人置身于晚间的酒吧,她因为新奇在人群中乱窜,又因为不知所措重新黏回他的身边。


    “有人跟着我。”


    许星雪揪着江见川的衣领往下拉,凑在他的耳边小声说。


    江见川皱起眉,抬手握住许星雪的肩头。


    他直起身,以一个绝对保护者的姿态向尾随而来的男人报以居高临下的蔑视。


    两人动作亲密,男人识趣,转身离开。


    江见川脸上的寒霜未褪,下一秒,许星雪眨巴眨巴眼,就这么在他的怀里笑开了。


    “江见川,你好凶哦。”


    于是他顿了顿,也跟着笑起来。


    可那只手却依旧握着她的肩头,没有松开。


    “别乱跑了,”江见川说,“想去哪,带着我。”


    “想去喝酒,”许星雪丝毫没有在意他们几乎贴在一起的身体,只是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在江见川的怀里抬手比了个“十”,“我要喝十杯!”


    还喝十杯呢。


    江见川想想就好笑。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脸偏向右边,睁开眼睛看了会儿,摘了自己的安全带,再伸过去一条手臂,也摘了许星雪的。


    “醒醒,到家了。”


    许星雪睡得忘乎所以。


    意料之中。


    江见川只好先下了车,本想直接把人抱出来,但又临时发现许星雪的双手光秃秃地搭在腿上。


    于是他又去车后座翻了半天,翻到了沾满雪水的手套,车下抖一抖,捏着许星雪的手指给她套上。


    接着围巾帽子全上脑袋,直到把人捂严实了,这才抱下车,一脚踢上车门。


    许星雪穿得跟个球似的,没什么着力点,抱还真不好抱。


    江见川就跟端盘菜似的,没走几步就抓不太稳,放下来改成背着。


    许星雪被折腾醒了,半梦半醒中也知道把手臂挂在江见川的脖子上,搂着。


    她睡得迷迷糊糊,把脸往暖和的地方贴。


    口鼻温热的呼气从江见川的领口直接灌进去,痒得他脑袋一歪,许星雪头上的帽子掉了。


    江见川“哎”了一声,哭笑不得:“你给我增加难度呢?”


    他弓着腰,蹲下身,一只手兜着许星雪,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帽子。


    一个标标准准负重深蹲。


    许星雪在他的身前给他拍了两巴掌。


    “棒棒!你的球技真是……越来越……咦?”


    话都说完了才意识到他们不在球场边。


    “马屁打马腿上了吧。”江见川打趣道。


    “没关系,”许星雪晃晃小腿,大着舌头说,“马高兴就行。”


    醉汉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江见川也是脑子有病,非要去纠结个逻辑:“你怎么知道马高兴了?”


    许星雪一蹬腿,不高兴了:“马不高兴吗?”


    江见川也是不解:“我怎么知道马高不高兴?”


    “可我觉得马很高兴啊,”许星雪蔫蔫地趴在江见川的身上,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无精打采,“我来就是让马高兴的。”


    江见川脚步一顿。


    片刻后,他轻笑了一声,又抬脚继续往前走着。


    “这样啊,那马的确高兴。”


    第17章 第17章“我是渣女,我变心了,……


    许星雪两杯小酒下肚,眼一闭直接睡到隔天。


    早上九点,来电铃声在脑子里跟苍蝇似的响了两圈,这才吵得她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臂,迷迷糊糊地摸去声源,抓住手机,再像仓鼠一样“唰”一下缩进被窝。


    话筒那边传来王清霞的声音,她喂了一声没个回应,就知道自家闺女应该还在睡懒觉。


    “你今天不是回平江吗?几点的飞机?还不起床。”


    许星雪把话听进耳朵,没听进脑子,不怎么理解,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草草地“嗯”了一下,发出一声茫然无知还带着点哑的应和。


    “这都几点了,”王清霞叹了口气,“在别人家还跟在自己家一样?”


    许星雪翻了个身,呜哝两声:“江见川又不是别人。”


    “那小川也是男生啊!”王清霞无奈地说,“非得让人男孩子去掀你被子啊?”


    许星雪皱了皱眉,想说一句“他又不是没掀过”。


    但脑子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又想起来江见川上次掀她被子好像都还是很多很多年前他们刚上小学的时候。


    那时候江见川的妈妈还在,为此时还特地把江见川压到许星雪家里道歉。


    许星雪本人倒是没什么关系,稀里糊涂地就给原谅了。


    后来王清霞专门找她谈了次心,说的就是性别相关的问题。


    那是许星雪第一次接触到“男女有别”这个意识,脑子里过了一遍,转头就忘了。


    再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许星雪慢慢长大了。


    初中那会儿,男生和女生的关系变得敏感,只要稍微有一些接触,都会口口相传成疑似早恋。


    许星雪和江见川是最初的那批受害者,因为两人一起上下学,所以有关他俩的风言风语传得满学校都是。


    许星雪一个姑娘家,年纪小脸皮薄,从此之后离江见川远远的,见着人恨不得都绕道走。


    不过也就表面生疏,一旦脱离了学校,还是有话说话。


    特别是江见川的父母离婚之后,虽然许星雪怕江见川难过有意接近,但江见川也多出一些“狗咬吕洞宾”的白眼狼举动。


    许星雪把那一切都归为他们这个年龄段男生令人讨厌的通病:臭屁。


    他们那时候还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学校统共就那么大点地方,就算一个星期不说话也不觉得有什么。


    不像现在,如果不说话,就好像断联似的,就真见不到了。


    “……”


    许星雪握着手机,就这么华丽丽地睡着了。


    王清霞这边讲不通,就转手打给了江见川。


    江见川正关着厨房门做菜,抽油烟机嗡嗡作响,没听见卧室里的动静。


    不过许星雪的航班班次他都知道,也算过路程。


    因为距离不远,就算中午吃一顿饭,下午开车也能不急不慢地赶过去。


    王清霞稍稍放心了一点。


    “自己做饭还是健康的,”她在放心的同时又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雪雪天天在学校里也不喜欢吃食堂,一个星期能有五六天都往外跑,我都担心她吃坏身体。”


    提到许星雪,江见川的声音也轻松不少:“她一直不都喜欢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阿姨你就放心吧,钱花完她


    就老实吃食堂去了。”


    这简直跟许星雪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零花钱多的时候海吃胡喝,没钱了就知道五毛五毛的掰着算了。


    王清霞笑得不行:“你是了解她,不过她吃也就吃了,吃个两三年总归吃不出毛病来。不像你,容易过敏,就少在外面吃那些东西。即便雪雪不去你那,也要经常自己做饭吃,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这个五一你要是有空,就和雪雪一起回平江来,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从两个小孩初中开始,王清霞就一个人操着两份心。


    许星雪的成绩就像过山车似的,人还不怎么听话,咋咋呼呼的喜欢跟她唱反调。


    虽然相对而言江见川乖巧了不少,但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心里有事都藏着,王清霞也不好直接干涉,所以就让许星雪多关心关心对方。


    一来二去六七年,王清霞其实早就把江见川当成自己的孩子。


    而那些类似母亲的叮嘱,近几年江见川也只在王清霞的口中听过。


    他勾着唇角,轻声应下,说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星雪再次从梦中醒来。


    她的手机还保持原样握在手里,眯着眼再看一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她迷茫着爬起来,感觉自己的天灵盖还没打开。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低头掀开被子,发现自己的衣服裤子都严严实实地穿在身上。


    哦,她昨天喝醉了。


    怪不得这么热。


    许星雪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出了门。


    江见川正蹲在阳台边喂猫,听见身后有动静,拧着上半身回头看,许星雪乱着头发,蓬头垢面。


    “醒了?”他话里带着点笑。


    许星雪笨重地点了一下头,拖着双腿往卫生间里走:“你怎么没喊我?”


    “时间还早,”江见川把猫条一股脑挤进猫碗,起身走过餐桌,顺手把桌上深绿色的杯子端过来递给许星雪,“头疼吗?喝点。”


    许星雪还有点懵,别人给什么她就接什么。


    接到手里低头看看闻闻,是一杯果汁。


    “没刷牙呢,”她嗡里嗡气的,“刷完再喝。”


    一夜宿醉,许星雪的头还是有点疼的。


    不过她喝得不多,疼痛感尚且可以忍受,主要是怕一会儿在飞机上会不会晕,所以许星雪洗漱完毕捧着那杯橙汁仰头“咕嘟咕嘟”就是一通喝,喝完了,咂咂嘴,觉得不错,杯子往江见川面前一递:“还有吗?”


    江见川接过来,去厨房给她切橙子去了。


    许星雪跟过去,顺着牛腩的香味跟个饿死鬼一样飘去炉灶,把锅盖一揭,水蒸气迎面扑来,她“哇”了一声,不仅酒醒了,甚至口水直落三千尺。


    江见川处理完橙子,又去盛饭。


    榨汁机“嗡——嗡——”缓慢地转着,许星雪抽了双筷子,从锅里率先夹起一块牛腩,吹吹吃进嘴里,又用舌头炒了一遍。


    “好吃好吃!”


    她含糊着发出赞叹,冲江见川疯狂竖着大拇指。


    江见川把一碗饭放下,又去盛第二碗:“有这么好吃?”


    以前做饭没见许星雪这么捧场,分开一年人倒变得虚伪了起来。


    “真这么好吃,”许星雪又回头夹了一块,用另一只手托着递到江见川的嘴边,“你这次绝对超常发挥。”


    对方有点高,她得抬着手臂。


    江见川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饭勺,稍微停了那么一下,但很快就从善如流地歪了一下身子,偏过头从许星雪举着的筷子上把那块牛腩给叼走了。


    “怎么样?”


    许星雪把手按在操作台边,满怀期待地看着江见川,就像这锅肉是她做的一样。


    江见川挑了下眉,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是不错。”


    “我就说吧!”许星雪乐颠颠地找盘子盛菜去了,“你现在做饭真是越来越好吃了。”


    她好满足得很,痛快地玩或者吃顿饱饭就能快乐得忘记一切烦恼。


    等到吃饱喝足坐上去机场的车,许星雪和江见川之前那些恩怨已经一笔勾销了。


    路上,她收到了田杉月的信息,问什么时候到校。


    许星雪回复过去,两人一来一回聊起了天。


    江见川开车之余斜过视线,看她捧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便随口问了一句是谁。


    许星雪突然想起自己还未完成的使命,登时来了劲,热情地向江见川介绍她的亲亲好室友。


    江见川冷着脸一路上再也没说话。


    到达机场,还有半个多小时检票,江见川和许星雪来的还是有点早了。


    “你有毛病,”许星雪在安检口外的等候区找了个座位坐下,“我不就提了一句吗?你至于又不理我吗?”


    她觉得江见川这一年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坏了,以前没见他这么容易就生气。


    “不是不理你,”江见川坐在她身边,“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


    “你就说你不愿意呗——”


    “我不愿意。”


    好家伙,这次接话接这么快。


    “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还说今年努力?”


    “我努力,不是你努力。”


    许星雪:“……”


    好像是这个理,但隐约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并不是觉得江见川就一定要和田杉月谈恋爱或者怎么样,毕竟爱情这玩意儿不是个讲理的东西,那得看缘分。


    但江见川这个抗拒的程度有点太剧烈了,许星雪觉得但凡他真想找个对象都不会反应这么大。


    “我把陈柏介绍给你你愿意吗?”江见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许星雪都没转过来弯:“啊?”


    “陈柏,”江见川强调一遍,“他前两天问我你有没有对象。”


    许星雪瞪大了眼睛:“啊?!”


    “啊你个头,”江见川歪了下膝盖,磕在许星雪的腿上,“我替你拒绝了。”


    许星雪:“……”


    就挺突然的。


    “怎么拒绝的?”许星雪问。


    “说你有对象。”江见川已经可以完全昧着良心睁眼说瞎话了。


    “神经病。”许星雪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还跟高中一样替我拒绝别人?就像隔壁班的宋胖子,虽然我不喜欢,但拒绝总应该让我自己去吧!”


    “你自己去?”江见川嫌弃道,“万一那些人恼羞成怒得不到就毁掉呢?”


    许星雪听完这话跟被雷劈了也没什么两样:“你在担心这个?”


    他们好歹也是接受过义务教育的新青年,心理还不至于阴暗这样。


    “偶尔,”江见川恢复正常,“反正你对他们又没意思,少显露善意比较好。”


    许星雪还是觉得不对:“凭什么你要管我的事啊?我对谁有意思你都知道?”


    “知道啊,”江见川玩味地一抬眼,“谢昭,你对他有意思,我也没看错吧?”


    许星雪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你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那时候不答应?”


    许星雪抽了下唇角,理不直气也壮:“我是渣女,我变心了,不行吗?”


    但江见川却非常认真地听她说完,然后一点头,确认道:“不喜欢了?”


    许星雪眯了眯眼睛:“你套我话?”


    江见川一摊手:“冤枉。”


    江见川其实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之前过年回去的时候许星雪还在跟他生气,他就没继续追问。


    不过主要还是这个问题他曾在半年前得到过谢昭的回答。


    答得有点让人想入翩翩,那些话跟锁链似的绕着江见川,这几个月他越想越难受,最终还是忍不住想在许星雪这也要一个版本。


    “就是这样,”许星雪一锤定音,“我的问题,和谢昭无关。”


    江见川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


    许星雪也瞪回去,皱着眉,


    撅着嘴,小巧的鼻尖扬着,有一股少女不自知的娇嗔。


    她是漂亮的,江见川身边的男生没一个不说许星雪漂亮,他听着,从不参与讨论。


    大概是听的时候脸太臭了,后来就没人在他面前讨论许星雪。


    从小学到高中,江见川偷偷给许星雪处理掉无数烂桃花。


    有的长得不行,有的人品堪忧,有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有的命里克江见川。


    反正都不行。


    但唯有谢昭这朵,江见川不仅没处理,甚至还帮忙牵线搭了桥。


    因为许星雪喜欢。


    一票肯定权,许星雪的喜欢比什么都重要。


    矮子里面挑将军,丑鬼里面拔高个。


    如果许星雪身边非要站一个除他以外的男人,江见川宁愿是个知根知底的,最起码是自己交心的哥们,人品那关过得去。


    不夸张地说,他都快手把手地去教了,结果谢昭竟然都没把许星雪追到。


    江见川真是匪夷所思。


    “她根本不喜欢我。”


    元宵节那天,谢昭仰头看着漫天的烟花:“你知道我俩为什么没成吗?”


    他说着,从天上收回目光,偏头看向江见川:“因为你。”


    江见川一顿。


    “我说我介意你们的关系,她就特别干脆地放弃我了。”谢昭无奈地耸了下肩,或许觉得自己挺可笑的,“甚至前几天她听到我有女朋友之后也没什么反应。你猜如果有女朋友的换成你,她也会这样吗?”


    江见川并没有接这个话茬。


    “我爸妈几年前离婚了,初高中那段时间是她陪我走过来的,你拿我跟你比什么?”


    他们有太多旁人不知道的秘密,谢昭可能不明白江见川之于许星雪,或许更多的是责任和同情。


    “哪个男的会允许自己女朋友心里有个更重要的异性?”谢昭苦笑道,“换成你你乐意吗?”


    江见川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除非你和她慢慢淡了,你们总归不是一路人。只是江见川,你舍得吗?”


    谢昭看着他笑,仿佛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


    “舍得啊,”江见川也跟着笑,“这不正淡着吗?”


    两千公里的距离正一点点把他们分开,时间的问题,每说一句都是漫长的别离。


    他们的感情会慢慢淡掉。


    或许。


    “你要点脸吧,”谢昭笑着骂了一句,“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淡着你回来干什么?看我来了?我可去你妈的吧。”


    “……”


    或许时间和距离根本没有用。


    许星雪有的是手段,就不会让他们淡了。


    江见川看向安检口立着的身影,微微张开双臂。


    “许星雪。”


    如果她回头——


    江见川只想了这句话的前半段。


    他都还没来得及去想接下来怎么样,许星雪就惊喜地“啊!”了一声,像坐在弹弓里弹射起步的小鸟,风风火火朝他冲了过来。


    江见川迎上去两步,俯身将她抱了个满怀。


    少女的发上带着香,他把侧脸贴上去,下颚感受到薄薄的耳廓,一触即分。


    许星雪什么都没感受到,她只想着快要登机了,便用力地在江见川的腰上勒了一下,甚至还颇为不自量力地想把这个一米八六的巨型豪猪抱起来。


    努力了,但失败了。


    江见川按着她的手臂,都给抱笑了。


    “走了走了,”许星雪松开手也不忘臊一下他,“多大人了,还要抱抱呢。”


    第18章 第18章“他远离了,他嫉妒啊!……


    看着许星雪走进安检口,一步三回头地跟他挥手,江见川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目送那道背影消失,转身回到原处坐下,等着许星雪的那座航班快要起飞时,手机收到了对方的信息,说已经坐下了。


    江见川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他起身,打算离开。


    但走出一步,又停下,转身去看他们刚才拥抱过的道口。


    江见川没想到许星雪会在这种场合,这样风风火火地扑过来给自己一个拥抱。


    他们似乎很少拥抱。


    即便是在江见川父母离婚、他最难熬的那年,许星雪也只是默不作声地陪在他的身边,安安静静的,像一朵能随时接住他的柔软的云。


    所以在最初,他只是想着,回头就好。


    就像五年前,江见川执拗地站在楼下,死死盯着自己母亲离去的背影,赌对方会不会不忍心重新折返回来。


    可她越走越远,江见川又想,回头就好。


    哪怕只是看我一眼。


    却依旧没有结果。


    他讨厌分离,却又选择的分离。


    从江见川决定报考会宁大学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和许星雪一定会经历一场浩浩荡荡的分离。


    他不想面对,所以逃避,在许星雪与谢昭看电影时默默地离开。


    他先走的,不需要被人挽留,也不用去挽留别人。


    离开平江,离开这个生他养他,却不属于他的地方。


    他很想一走了之,抛下所有,包括许星雪。


    虽然舍不得,但他不是圣人,他没办法平静地接受许星雪和谢昭在一起。


    在他们面前,他会嫉妒得发疯。


    可想念并没有让他好过,在会宁的日子比在平江要艰难。


    没有许星雪在身边,江见川很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能量在迅速地流逝。


    他的心底沉着一尘不变的死水,所有情绪都变得十分虚假。


    笑不是笑,哭也不会哭。


    身体宛如一个被蛀空了的躯壳,日复一日完成着预先设定好的动作。


    学习、工作、社交。


    强大的学习能力和出挑的样貌性格让他在预设好的道路上畅行无阻,他很快就脱离原生家庭的束缚,建立新的社交圈。


    不到半年,他就能在另一座城市浅浅地扎下根,在大雪纷飞中捡到一只奄奄一息的奶猫,和他一样无家可归。


    他很想去平江,也想回复许星雪给他发的信息。


    可只是看到那一个名字就能让他心上一颤,他怕许星雪属于别人,却又亲手把许星雪推给了别人。


    不在他们面前,他依旧嫉妒得发疯。


    “猫猫起名字了吗?”


    宠物店里,正准备做驱虫的医生问到。


    江见川顿了顿,唇瓣一张一合:“雪雪。”


    “好的,雪雪,”医生摸摸小猫,“是在雪天遇见的吗?”


    江见川没再吭声。


    倒不是雪天遇见的,是遇见时很想她。


    冠一个名头,脱敏疗法,在回家时理所应当地喊一声她的名字,在叫猫,不是在叫她。


    江见川进门后蹲下身,用手指挠挠雪雪的下巴。


    他是笑着的。


    片刻后,防盗门因为没有落锁而发出“滴滴”的警报,江见川这才放开雪雪,起身将门关上。


    “咔哒”一声,密码锁在落锁时亮了一下。


    江见川动作一顿,目光落在门锁上,沉默了片刻,掏出手机给陈柏打了通电话。


    “是许星雪开的门,她好像猜出你的密码了。”


    江见川心里突然一个咯噔。


    电话那头,陈柏提醒他要不要换一个,毕竟这么好猜的话,别人可能也会猜出来。


    江见川垂着眸,“嗯”了一声,挂掉电话。


    想直接去问问许星雪,但点开对话框,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最后,他关掉手机,抱着雪雪窝进沙发。


    就像几个月前,蜗牛一样缩在这件小小的屋子里,听窗外升空爆裂的烟花。


    所有的一切都如他所愿远离开来,可他却又那么难过不知所措。


    坚持走的路到底是否正确。


    环顾四周时,他的身边已经无人作伴。


    没有许星雪的半年,江见川像是死过一次。


    而收到她的信息后,又活了过来。


    依旧是许星雪。


    一个矮了她快一个头的小姑娘,细胳膊细腿没什么力气,却永远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稳稳当当托住他。


    ——托住他小心翼翼的试探、蠢蠢欲动的贪念、伤痕累累的身体,以及疲惫不堪的灵魂。


    就像当年江见川为了挽回父母,故意让自己过敏,幼稚地


    想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却在家里无人问津到高烧不退。


    他没能留下父母,却引来了许星雪。


    那个姑娘慌乱地拉他起来,然后同他一起摔成一团。


    沙发下她哭着抱住他,江见川当时迷迷糊糊地想:她比谁都重要-


    许星雪下飞机刚好晚饭的点。


    她们一寝室出门聚餐,顺便就把她接着,一起吃了顿饭。


    四个小姑娘五天没见,隔了不知道多少个秋,凑一起后说不完话唠不完的嗑,叽叽喳喳跟群小麻雀似的说上一路都不带停。


    于是许星雪就这么丝滑流畅地把江见川忘了个一干二净,手机放在包里也看不见一条接着一条的信息。


    直到夜幕四合,她们在回学校的出租车上AA转账,许星雪一开手机被一大堆信息和未接来电淹没,这才发觉大事不妙,连忙把电话拨了回去。


    话筒那边,江见川冷笑一声。


    分明看不到对方,但那股低气压硬是顺着网线爬了两千公里,重重地压在了许星雪的头上。


    她觉得江见川现在大概是个正襟危坐的皇帝姿势,而她就是那犯了死罪罔顾圣恩的奸臣,马上就要被流放宁古塔了。


    不是,皇帝就在宁古塔。


    “你再晚一个小时,我就要给叔叔阿姨打电话了。”


    “你给他们打电话也没用啊,”许星雪小声逼逼,“他们也联系不到我,还让他们白白担心。”


    江见川语气异常地平缓:“那我找谁?谢昭?”


    许星雪直接挂掉电话。


    因为手指按屏幕太过用力,指甲磕在上面,发出“哒”一下轻微的声响。


    和她挤在一起的田杉月看过来:“你发小查岗呢?”


    “什么查岗?”许星雪点开微信,把那些未读信息都给点掉,“下飞机忘跟他说了。”


    剩下两个不知情的室友听见八卦,立刻把耳朵递过来。


    “什么发小?发小还能查岗呢?”


    “这五天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不会背着姐们谈了个吧?”


    许星雪简直无语死了:“我发小生病了我去看看他,什么谈了啊,他就跟我哥一样。”


    一人抓住关键:“跟你哥一样,那就不是你哥了?”


    “哇——”另一个室友惊讶感叹,“伪骨科——”


    许星雪脑子一炸,一个往前突进,恨不得直接伸手捂住她的嘴:“你可别乱说!!!”


    寝室有了新的话题:许星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青梅竹马。


    许星雪整个人保持着一种无比抗拒的态度,对所有的质问报以大no特no的回应。


    “你们怎么就不行?”田杉月问。


    许星雪拧着眉头摇头:“太熟了,下不去手。”


    她和江见川都可以算是家人了,非得给他们头上安一个“爱情”的名头?玷污了他们这十几年纯粹的感情。


    田杉月玩味地“哦?”了一声:“我不是说把他介绍给我吗?你怎么也没行动?”


    许星雪才想起还有这茬。


    “我有行动,我问了,他意向不强,可能是太远了,不想谈异地恋吧。”


    她的话说的真假参半,田杉月眯了眯眼,半信半疑。


    “他真这么说?”


    许星雪不是个会撒谎的人,也就在田杉月一声声的质问中逐渐心虚:“他就说……他想自己努力。”


    “然后就拒绝了你?”


    “……嗯。”


    “呵呵,”田杉月冷笑一声,“你这发小要对你没意思我田杉月三个字倒过来写。”


    许星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他还给我介绍男朋友呢!”


    田杉月倒是挺意外:“细说。”


    “一、一定要说吗?”许星雪好想逃,“我还要去图书馆呢。”


    田杉月一把把许星雪兜回来,两人去食堂买了两杯奶茶,捧着绕着学校转了一圈,许星雪那些“前尘往事”大概就说了个七七八八。


    “他给你介绍男朋友不还是因为你喜欢吗?介绍完了他半年没搭理你,这还不能表明心意吗?”


    从未想过的角度,许星雪崩溃道:“这能表明什么啊?”


    田杉月一拍大腿:“他远离了,他嫉妒啊!”


    许星雪把头摇出残影:“不是的,他去会宁是因为——”


    事关江见川的隐私,许星雪的话戛然而止。


    “你别管他为什么去会宁,”田杉月直接挑重点来说,“单说他因为你的一条信息就能千里迢迢赶回来,还不足以说明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吗?”


    “我在他心里当然是有地位的!”许星雪连忙更正,“他在我这也很重要啊!但那并不代表他喜欢我,就像我也能千里迢迢去会宁找他一样,难道我喜欢他吗?”


    田杉月反问:“不喜欢吗?”


    许星雪仿佛一只被掐住脖颈的大白鹅,因为太过震惊而失去了人类的语言,发出“嘎”的一声破音的疑问。


    田杉月拉过许星雪的手,叠着手背按在她的胸口:“你难道可以肯定自己对他没有半分遐想吗?”


    许星雪只觉得自己心跳慢了半拍,然后毅然决然道:“没有!”


    田杉月凑近了,盯着她的眼睛。


    许星雪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半晌,田杉月率先撤了手。


    “算了,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许星雪硬着头皮解释:“我根本没睡。”


    田杉月咬着吸管,十分嫌弃:“你就继续玩哥哥妹妹的游戏吧,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她喝完奶茶,先一步去了图书馆。


    许星雪留在原地,盯着路边的灌木发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该心如止水。


    只是——


    许星雪的目光发虚,焦距不定。


    颤颤地抬手,将微微发抖的指尖按在心口。


    我会喜欢江见川吗?


    不能吧?


    反复否定,反复确认。


    可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光是这么想着,就已经感觉自己心跳加速,耳尖发热。


    手机收到信息,暂时打断她的思路。


    许星雪猛地回到现实,低头开屏幕的同时,悲惨无比地发现是江见川的信息。


    【巨型豪猪:吃饭没有?】


    【巨型豪猪:在喂猫。】


    【巨型豪猪:[图片]】


    简单的询问,不过几个字,许星雪仿佛被人迎头打了一闷棍,手忙脚乱地关掉了手机。


    江见川大概是蹲着拍的照片,拍猫的同时也拍下了半扇大门。


    也就是这半扇大门,让许星雪突然想起来,江见川的门锁密码是她的生日。


    完了,许星雪想。


    她在心虚个什么劲。


    第19章 第19章“江见川,你在平江多好……


    之后的一段时间,许星雪明显能感受到江见川给他发信息的频率增加了。


    早上发早饭,中午发午饭,晚上发晚饭,一天三顿跟个播报机似的,许星雪吃的都没他准时。


    更可气的是,江见川顿顿自己做,有鱼有肉有蛋有虾,伙食竟然还那么好。


    有时候许星雪赶着早八连上四节课,在十一点多饿着肚子看见江见川发来一张油焖大虾的照片,隔着屏幕被钓得口水直流。


    【星星雪:吃不到,撤回。】


    【巨型豪猪:我吃得到,好吃。】


    许星雪气得翻了个白眼。


    不过馋归馋气归气,江见川能好好做饭健康饮食,她还是很欣慰的,毕竟对方是个娇宝宝,在外面吃东西万一过敏了,发起烧来身边得有人照顾。


    所以田杉月的确不行,离太远了,来回机票不便宜,不能总让人家女孩赶过去。


    但是如果在会宁那边找一个,江见川岂不是在那安家落户,再也不回来了?


    许星雪想想就头疼。


    江见川对此的态度是:你是让我找对象还是让我找保姆?


    许星雪无言以对。


    事后她又想想,觉得江见川说得很有道理,自己多少有些狭隘,反倒像一些封建主义大家长,一门心思想给自己儿子找个好归宿。


    这怎么可能是喜欢呢?


    话又说回来了  ,这分明就是母爱。


    许星雪在近十天找了一百个理由去反驳田杉月的推论。


    田杉月对此不屑一顾,甚至多少带着点鄙视。


    “是是是,对对对,你们是纯洁的兄妹关系,男女友情,母子亲情,可以了吗?”


    许星雪觉得不可以,因为她觉得田杉月根本不是发自内心说这些。


    田杉月有些疑惑,有些不解:“你发颠。”


    许星雪活人微死,绝望地闭上眼睛:“我发癫。”


    田杉月的一番话让许星雪小半个月寝食难安,就连给江见川发信息都变得谨慎了起来。


    不能回太快不能回太多,有时候拿着手机啃手指,纠结着说些什么才比较符合他们高中时的调性。


    然而刻意地模仿总是欠缺点火候,许星雪在和江见川说话的同时总会想着对方本质上是个男生。


    一些玩笑不能开,一些话题不能碰。


    她跟江见川之间似乎隔了点什么,再也不像初高中时那样百无禁忌。


    可能是成年了?


    许星雪又在给自己找着借口,毕竟十八岁是一个分水岭,他们总不能一直像小孩子一样没分寸。


    只是——


    短时间改变态度的话,是不是有点太突兀。


    或许得有个缓冲期。


    所以在四月底某个周末的午后,江见川发来信息企图和许星雪闲聊时,许星雪并没有刻意隐瞒,直接表示自己来了例假正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没那个闲工夫和他敲键盘说废话。


    江见川拨了通电话过来,许星雪闭着眼,气若游丝。


    “最近吃凉的了?”


    “……没。”


    “没吃怎么会这么疼?”


    “……我怎么知道!”


    许星雪挺委屈的,虽然她前两天的确一口气吃了三根冰棍,但她现在肚子疼,江见川不关心就算了,打个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反正就是委屈。


    江见川知道许星雪就这个德行,闭着眼都能算出来。


    “嗯嗯嗯,”他懒得计较,“疼得厉害吗?”


    “厉害,”许星雪瘪着嘴,“特别——厉害。”


    其实躺着也还行,但许星雪闭着眼胡扯,她臭矫情。


    江见川叹了口气:“中午吃饭没有?”


    “吃了,”许星雪哼唧道,“室友给我带饭了。”


    寝室里的窗帘隔光效果很好,分明是下午时分,只要拉严实了,屋里都黑漆漆的。


    许星雪越聊越困,打了好几个哈欠,江见川催着她去睡会儿。


    “我昨晚都没睡好,”许星雪的声音蔫蔫的,像泡在排骨汤里的馒头块,越来越低,“还好回来了,不然去你那可受罪。”


    “在我这有什么受罪的,”江见川的声音低沉,隔着听筒像罩了层滤镜,显得格外温和,“以前这个时候不都我给你端茶送水?”


    许星雪“嗤”一声笑出来:“哪有端茶送水这么严重?”


    “没有吗?”江见川也笑了,“水不能太凉也不能太烫,阿姨不在家,你又想吃小馄饨,我跑了两条街给你买,你就吃了一口,剩下全进我肚子里了。”


    许星雪闭着眼,听江见川絮絮叨叨说着。


    不过也就是一年前的事情,怎么现在回忆起来就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距离也会让时间拉长吗?


    她的心里酸酸的。


    “江见川,你在平江多好。”


    许星雪应该是困迷糊了,脑子里想的什么,嘴巴就往外秃噜什么。


    听筒那边没有立刻回应。


    许星雪也没在等,只是就这么在沉默中慢慢睡着了。


    再醒时是晚饭的点,田杉月回了寝室,在床下问许星雪还好吗。


    许星雪应了一声表示自己还活着,迷迷糊糊睁开眼,人都没来得及动弹,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醒了?”


    她吓个激灵。


    “谁在说话?”田杉月很明显也听见了,“你打电话呢?”


    “啊?”许星雪茫然地撑着手肘,“什么电话?”


    她在枕头上摸到自己的手机,刚划开,低电量的提示直接弹了出来。


    “哇哦,”田杉月吃瓜不怕事大,“让我来猜猜对方是谁,首先排除掉你单纯的发小兼朋友兼儿子。”


    许星雪:“……”


    她下床给手机充上电,再握着田杉月的肩膀把人推去对面的床位。


    “好了你先闭嘴吧。”


    田杉月阴阳怪气地“咦”了一声:“真见外,还防着我。”


    许星雪当没听见,回到自己的桌前点开微信,发现自己已经和江见川打了三个多小时的语音了。


    “你怎么没挂电话?”她皱着眉,声音还有点哑。


    “你单纯的发小兼朋友兼儿子,”江见川那边传来噼里啪类似敲击键盘的细碎声响,“谁?”


    “……”


    许星雪直截了当:“挂了。”


    “等会,”江见川叫住她,“今晚平江有雨,你就别出去了。”


    许星雪动作迟缓地扯了一截卫生纸:“不出去我吃什么?”


    江见川十分干脆:“我给你点外卖。”


    好粗暴好霸道好豪横,许星雪没什么感情地笑了声:“我不想吃外卖。”


    “那怎么办?”江见川似乎也挺无奈,“我又不能立刻飞到你身边给你做油焖大虾。”


    这话说得就有点伤感了。


    “我是生理期,又不是瘸了瘫了,”许星雪稍微放柔了声音,“再说我又不傻,饿了会吃累了会睡,你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挂了电话,许星雪去了趟厕所。


    拉开窗帘,屋外阴沉沉的,的确是要下雨了。


    “要下雨了。”她转头对田杉月说。


    “听见了,”田杉月低头玩着手机,“刚才听过你单纯的发小兼朋友兼儿子的提醒。”


    许星雪无语凝噎,走到田杉月的身后,两只手从耳侧伸过去,捧住对方的脸,左右晃晃。


    “干什么呀?”田杉月合上手里的口红,往后仰头看她,“生理期雌性激素过剩,终于认清内心为爱奔赴了?”


    “你哪来那么多词?”许星雪都给听笑了,“我解释累了,不跟你解释。”


    黑云叠着夜色,气压低得厉害。


    偶尔滴两滴雨珠子,看起来马上要有一场大暴雨。


    许星雪躬下身,就着田杉月桌上的镜子照了照,觉得自己面色苍白,猛地看过去活像个死了多年女鬼,便折回去挑了支口红抿了两下,让自己看起来有点气色。


    田杉月在她身后,随手解了她的低马尾:“别这么小学生,散着头发比较好看。”


    许星雪理了一下自己齐胸的长发,小半年没打理,发梢有点分叉:“被风吹会很烦。”


    “漂亮重要,”田杉月把皮筋套在她的手腕上,“去烫个卷吧,适合你。”


    “懒得去,”许星雪最终也没把头发扎起来,“我连妆都懒得化,还去烫什么头发?”


    大学上了也快一年,许星雪其实也在学着怎么打扮自己。


    就是人比较懒,嫌麻烦,化妆品里也就口红稍微用用,其他的都放着落灰。


    她的五官立体,皮肤白皙,适合明艳的妆容。


    就像现在,单单只是唇上点了红,连眉毛都不用描,乌黑的长发散下来,像水墨画里的一点亮色,和人擦肩都会被回头偷瞄几眼。


    不过可惜的是今晚风有点大,散下来的发丝被风吹得张牙舞爪,许星雪临时抬手全给系上了,重新恢复小学生装扮。


    到了食堂,田杉月又给她解了。


    “信我,散着真好看。”


    许星雪由着她去,反正食堂里面没风,散不散没差。


    她们特地错过下课的时间,打饭的人不多,买了就能吃上。


    许星雪没什么胃口,点了份看起来比较开胃的酸菜肉丝面。


    结果没吃两口就饱了,搁了筷子坐那儿看田杉月吃。


    田杉月让她多吃点,许星雪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筷子又夹了两根面。


    嘴里味如嚼蜡,眼里目光发直。


    许星雪感觉自己都快吃睡过去时,她身


    边坐下了个人。


    下意识地抬头,是学长。


    挺意外的。


    “怎么了?”学长把碗放下,“看起来不太精神。”


    许星雪顿时坐直了腰:“还好吧。”


    田杉月杵着一边脸:“哎呀,学长,你看我精不精神?”


    学长笑着和她打趣:“有你这胃口,不精神都吃/精神了。”


    许星雪掏出手机刷朋友圈,没参与这场聊天。


    一是她现在浑身没劲,连说话都不想张嘴。


    二是寒假的时候和学长闹挺僵的,开学后许星雪都很少去参加老乡群的聚会。


    一方面是过了刚开学的新鲜劲,觉得没意思,但也有一方面是不想再见着学长,毕竟一言不发就直接对着女孩子上手的男生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田杉月不知道这俩人的具体情况,但也能察觉出来开学后许星雪很少提及学长,所以及时把话题拉到自己这里,避免三个人都尴尬。


    可惜,学长不怕尴尬。


    就在田杉月吃完饭,许星雪端起碗打算离开时,学长叫住了她。


    “怎么不理我了?”


    许星雪:“……”


    这么明显的事还要问?


    田杉月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有什么事吗?”许星雪蔫蔫地问。


    “没事,”学长笑着耸了下肩,“就看你不太开心。”


    “我困了,”许星雪还是维持着最基本的体面,“学长再见。”


    事后,田杉月给许星雪分析了一下,学长应该是坏马想吃回头草。


    许星雪表示管他好马坏马,是驴子吃回头草都不关她的事,因为她再怎么也是朵花。


    田杉月哈哈大笑,使劲点点头:“或许你的确不应该散着头发,而是继续把自己打扮成小学生,省得是驴是马看见了都想往你这跑。不过我挺想知道,你怎么就把学长pass了?”


    许星雪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寒假的事不是不能说,只是她觉得没必要说。


    但田杉月想知道,那就当个八卦说出来聊一聊。


    “我有个问题啊,”田杉月举手提出疑问,“你和你那个单纯的发小兼朋友——”


    许星雪去捂她的嘴。


    “哈哈我不闹了!”田杉月笑着推开许星雪的手,“你和你发小也这样吗?从不肢体接触?”


    许星雪顿了顿,迟疑地摇了摇头,开口为自己辩解:“他就跟我妈一样——”


    “所以就是除了他!”田杉月打断许星雪的话,一句话总结所有,“谁都不行。”


    许星雪思考片刻,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虽然好像的确这样,但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我服了,”田杉月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凳子上,“那我再问你,你发小是不是除了你也不跟其他女生肢体接触。”


    许星雪彻底没音了。


    “你们这!还不在一起!”田杉月手心拍手背,恨铁不成钢,“你发小名片呢,推过来,我受不了了,我要强行让你们俩在一起。”


    “不是这样的,”许星雪皱着眉,觉得自己的思路都要被田杉月带歪了,“我没有喜欢他。”


    田杉月不能理解,气急败坏:“这还不叫喜欢?!什么才叫喜欢!!!”


    “这就是喜欢吗?”许星雪同样疑惑,“我高中喜欢过一个人,那种感觉不一样。”


    田杉月听后一顿,随即把自己的板凳往许星雪桌前一拉,“哐当”一声坐下。


    “细说高中。”


    许星雪有些为难:“我不太想说。”


    田杉月“啧”了一声:“我和你分享我的初恋。”


    许星雪欲哭无泪:“我能不听吗?”


    田杉月拿了包瓜子过来:“不能。”


    对于谢昭,许星雪的记忆已经很淡了。


    就只记得当初很喜欢很喜欢,可现在提及却平淡得像水一样。


    他们只是在毕业后看了场电影,吃了顿饭,仅此而已。


    甚至有关谢昭的回忆里,都掺合着江见川的零星碎片。


    许星雪躲在球场外偷看,江见川扣进一个漂亮的篮板球,飞奔着同谢昭击掌。


    许星雪故意经过隔壁教室,视线还没找着谢昭,江见川的手就已经扯她的辫子。


    江见川的肩膀很宽,腿很长,手臂有肌肉,薄薄一层,摸起来硬硬的。


    在学校时很少笑,大部分时间在装酷。


    进球时会笑,笑起来很臭屁,唇角下有梨涡,能迷倒一片小花痴。


    成绩很好,物理突出。


    字很漂亮,还会解各阶魔方。


    跟她打嘴仗从来没赢过,上手也还是输。


    看着人高马大一小伙,内心敏感又内耗,脆弱到沾点咖啡因就能直接高烧住院。


    可也就是这么个摇摇欲坠的豌豆公主,哪怕一个人也能好好地活着。


    与其说是回忆谢昭,不如说是回忆江见川。


    他们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道啼哭开始,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十几年的光阴如藤蔓般缠在一起,水印一样打进彼此的生命。


    人在面前的时候不觉得,一门心思都往别处看。


    等到分开了,离远了,却发现回忆里所有的浓墨重彩,从来都只是一个人。


    第20章 第20章“江见川成你哥了?”……


    托田杉月的福,许星雪直到月底都没敢再理江见川。


    主要是她发现自己思想不受控制,大概率是潜意识被带偏,所以总把他们纯洁的革命友谊往一些杂七杂八的方向去想。


    这些都是不对的。


    爱情是高风险的投资,亲情才是最平稳的收益。


    她和江见川怎么也不能被鸡零狗碎的恶俗男女关系牵绊脚步,谁也不可以破坏他们坚固如铁的兄妹关系。


    对,是兄妹关系。


    她承认江见川比他大了十几分钟的事实,按理来说自己应该叫对方一声哥。


    许星雪下定决心,给江见川改了个备注。


    巨型豪猪在此刻变了物种,单一个“哥”字,充分点明了对方的身份。


    只是哥哥而已。


    许星雪不断给自己进行心理暗示,同时积极投身于校内社团活动,扩展自己的社交朋友圈以便于消耗精力,省得脑子里天天绕着江见川乱想,琢磨那些有的没的到半夜睡不着觉,在被子里痛苦地扭成一团装麻花。


    顺便,她又抽空去烫了个头发。


    其实许星雪一开始不打算烫发的,她只是单纯地想把分叉的发梢给修一修。


    可惜给她剪头发的托尼老师是个漂亮姐姐,审美在线又温柔知性,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把许星雪夸得那是晕晕乎乎迷迷醉醉,不仅烫了,还染了个深栗色。


    许星雪本来就白,这个发色衬得她不抹口红就白得像鬼。


    于是她每天早上要多浪费几分钟给自己化个淡妆,抹个口红画个眉的功夫,如果实在犯懒就戴上口罩。


    只是卷发需要打理,许星雪采纳了田杉月的建议,抛弃发箍发圈,善用发卡发带。


    她的饰品越来越多,也开始尝试着买一些中等价位的首饰。


    春去夏来,衣服变得单薄。


    许星雪抛弃了她的T恤和阔腿运动裤,换了件粗吊带白色背心外搭浅灰色薄款针织衫,裤子是坠感很好的宽松阔腿裤,墨眉红唇,长发微卷,头上卡了顶米色的鸭舌帽,整个人看起来随性又干净。


    她背上自己的吉他,今天要去参加一个音乐社团的校外演出,虽然她的水平还停留在小学生水准,但去滥竽充数壮壮场面,也是一次不错的体验。


    想是这么想的,但很快就觉得这个体验不要也罢。


    学长竟然也来了。


    墨菲定律的含金量还在上升,你越不想见一个人,他就会时时刻刻出现在你面前。


    许星雪叹了口气,抱着吉他在社团训练室里找了个角落坐下。


    结果学长没点眼力见,自己巴巴地黏上来。


    “还生我气呢?”他同样抱着吉他,笑着


    坐在了许星雪身边。


    “没有,”许星雪低头按着琴弦,没给对方眼神,“学长你也是社团的啊。”


    虽然她不喜欢学长的轻浮,但对方好歹也帮过自己,并不想和他闹得太僵。


    “不是,”学长意外的否认了,“但我会吉他。”


    许星雪随手拨了下弦,终结对话:“好吧。”


    她聊天的兴致不高,耳边忍受着学长的喋喋不休。


    正考虑要不要换个座位,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线,喊的正是她的名字。


    许星雪诧异地抬起头。


    是谢昭。


    谢昭也背着琴,看样子到这儿和许星雪为的是一件事。


    他很惊喜,但目光扫过许星雪身边的男生,笑容很快收敛了一些:“你也是音乐社的?”


    时隔几月,再次见到老朋友,许星雪也很高兴。


    “真巧,好久不见。”


    她趁机抱着琴起身,从学长身边脱离。


    谢昭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意图,顺手帮许星雪拎了下帆布包。


    他们在一处靠窗的角落坐下,谢昭摘了琴,把包递过去:“怎么,有困难?”


    “别提了,”许星雪笑着说,“办法总比困难多。”


    到底是一些私事,她点到为止,没有多说,低头调整了一下音弦,发现谢昭没了动静,便抬眸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眼刚好撞上对方的目光,谢昭飞快地眨了眨眼,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只是细微的动作,不是当事人感受不到飘在两人之间那股似有若无的尴尬。


    许星雪觉得自己仿佛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虽然谢昭比学长好太多了,但远远比不上一个人自在。


    “你女朋友呢?”她开口,打破沉默,“我都没见过呢,不介绍介绍?”


    谢昭低头笑了下,抱着吉他开始简单地调音:“我没有女朋友。”


    “啊?”许星雪有些迟疑,“哦,不好意思。”


    她以为谢昭这是分手了,提到对方的伤心事那的确是该道歉。


    结果谢昭却表示没有关系,自己压根就没谈过恋爱。


    “过年心血来潮那么一说,就想看看你的反应,”谢昭随手拨了段和弦,语气平常,像是在聊今天中午吃什么,“比较让人失望的是,某些人根本没反应。”


    许星雪:“……”


    早知道继续陪学长了。


    “某些人应该有什么反应?嚎啕大哭吗?”


    “那不至于,”谢昭说得挺惨,但脸上一直都是笑着的,“该哭的是我。”


    许星雪没接这个话茬。


    她低着头,纤长的手指按在把位之上。


    深栗色的卷发垂下,遮住巴掌大的小脸,隐约可见挺翘的鼻尖,和轻轻抿着的那颗凸起的唇珠。


    不过几月时间,少女褪去稚气,从青涩的含苞待放,到如今盛开热烈。


    谢昭忍不住又看过去一眼,许星雪抬手把发丝掖在耳后,露出连着耳廓的一截白皙脖颈。


    她背着光,皮肤薄薄的,白到透明,整个人镀上一层温暖的光圈,看起来格外柔软。


    不后悔是假的,但真行动起来,又觉得没有胜算。


    “你和江见川怎么样了?”谢昭冷不丁问道。


    “咔啦”一声,许星雪的指甲勾错了琴弦。


    她猛地按住琴板,抬头:“啊?”


    “别这么紧张,”谢昭在心底无力地叹了口气,“随口问问。”


    “我跟他能怎么样?”许星雪把问题原封不动地抛回去,“不要乱想。”


    谢昭挑了下眉:“哦?‘乱想’是指?”


    “嘘——”许星雪在唇前竖起食指,手动闭麦,“练琴。”


    演出很顺利,毕竟人多,数量放在那儿,打头的优秀就好,剩下的质量稍微次一点也无人在意。


    下场后,许星雪接到江见川的电话。


    对方知道她今天的活动,特地掐着点问她体验如何。


    “凑合。”


    许星雪戴上耳机,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对方自己遇见了谢昭。


    可惜没等她犹豫出个结果,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下肩,她转身看去,是个找她要联系方式的男生。


    “拒绝,”耳机里,江见川的声音传过来,“说你有男朋友。”


    许星雪也不知道江见川凭啥就能这么吆五喝六地命令她,不过不爽归不爽,但拒绝是肯定要拒绝的。


    “有男朋友了。”


    倒不是听江见川的话,许星雪是觉得相比于反复推脱,这个拒绝条件最好用。


    “可以多个备选嘛!”男生不依不饶。


    这就有点不尊重人了。


    “备个屁,”江见川在耳机里骂,“让他滚。”


    许星雪差点顺着他的话音脱口而出。


    但好在理智尚存,及时收住。


    “让开点,别跟着我。”


    许星雪想要离开,那男生却故意堵在她前面,嘴里死皮赖脸地说:“加个微信不说话也行啊,给个机会嘛妹妹!”


    挺烦的,但耳机里还有个更烦的。


    许星雪本以为江见川会暴跳如雷怒而开喷,但让人意外的是相比于刚才那一通小发雷霆,现在的江见川反而沉默了下来。


    许星雪特地看了眼手机,电话没挂。


    男生还以为许星雪的动作是同意的意思,连忙掏出手机递上自己的二维码。


    许星雪皱着眉,侧身去躲。


    对方得寸进尺,快把手机伸到她脸上:“扫一下嘛!就扫一下。”


    许星雪忍无可忍:“滚。”


    对方脸上的笑容一僵。


    同时,耳机里传来江见川的声音:“别这么说,身边有人吗?”


    离谱了,这个人半分钟前还让她这样骂。


    许星雪左右看看,演出还没结束,这么大庭广众人来人往的,觉得对方怎么也不至于当街行凶。


    可真骂出口了,又有点后怕,自己就一个女生,万一遇着疯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动起手来她得吃亏。


    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许星雪的小臂突然被人握住往后一拉,谢昭从她身侧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把两人隔开。


    “怎么了?”


    问的是许星雪,看的却是那个男生。


    他大概是跑来的,说话声都带着点喘。


    脸上保持微笑,但唇角正在慢慢回落,直至面无表情。


    谢昭虽然比江见川矮上一点,但放在大路上还是高的。


    他喜欢运动,体格健硕,双方局势在一瞬间扭转,男生欺软怕硬,收起手机灰溜溜地走了。


    等到对方彻底离开,谢昭这才松开许星雪,转身询问:“没事吧?”


    “谢昭?”江见川在下一秒同样发出疑问。


    “没事,”许星雪先回了谢昭,然后点了点自己的耳机,“我在和江见川打电话。”


    谢昭一抽嘴角,脸上的表情几经变换,最后释怀地一笑:“免提呗,都老朋友了,一起聊聊。”


    为了这通电话,谢昭和许星雪一起找了个地方吃晚饭。


    嘴上说是老朋友一起聊,但免提之后开口说话的就只剩个谢昭。


    “幸亏我发现及时,你多少得喊我声爸爸以表感谢。”


    江见川单字回应:“滚。”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谢昭抿了口茶水,看起来心情不错,“许星雪,你应该看清他是什么鸟人。”


    “这家小酥肉怎么样?”许星雪正拿着谢昭的手机扫码点餐,“我不喜欢吃蒜味太大的。”


    “你点呗,”谢昭立刻抛弃江见川,转而和许星雪聊起来,“你不喜欢吃的话我解决。”


    真亲密啊。


    许星雪点了几个菜,结算了一下价格,打算把钱A给谢昭。


    “不用,”谢昭十分豪爽地一挥手,“让你哥请。”


    一个较为陌生的称呼,许星雪和江见川皆是一愣。


    “哥?”话筒那边发出疑问。


    许星雪眨了下眼,视线落在自己的手机上。


    她刚给江见川改的备注,此时正大咧咧地显示于屏幕中央。


    许星雪:“……”


    好想死。


    许星雪抢先拿过自己的手机:“吃饭了不说了。”


    没等江见川吱声,毅然决然挂了电话。


    她关掉手机收进口袋,大脑飞速运转,企图开启一个新的话题掩盖刚才的尴尬。


    然而嘴巴慢了一步,谢昭抢了先:“江见川成你哥了?”


    许星雪咽了口唾沫,端起水杯喝了口茶,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嗯,我本来就把他当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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