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他的原配 > 13、第 13 章
    蔺照雪从已经厚厚蒙了一层灰的箱子里吹了一口气。


    灰土飞扬,甚至拍在蔺照雪脸上。


    直到散去,把封存的记忆赤裸裸曝献在蔺照雪眼前。


    箱子里,先是一堆信件,平铺在最上头。


    蔺照雪把信件一一拿出来——


    信件下,是一个被砸碎,又被拼凑完整的瓷盒。


    尘封的记忆,也就被打开。


    先说手里的信。


    这些信她很熟悉,是她亲笔写下的,曾经日日都写。


    她年轻时候也算有些才学,最初识字是被爹娘逼着,可到后来嫁人,就把枯燥的写字写信,当成她发牢骚解闷的法子了。


    基本上每日都要写,从初为人妇的新奇迷茫,再到积郁成疾的麻木苦闷。


    都按照时间,被笔尖记载得清清楚楚。


    算是记载蔺照雪人生中最不堪,最耻辱于让人知道的那段记忆。


    其次是信下面被拼好的碎裂瓷盒。


    蔺照雪的神色有些恍惚。


    瓷盒,是李燕庸送她的礼物。


    瓷盒里面是什么?是……


    时隔太久,她都要不记得了。


    蔺照雪打开了瓷盒上的锁扣——


    里面的物件,不是胭脂,不是首饰,更不是花束。


    而是李燕庸的官印。


    上面有年号凿款。


    蔺照雪张大了嘴巴。


    她心里很复杂。


    没有什么世俗的礼物,却贵重得吓人。


    是什么时候送的呢?


    是成婚后的第三年。


    那时李燕庸公务忙,她和他已经开始吵架。


    同现在的区别是,当时吵架,他还会哄她。


    那次吵得太狠了,是第一次冷战直接闹到分居半年的地步。


    原因是,蔺照雪吃醋,李燕庸说她小题大做。


    半年后,应该算是李燕庸先低的头。


    他直接把官印装瓷盒里,递给她。


    他说过,用这个,能杀了他。


    “你不用担心我背叛你。”


    少年人的话务实又赤诚,一个汲汲营营的大官,却把命交给了另一个人。


    但她是怎么做的?


    蔺照雪咬紧牙关。


    她那时候太年轻,太幼稚了。


    她看不明白他这是低了头,这是对她的承诺。


    以为他的意思是“差不多就行了,都给你行了吗,你别瞎吃飞醋”。


    气了半年,没等来一句安慰的话,只有高高在上。


    蔺照雪性子又烈,直接就把瓷盒狠狠摔在了地上,让他滚。


    她恨恨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赶紧滚,你真的很令人讨厌。


    李燕庸见装着官印的瓷盒被打碎,只是愣了一秒,很快便冷静地恢复了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自那之后,他就没再哄过她了。


    他也是高门出身,自小就没被谁下过黑脸,也有自己的骄傲。


    后来再吵架,从来都是沉默以待。


    再到后面甚至能够平静地看着她疯。


    蔺照雪嘴上气、嘴上恨恨。


    但等李燕庸走后,又擦干眼泪,把瓷盒碎片拾起来。


    即便她不知道官印意味着什么,可仍旧一点点地,把碎裂的瓷盒,亲手一片片拼凑回原型。


    因为她那时候心里也赤诚,只知道这是李燕庸送的,自然得珍视。


    现在蔺照雪成长了太多,也知道了官印的意义。


    官印意味着一个官员的权力,重中之重。


    如果一个人丢了官印,这个人也可以去死了。


    他当年,是在告诉泡在醋坛子里吃飞醋的她:


    把官印交给你,我要是敢有外遇,你就把官印扔了,让我被朝廷论罪砍头。


    李燕庸把官印交给她,算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了她。


    门窗灌了风,突然被玉兰打开。


    玉兰:“马车已经备好了,咱们可以去拜访七公主了。”


    蔺照雪霍然抬头。


    之所以拜访七公主,是蔺照雪即便很了解李燕庸,即便清楚地知道李燕庸虽是个清正人。


    但在和离之事上,她怕他也庸俗,也和那些人一般,用权势压她嫁妆。


    即便她爱他,可她在猜忌他。


    现在想想,他都把官印交在她手上了,又怎么会压她的嫁妆?


    他身为一个朝廷命官,真的不知道她把自己嫁妆摘出账本的小动作吗?


    人在吵架时,都会忘记对方的好。


    他们曾经也有过美好的时候。


    只不过她都下意识忘记了,只去想他的错处。


    或者说,他曾经又怎么不喜欢她?


    那为什么,为什么后来会变成这幅剑拔弩张的模样?


    真的只是李燕庸冷漠,一心扑在公务上,才导致的吗?


    蔺照雪疯魔一般,翻遍了所有婚后录下的信件,里面的簪花小楷,字字句句充斥着她嫁给李燕庸来七年的苦闷。


    她看完,只有一个想法:


    好聒噪的文字。


    这时,蔺照雪突然想起来丁焕花的话:


    “或许姐姐可以想想,你所羡慕的李燕庸对我的——只不过是因为我身上,有你没有的东西。”


    “而这种你没有的,正是李燕庸需要的。”


    丁焕花有的,她没有的……


    是丁焕花的安分守己,沉默是金。


    蔺照雪突然发现她和李燕庸的问题了。


    他们的思维从来不在一处。


    对婚姻——


    一个务实,一个追求的是男女情爱。


    他以为他在前朝努力晋升,夫妻相敬如宾就够了。但蔺照雪自小金尊玉贵,对婚姻的要求就是奢侈的情爱。


    自己对丈夫的需求,是他要陪伴她。


    结果她付出很多,但李燕庸却并没有给到她想要的回应。


    所以,她吵,她闹。


    丁焕花从来就不会这样。


    她很知足。


    蔺照雪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所以,真的是她的错吗?


    她不知道。


    蔺照雪双手捧脸,把脸深深埋起来,眼前一片黑暗,不断发晕。


    玉兰见状,轻了嗓子,来到她身边,让她靠着她。


    过了一炷香。


    再抬眼时,蔺照雪泪眼涟如。


    没了那股疯婆子的劲头,也没了一点年轻时候明媚的样子,眼里全是困惑与挫败,她的声音茫然,充斥着沙哑:


    “玉兰,真的是我的错吗?”


    “我脾气暴躁,要求的太多,才导致他和丁焕花走得特别近,才让我和他的关系走到现在,是吗?”


    玉兰常年沉寂的眼里有心疼,以及坚定的否决:


    “姑娘,太多原因了,你的错最小。”


    蔺照雪紧紧握着官印,似是要握住年少时李燕庸的赤心,


    “若是我改了性子,李燕庸真的不同我吵了,那就是我的错。”


    “我错了,是我错了。”


    娇纵了前半生的蔺照雪,头次改了自己的性子。


    就像贴瓷盒一样,想把碎了的瓷拼贴好。


    *


    儿子本想和同样过了童子试的女博士一起来自家母亲这用饭,结果便听到了自家母亲的墙角。


    女博士咨嗟:“婚姻真这么可怕?”


    儿子淡淡:“这得看男人用不用心。”


    儿子:“深陷婚姻里的女子一时半会确实走不出来,还容易被感动。”


    “但真走了,也就不会回来了。”


    女博士咋舌:“你觉着伯母会走?”


    儿子面无表情吐出几个字:“因为我爹没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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