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 “我努力,尝试给师兄当道侣。”……
一直到跑回熟悉的庭院内室, 许采采还惊魂未定。
那只有几瞬的可怕场景对他造成的震撼过大,到这时仍在他眼前反复闪烁。
回想宋尽遥当时看自己的眼神,许采采白着脸立在屋里, 又忍不住回身去看敞开的房门。
后背在往外冒冷汗。
是真的害怕他师兄会随时过来, 把他重新抓回去。
这么一想, 许采采连微明峰都待不住了。
恰好这时, 挂在腰上的宗门传讯玉简阵阵泛起微光,是同门弟子们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外出历练的事。
算算时间,这次历练才开始两天。
许采采心念一动,没多犹豫,当即便以要去参加历练为由,在桌上给他师兄留了张字迹潦草的字条。
毕竟他不是不回来了。
只是想着……趁此机会, 起码等他师兄先冷静下来了再说。
留完字条, 许采采匆匆把手边的衣物与被褥随意往储物袋里一塞,就头也不回地迅速溜出了微明峰。
……
此次出宗历练不计弟子修行境界, 内门外门哪怕是刚开始修行的弟子都可参加, 所以难度和危险性都较低。
一般这种情况, 都是在宗门山下附近找片区域, 落下结界限制保护,然后让众弟子们进去完成任务。
躲避提前设置好的机关陷阱, 找到隐藏的天材地宝是主要考核要求。
若是能顺带斩杀几个小型灵兽妖兽,便算成绩优异了。
这次所划的区域是一片树木繁茂的潮湿山林。
许采采赶到时,只需出示宗门玉简, 结界大门处便会任他自由出入。
历练期间可以独行, 也可以几个弟子结伴而行。
此次有不少外门弟子报名,因为修为太浅经验不足,他们大部分都会选择互相搭伴。
许采采本就不是来参加历练的, 自然也就没去凑那份热闹。
出长清宗时便已经是傍晚。
这时刚踏入山林之中,天色彻底黑下去,厚重阴云遮挡了月光。
许采采在附近简单探测一番,最后随意找了个山洞落脚。
山洞狭窄,恰好只能容得下一两个人。
许采采前脚进去,外面便落下阵雨,雨滴砸在枝叶上唰唰作响。
此前没少出宗历练,所以许采采经验丰富,动作熟练。
先迅速在洞外落下结界隔绝雨水,之后又捡了干柴扔进符箓点燃。
洞内顿时变得温暖而明亮。
许采采又往山洞四周洒了些许药粉,用以保持干燥以及驱虫。
最后便拿出自己携带的被褥,简单铺在找来的干草上。
在软乎乎的褥子上坐下,听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许采采直到这时,心中才有所安定。
人虽是冷静了,脑袋里却还是乱糟糟的。
许采采抱着腿靠在石壁上怔怔发呆,仍不断回想着方才在暗室中的场景。
不过那毕竟不是别人,而是宋尽遥。
从小将他抚养长大的师兄。
许采采当时被吓成那样,更多是因为那个冲击力过大的画面,以及他师兄当时极不正常的眼神。
他怕的不是宋尽遥本人。
到了现在,恐惧逐渐褪去,剩下的只是震惊与无措。
当时看到宋尽遥的识海变得那样痛苦,人的状态也那么糟糕,许采采是真的毫不犹豫便能下定决心。
只要能让他师兄好起来,不管让他做多危险的事,他都会立刻去做。
让他豁出性命也没什么。
可是他万没想到,他师兄希望他配合的会是那种事……
许采采苦着一张脸,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师兄就是师兄。
虽然宋尽遥很宠爱他,对他好得不能再好了。
虽然他们每日朝夕相处,同榻而眠,比亲兄弟还要亲密。
虽然许采采自己也知道,他这辈子都离不开他师兄,甚至还被惯得骄纵,经常跟他师兄撒娇使小性子……
但无论如何,他心中对宋尽遥,始终是存有足足十分的尊敬的。
因为年龄相差大些,许采采甚至一直将宋尽遥看做长辈。
他师兄比他稳重,性格又端正清冷,矜贵严谨。
这分明就是一尊不染俗尘,不容亵渎的仙君形象。
如今这样的形象轰然倒塌,许采采埋着脸揉着头发,差点揪下来好几根,也实在是接受不了一点。
少年抬起闷红的脸,一脸气闷。
他师兄真是的,怎么能这样?
平时管束许采采管得死严,不许做这个,不许做那个,什么于礼不合有失体统天天挂在嘴边。
怎么到他自己这里,就敢一下子搞这么出格?
许采采又苦恼又郁闷,心情正是最糟糕的时候,身下干草堆里忽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撩着衣摆往旁边躲了一下,然后便见一条拇指粗、比手臂稍长些的银白小蛇从里头缓缓钻出。
小蛇似是有些茫然,出来后四处探了探头,最后一双豆豆眼落在许采采身上,便不动了。
许采采后仰身体跟一条蛇久久对视。
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穿过他的结界进来的,只是觉得有趣。
那蛇身上虽然没有灵力气息,但浑身鳞片整洁干净,泛起银光。
一双乌黑小眼睛也是清澈纯善,炯炯有神。
许采采喜爱可爱温顺的小动物,即使是蛇也不例外。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看,就故意左右挪动身体。
小蛇昂着脑袋,细细的身体也随他左右摇摆。
许采采顿时便被逗得笑出了声。
他干脆冲小蛇伸出手臂,勾了勾手指。
小蛇颇具灵性,当即便迅速滑过去,顺着指尖缠绕在少年手臂上。
它调整姿势,将蛇身全钻进许采采衣袖里头盘好,脑袋便又可以探出来看许采采。
那副乖巧又痴迷的模样,好像喜欢这个人类喜欢得不得了。
许采采被可爱得心里发软,便随手用法术抓了只泥鳅来喂它。
还在挣扎的泥鳅被送到嘴边时,小蛇却像有洁癖般,浑身僵硬,紧闭嘴巴。
“你还挑食啊。”许采采挑眉笑它,只好把泥鳅放生了。
于是又去翻储物袋。
可惜出来得太匆忙,许采采零食没带,灵果也没带。
他埋头翻找半晌,也只能翻出两颗能填补灵力的普通丹药,只好用这个喂蛇。
可小蛇亲眼看着他找遍所有包裹,才找出那么两颗惨兮兮的丹药,便还是闭嘴不吃。
蛇头拱着许采采掌心的药丸,轻轻推动,似是在说,让许采采自己吃。
“我现在不用吃。”许采采笑眯眯的,没忍住在小蛇脑袋上摸了摸。
他只好又把丹药收回去:“等你饿的时候,我再喂你吧。”
夜色变得更深。
结界外雨停了,山林中一时变得极为静谧。
许采采又用了一张引火符,火堆的干柴便像是永远烧不完似的,劈啪作响,腾起温暖火焰。
就着亮光,许采采在褥子上躺下了。
烦心事又占据脑袋,少年皱眉苦脸,深深叹了口气。
原本安安静静趴在他手边的小蛇,听到这声叹息,迅速悄无声息地滑动起来。
许采采正想得出神,忽然感觉胸口一阵冰凉。
那小蛇不知何时竟钻到他衣服里头去了,还整个身子都盘缠在他胸口处,与他肌肤相贴。
“诶?”许采采一把捏住小蛇脑袋,把它从衣领里拎了出来。
他板着脸:“你这蛇怎么还耍流氓啊?”
“……”
小蛇被举在半空,被迫与许采采平视。
它蛇身僵硬,一双豆豆眼故作镇定般偏向别处,似是知道心虚了。
给蛇上了一课,教育对方不能随便往人衣服里钻,许采采才消了气,重新把小蛇放怀里。
这次银蛇只安安静静趴在他衣襟上,果真没敢再乱动。
偶尔伸出蛇信在许采采颈边的血管上轻轻舔一下,只是有一些轻微的痒,许采采便也没再管。
夜色越来越深,许采采毫无睡意,思维反而越来越活跃。
他抱着小蛇翻身,试图回想宋尽遥变成这样,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于是便记起了他师兄去往药王谷取绝情丹一事。
在九溪城受幻境影响的异常反应好像也有了解释。
想着想着,许采采便又是叹气。
惹得怀里小蛇再次关切地抬头看他。
许采采便拍拍小蛇脑袋,安抚它重新趴好。
他只是忽然意识到,宋尽遥平日里那么疼他,在暗室里,肯定也不是故意吓到他的。
到这时,许采采甚至都开始后悔,自己当时居然就那么跑了。
宋尽遥本来就够难受了,他又惊慌失措地直接跑掉,那他师兄现在,肯定更加难过了吧?
许采采皱紧眉头。
对宋尽遥的心疼使他开始正视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的确无法接受对方的欲求,可难道就要因此与师兄断绝关系吗?
许采采立刻便摇头否定。
他永远也离不开宋尽遥。
不仅是离不开宋尽遥对他的好,他也想努力每天都对师兄好。
即使现在,他被吓得躲在荒山野岭不敢回家,心中却仍在不受控制地思念他师兄,担心他师兄。
既然根本分不开,那么如今逃避又有什么意思呢?
许采采望着火堆出神,忽的把脸埋进被褥里,用力蹭了蹭。
再度抬脸时,少年眉间的苦恼与抗拒一扫而空,只剩些许可怜兮兮的委屈。
小蛇仍是听到一点动静,便紧张地支棱起脑袋盯着他看。
许采采与豆豆眼对视,闷闷地,小声跟蛇诉苦:“我想我师兄了。”
小蛇身形忽的僵住,漆黑的眼睛似乎深受震动。
许采采却压根没注意到,他只是悲伤地抱着蛇。
那副画面颇有种一人一蛇从此相依为命的意味。
“微明峰的床榻比这个舒服,我师兄的怀抱也你比暖和,”许采采捏着蛇尾巴来回摇晃,“我在这里根本就睡不着呜呜呜。”
他本是假装哭泣,却把蛇吓坏了。
小蛇变得凝重而慌乱,连忙支起身体凑到许采采脸旁,伸出蛇信不停地在他的眼尾□□。
本来并不湿润的地方,反倒被舔得湿黏黏的。
许采采颇为嫌弃地推开蛇去擦,边擦边与对方稍显无措的豆豆眼对视,最后又忍不住笑了。
……
这时已是凌晨,整片树林因为大雨的冲洗而变得色彩明艳,焕然一新。
晨曦透过树影与薄雾洒落,为万物镀上一层淡金色。
许采采一夜未睡,想通了天也亮了,便干脆站起身来。
鼻息间全是潮湿的泥土气息,十分解乏。
出神间,腰间的传讯玉简又开始阵阵泛光。
这次有所不同,传到许采采这边的灵力波动更强,玉简在不停地嗡嗡震动。
这边是有特意找他的讯息。
宗门传讯玉简是由长清宗长老阁特意研究制作的,凡是拜入宗门的弟子,人手一个。
玉简既能做身份象征,又能有效地传递讯息。
在方便各位长老发布通知之外,还为宗门弟子们提供了一个可以随时交流讨论的媒介。
拥有玉简的弟子都会将自己的灵力气息记录进去。
如此,有人催动灵力发言时,玉简便会自动显示发言弟子的姓名与身份。
若是要指定联系某位弟子,则需在发言前先翻找出对方的那束灵力,再进行特定方向的传讯即可。
许采采的玉简震动不断,看来有不少讯息是来找他的。
他忙拿过去看,刚看两眼便皱了眉。
大家都在问他宋尽遥怎么回事。
“采采,微明峰怎么了?灵力波动好强。”
“是啊,峰顶的灵力怎么是黑色的,好可怕,大师兄没事吧?”
“是雷劫吧,大师兄突破很常见的,你们不要大惊小怪。”
“可是只是阴沉沉的灵力,没见打雷呀,看起来像灵力动乱,大师兄最近心神不稳吗?”
“别乱说,那可是大师兄,谁都能心神不稳,大师兄绝不可能。一定又是我们看不懂的吉兆。”
“也是,那可是大师兄。”
“有道理,那可是大师兄。”
“……”
到了后面,大家都在重复说同一句话,很快就又不担心了。
这是人之常情,毕竟宋尽遥平日里的稳重高冷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
而且宋尽遥闭关的那半个多月里,许采采虽然自己心里急得不行,但因为不知道情况究竟如何,状况是好是坏,所以不曾跟他人透露半分。
不想徒然影响别人,也害怕反而滋生麻烦,许采采白天都装得若无其事。
连自己最好的几位朋友问起来,他也只说宋尽遥就是普通闭关。
所以现在看到玉简上的讯息,大家都没放在心上,许采采却被吓得脸都白了。
他跑走的时候,宋尽遥的状态就极其不稳。
现在微明峰峰顶灵力异动,他师兄不会真的走火入魔了吧?
想到这里,许采采什么都顾不得了,拔腿就要跑回去。
刚收了结界跑出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少年又匆忙折返。
可把地上的干草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陪伴他一整晚的银白小蛇。
心中实在着急,许采采又把山洞扫视一圈,只好暂且离开。
一路御剑回了长清宗,许采采隔着老远就往微明峰的方向眺望,却没看见大家口中所说的异象。
分不清心中是古怪居多,还是放心居多。
许采采并未放慢脚步,一直到重新来到微明峰暗室门前才停下。
木门外封印已经撤下,房门敞开着,似是在等他一般。
许采采来得太急,呼吸稍促。
这时站在门外,竟一时心生后怕,不敢迈脚。
犹疑之际,一束强硬的灵力忽的缠住腰身,像只大手般径直将他裹了进去。
房门在身后砰然紧闭,许采采被吓了一跳,尚未站稳,便已经撞入一个密不透风的怀抱。
一只手臂以不容抗拒的力道紧紧横在腰后。
许采采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又感觉到男人在用高挺的鼻梁用力蹭他颈窝。
宋尽遥极为平静地哑声开口,声音低得像一道叹息:“就知道采采会回来。”
许采采被迫把脑袋放在对方肩上,闻言不由皱眉去看周围场景。
暗室内不再有昨日那般骇人的识海景象,而是恢复了最朴素的原样。
不大的木屋里,靠窗放了一桌一椅,最里面则是一张极为简陋的木床。
木床上并没有被褥,只在破旧的床板上放了两只蒲团,供修士打坐用。
再稍稍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去看他师兄的状态。
修士仍着一身规整白衣,此时身姿修长而端正,双目清明。
一双直直望着他的灰白双眸中,虽然仍满含滚烫情绪,但偏执血色早已褪去。
凌冽面庞似也恢复了些许血色,不再像昨日那样苍白吓人。
至于周身气场,那种阴恻恻的压迫感亦被彻底压制,一切恢复如常。
许采采脑袋转的慢,这时呆愣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什么走火入魔,他师兄明明完好无损!
一阵气血冲上脑袋,少年气得顿时绷紧了脸,奋力挣扎着便要转头离开。
腰间力道却收得更紧。
许采采反抗的情绪上来了,对方困他困得越牢,他便挣扎得愈发用力,到最后干脆直接手脚并用。
而宋尽遥任由师弟拳打脚踢,身形岿然不动。
直等许采采变得气喘吁吁,修士才抬起大掌在少年颈后揉按,给人顺气。
“对不起,采采。”
“吓到了你。”
他垂着眼皮,总算正色开了口。
抬手抚开许采采因挣扎而黏在颊边的发丝,修士眉间轻皱,嗓音称得上柔和。
宋尽遥用上这样温柔的声音,说的还是道歉的话,许采采顿时就泄气了。
少年总算不再挣扎,但仍抬着一张气得泛红的脸瞪人。
“是吓到了,”许采采皱着眉,很生气地说,“你干嘛总是在吓我!”
这便不止指制造灵力不稳的假象,把人骗回来的事了。
更指的是第一次在暗室里,给许采采展示的那副惊世骇俗的画面。
少年生气的乌黑眼眸更加明亮鲜活,招人喜爱。
宋尽遥垂眸对视,心中砰然,却不敢再展示分毫。
他喉结滚动,静了片刻,再度道歉。
“是师兄的错,是师兄出了问题。”
许采采眼睫忽的扇动。
又见宋尽遥眸色冷淡如冰面,手臂却始终紧抱着他,继续淡声道:“你不喜欢,我会改。”
修士第一次,以尽量温和的语气,说出那些原本强硬的话。
“但采采不能再离开,别再逃离师兄,可以吗?”
许采采彻底愣住了。
不止是因为他师兄放得如此之低的姿态,更因为其中那句保证。
少年神情呆愣,与人对视半晌,才嘴唇微张,轻问出声。
“你,”许采采皱眉,有些难以说出口,“你在识海里,想对我那样……这也是可以改的吗?”
许采采主动提那事,令宋尽遥眼眸微颤。
但他仍稳住气息,直直与人对视,颔首:“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会想办法。”
宋尽遥对许采采从不撒谎,亦不食言。
他拇指在师弟耳后轻轻摩挲,请求宽限般,低低补充:“再给我点时间。”
许采采被摸得很痒,但又觉得有点舒服,所以他就没动。
被宋尽遥这样温声细语地哄,他感到自己的两条腿都在发软。
少年心脏跳得太快,几乎要缓不过气。
宋尽遥将许采采这幅沉默不语的神情看在眼里,却以为师弟还在犹豫。
强行压下的邪念又开始冒头。
师弟如果还是想离开他的话,或许他真的会走火入魔。
不过,走火入魔亦不是坏事。
到时他可以用的手段便多了。
只要能把采采留在身边。
宋尽遥长指缓慢揉按着师弟脆弱的脖颈,心知自己什么都做得出来。
修士心神愈发深陷,眸色也因此再度变暗。
许采采却在静默良久,彻底考虑清楚之后,抬起眼睛轻声开了口。
“那还是,换我来努力一下吧。”
宋尽遥僵住,因这话心神俱震,呼吸也是陡然一重。
他手臂抽搐般再度收紧,一时间害怕是自己理解错了。
“采采努力什么?”修士与人对视,嗓音低哑,似是有些颤抖。
许采采眉间轻皱着,看向宋尽遥的双眸中,透出难以遮掩的心疼情绪。
他知道他师兄口中的想办法是指什么。
又是找绝情丹,又是把自己关起来折磨自己的情根与识海……
想了那么多办法,又不知道独自在暗室里受了多少罪,效果却只有适得其反。
反而弄得他们师兄弟两人都不高兴。
这说明宋尽遥的方式根本行不通。
而且,许采采真的从没听说过……这种事还能改的。
许采采清楚他们师兄弟二人不可能分开,也不能每天都这样不高兴地过日子。
他们两人亲密无间,可这份情谊本就需要两人共同维持。
既然宋尽遥那边难以改变,那换他来尝试……似乎也没什么不行。
反正,他师兄这么宠他,肯定不会让他受罪吧?
且从知晓师兄的心思到现在,许采采心中从始至终都只有震惊与畏惧,从未觉得厌恶或是恶心。
少年这么一想,心念便更加坚定了。
他抿抿唇,试图让自己表现得颇为成熟有担当,但在开口时,脸颊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变得又热又红。
少年红透了一张脸,抬起一双强忍害羞的眼睛,轻声把话说清楚。
“我努力,尝试一下给师兄当道侣,怎么样?”
第19章 十九 “那我们就从亲嘴开始吧。”……
从这话说出口, 一直到两人不再站着,换为并坐在木床上,宋尽遥都不曾回神。
他嫌木床又脏又硬, 撤了蒲团, 不知从哪里拿出来几张干净柔软的软垫铺上, 才让许采采坐下。
宋尽遥自己则坐在旁边, 稍稍侧身,以大腿碰上师弟的。
热度源源传递,染得许采采总想出汗。
这样坐在一起,明明本就是师兄弟二人以往相处时最常见的场景。
但自从自己说出那句话,氛围便像全然变了似的。
变得滚烫粘稠。
许采采不用抬头,就能知道他师兄看他的视线有多专注。
等那阵莫名的别扭缓和些了, 许采采记起正事, 这才抬脸。
“师兄,”他坐直道, “让我再看看你的识海。”
“嗯?”
宋尽遥眼眸直直地看着他, 似是还在出神, 闻言罕见得反应迟钝了。
许采采却在说完后, 忽的神情一慌,连忙摆手补充。
“不是……昨天你给我看的那些, ”少年皱眉道,“是你的情根,我想看看。”
宋尽遥这才稍稍恢复往日的冷淡与平静。
他当即拒绝:“不必看。”
许采采却坚持, 牵上他的衣袖:“给我看一眼吧, 师兄。”
这种时候,面对师弟的要求与撒娇,宋尽遥实在难以拒绝。
于是两人再度以额头相碰。
这次, 那些不堪的画面都被宋尽遥藏得很好,没敢再拿出来吓师弟一分一毫。
许采采看见了宋尽遥现在的识海。
原本平静而澄澈的识海界面,已变得像血红的海。
触角粗壮的情根仍旧纵横交错,愈发蛮横霸道地蟠结在识海的每一处。
只是现如今,每根触角都因为被宋尽遥用体内真火日夜灼烧过,而变得伤痕斑驳。
许采采不敢想象这该有多疼。
可宋尽遥面色平静至极,除了额上有难以消退的冷汗外,叫人看不出任何异常。
两人额头错开,识海的场景褪去,许采采已在不知不觉间,抬臂抱住了他师兄的脑袋。
学着对方平时安抚自己的动作,抬手在修士微凉的黑发上轻揉。
许采采语气心疼:“师兄,以后再有什么事,不要再自作主张了,更不能再伤害自己。”
他放开手臂,改去握住宋尽遥的手,语气中不乏担忧。
“你要告诉我,我们一起商量解决。”
宋尽遥自然是应的。
且相较于他的识海如何,修士显然更记挂着另一件事。
“采采,再说一次方才的话,好不好。”
宋尽遥以手背轻抬起许采采的下颌,待人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便又克制地收了回去。
许采采没细想,下意识便要问是哪句。
可对上他师兄情绪过于浓稠的双眼,不必再问便已经明了。
少年眼神闪躲,方才刚下去的热度又开始缓慢上升。
但望着他师兄寻求确认的目光,他还是硬着头皮再度重复。
“我说……我们从现在开始试着做道侣。”
话音未落,便听到身旁人的呼吸明显变得又深又重。
许采采却又想到了疏忽的一点,忙十分慌乱地追加。
“但,但是,”少年抬头看他师兄一眼,又很快别开目光,十分难为情地小声,“你想的那个事……不行。”
“……我还接受不了。”
一番坦诚的话,让许采采脸红得简直要冒烟。
却听宋尽遥毫不停顿地答应:“我知道。”
他再度扶正许采采的脸,掌心居然比许采采熟透的脸颊还要滚烫。
修士收回手,面色一片平静,专注道:“一切都听采采的,你不想做的事,我不会逾越半分。”
许采采呆呆地眨眼:“都由我说了算?”
宋尽遥略一颔首,默认。
大权在握,许采采稍一思索,顿时便感到放松许多。
“那太好了,你不许耍赖!”
……
确定了道侣关系,两人却都没急着出暗室。
宋尽遥恨不得时刻能与师弟独处,许采采则是在认真思索着什么。
他答应了要开始跟宋尽遥做道侣,虽说只是尝试,但态度亦是十分端正的。
许采采可并非胡乱画大饼的人,更从没打算拿他师兄的感情开玩笑。
他说做就做,行动力强,打算立刻就开始付诸行动。
少年坐在原处,脑海里已经在飞速回忆自己曾看的海量话本。
他纸上经验不少,知道道侣间谈情说爱,都是一步步进展,水到渠成。
按照话本上的步骤,做道侣应当是从牵手开始,然后再拥抱等等。
不过这东西用在他与宋尽遥身上,似乎并不适用。
他与他师兄,早已牵过无数次手,也已拥抱过无数次。
甚至连后期的同榻而眠,也早就睡腻了。
许采采皱眉苦思半晌,最终稍一抿唇,下定决心地仰头。
“师兄,那我们就从亲嘴开始吧!”
“……什么?”
宋尽遥又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修士冰冷的面庞上浮现一丝错愕。
前一瞬,他看许采采皱着眉苦思冥想,心中还在生怕师弟会后悔。
这时却又被一句话冲击得耳中嗡鸣作响。
“先试试亲嘴啊。”
许采采独揽大权,成了发号施令的那个,强烈的新奇感便压过了心中的羞意。
他一边重复着,还抬眼认真地观察了一下他师兄的嘴唇。
不就是跟他师兄碰碰嘴嘛。
之前宋尽遥喂他吃饭,帮他擦嘴的时候,可没少用手指碰他的嘴唇。
现在换成用嘴碰,应该……也不差什么。
而且……许采采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宋尽遥的唇线,发现他师兄连嘴巴都长得很好看。
被这么一双嘴唇碰碰,好像真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这个念头刚闪过,许采采腰间被人握住,整个人便被揽了过去。
像是受不了师弟大胆又懵懂的视线般,宋尽遥抬起另一只手,遮住了许采采的眼睛。
视野变得黑暗,许采采却没有挣扎。
因为他嗅到了他师兄身上的气息,感受到了炽热的体温。
少年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
率先感受到的,是他师兄因为过于克制而轻颤的呼吸。
紧跟着,脸颊被挺拔的鼻梁轻轻压住,有些泛痒。
一样柔软温热的事物碰上他的唇。
许采采心跳陡然加快,眼睫不住在他师兄的掌心反复轻扫。
很快,宋尽遥便撤开了两人的距离。
双唇分开的同时,遮在许采采眼前的手掌也撤走。
许采采刚一恢复视野,便对上了他师兄带着询问的眼神。
修士的神情间似乎透着紧张。
许采采却表情懵懂,半晌,皱眉舔了舔唇道:“亲嘴好像也没什么感觉嘛。”
“也就那样。”
“……”
这话说出口,宋尽遥眸色陡然一沉。
许采采未作反应,便陡然被推倒在了木床上。
宋尽遥以掌心垫在他的脑后,再度追上去吻住了少年被舔舐得湿润的唇。
这次全然不同于之前的轻轻触碰。
宋尽遥竭力忍住勾弄舌尖的冲动,只含住许采采的唇用力吮吸。
只是这样,也弄出了令人害臊的水声。
许采采口唇压根合不拢,被亲得又疼又麻,几乎要喘不上气。
宋尽遥一手攥住他的两个手腕按在头顶,一手用力握在他腰侧,弄得两人身下本就残破的木床吱呀作响。
许采采听到这动静,当即惊醒,双手忙开始挣动。
宋尽遥却又用力吸咬了他的唇珠,才竭力克制般,缓缓退开。
两人唇间拉出水色丝线,把许采采的嘴唇沾得更湿。
宋尽遥眸色晦暗,呼吸粗重。
一边给人擦嘴,一边不动声色将自己的身体往上避了避。
许采采一双唇又红又麻,他自己抬手碰碰,都差点感受不到触觉了。
少年颇为羞恼,用力推开他师兄的胸膛,连忙从床上站起来。
“好了,不能再亲了。”
许采采一脸紧张地看了看眼前的木榻,心有余悸地松一口气道:“幸好没把床亲塌。”
第20章 二十 他去找师弟讨一个吻。
师兄弟两人从暗室出来时, 天光已大亮。
朝阳初升,整个微明峰都笼罩在和煦的晨光下。
许采采突然从昏暗的环境出来,竟还觉得刺眼。
虽说对于和师兄做道侣一事, 一时难以适应, 仍需不断摸索。
但起码原本糟糕的状况有了解决的办法, 他和师兄的生活可以恢复如常了。
许采采这时浑身轻松, 迎光笑着眯起眼睛。
宋尽遥在暗室的十几天里,许采采因为心中担忧,耗费心神,本就整日整日地休息不好。
又经过昨晚到现在的一通折腾,跑来跑去不说,情绪起伏也大。
如今尘埃落定, 许采采脸上疲色明显。
宋尽遥希望他去休息。
但许采采已然错过了清晨的晨练, 一会儿便要开始的符箓课,他可不想再迟到。
而且许采采这时心情舒畅, 加上年纪轻精力足, 是真的不觉得有多累。
大清早的, 真让他去睡也睡不着。
于是回庭院里随意吃了几颗丹药, 许采采便被宋尽遥送去上课了。
微明峰峰顶凌晨时分短暂出现的异象还有人记得。
许采采走进课室里头时,授课长老还没来, 几个关系近的伙伴凑过来问他什么情况。
虽说宋尽遥高冷又寡言,大家平时都不敢接近。
但不可否认的是,大师兄在不少年轻稚嫩的弟子心目中, 都像是定心针般的存在。
所以大家这时是真的担忧宋尽遥会出什么事。
许采采没有详说, 只讲是修炼时的正常现象,大师兄也一切如常,让他们不用担心。
他与宋尽遥关系最近, 大家一听便都信了,顿时不再惦记这件事,继续开心地玩闹起来。
功课结束已是晌午。
宋尽遥和寻常一样,来到书院外接许采采放学。
修士一身常年不变的素白衣袍,神情冰冷,气场凌冽。
他站在大门不远处,出来的弟子经过时,便会拘谨又畏惧地低声行礼。
宋尽遥亦会颔首回礼,之后视线便又挪到那抹远远走来的青绿身影上。
许采采还是走在一群朋友中间。
少年一边脚步欢快,一边与人说笑,神态颇为生动。
快走出大门时,有个年轻弟子笑着搭上许采采的肩膀,似是在询问要不要去哪里玩。
宋尽遥看见许采采眉眼笑得弯起,摇头拒绝了。
之后那弟子便撤了手臂,与许采采摆手,各自分开。
他们趁着下午空闲,打算下山去玩,许采采则一路小跑到他师兄跟前。
修士那双灰白双眸始终注视在许采采身上。
这时人来到了面前,宋尽遥便垂下眼,动作自然地给人整理衣襟,轻拍肩膀。
似是掸灰一般,在师弟两边肩膀上都落下清洁术法,再顺势染上自己的灵力气息。
一言不发地弄完,才握上许采采的手腕,带着人御剑回微明峰。
许采采被他师兄牵着,偏头看看自己的肩膀,有些无奈地笑。
没办法,他师兄真的好爱干净。
……
今天凌晨太过匆忙,上课时又没有分心,许采采一直到微明峰,才忽然记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对了师兄,”少年走在院落小道上,神情忽然有些焦急,“我把我的东西丢在林子的一个山洞里了,还有一只小蛇。”
他说着便要立刻返回。
总之下午没事,他可以在林子里多寻找一番。
但腕间被攥得很牢固,宋尽遥稍一使力,又将他牵回去。
修士眸色似有变化,只淡声道:“家里不缺被褥,其他也不必再找。”
许采采却皱眉。
“不行,那只小蛇真的很可爱。我们很投缘,当时一整晚都是它在陪我。”
他说完,看宋尽遥还是不为所动,便又打算使出屡试不爽的撒娇招数。
但稍一对视的功夫,却见他师兄神情有异。
对方眸色闪动,视线偏移,似在犹豫。
许采采看了一会儿,神情渐渐复杂:“……师兄?”
宋尽遥仍是沉默。
只在看他一眼后,动作徐缓地召出了本命剑。
冰冷如玉的剑身躺在男人掌心。
宋尽遥指尖稍动,本命剑便化作了一条通身布满银白鳞片的小蛇。
正是忽然出现在许采采山洞中的那条。
唯一不同的是,因为修士没有注入神识,所以这条银白小蛇了无生机。
不会动,一双豆豆眼也是毫无光彩。
像个冰雕小蛇。
“真的是你!”采采当即瞪大了眼睛,“师兄,你居然……”
他指着那只浑身僵硬的蛇,一时简直难以相信:“居然变成一条蛇骗我?”
许采采说着,不知是气是恼,一双耳朵迅速红透。
他以为自己跑得掉,躲了清净,结果宋尽遥竟一直跟在他身边。
那这岂不是意味着,他翻来覆去、唉声叹气了一整个晚上的没出息模样,全都被宋尽遥透过小蛇的豆豆眼,看得一清二楚了?
甚至,他几个时辰前刚被他师兄吓得魂不附体,之后便又亲口跟小白蛇说什么,想念师兄了。
许采采越想越觉得丢人,又要皱眉不高兴。
却见宋尽遥收了本命剑,上前一步轻轻圈住他的手。
修士眉头轻皱,语气严肃:“不是想骗你。”
“是怕你跑了不再回来。”
“……”
两句话的功夫,便又让许采采消了气。
少年仍旧皱眉,转过身不看他,半晌,才脸颊泛红地小声嘟囔。
“现在好了,你可以放心了,我离开你睡都睡不着。”
他当时失眠一整夜,那只小蛇可都看在眼里。
许采采自己别扭了半晌,以为他师兄会笑话他或是哄他,谁知等了许久却没动静。
干脆抬眼看过去。
便见宋尽遥垂着眼皮,视线正毫不掩饰地直直落在他唇上。
那眼神侵略性太强,许采采被吓到,下意识往后躲,腰后却不知何时已被人牢牢拦住。
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变近。
许采采被高大的身形笼罩,眼前日光也被遮住。
他视线闪躲间,恰看见跟前人喉结极为清晰地滚动。
少年被这氛围影响,脸开始变热,脑袋也成了浆糊。
“又,又要亲嘴吗?”
宋尽遥手指在他颈后轻轻揉按,闻言低哑地“嗯”了一声。
许采采便立刻紧张闭眼,抬脸。
能感受到他师兄胸膛明显起伏,几乎要挤到他。
但在即将触碰之际,许采采却又忽的睁开眼睛,并慌忙抬手捂住了嘴巴。
宋尽遥的唇便只落在了少年手背上。
“不行师兄。”
少年声音闷在掌心里,神情一时变得十分严肃。
他眼眸转动,看向四周。
虽然他们二人现在是在庭院里,但并未进入室内。
青天白日的,四处也只有草地与浅溪,简直无从遮挡。
宋尽遥已拿过那只送到唇边的手,低头在漂亮的指骨上轻轻吸吮。
阵阵酥麻感传来。
对方的情绪太过浓烈,只是亲一亲手,也能令许采采脸红心跳。
他缩着指尖,一时羞赧又为难:“师兄,我记得师尊法力高深,放开神识的时候能观测万物。”
“万一我们亲嘴的时候,师尊他老人家恰好闲来无事,想看看我们在干什么呢?”
之前他与宋尽遥是清清白白的师兄弟关系,自然从不需害怕这一点。
这会儿,许采采是真的心虚。
也正是因为心虚,没注意到宋尽遥吻他指尖的动作有片刻的停顿。
又听许采采好声好气地商量:“我们还是先告诉师尊,我们已经是道侣这事,然后再亲吧。”
“好不好师兄?”
宋尽遥这时总算放过了他那只被亲出红痕的手。
他抬起眼,眸色仍旧一片冰冷,但却沉默地与人对视许久。
半晌,才低声重复:“告诉师尊?”
许采采点头,很操心地说:“嗯,不然吓到他老人家就不好了。”
宋尽遥却从未曾敢奢求过这事。
他以为要等上许久,待许采采彻底接受了他,少年才会愿意。
“好,”修士收回了揽在师弟腰后的手,不再只一味地想亲吻,而是拉开两人的距离,“采采想什么时候去?”
许采采觉得刚才一个亲吻被打断了,当然就该尽快续上。
听见宋尽遥这么问,还感到奇怪:“当然是现在,我这就去拜见师尊。”
他说这话时眼眸明亮,里头含着乖巧笑意,扭头便要往院外跑。
宋尽遥忙抬步跟上,许采采听见动静,却又回身把他按下了。
“我自己去,不用你陪。”
宋尽遥顿时皱眉。
许采采别扭,小声道:“我自己跟师尊说就可以了。你要是在场,有些话我会觉得说不出口。”
少年神情认真,目光恳求。
宋尽遥固执半晌,最终只好作罢。
……
微明峰密室处,江执道收到小徒弟请求拜见的讯息,便为人敞开了石门。
许采采踏进去,这次里头的场景是一片春日碧湖,湖岸建有长长连廊。
仙人的闲适身影便坐在连廊尽头的小亭上。
许采采远远看见了师尊,便一路小跑过去。
与见宋尽遥不同,江执道面前的茶桌上,除了两杯茶水外,还多了两碟许采采不曾见过的糕点。
没让徒弟行礼,而是招呼人先尝尝喜不喜欢。
江执道是许采采在这世上第二亲近之人,是如同父亲般的存在。
所以许采采实在没什么好见外的。
他两样都尝了,一双眼睛因为享受美味变得晶亮,吃完了又去喝茶解渴。
直到这时,江执道才问他怎么有空记起师尊来了。
许采采遭到调侃,忙放下茶杯讨好地跑到师尊身后,给人捏捏肩膀。
只是手上沾的碎屑忘擦干净,反倒蹭在了师尊的洁白衣衫上。
许采采神情一惊,忙一边观察师尊神情,一边悄悄抬手拍掉。
江执道用余光看在眼里,唇边笑意却不变,配合徒弟假装不知情。
终日独处悟道,偶尔让人这么闹腾一次,不失为一件幸事。
江执道享受着小徒弟的殷勤伺候,向后靠在椅背上,神情悠然地拿了茶来喝。
许采采便是在这时开的口。
“师尊,跟您说一件事。”
“我跟我师兄做道侣啦。”
“……”
江执道喉间一噎,差点打翻茶水。
茶杯被不轻不重地返回原位,许采采也被师尊牵着手臂,拽到对面坐下。
江执道性情向来温润,这时虽然被惊住,神情倒还算稳重。
仙人眉头轻蹙,看向乖乖坐在自己面前的小徒弟,温声开口:“采采,这可开不得玩笑,所言当真?”
许采采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一双乌黑眼珠澄澈而诚恳。
他认真点头:“师尊,我岂会用这事与您玩笑。”
江执道眉头便皱得更重。
顿了顿,又问:“何时的事?”
“就是今日早上,”许采采笑得眉眼弯起,跟人卖乖,“我们刚决定好,就赶忙先来告诉您啦。”
“……”
江执道似是有些头疼。
又是陷入无尽沉默,又是偶尔提出个问题,问事情来龙去脉。
许采采亦没有讲述得过于详细,只简单概括地回复,最后做出总结。
“师兄很喜欢我。”少年说这话时,神情间颇有几分骄矜。
他笑眯眯的:“于是我考虑过后,便觉得也可以与师兄做道侣。”
一番对话下来,江执道早已恢复平日的从容沉稳。
只因心中仍是不放心,神情稍显郑重,缓声道:“此事若是采采乐意,自然也没什么。”
许采采原本都被问的,怀疑师尊会反对他们两个了。
这时听到这句,少年顿时眼眸明亮,放下心来。
他尚未点头,又听师尊柔声询问。
“采采年纪尚小,可分得清师兄弟之情,与道侣之情?”
许采采态度也十分认真,闻言很快正色思考。
他都与他师兄亲过嘴了,这是道侣间才会做的事,只凭借这个便能分清了吧?
与宋尽遥接吻时,他心跳会变得特别快,整个人会变得又热又晕乎。
这可是以往与师兄相处时,从不曾有的感觉。
许采采思路清晰,便信誓旦旦点头:“师尊放心,我能分清。”
江执道眸中带着浅淡笑意,也不知信了没有,反正是点头道了声好。
许采采观察师尊神情,知道对方这便是接受了。
他可没忘记自己过来的最终目的。
现在看铺垫得差不多了,少年便坐直身体,清清嗓子再度开了口。
“师尊,其实我来还想再求您一件事。”
江执道这时缓缓端起方才被放回桌上的茶杯,总算喝到了这一口茶。
他咽下后,才点头示意许采采继续。
“我知道您神通广大,铺开神识的话想看到哪里就能看到哪里。”
许采采神情认真,小声地打商量道:“所以我就想让您,今后若有想关心我与师兄的时候,预先告知一声。”
“或是干脆不关心我们也行。”
少年说着,语气虽仍撑得十分正经,耳根却还是忍不住红了。
“我是担心,万一我与师兄恰好在做道侣间的事,会打扰到您。”
他别开眼,弱弱补充:“而且我们两个也会不好意思。”
江执道:“……”
他毕竟是活了挺大岁数,见多识广,并不迂腐守旧。
这时被小徒弟一番话逗得,一向沉稳尊贵的仙人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江执道一直都清楚,采采真的被养得很好。
少年坦诚,可爱,心思纯净。
实在是很难不惹人疼爱。
江执道笑看徒弟,许采采却快要被他弄恼了。
“师尊,您别笑了。”许采采不懂自己已经这么正经了,师尊居然还要笑他。
这明明是很严肃的事。
“您快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江执道摆摆手,调整身姿坐好,眼底却仍留有笑意。
“师尊答应,”他对许采采道,“今后这整个微明峰,师尊都不会再探。”
许采采这才满意,顿时眼睛变亮:“多谢师尊,师尊真好!”
……
当日傍晚,在许采采离开密室两三个时辰之后,执道仙尊破天荒地隐匿气息,走出了一直闭关静修的密室。
微明峰后山的竹林里,他招来大徒弟宋尽遥见面。
天色已暗,林间小道静谧而凉爽,两道玉白身影一前一后踱步。
宋尽遥生性沉默,极少主动开口,行礼之后便没再出声。
行至半山腰时,江执道寻到了一个观景的好地方,这才停下,幽幽开了口。
“早在将微明峰交给你住开始,整座山除去密室,便都由你全权掌控,只认你的灵力。”
江执道望着山景,语气平稳得仿佛师尊在给徒弟传授什么知识。
“为师即使是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探测分毫。”
他说完这两句,才偏头淡淡看向宋尽遥。
“这事,你是故意不告知采采的吧。”
宋尽遥与师尊对视,略一停顿后,颔首:“是。”
他的确是故意。
宋尽遥与许采采皆无父无母,便将收留教导他们的江执道视作唯一长辈。
道侣一事,是由他来告知师尊,还是由采采亲自告诉师尊。
对宋尽遥来说意义完全不同。
许采采愿意主动去说,更能让他感受到被认可。
江执道看向徒弟仍旧冰冷无波的面庞,神情平静。
从知情到现在,他已经全然接受了。
也不难理解。
记得之前在密室中,曾看到宋尽遥侵占整片识海的情根,江执道其实那时便该想到的。
若说这世上真有人能让宋尽遥动情,除了日夜相伴的许采采,便再无他人了。
江执道不像宋尽遥那般不善言辞,关切徒弟的话于他而言并不难说出口。
“为师不担心别的,只怕你们二人因此都受伤害。”
他只收了这两个徒弟,都是全心全意对待。
江执道望向宋尽遥,眉头轻皱,缓声道:“你虽固执寡情,但对采采独有分寸。”
“采采他玩心正重,”江执道声音放轻,语重心长,“碰上了新鲜事物,便总觉得有趣。”
仙人言语委婉,眸中情绪安定,看向宋尽遥:“他年纪太小,心智未成。你切莫着急,逼他太紧。”
既知晓宋尽遥正是因为对他人的感情太过淡漠,对待许采采便是孤注一掷,给的太过沉重。
也知晓许采采心思稚嫩,好动多变,短期内怕是难以理解并承载这份沉重情感。
然万事万物皆有其道。
江执道无从阻止,亦不会插手,只得适当劝导。
师尊的苦心,只需一个对视,宋尽遥便能明了。
他拱手应下:“弟子明白。”
宋尽遥自然也清楚。
许采采愿与他做道侣,有他利用师兄弟之间的羁绊的原因,亦有采采觉得新奇有趣的原因。
至于真正情意占多少,宋尽遥不曾想过。
他只知道,能在道侣这份关系中让采采觉得有趣好玩,于他而言便已是一种恩赐了。
师徒二人交谈结束,回程时,江执道从袖中拿出一本古籍。
“你识海动乱,情根受伤,不可轻视。”
江执道将东西递过去:“这上头有疗愈的心法,以及炼制丹药的方法,尽快去治好伤再谈其他。”
宋尽遥接过应下,又行礼道谢。
可待送走江执道后,他却并没着急去练功房,而是径直回了灯火明亮的庭院。
情根是次要。
他现在最想做的,是去找师弟讨一个吻。【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