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重逢?咯呼呼,好酸啊这空气
兰波并不爱笑——尤其是在那场爆炸发生之前,除了偶尔任务需要的伪装,以及和魏尔伦相处时,她几乎从来不笑。
笑容不是谍报员的必需品,温柔也不是兰波的标志色。
彼时年少的天才超越者总是穿着厚重的衣服,漆黑的长发与苍白的皮肤占据主色块,深绿的眼眸和浅淡的唇都无法点亮画面。她像一株盛开在连绵阴雨中的玉兰花,昏沉朦胧的清丽里永远带着潮湿的郁气。
只有魏尔伦清楚,那张脸沾染各色真诚笑意时有多么明亮。
无奈的、教他使用人类餐具时的笑;包容的、看他一遍遍练习,一遍遍尝试时的笑;歉然的打断他倾诉话语时的笑;羞涩的,祝福他生日快乐时的笑……
那些不为他人得见的柔软表情,那些独属于魏尔伦的少年兰波。
即便是重逢后,因为失忆和流浪,整个人都变得更加温和的兰波,也依然只有面对他时,才会笑得柔软又可爱——只有、面对他时。
骗子。
魏尔伦停下得太突然,中原中也差点撞到他腿上,疑惑地仰起头想要询问时,却被中原治轻轻拽住袖子。黑发男孩长大嘴,做出无声的口型,
“兰波姐姐。”
“!?”
橘发女孩惊讶地转过身,看向已经快要彻底消失的轿车,又转过来看了看兄长,随后安静地往路边挪了挪,免得堵住别人来往。
“……走吧。”
不知过了多久,魏尔伦的声音才突兀地响起,他扯掉脖子上宽大的围巾,顺手扔进路旁的垃圾箱里,神色如常的往前走去。
“……”
哥哥没事吧?
中原中也用眼神询问中原治。
“?”
我怎么知道?
中原治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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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稳行驶的黑色轿车内,正在交谈的其实是三人——除了伪装身份的小仲马和兰波以外,还有热心肠的司机。
小仲马没错过兰波一瞬的愣神,他瞥了眼车窗外,能看到的只有零星几个行人,
“……姐姐?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兰波轻声回答。
魏尔伦会出现在这座小镇中的可能性在脑海里猛然浮现,又被迅速否定——就算她特意叮嘱过,倔脾气的小搭档会听话好好伪装的概率也极低,更别提她还不告而别,小搭档恐怕憋着一口气呢。
所以,应该是错觉,毕竟失去记忆前和恢复记忆后,她都没有与魏尔伦分别过这么久。
谍报员眉梢的思绪一闪而过,她眨眨眼,重又挂上温和的微笑,
“那我们就按您说的那样,等下先用学校发来的邮件作为身份证明。”
“对,放心,埃列克脾气很好,而且他那本来就不需要全部证件,我跟他说一声,肯定会让你们住的。”
说完宽慰的话,司机又摇摇头,忍不住叹息起来,
“哎……其实镇子上以前没那么多人,反倒还太平点,自从这边的海滩重新清理过,来旅游的人就越来越多,小偷小摸也跟着越来越多。”
“主要还是我的错。”
小仲马苦笑,
“要不是我太不小心,也不至于把所有行李都弄丢,差点就害得姐姐要跟我一起流落街头了——实在是多谢您帮忙。”
“确实,我就不该带你出来的——等会儿到旅店就赶紧给大使馆发邮件。”
兰波假意训斥了两句,而还没等小仲马说些什么,司机就连忙摆摆手替他开脱,
“第一次出远门嘛,正常,我家那臭小子也一样,总是丢三落四的,不算什么大毛病,以后多注意就行。”
“嗯,我会的,真的太感谢您了。”
小仲马抿抿嘴,尴尬又感激地笑起来。
不多时,轿车在小旅店门口停下,司机率先下了车,与店主简单说明情况后,便招呼“姐弟”两人进来,胡子花白的店主原本还有些顾虑,但看见小仲马精致的衣服,和兰波发圈上漂亮的绿宝石时,也不由得放下心来,
“找找你们学校的邮件吧。”
他朝着离开的司机挥挥手,然后把电脑往外推了推,示意小仲马过来用。小仲马脚步轻巧地凑过去,眨眼间,红眸中有光一闪而过,兰波紧跟着抬起手,小巧的金色立方体接住店主晕厥的身体,轻轻放在椅子上,
“只需要看两天前的名单,尽快——记忆可以造假,时间不能。”
“嗯。”
小仲马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飞速查阅两天前的来客记录,分针向下跳到第四格时,他清除所有记录,调出早就准备好的巴黎大学录取邮件,又轻轻眨了下眼,店主便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哎呦,真是老了,站这么一会儿都受不了。”
他探头过来,扫了眼邮件,随后俯下身,从抽屉里掏出两把钥匙,
“行了,你们还要发个邮件给大使馆是吧,发完自己按门牌号找房间吧,我先去睡会儿。”
“……?”
小仲马无语地看着店主直接转身进屋的背影,开始思考自己刚才到底有没有必要用异能力。
算了。
红眸少年对着站在旅店门口的兰波点点头,踏上台阶的瞬间,身形变换成店主的模样,他上去的快,下来的也很快,面色有些怪异地看向兰波,
“不见了。”
“不见了?”
兰波靠在门边,不解地重复,
“人不见了?跑了?”
“对,人不见了——但不是跑了。”
小仲马恢复了本来的样子,眉头紧锁,
“左右两边居住的房客都说从早上起就没看见过他,昨天晚上也没听见任何声音,房间里毫无打斗痕迹,所有东西都还在,背包的夹层中有准备好的假。身。份。证件和现金,只有人消失了。”
他的神情十分凝重,
“有人赶在我们之前——抓走了他。”
“……”
兰波沉默地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看来,我们的结案时间得延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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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找到一个人的踪迹不难,想要找到一个被迫失踪之人的踪迹却不简单。即便已经确定了失踪的房客就是此行追捕的目标,可就现场情况而言,哪怕是兰波都毫无头绪。
“毫无痕迹,抓走他的人绝对是专业的。”
小仲马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如果是他要交易的买家提前找到他的踪迹,那现在资料是不是已经泄漏了?”
“不可能。”
兰波冷冷地否定,
“我们全程的追捕都在暗中进行,除非他蠢到提前把自己准备好的逃亡路线告知给买家,否则不可能有人把理由各异,时间也无规律的小范围封锁联系到一起。”
而能逃窜这么久,就已经证明任务目标绝不会是这种蠢货。
屋内的空气再次陷入静默,小仲马看着面前杂
乱的东西,忽然发现了什么,
“火腿?”
“嗯?”
“这个火腿——是昨天刚买的。”
他把那块火腿扒出来,盯着上面油墨印章的时间,飞速翻出手机,几下点开一个页面,
“我记得——对,就是昨天买的。”
红眸少年的语气兴奋起来,
“这个镇子上唯一的肉店也是最大的特产店,因为这边的驯鹿肉很有名,火腿也特别受欢迎,为了保证质量,所有火腿都至少满三年才会上架,这块火腿的风干时间到昨天才刚满三年——是昨天开始售卖的!”
超市购物的袋子里装有小票,时间显示是前天,所以刚才小仲马直接将火腿也归类到同一购买时段中,可如果火腿是单独购买,也就意味着……
“……他昨天出门,在肉店——或是肉店回旅店的路上,碰到了什么人。”
兰波已经反应过来,迅速推断,
“这个人也许认识他,发现了他的身份,才会在昨晚到今晨的这段时间中把他绑走。”
“我更倾向于在肉店里碰到,从那家肉店到这里的路途不远,路上碰到人的概率很低。”
小仲马提出猜测,又张扬地笑起来,
“无所谓,只要‘问一问’肉店老板,一切就都清楚了。”
“说得好。”
兰波站起身,走到门口,
“肉店下午不会关门,先休息一会儿吧,晚上再去。”
小仲马乖乖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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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与魏尔伦分离后,刨除卢梭帮她修复身体损伤的那日以外,兰波很少会睡得安稳——虽然身体的畏寒情况已经恢复到失忆前的状态,可习惯了被小搭档抱在怀里入睡的兰波,重新回到一个人睡觉的情况下,总会不自觉地卷成一团。
所以,今天倒是难得睡了个舒适的午觉。
兰波迷蒙地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往后缩了缩,随后——猛然惊醒。
“——!?”
金色星点在出现的瞬间就被暗红色的浮光击溃,身后人紧紧搂住她纤细的腰身,
“是我。”
清澈的、优雅的、极为熟悉的声音在极近的距离内响起,
“好久不见,兰波。”
魏尔伦顿了顿,忍不住低下头,蹭了蹭兰波又变得极为敏感的颈窝,察觉到怀中人克制不住的轻颤后,才冷哼一声,强作淡然地开口,
“别想了,不会有人发现我在这里——就像不会有人发现你所追踪的那个叛徒的尸体一样。”
他把怀抱放松些许,任由兰波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并顺势看向那双久违的碧绿眼眸,
“真可怜啊,兰波。”
魏尔伦的唇角狠狠向下勾着,
“你的新搭档,看起来真是蠢极了。”
第42章 很好哄的漂亮笨蛋小黑屋是什么?不知……
魏尔伦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经过长达3分钟的深思熟虑的。
第一,兰波所要追查的任务目标已经冰冰凉地埋在后院地面下,不管他要不要主动现身,凭兰波的能力,迟早都会发现踪迹,找到那栋小屋。
第二,关于那份已经被他销毁的人造异能体实验资料,他下手太急,还没来得及追问买家的身份,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如何拿到这么隐秘的情报,所有的这些,都需要兰波的彩画集来帮忙善后。
第三……中原中也和中原治很想兰波,尤其是中原中也,她要作为人类女孩长大的话,在成长过程中应当拥有一位人类女性长辈。
反正现在异能大战已经结束,兰波根本没必要继续在铁塔当谍报员——之前两年多没回去,也没见铁塔多着急的找。
“铁塔根本不在乎你,对他们来说,只要日本军方创造的异能体消失了就行。”
魏尔伦做出总结,
“所以,你应该留在我——我们身边。”
“……”
兰波愣了愣,把原本想说的话咽回去,试图组织语言来应对小搭档像在汇报工作似的一条条理由。
但还没等她开口,魏尔伦就又收紧了怀抱,胳膊像藤蔓一样缠绕在兰波腰上,修长宽大的手掌搭在侧腰,轻轻按了按。
“你变瘦了,医生说过你的体重至少要达到60kg才行。”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把兰波养到50kg,人造神明的眉眼都低低的压着,话语中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
“小仲马就是这么做搭档的吗?”
提及这个名字,他蓦地冷笑起来,
“也对——铁塔给你分了这样的愣头青当搭档,本来就是要榨干你的利用价值,好让你再教导出一个一心给法国当狗的下一代超越者的,怎么会在乎你的状态呢。”
“……”
那倒也不是,而且这么说有点过分了。
兰波苦恼地眨眨眼,刚排列好的回答前又插入一个对遣词用句的教育,令她不得不重新思索到底该从哪开始讲起。而魏尔伦看着她轻蹙的眉头,平缓的呼吸紊乱了一下,
“——生气了吗?”
“?”
“我不过是阐述事实而已,刚和你的新搭档相处几天,就这么想要维护他?”
“……?”
兰波很少能听到魏尔伦的语速这么快,而魏尔伦的话题甚至比语速转得更快,把她想好的腹稿打乱了一次又一次,已经离职的谍报员无奈地抿抿嘴,决定先从小仲马说起,
“亚历克斯不——”
“——别想了,我打晕了他,真是个废物。”
明明是自己提出的问题,但听到兰波开口说到小仲马的名字时,魏尔伦却忍不住直接打断,接着,烦躁地看到兰波露出惊讶中掺杂着担忧的碍眼表情。
“只是打晕而已,没有用异能力。”
他冷冷地威胁,
“现在跟我回去,把那个叛徒的事情处理好,否则我就杀了他。”
“……”
兰波已经处于完全无语的状态,她盯着小搭档那张脸看了许久,才悠长地叹了口气,
“好的。”
只是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回答,魏尔伦的脸色变得更不愉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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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滨小镇的傍晚,风还有些大,魏尔伦没找到兰波的行李,那张精致的漂亮脸蛋绷得更阴沉了,眼看自己好不容易养成的优雅小搭档又打算搜肠刮肚骂后辈,兰波主动往前贴过去,
“跟亚历克斯无关,是我提出的伪装策略——不要骂人。”
她歪歪头,放软声音提出建议,
“保罗抱着我回去吧,用重力帮我挡一下。”
魏尔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受,心脏一半被酸涩的雨水淋着,一半却像浸在刚酿好的蜂蜜里,他的手握紧后松开,松开后握紧,往复几次,才轻轻打横抱起兰波,
“……搂紧点。”
“嗯。”
兰波的声音听起来乖巧极了,从魏尔伦的角度往下看过去,她窝在怀里的姿势也乖巧极了。
于是雨水那部分慢慢退了潮,人造神明脸色稍霁,暗红色的浮光裹住两人,他从窗口跳出去,步伐轻巧地落在一条街外的屋顶上,不出两分钟,临时居住的小屋就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
坐在屋外秋千上,百无聊赖晃着腿看书的中原治抬起头,半点都不惊讶地朝着兰波打了个招呼,
“嗨,兰波姐姐。”
“好久不见,治。”
兰波从魏尔伦怀里跳下来,
“长高了点?”
“对哦!”
听到关键词,中原治的表情活泼起来,
“我长高了0.7厘米呢!比中也多,她只长了0.5厘米!”
“可恶!那是因为你喝的牛奶比我多!”
察觉屋外动静的中原中也刚
从门口跑出来,生气地反驳,
“再说了,就算你长得快,也还是我更高!”
“反正我长得快,略略略。”
中原治做了个鬼脸,接着赶紧岔开话题——他可不想被抓住机会拉去练体术,
“兰波姐姐回来了哦。”
中原中也磨磨牙,选择不跟臭弟弟一般计较,她“噔噔噔”几步跑到兰波身边,稚气可爱的脸上挂着真诚的思念和喜悦,
“好久不见,兰波姐姐,我好想你。”
橘发女孩一边牵着兰波的手往屋里走,一边小声嘟嘟囔囔地告状,
“哥哥把我的课程加到了每天4小时,还要多上1小时的体术课,哦、对,还有1小时的异能力课,真的好累。”
她绝口不提异能力课一开始是自己求来的,
“还有哦,我每次提到兰波姐姐,哥哥都打我!”
“打你!?”
兰波惊讶地抬起头,看向正在往壁炉里加木柴的魏尔伦,
“保罗?你怎么能体罚中也?”
“我也有我也有。”
中原治凑过来添油加醋,
“昨天我们去买面包,不小心说到兰波姐姐,魏尔伦大哥就用石子砸我们。”
“对对对。”
中原中也难得和中原治统一战线,她抓起兰波的手放在头顶上,毛茸茸的橘发在兰波掌心蹭了蹭,
“就在这里,还有点肿呢对不对!”
“……对。”
其实已经完全摸不到了。
但兰波还是憋着笑替两个小孩出头,
“保罗?我怎么不记得我在教你的时候体罚过你?”
“……”
现在沉默的人变成了魏尔伦,他移开视线,心脏却因为这样温馨平常的场景急促地跳动了好多下,最后“噗通”一声,整个落进蜜罐里。
中原中也没看出兄长面无表情下隐藏的情绪,连忙替他解释,
“其实、其实也不怪哥哥,因为……因为兰波姐姐你不告而别,哥哥当然会很伤心的,我们也不应该总让哥哥想到伤心的事情。”
橘发女孩晃晃头,蹭着兰波的手,
“兰波姐姐这次回来还走吗?之前是不是回去看看家人,现在回来应该就不再走了吧?哥哥说我们下个月就去哥本哈根,兰波姐姐跟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嗯……”
兰波眨了下眼睛,
“不会走了,以后都可以一起旅行。”
“好耶!”
中原中也兴奋地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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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任务目标的事情很快,魏尔伦虽然听到关于人造异能体实验的消息有些激动,但也只是顺手杀了,并没有刻意切块,兰波展开彩画集,修复好尸体喉咙上的致命伤后,已死去半天的棕发男人就茫然而恐惧地睁开了眼。
据他供述,买家是日本人,资料的位置也是买家告诉他的,似乎之前就从这里得到过残缺的内容,现在是希望有更加完整的记录。
“日本军方的人。”
兰波眯了下眼,做出判断,
“没有诞生过超越者的小国,真是贼心不死。”
她看向棕发男人,继续询问,
“资料的备份呢?”
“没有备份,任何介质都不可信任,万一传开,就不值50亿美金了。”
棕发男人老老实实地回答,
“反正储存盘外壳的材质足够结实,而且就算我失败了拿不到这份钱,我也不想让任何其他人得到。”
……怪怪的,但又很能理解的想法。
兰波拿出中原中也亲情提供的空白作业本和圆珠笔,让棕发男人自己去把联络方式、联络时间、路线规划等其他和本次事件相关内容都写在上面,随后牵着小搭档的手进了屋。
晚餐的主菜是火腿炖驯鹿肉和奶油炖菜,配上新鲜烤制的面包,中原中也和中原治都吃得小肚子滚圆,在客厅休息了好一会儿,才乖乖跟两个大人道了晚安后回屋睡觉。
魏尔伦提前换了套纯棉的新床品——之前那套丝绸的睡起来有点冰凉,他洗漱完出来时,兰波已经换好睡裙坐在床上,
“该谈谈了,保罗。”
“……”
魏尔伦直接钻进被窝,并伸手关了灯,
“很晚了,明天再谈。”
“……?”
兰波的指尖轻轻动了下,小巧的金色立方体拨动开关,床头的台灯又亮起来,
“明明是你自己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错误揣测。”
她仰起脸,看着挪开视线逃避的小搭档,神情严肃又无奈,
“现在还要一点陈述事实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什么事实,他看到的不就是事实,隐瞒自己恢复记忆的情况,不声不响地离开他,然后跟新搭档有说有笑地做任务……
魏尔伦忍不住冷哼一声,别过脸看向床慢的挂钩。
“你知道的,老师总是找大仲马先生借钱。”
兰波给新腹稿换了个开头,
“我帮亚历克斯熟悉一下铁塔的工作流程,带他完成这个任务,是替老师还大仲马先生点人情,他不是我的新搭档——我只有一个搭档,那就是你,保罗。”
“……”
魏尔伦把脸转了回来。
“还有一件事,我已经辞职了。”
兰波接着说,
“给你上报的情况是死亡,雨果先生在档案上盖了章。所以从今往后,我们的旅行不再需要隐姓埋名。”
“……兰波。”
魏尔伦的表情彻底放松下来,
“对不起,我……”
“没关系的,你会担心和揣测坏的方向很正常。”
兰波的声音轻飘飘软乎乎,连教育的话听起来都裹了糖霜,
“但以后不可以再这样,行动之前必须明确真实信息,想好行动的目的——这是我一早就教过你的。”
“……嗯。”
魏尔伦垂下头,用同样软乎乎的声音回应,
“我知道了。”
他把脸埋在兰波的颈窝里蹭了几下,然后大方地作出规划,
“那我们明天去找小仲马说明情况吧。”
“好。”
兰波抬起手,揉了揉小搭档灿金色的柔软发丝。
暖黄的灯“咔哒”一声熄灭,灼亮的灯芯红通通地苟延了几秒,屋内终于陷入全然的夜色,魏尔伦的怀抱温暖地笼着,兰波闭上眼半晌,又苦恼地睁开,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故意漏扣了一个扣子的睡裙领口,有些犹豫地沉思起来——
——她是不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不然小搭档怎么就这样睡着了?
第43章 想不到标题想不到提要
魏尔伦醒来的时候,天色尚早,拉得紧密的纱帘外依稀可见点点星光,他茫然地垂下头,凝视兰波安静乖巧的睡颜。
好奇怪,像在做梦。
但他不可能做梦。
所以这是真实的,躺在他怀里的兰波,恢复了一切记忆后没有责怪他,也没有训斥他的兰波,不告而别也只是为了先回去处理好铁塔遗留问题的兰波——这也只能是真实的,因为哪怕在最美好的幻想里,他也从未奢望过这样甘甜的情况。
一闪而过的自我怀疑撞在喜悦上,令人造神明的表情奇怪地拧了一下,只有视线依然紧紧地停在兰波身上。
似乎被看得有点太久了,睡梦中也不曾放松过的警惕,与熟悉气息下全然的信任冲突起来,兰波眉头轻蹙,抿抿嘴,往被子里缩了缩,想要逃开过于灼热的视线。
但本就少扣了一颗扣子的睡裙领口松松垮垮,不仅没能跟着兰波的动作一起下滑,反倒还在与同为棉质的床品摩擦中又歪歪扭扭地松开一颗扣子,敞出更大片的苍白,魏尔伦下意识瞄了一眼,随后呆愣地红了脸。
兰、兰波——兰波为什么没有穿内衣!?
昨晚努力压下的情动,在瞥见嫩软红樱的那刻重新席卷整个身体,感受到瞬时精神起来的某处,人造神明咬着牙弓起背,尽可能轻手轻脚地向后撤去,以免惊醒还在沉眠的兰波。
直到顺利溜进盥洗室,他才僵硬地松
了口气,无奈中带了点愤怒地瞪自己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解决起来。
兰波。
他和兰波的关系。
机械的行为干扰不了繁杂的心绪,魏尔伦视线迷蒙地思索着。
魏尔伦不是傻子,分离的大半个月里,他早就推断出兰波真正恢复记忆的时间,应当是刚到西雅图那天,昏迷住院又醒来后,兰波就已经是曾经的兰波了,这很好判断,不光是因为在那之后没过多久,兰波就策划好路线不告而别,也是因为从那之后——兰波再也没有与他做过。爱。
想到这里,人造神明手上的动作有一瞬失了轻重,他“嘶”的一声皱起眉头,心情变得更加烦躁。
这很正常,兰波不想和他做。爱非常正常,14岁就成了谍报员的少年天才一向看不上有些同僚荤素不忌的肉。体关系,在共同成长的那段时光里,她就对魏尔伦说过关于爱情专一的认知,教导过他灵魂和肉。体都应当相爱的观念*。
失忆的兰波忘却了一切,不知晓他们的关系,也不清楚两人之间的隔阂,才会产生误会,做出错误的判断,让自己和他莫名陷入那样晦暗不明的关系中。
而恢复记忆的兰波自然要坚定地摒弃这段关系,哪怕离去之前可能担心他阻挠,不得已做出伪装,也不愿意再继续和他做。爱。
所以他也该一样,一样忘却这段短暂的情人身份,不能再对兰波有异样的反应。这是错误的欲望,是畸形的肉。体关系带来的习惯性渴求,是……
……可是。
兰波忍耐的表情、兰波啜泣的样子、兰波摇着头恳求他的声音、兰波专注的只看向他的双眸……
魏尔伦的思绪被兰波的脸所占据,过了会儿,秀丽的五官也跟着飘散,只留下那对纯澈温和的绿眸——属于兰波的、漂亮的、比最名贵的祖母绿宝石更加璀璨的绿眸,他仰起头,自我唾骂着闭上眼睛,呼吸声逐渐粗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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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插曲没有被任何人发现,魏尔伦匆匆冲完澡出来时,兰波正因为失去人形火炉而把自己裹成毛巾卷,只露出黑墨墨的发顶和睡得红润的小半张脸。看着这样的兰波,他不由得轻笑一声,却又在恍惚间升起一股遗憾。
少年搭档的时光里,经常奔走在任务路途中的两人从未这样安宁地一起睡过,兰波总会体贴地给他充足的私人空间,就算有时候商议事情到深夜,也会走回自己的安全屋再休息,可也因此,他错失了兰波可爱又孩子气的一面。
魏尔伦眨眨眼,把刚才做好的决定做了个简单的更改——虽然不能再延续之前兰波失忆时的错误关系,但也不能退回到兰波失忆前的状态。
在知晓了兰波对他真心的关爱和祝福之后,他理应回应兰波真挚的友情,和兰波成为真正唯一的、永远的挚友。
嗯……
那就从早安吻和称呼开始吧。
人造神明在床边静坐了会儿,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走到七点半时,他才俯下身,轻轻亲了下兰波的额头,
“早安,兰——阿蒂尔。”
“……嗯?”
兰波迷迷糊糊地眨眨眼,
“早安。”
她有些疑惑地回应,
“保罗?”
“嗯,阿蒂尔早上想吃什么?”
小搭档的语气十分自然,用“阿蒂尔”称呼她本来就很正常,只是以前没这么喊过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兰波坐起身,彻底清醒过来,
“都可以,保罗决定吧。”
她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就打算去洗漱,赤裸的脚却在接触地板时缩了回来,魏尔伦无奈地把拖鞋往一旁挪了点,
“记得穿拖鞋,我还没来得及买地毯呢——今天去镇上的时候顺便买。”
“哦。”
兰波乖巧地穿上拖鞋,罩上睡袍,又把长发在脑后盘起来,脚步轻巧地走进盥洗室,再出来时,魏尔伦已经把她的衣服都整齐摆放在床尾的凳子上。
……为什么把内衣放在最上面?
虽然确实要第一个穿但是……
而且——
兰波拧着眉毛,拎起那条轻薄的白色蕾丝胸衣。
——这是新的?当时在西雅图定做的那些衣服其中之一吗?
看她没有动作,站在门口的魏尔伦轻咳一声,
“昨天切下来的驯鹿肉没用完,我用烩牛肉的方法简单炖一下,这边的菌菇品质很好,等下再做一小锅杂菇炖蛋,主食就把剩余的鱼馅饼和干酪面包煎热来配。”
说完,他就走出卧室,轻柔地拉上了门。
而兰波还愣在原地——她还是不太能适应体贴温柔,一副居家成年人模样的小搭档。
……算了,这样也挺好。
谍报员的心里挣扎了一下,最终露出欣慰又感叹的笑容,她飞速换好衣服,施施然走到客厅,一边窝在沙发上晒太阳,一边准备迎接丰盛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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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担忧小仲马的情况——主要是担心他发现前辈莫名失踪之后可能会沉不住气,无端闹出事来,刚吃完早饭,兰波就拉着魏尔伦一起回到了旅店。
幸好,在半个月的追踪过程中,曾经略显莽撞的愣头青,现在已经算得上合格的谍报员,兰波和魏尔伦走进旅店时,小仲马正在观察兰波失踪前的房间状态。
“和任务目标一样没有挣扎痕迹,我也陷入昏迷,来者可能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隐匿气息类的异能力,能够悄无声息潜入,再将我们打晕,另一种就是直接致人昏迷的异能力,再将人带走。还有额外的一点是,这张床铺上有两个人睡过觉的压痕……”
“所以?”
兰波眨了下眼,看着忽然停顿下来的后辈,严肃地追问,
“不要担心说错,把推测到的都说出来,我才能帮你纠正。”
“……”
他不是担心说错,而是推测的“犯罪分子”就在旁边,实在有点尴尬。
小仲马瞥了眼两年多没见过的另一位“已故”前辈,舔舔嘴唇,继续往下讲,
“两个人睡觉的痕迹,一般来说是……”
“你认为来者对我实施了性。侵后才把我掳走?”
兰波依然没什么表情,面色也如常,
“如果是那样,留下的床铺痕迹与单纯睡觉留下的会一致吗?”
“……不一致。”
小仲马摇摇头,
“没有体。液残留——我一开始把性别这个因素看得太重了,后来才反应过来,直接否定了这个推测。”
“嗯,做得对。大部分临时起意的激情犯罪中,受害者的性别确实会占据主导因素,但并非全部因素,所以判断情况一定要根据残留的实质性证据,不能凭空臆测,作为谍报员,必须观察入微,谨慎留意,才能迅速又准确地完成任务。”
兰波讲完,看着羞愧到脸色泛红的后辈,想起等下要说的事,犹豫片刻,开口安慰道,
“不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第一反应没有宣扬扩大事态,而是保护现场进行调查,这是非常正确的,能够找到最多线索的思路。”
“可我什么都没发现。”
小仲马沮丧地垂着头,
“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当谍报员。”
“没有谁天生就适合做什么,你既然希望和大仲马先生一起工作,延续父亲的荣光,那就不要怀疑自己,朝着目标努力。”
兰波轻叹,
“更何况,你这次面对的是保罗,他的暗杀技巧和潜行技巧都是世界最顶级的水平,几乎不可能留下任何痕迹。就算是我,如果不知道保罗插手了这件事,也是完全推断不出来的。”
闻言,一直无所事事发呆的魏尔伦眨眨眼,稍稍昂起头,上半身也坐得更加笔直。
“……嗯。”
小仲马总算打起精神来,他翻了两眼兰波带来的作业本,上面是任务目标亲手写的所有供认内容,
“他倒是挺清楚的——铁塔确实也没备份,那份实验资料本来就有残缺,根本不可能成功,所以父亲当时就告诉我,直接灭口并销毁就行。说起来,魏尔伦要跟我们一起回巴黎吗?”
“咳咳。”
兰波咳了两声,
“其实是我要留在这里。”
“……啊?”
小仲马呆然地张开嘴。
第44章 一些日常准备转移下一个地点
任务目标既死
,小仲马没有继续留在丹麦的理由。
这趟原本目的地就在丹麦等待拦截叛徒的旅程,先因为消息变更而改道去了冰岛不说,还因为他的判断失误而在北欧转悠了十多天,甚至到最后都不是自己抓住的人——就算如果魏尔伦不查收,他们抵达欧登塞的第一天就能逮到任务目标,但在谍报员的任务中,像这样的突发情况并不罕见。
“……所以,我可能会重新考虑一下,关于自己到底能不能胜任行动组长职位的事情。”
“嗝。”
小仲马叹了口气,那双暗红的眼眸却不见黯淡,反而闪着坚定的光,他抿抿嘴,露出一个微笑,
“这次任务里学到了很多,也发现了很多自己的短板,但我不会因此放弃,我一定会继承父亲的志向,成为可以让父亲和整个DGSS都为我骄傲的人。”
“好!”
中原中也十分捧场地鼓起手来,然后放轻声音安慰道,
“放心吧,亚历克斯哥哥,如果你父亲知道你这么努力,在天之灵一定会安息的。”
“嗝。”
“……?”
兰波思索了一下,看向橘发女孩,温声解释,
“大仲马先生——亚历克斯的爸爸没有去世,只是亚历克斯一直希望能够‘传承’父亲的荣光而已。”
“啊?哦、对不起!”
中原中也尴尬地红了脸,她想了想,把手里最后一份蓝莓丹麦酥举起来,打算递给小仲马,
“对不起,我法语不太好。”
“嗝。”
“不是你的问题。”
魏尔伦冷哼一声,
“‘继承’这种词就是在有人死后才会使用的,是他法语不好。”
“嗝。”
“是的。”
小仲马保持微笑,开口道歉,
“抱歉,是我的用词有错,因为我总会幻想父亲死后,我成为唯一的亚历山大仲马时,还能延续父亲身为法兰西超越者的荣耀,成为DGSS中流砥柱的样子。”
“……”
中原中也撤回了一份丹麦连蓝莓果酱都是魏尔伦亲手制作酥皮和糖度刚刚好非常美味酥。
“嗝。”
等厚着脸皮蹭了一顿饭的小仲马,带上任务目标的一截断指、储存盘的残骸、作业本上的笔记,以及兰波写给波德莱尔的手写信离开后,中原中也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亚历克斯好奇怪……”
橘发女孩摇摇头,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情感,
“既然仰慕父亲,为什么又希望父亲死去呢?”
“因为他渴望认可嗝,又得不嗝、得不到认可,所以希冀着自己终有一嗝、一天能够在某种意义上‘杀死’父亲,超越对方,从而获得嗝、来自对方的肯定——嗝。”
中原治终于开口说了话,但一开口,吃得太撑导致的打嗝就愈发严重,
“嗝、为什、嗝么,只有我嗝、在打嗝嗝!”
“……噗。”
中原中也捂着嘴偷笑。
黑发男孩断断续续的话听起来实在有点太过滑稽,连魏尔伦都忍不住勾起一抹真实的笑意,
“你吃太多了。”
人造神明上一秒还在说话,下一秒就出现在中原治面前,闪着暗红色光芒的指尖距离黑发男孩瞪大的鸢眸只差几毫米,
“现在好了吗。”
“……”
中原治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向后仰去,靠在兰波身侧,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魏尔伦的杀气有点太真实了。
其实真的觉得把他杀了也无所谓的吧?
在兰波莫名的注视下,黑发男孩掌心冰凉,
“……我还以为魏尔伦大哥要兑现承诺,给我一个无痛死亡了。”
“很遗憾,你还有用。”
魏尔伦挑眉,
“而且,你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有用点——锻炼好体术,别拖中也的后腿。”
“好哦——”
中原治仰起头,视线与兰波对上,他顿了顿,咧出一个看似无所谓的笑,
“抱歉哦兰波姐姐,不小心碰到你了。”
“……没什么。”
兰波抬起手,揉了揉他的黑发,
“所以。”
谍报员如是说着,
“这不是明明很怕死,一点都不想死吗?”
“……”
中原治一溜烟地逃回了房间。
“嘁。”
中原中也咽下最后一口丹麦酥,撇撇嘴,
“胆小、嗝鬼。”
“!!!”
她立刻躲到了兰波身后,求助地仰起脸。
————————————————————
虽然原定计划是在一周后就前往哥本哈根,但从目前的进度来看,真正的启程时间恐怕要未知期限的往后推了。
好在最近欧登塞的天气一直都不错,宽大明亮的落地窗保证了客厅一整天都有充足的阳光,兰波窝在沙发上看书,魏尔伦坐在一旁看电脑,没一会儿,人造神明就忍不住磨磨牙,恶狠狠地关闭邮件。
“又没看上?”
兰波头都没转,语气无奈地开口,
“这是今天第四套?第五套了吧?”
“第四套。”
魏尔伦干脆合上电脑,有点闷闷不乐地往兰波身旁靠过去,再开口时,语气带着难以理解的微小愤怒,
“我的要求已经足够清晰了,这群蠢货发来的都是什么东西。”
“嗯……”
兰波迟疑了一下,
“或许降低一下要求,我们并不是非要一个很大的庄园。”
而且如果真的想买庄园和土地来长久居住,不如回法国,南法地区有很多宜居城市,不会比哥本哈根差多少。
——但魏尔伦应该是不愿意回法国的。
提前退休的谍报员在心里悠悠叹了口气,
“或者前几天,不是有几套觉得还可以的房子?”
“不行。”
魏尔伦掰开电脑,一个一个地说,
“这栋没有壁炉,窗户也少,通风和采暖都不方便;这栋跟前面的邻居离得很近,没有足够大的私密空间——这套面积太大,离哥本哈根市中心也太远。”
“这套呢?”
兰波放下书,探着上半身,伸出手,贴在魏尔伦手旁,按着触摸板往下调了一页,
“我记得昨天你还说这栋房子不错?”
“这栋——这栋确实可以,除了庭院面积达不到要求,而且只有两层楼以外都很好。”
手边传来微凉的触感,魏尔伦眨眨眼,十分自然地握住那只手,又顺着兰波的姿势搂住她,下巴埋在柔软的卷发里蹭了蹭,
“但我给中介发消息的时候,他说已经被人预定了。”
“……噗。”
发丝被小搭档的动作带着磨蹭在后颈,有点痒,兰波缩了下肩膀,
“他是不是接下来还跟你说有类似的房子,但是会比这套贵一点?”
“嗯?”
魏尔伦惊讶又疑惑,
“阿蒂尔,你听到我打电话了?”
他明明离得远了点,害怕吵到睡午觉的兰波来着。
“没有。”
兰波摇摇头,拍拍魏尔伦环在她腰上的手,示意小搭档放开,魏尔伦不太情愿地松开手后,她才坐直身体,清清嗓子解释,
“这是中介很常见的套路,毕竟他们的中介费用是按照总价进行抽成的,这套房子本身的价格肯定比他报给你的更高,但如果一开始就是那个价格,会吓跑百分之八十的客户。”
“……”
魏尔伦默默点开邮箱,打算拉黑这个中介,兰波连忙按住他的手,
“别着急,保罗。”
她的表情很柔和,绿眸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不是嘲讽他无知的笑,而是……
魏尔伦说不出来,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兰波整个人都披着太阳透过薄纱后朦胧而温暖的光,他愣了下,脸颊不自觉红了些,
“怎么了?”
“这种中介虽然有套路,但一般手里也会真的有一些好房源,保罗不是觉得那栋房子除了面积比较小以外都挺好的?那就发邮件问问他,有没有类似且面积更大的房子在售。”
闻言,魏尔伦皱皱眉,
“……可我不喜欢他这样欺骗的方式。”
“嗯,那就等见面之后再好好地‘讨价还价’一下。”
兰波轻缓地眨了下眼,
“至于现在,先让他帮我们找到合适的房子更重要——保罗这样漂亮的蓝眼睛,不该一直苦恼地盯着电脑屏幕。””
……”
魏尔伦的脸更红了一点,他抿抿嘴,忽然很想亲兰波,又硬生生忍住,视线僵硬地移开,
“……好。”
————————————————————
正如兰波所言,那名中介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几乎完全符合魏尔伦要求的房子——距离哥本哈根市区十分钟车程,前后左右都没有邻居,宽敞的庭院中是北欧传统风格的三层斜顶小屋。
中原中也刚把她的木阁楼——或许叫树屋更合适——盖好,本来还有点失落于要离开,在看见新房子后又兴奋起来,直接跟兄长索要了三楼主卧及其附带阁楼的归属权,而中原治扭扭捏捏地提出想在二楼住的要求,也被同意下来。
其实就算两个小孩不提,魏尔伦和兰波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最多是原本准备把会有点太高的三楼分给中原治而已。毕竟那栋屋子的二楼和三楼都比一楼的面积要小,兰波又更喜欢住在离壁炉近一些的房间。
敲定新房子后,中原中也火速收拾好了东西,并不多,除了衣服和鞋子以外,就只有她在镇上逛街时买的一些小零碎玩具,其他几人的也都大差不差,四个人加起来才装满三个尺寸中等行李箱。
橘发女孩光着脚从客厅这头跑到那头,拿起遗漏的小驯鹿雕像,路过沙发时停下,趴在靠背上询问兄长,
“还要过几天才能去呀?”
她的语气满是期待,
“哥本哈根会比欧登塞暖和吗?那边有什么好吃的?”
“哥本哈根很暖和,特色食物跟欧登塞差不多,都是丹麦菜系。”
魏尔伦微笑着回答,
“后天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原本他还想让中介找人清扫一下,但中介说那栋房子一直都有原房主的管家打理,状态很好,随时都能入住,他也就没再多费功夫。
“哇……这么快!”
中原中也扬起开心的笑脸,蹦蹦跳跳地回了房间。
但魏尔伦的心情却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好,他尽量不露痕迹地瞥了眼一旁蜷缩在毛线毯里看电视的兰波,攥了攥拳头,
“……阿蒂尔。”
“嗯?”
“我……”
魏尔伦抿抿嘴,感觉自己的心率在极速上升,
“我、等会儿我们谈谈吧。”
第45章 道歉与道歉和好与和好?
要在今天。
就在今天。
离开欧登塞,前往哥本哈根,将那里作为“家”,迎接“未来”之前。
魏尔伦屏住呼吸,明明已经反复练习了很多次接下来的发言,甚至连表情都预演过,可当真的对兰波提出“谈一谈”这个请求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兰波会答应吗?
兰波会听吗?
兰波会愿意给他一个自白的机会吗?
魏尔伦不知道。
——正如他不知道现在的兰波对他到底报以何种想法。
他高调的叛逃宣言,兰波严厉郑重的警告,急切之下射出的子弹,围攻的军队,轰鸣的爆炸,自以为是的“死别”,两年半后的再见,混乱模糊的关系,恢复记忆后的隐瞒和逃离……他和兰波之间隔了太多看起来根本无法跨越的壁障,就连现在留在他身边的兰波,一开始也是因为他的“威胁”才选择顺从。
所以魏尔伦无法不忐忑,哪怕兰波的表现一如既往地淡漠却又温柔——甚至比以前更加温和,从未提起过要回法国的事情不说,对待妹妹的态度更是像真的在与他一同教养一个人类孩子。
但兰波没有说过——对,兰波承认了他是她唯一的搭档,可是——
“好啊。”
兰波从魏尔伦亲手编织的毛线毯里钻出来,伸了个懒腰,面上的表情一如往常般平静温和,
“保罗想谈什么?在这里还是回卧室?”
“……都、都可以。”
魏尔伦呆呆地说。
“?”
兰波有点好笑地弯了弯眼睛,声音也带上笑意,
“怎么了保罗?你看起来有点紧张,是要对我说什么?”
接下来的安排?叮嘱她别跟铁塔的人联系?还是说——要赶她走了?纷杂的想法一闪而过,但都没影响她脸上柔软的表情。
魏尔伦自然也不清楚兰波到底在想什么,只知道兰波回答的口吻和语气都是预想中最美好的结果,他深吸一口气,安下心来,将打好的草稿全部删除。
“我想对你说。”
他顿了一下,直视着兰波的眼睛,看到碧绿的一片湖,和湖中自由漂浮的自己,
“对不起,阿蒂尔。”
看着有些茫然的兰波,魏尔伦又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兰波。”
人造神明试图把五官调整成平时微笑的模样,却怎么调整都找不到正确的方向,最终只能放弃,不再管脸上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当时背叛了你,朝你开了枪,你因此才会身受重伤,在偏远的异国他乡失忆流浪,过了那样困苦的两年。”
话匣子一旦打开,再接着往下说就简单极了,看着似乎想说什么的兰波,魏尔伦伸出手,捂住她的嘴,恳切地请求,
“别说话,阿蒂尔,别说话,让我说完好吗?”
他不想再被兰波打断了,也不想再听那些“以后再说”,“回头再谈”,他只想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说清楚。
“……”
兰波眨眨眼,轻轻点了点头。
魏尔伦松开手,在兰波的视线中,露出一个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微笑,
“阿蒂尔,我真的很抱歉,但我无法接受让妹妹成为下一个我。”
人造神明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对他来说,这样剖白自己实在有点困难,可已经决定了要全部说出来——已经决定要在今天全部说出来,再也不要像从前那样。
“我、我很感激你从牧神的手中救了我。”
“……”
其实不算她救的,她只是摧毁了含有虹色金属的操控机器,杀死牧神的,获取自由的是魏尔伦自己。
嗯,但是这会儿不能插话。
兰波点点头,又摇摇头,眨着眼睛示意小搭档继续。
“但是、但我。”
魏尔伦强调,
“我不是人类,不管你如何看待我,我都不是人类,我无法与人类达成和解,更不可能成为人类——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晓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不过是人类创造的一件‘兵器’,法国军方的销毁备案,DGSS的严密监管,还有那些所谓‘同事’的异样眼光,都明明白白的说明一件事——我不是人类。”
他的笑容消失了,湛蓝的眼眸因回忆而蒙上一层阴翳,
“我因这样的身份感到无与伦比的孤独,试图向你倾诉时,你却用那些敷衍的——我以为是敷衍的话语来回答我。”
“……”
兰波抿了抿嘴。
“你每天重复的‘你是人类’,虽然是对我的认可,却只会让认定这是借口的我更加烦躁,我也就越来越讨厌那样的说法,我——”
魏尔伦的话猛地停住,因为他又看向了兰波的眼睛,那里不再是温柔一片的湖面,而是有浅淡的阴云汇聚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流出淅淅沥沥的雨水。人造神明攥紧拳,打算跳过这个话题,兰波却不听话地开口了。
“继续。”
兰波说,
“我想听,想要知道保罗对我的真实想法。”
“……我不喜欢听到你说那些。”
魏尔伦犹豫地讲着,
“就像你不喜欢听我说到那些话题一样——我们的对话总是戛然而止,没能真正去理解彼此,这也是我会选择背叛的原因。”
他垂下头,声音变得沉闷起来,
“那时我认为,如果带妹妹回到法国,迎接她的就只会是与我相同、甚至更加悲惨的境遇。”
因为,他至少还有兰波。
魏尔伦摇摇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瑰丽的湛蓝色眼眸黯淡着,嘴角也不轻不重地压下去,
“在我看来,铁塔有我就足够了,妹妹——那个孩子——中原中也,理应拥有与我不同的未来,她应该被当作人类养大,应该成为一个活泼开朗,或者温柔内向,或者无论什么性格,只要她自由而快乐就行的人类。”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也颤抖起来,带着些谴责,又不知道在谴责谁,
“如果当时你答应我让她离开,我也会跟随你回铁塔,一切都不会发生,世界上只会多出一个自由的人类女孩。”
“但是。”
兰波平静地接了话,
“我没有那样做。”
“……”
魏尔伦的掌心已经被自己掐得通红,他看着兰波,挤出一个滑稽的笑,滚烫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地滴在兰波手臂上,
“……所以我以为我讨厌你——我恨你。”
“……嗯。”
“可是。”
魏尔伦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必须说出口,
“可是当我再次见到你,又再次失去你之后,我才明白过来,我确实恨你——”
他露出一个祈求的笑,
“——我恨你,恨你为什么不能选择我。”
空气长久地沉默了。
兰波呆愣地眨了下眼睛,僵硬的麻木感顺着脸颊向下延伸,
“抱歉、保罗。”
她的牙齿在打架,声音也随之变得滑稽,
“我、我很抱歉。”
细小的水雾终于汇聚成雨滴,顷刻间磅礴。兰波抿了抿嘴,试图阻止自己继续颤抖,又在察觉到无能为力后干脆放弃,
“我很抱歉,保罗,我不知道、我以为、我觉得……”
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
阿蒂尔兰波,你为什么会这么自以为是!?
脱口而出的话语令兰波忍不住斥责自己,她焦急地前倾身体,捧住魏尔伦的脸,不住地道歉,
“对不起保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不是的。”
魏尔伦已经从情绪中缓过神,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阿蒂尔,我只是,我。”
他的本意应该是道歉才对,为什么会脱口而出伤人的话语,看着兰波流泪的样子,人造神明也忍不住焦躁起来,
“别哭了,阿蒂尔,别哭了,我没有怪你,我并不讨厌你,我并不恨你,刚才都是——”
“——没关系的。”
兰波又打断了他的话,她愣了下,面色苍白地垂下头,
“……抱歉,保罗,我又这样。”
“……”
魏尔伦叹息着,轻柔地把颤抖的纤瘦身躯抱进怀里,
“不要再道歉了,兰波,就算道歉,也该是我道歉,我本来就是要道歉的。”
“不,应该是我道歉。”
兰波摇着头,
“是我一心扑在任务上,总以为已经传达到了我的意思,却没有注意到你的情绪,也没有考虑过你的想法,是我的自以为是——我的傲慢毁了一切。”
魏尔伦其实还想继续反驳,但他很清楚兰波的性格,如果他接着说“该道歉的是我”,兰波也会一直重复,他轻轻地、温柔地亲了亲兰波的额头,然后一只手捧起那张脸,用红通通的眼眶和湿漉漉的蓝眼睛望向她,
“我们都有错,好吗?”
人造神明这样说着,
“就算曾经的阿蒂尔在某些方面忽视了我,过分傲慢,但说出口的话都源自真心——视我为人类也好,祝福我的诞生也罢,甚至于还将父母所起的名字送给我,为我精心挑选生日礼物,这一切都是真诚的、温暖的。因此,那时没能坦诚自己,固执的、没有接受这份友情的我当然也有错,不是吗?”
“……嗯。”
兰波抿着嘴,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尴尬又羞耻地想要从小搭档怀里挣出去,
“我知道了,我们、我们并不是不重视彼此,而是没能真诚的沟通,才会在当初酿成那样的苦果。”
“是的——所以我今天才会说,想要谈一下,必须谈一下。”
魏尔伦收紧怀抱,没有给兰波离开的机会,
“因为我们还有很长的‘未来’,我不希望我们的心灵仍像以前一样,明明贴的很近,却隔着厚厚的雾气,看不清对方的态度。”
他诚恳地请求兰波,
“‘未来’的我们一定要、一定会更加坦诚,成为真正的、唯一的挚友和……”
魏尔伦想了想,
“……和家人。”
“……”
兰波放弃了挣扎,
“会的,一定会的,我们本来就应当是最亲密的挚友和家人。”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仰起脸,看似不经意地提问,
“说起来,保罗怎么知道‘保罗魏尔伦’是我父母给我起的名字?”
第46章 谈话,谈话教育、教育
听见兰波的问题后,魏尔伦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了,他紧张地抿抿嘴,
“因、因为……”
“因为?”
“……我。”
“嗯?”
兰波眨了下眼睛,满脸无辜、步步紧逼,
“因为你什么?保罗?”
当然,答案到底是什么,她已经猜到了——大半个月前偷偷溜回巴黎时,除了身上穿着的一整套衣服外,兰波什么都没带,那本应当处于异能封锁状态的手记自然也还塞在小挎包里,压在她和魏尔伦共用行李箱的最下方。
其实说起来,兰波并不介意被小搭档看见自己陆陆续续写了四年的手记——毕竟在遇到魏尔伦之后,相较于日记,这份手记变得更像是写给魏尔伦的成长感言,她也曾想过,等到战争结束之后,等到魏尔伦20岁生日那天,就将这份手记作为礼物赠送给他。
但是——不管再怎么不介意,偷看都不是好行为。
兰波继续追问,
“保罗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魏尔伦的神情逐渐窘迫起来,脸颊上染着尴尬的红,配上刚哭过的通红眼圈,那张精致完美的脸看起来真是可怜又可爱,任谁看了,恐怕都不舍得再为难他。
所以为了避免自己心软,兰波干脆垂下眼帘,不再去看小搭档湿乎乎的眼睛,
“你是怎么解开手记上的异能力封锁的?”
话刚问出口,兰波就察觉到这个问题的愚蠢——魏尔伦只需要用重力切开就行——她抿抿嘴,趁小搭档还没反应过来,接着往下说,
“保罗什么时候发现了我的手记?”
那会儿她确实还处于失忆状态,可也清楚那本手记的重要性,将其好好收起来。
“是中也。”
魏尔伦老老实实地回答,
“中也看到你把手记放进了挎包里,那天——中原治生日会结束的第二天,你很生气,中也觉得,如果我可以帮你把手记上的锁打开,你就会开心了。”
“……”
原来是中也,不过这个时间比她想的要早太多了。
兰波回想起那句睡梦中的“讨厌”,沉默片刻后,在魏尔伦茫然的眼神中,轻轻吻了下他的脸颊,
“抱歉。”
她说,
“那天我……”
“我知道。”
魏尔伦顿了顿,似乎是察觉到兰波没有真心要责怪他的意思,语速变得快而轻,
“那天的果汁里掺了酒,而我在喝醉的时候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所以第二天阿蒂尔才会生气,对吗?”
“没有。”
兰波摇摇头,
“是我自己的问题,保罗没有说错什么——我第二天也是在无缘由的生气。”
又在隐瞒着说谎了。
魏尔伦有些无奈,微小的气愤在心中升起来又降下去,最终化作浅浅的叹息,他紧了紧怀抱 ,好让自己能把兰波整个笼起来——这个姿势会让他莫名的安心,
“总之,就是那天上午,趁着你出去买东西的时候,我切开了手记上的封锁,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从十五岁到十九岁的兰波,他没见过的,另一面的兰波,都在手记上逐渐成熟的字迹里展露无疑,可爱的、自满的、真诚的,对他的担忧,对他的喜爱,对他的祝福——魏尔伦垂下头,使劲蹭了蹭兰波柔软的发顶,
“为什么不早点给我看呢?”
他委屈巴巴地埋怨着,
“如果阿蒂尔早点拿给我看,也许我就——”
“——那时候的保罗,会觉得这不过又是我试图拉近关系的手段吧。”
兰波被蹭得发痒,忍不住抬起手推了推他,
“就像刚才说的,我们都曾固执地坚守自己的想法——那不是保罗的错,但不要再沉溺于过去的遗憾了,保罗,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好的。”
魏尔伦抓住兰波的手,无意识地露出一个微笑,
“我知道,未来才是最重要的,我们的未来——但那天我打开了手记,在没有经过你允许的情况下翻阅了,我很抱歉。”
“没关系。”
兰波也微笑起来,
“保罗认识到错误就好,不过既然做错了事情,就该受到惩罚。”
“……?”
什么惩罚?
魏尔伦忐忑地咽了下口水。
“惩罚保罗现在去做午饭——我要吃牛肉。”
————————————————————
对魏尔伦的惩罚是在开玩笑,但对中原中也的教育不是。
“……也就是说,不论两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都是独立的存在,拥有自己独立的意识。”
兰波坐在橘发女孩面前,轻声教导,
“就算你认为这样做会对另一个人产生好的影响,可那始终都是‘你认为’。”
就像曾经的她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魏尔伦身上,认为战争时期接受监管理所应当,认为展示出可控性后才能获得最终的自由。
她没去征求过魏尔伦的意见,也没探究过对方的想法,最终用惨痛的事实证明——这是错的。
黑发的谍报员摇摇头,语气郑重,
“就算上一次侥幸获得了好的结果,可是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你能保证每次你替亲近之人做出的决定都必然是正确的吗?”
“……不能。”
中原中也咬着下唇,看着她的样子,兰波的眉眼柔和下来,
“我不是在怪你,中也,但你应当懂得这个道理,明白‘尊重’在人际关系中的重要性。”
中原中也不太明白,她皱着眉头,求知若渴地提问,
“尊重?尊重每一个人吗?”
“不是。”
兰波轻笑一声,接着往下讲,
“对待陌生人确实可以尊重,但也可以不尊重,这种情况下,主要看对方的态度。而我所说的人际关系中的‘尊重’,指的是关系亲近之人。”
她轻轻揉了揉橘发女孩的发顶,凝视那双与小搭档十分相似的钴蓝色眼眸,
“中也会做出那样的决定,是因为中也爱保罗,也爱我,将我们视作家人,才会因我们的争吵而担忧,这是理所应当的情绪,情绪没有错——但你没有尊重我的意见。”
越是关系亲密,就越该尊重彼此,否则一旦出现问题,只会更加痛苦。
兰波叹息着,尽力没把话说得太重,但中原中也已经愧疚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兰波姐姐。”
橘发女孩的声音低落中透出坚定,
“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以后一定会尊重大家的想法,不再擅自作主。”
“嗯。”
兰波没再说“没关系”,她已经讲了很多,就算中原中也现在可能还有些没太听懂,但只要能记得,以后总会慢慢明白的。
屋内的声音刚停止没多久,门口就传来了“咚咚”的敲击声,中原治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
“饭做好啦——”
“知道了!”
中原中也大声回应了一句,随后站起身,牵住兰波的手,
“走吧,兰波姐姐,今天的午饭肯定很好吃——哥哥专门跑到镇里找人现杀的牛肉呢。”
————————————————————
原定于第三天早上的路程,在兰波的提议下改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反正那栋房子过去就能住,比起早点起床,她还是宁愿晚点睡觉。
欧登塞到哥本哈根的距离很近,只有两个小时车程,几人吃过晚饭后才出发,但抵达新房子时,还能看到尚未完全落下的夕阳。
前任房主的管家和中介都在庭院里等候着,魏尔伦看着管家把行李一件件搬到屋内,自己则在兰波鼓励的眼神中,冷下脸,有条有理且态度坚定地跟中介讨价还价。
对人造神明来说,这是个十分新奇的体验,可惜不太有趣,还没几回合,他就有些烦躁起来,没忍住掰断了手边的铁栏杆。
“……好的,中介费用和管家费用给您打9.5、不、9折。”
中介满脸肉痛,
“祝您和家人在哥本哈根生活愉快。”
看着中介逃跑一样的背影,魏尔伦愣了下,
“我算是成功了吗?”
“嗯,很成功。”
兰波笑出了声。
初到新家的第一夜,中原中也相当兴奋,她拽着嘴上说不感兴趣,但身体却根本没反抗的中原治,在二楼和三楼的四个房间里转了好几圈,又沿着窄窄的木梯爬上阁楼,直到深夜,才困倦地停止探索,各自回去休息。
好在这栋房子的质量确实不错,隔音系统做得相当好,两个小孩扑扑腾腾的脚步声没有影响到楼下分毫。
兰波靠在床头,一旁的壁灯光线比之前那间房子的亮一些,更适合看书——而兰波也确实在看书,长长的黑发编成松散的辫子垂在身后,她看到有些困倦的时候,魏尔伦方才检查完庭院全部的围栏,关上客厅的灯走进来。
谍报员放下书,刻意往前伸直身体,睡裙顶端没扣好的两枚扣子坠着柔软的布料,露出苍白细嫩的一片,
“辛苦了,保罗。”
兰波眨眨眼睛,确定小搭档看得一清二楚——因为那张漂亮白皙的脸蛋已经红起来了。
但接下来的发展依然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又和她推测的十分相似。
“咳。”
魏尔伦走到床边,伸出手——帮她扣上了扣子,并用谴责的语气开口,
“阿蒂尔,壁炉刚烧了一个多小时,屋里还没那么暖和。”
人造神明的眼力很好,能看出兰波有点微微发抖,皮肤上细小的绒毛时不时站立一下,他再次伸出手——关上了卧室的顶灯,
“我去冲个澡,很快回来。”
“……”
失忆那两个月的时候也没这么矜持过啊?
兰波磨磨牙,把“色。诱”方案直接扔进垃圾桶,开始思索一些别的方法——能让小搭档主动开窍的方法。
第47章 突然到访之人留守儿童
在新家休息了三天,布置好自己的房间,还对兄长的庭院规划提出好几处意见的中原中也,今天终于忍不住撺掇着兰波,想要到哥本哈根市区里逛一逛。
“哥本哈根的特殊性只是作为丹麦的政治中心而已,虽然天气和风景都不错,但并没有过于特殊的地方*,建筑的整体风格也跟欧登塞差不多——保罗当时没带你们在欧登塞多看看吗?”
兰波坐在窗边的躺椅上,看着窗外的魏尔伦站在原地,用一只手“教导”中原治体术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随后低下头,在中原中也的法语作业本上画出一个红圈,
“这里不对,你用的是英语语法,法语语法中这里不该转变词性——虽然有很多词汇相似,但两者之间的差距是很大的,不可以弄混。”
“哦,我知道了。”
橘发女孩闷着头改了半分
钟,又接着回答刚才兰波提出的另一个问题,
“哥哥没带我们去逛欧登塞。”
她瞥了眼窗外游刃有余的兄长,和已经气喘吁吁,眼看就快倒下的臭弟弟,压低声音解释,
“那天兰波姐姐你从机场消失之后,哥哥就认定你会背叛我们,把我们的消息都告诉给DGSS,如果我们出现在城市中,就会被DGSS的人发现并抓走。所以我们后来到欧登塞下了飞机哪里都没去逛,哥哥直接带着我们去了镇子上。”
而且按魏尔伦原本的意思,如果不是抓着中原治就没办法用异能力,他说不定会带着妹妹直接飞过去。
“……原来如此。”
兰波摇摇头,没有批判魏尔伦看似有些过激的行为。是她先选择不告而别,小搭档会产生误解很正常,更何况她也没资格批判。
毕竟那时的她,确实怀揣着错误的想法——纵然信任小搭档不会再次伤害她,可也坚信,一旦她暴露出恢复记忆或是想要离开的想法,两人之间恐怕又要产生一场巨大争执。
但兰波并不后悔离开,当时她的大脑还没痊愈,有太多纷杂的想法胡乱搅动着,她必须静下心来——分离并不都会激化矛盾,独身一人时反而能更好的思考……
……不对,差点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弄忘了,她明明留了信来着。
兰波看了眼身旁的橘发女孩,语气犹疑,
“——中也?”
“嗯?”
“我离开之后,保罗打开过行李箱吗?”
“行李箱?”
中原中也歪歪头,思考了一下才明白兰波指的是哪个行李箱,
“白色的那个吗?”
“嗯……应该打开过的。”
橘发女孩的回答不是很确定,
“我只看到过哥哥他打开上面那层——里面放了证件和其他的零碎东西,因为我们要用到。下面那层装衣服的……我没看到过,不清楚哥哥打开过没有。”
“……”
看起来是根本没打开过,她在欧登塞与小搭档重逢后,对方莫名软化的态度并非因为那她夹在衬衫里的纸条,而是单纯下意识的温和。
想到这个,兰波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给你们留了信,写了我会回来的时间。”
具体一点来说,那张纸条上写的是“在冰岛等我,一个月内回来”的字样。
“诶——!?”
中原中也瞪大眼睛,立刻给出更加确切的答案,
“那哥哥绝对没有看到,我们到到挪威之后,他穿的都是新衣服,而且还用很不好的语气批评兰波姐姐。”
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小声告起状来,
“而且、而且当时治就说了,说不定兰波姐姐留下了信之类的话,但哥哥不相信,我说兰波姐姐你不会背叛我们的,哥哥也不听,真的是超级、嗯、那个、超级……”
“倔犟?”
“对对对——额。”
意识到回答这句话的是熟悉的另一道成年人声音,橘发女孩僵硬地转过身,果不其然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兄长,以及兄长手中拎着的臭弟弟,她顿了下,试图岔开话题,
“哥哥,你们下课了?治这节课看起来进步挺大的,居然能接近你那么多。”
“嗯,进步很大。”
魏尔伦放下中原治,看着妹妹的表情,唇角微笑的弧度忍不住上升了一些,
“其实不对。”
人造神明促狭地换了个词,
“应该说那段时间的我很‘固执’,也很‘自我’,只相信自己所认定的东西。”
这两个词中原中也已经学过了,她静默地点点头,又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那我先去写别的作业了。”
中原中也跳下椅子,拽住一旁又困又累,看起来下一秒就要躺在地毯上的中原治,
“治,你也先去洗个澡,走走走。”
看到橘发女孩和黑发男孩消失在楼梯口,魏尔伦有些无语,
“我……很可怕吗?”
他之前也没有因为妹妹学不好法语就生气吧?
“当然不是。”
兰波的表情很认真,如果只看脸,根本看不出她在揶揄,
“中也可能真的是写作业去了呢?”
“……”
————————————————————
最后,在兰波的注视下,魏尔伦从叠得整整齐齐的衬衫中拿出了那张纸条,他看着上面锋利端正的、属于兰波的字体,神情中带上了一丝愧疚。
“不是你的错。”
兰波抢在魏尔伦开口之前回答,
“是我的问题,我擅自认为你肯定会阻挠我回巴黎,擅自觉得你一定会看到留言……”
她垂下眼帘,浓黑的睫羽半遮半掩地盖住绿眸,
“抱歉,保罗,我离开后的那几天,你……”
“我很伤心。”
魏尔伦把那张纸条,和此前同样一直未曾再打开过的挎包一起,拿到卧室的小沙发旁,神情柔缓地重复,
“在你离开之后,我很伤心,但我也有错。”
他拉开挎包,取出兰波的手记,将纸条郑重的夹在手记中,
“明明看过你的手记,明明知道你对我真诚的情感,却还是忍不住怀疑你——这是我的错。”
“……”
“?”
魏尔伦有点茫然——因为兰波忽然笑了起来,不是平时偶尔会有的浅淡轻笑,也不是看向他时惯常挂着的温和微笑,而是十分喜悦的,发自内心的笑,笑得眉眼都缠在一起,从碧绿的眸里刮出春天的风。
“……阿蒂尔?”
“嗯、嗯。”
兰波已经笑得趴在小搭档身上,身体一颤一颤地抖着,
“我、咳、我只是忽然觉得,这样好奇怪。”
她抬眸,看向小搭档漂亮到完美的脸,凝视那双比蓝宝石更璀璨的眼眸,
“保罗,我们别再这样一直互相道歉了。”
“……?”
“我们的过去,并不是只有该道歉的事情。”
因为距离和姿势的关系,兰波的声音也离得很近,魏尔伦甚至能感受到她说话间胸腔的共鸣——这是很少见的体验,人造神明愣了愣,呆呆地点点头,
“是的。”
他当然记得,在他短暂的四年“人生”中,回忆的画面并非全然晦暗,送他鸢尾花的兰波,帮他选择安全屋,询问他喜好的兰波,告诉他一个又一个道理的兰波……
有太多太多他不曾坦然的喜悦和认同,一点点在脑海深处编织成灿烂的袋子,接着化作一个个糖球,叽里咕噜地滚进袋子里,成为支撑他灵魂的甜蜜燃料。
……如果不是兰波还活着、如果不是兰波——真的还活着,这些燃料恐怕终有烧尽的一天,而他,大概也会随着燃料一同葬身火海。
“又想说抱歉了?”
兰波无奈地往前坐了点,换了个距离更近,也更好着力的姿势,然后掰着小搭档的下巴,强迫他低下头,侧过脸,正视自己,
“我们都有错,错在年轻,错在傲慢,错在封闭内心、不肯交谈。但人生都是这样的,没有谁能一次错误都不犯——只要我们在错误后找到正确的方向,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明白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这就是成长啊。”
而且,在那么多复杂的经历后,他们还能这样坐在一起,还能这样袒露内心,已经是最幸运又最幸福的事情了。
她的眼神柔和极了,魏尔伦想不到比喻来形容,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变得温暖起来,
“……嗯。”
魏尔伦轻轻地、重重地点头。
“所以,保罗刚刚想起了什么?”
兰波很好奇。
“没有什么。”
魏尔伦乖巧地回答,
“想起来你曾经送我鸢尾花的事情,还有莫泊桑说我坏话,你就带着我去偷偷给他的多肉浇水。”
最后那盆多肉死于非命,找不到凶手的莫泊桑哭了一天。
“噗。”
兰波又笑起来,思绪随着魏尔伦的话回到少年时代,
“还有带着你甩开监视的
暗哨,一起跑去湖边餐厅吃饭,到巴黎公园里闲逛……”
都是轻狂又快乐的记忆。
魏尔伦看着她眉梢眼角肆意而喜悦的样子,忍不住抿了抿唇,
“……嗯。”
这时候应该吻过来,而不是嗯。
兰波在心里叹了口气,干脆仰起脸,亲了亲魏尔伦的脸颊——在贴近唇角的位置,接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声提议,
“保罗,不如我们去哥本哈根逛逛?”
“?”
“像以前一样,两个人一起逛逛公园,买一些面包片喂鸟——嗯,不过现在应该不用我再给你讲关于鸟的知识了。”
“好的。”
魏尔伦对这个提议十分心动,并欣然应允。
————————————————————
“铃铃铃——”
门铃不知疲倦地响起,写完作业之后干脆顺便睡了个午觉的中原中也坐起身,可爱的脸蛋皱巴巴地缩成一团,
“谁啊?”
“不知道。”
书桌前的中原治也有点好奇——按理说,不管是魏尔伦和兰波,还是他和中原中也,都不可能有什么认识的人会忽然来拜访。
“铃铃铃——”
门铃还在响,中原中也从床上蹦下来,三下五除二梳好头发,
“哥哥和兰波姐姐呢?怎么没去开门。”
中原治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同样睡了午觉的他只比中原中也早醒十分钟而已。
“不会又去看庭院里的花了吧。”
昨天魏尔伦喊了园丁来移栽了不少新花苗,但再怎么看也不会忽然就长大啊。
橘发女孩嘟嘟囔囔地飞奔下楼梯,一楼的客厅空空荡荡,落地窗的纱帘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上了,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她走到门口,看着可视门铃上显示的影像——一个棕黄色卷发,样貌还算端正的中年男人。
……这是谁啊?
中原中也小小的脑袋里装满大大的疑问——还有,哥哥和兰波姐姐到底去哪了?
第48章 只有中也在受伤真惨啊宝宝
此时此刻的客厅中,空气尴尬地凝滞着。
听到中原中也的惊呼而跑下来的中原治,呆愣地看着面前缩小成巴掌大的橘发女孩,而中原中也冷着脸咬着牙,直接撞在了他脸上。
伴随着浅绿色的星芒消散,中原中也恢复成正常状态,她紧紧拉着中原治的手,生怕松开之后又变成漂浮的小木偶。
而中原治警惕地看了眼站在客厅另一侧的不速之客——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打开大门的男人,有着比可视门铃中显得更年轻些的样貌,棕黄色微卷的头发似乎有点长了,扎在脖颈处的皮肤上,让他不自觉挠了挠,发出奇怪的声响。
“啧。”
男人挠完脖子,便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起两个小孩来,
“你们就是欧内斯特说的,魏尔伦和兰波的私生子?我就知道他在骗我,年龄和人种一个都对不上——不过居然能化解我的变幻,反异能力者?”
“……?”
中原中也茫然地扭过头,看向中原治,小声询问,
“他……在说什么?”
叽里咕噜的,听不懂啊?
“大概是丹麦语,我们都没学,能听出有些词和英语比较像。”
中原治眨眨眼,用英语回话,
“您是谁?为什么忽然闯进我们家里,这在哥本哈根应该属于犯罪行为吧?”
“啊。”
对面的男人这才反应过来,他敲了敲自己的头,发出有些清脆的声音,
“抱歉,很久没跟人用英语沟通了——上次还是一个月前。”
说出这句话时,男人已经同样切换成了英语,他摇摇头,非常自如地往前走了两步,坐在沙发上招呼着,
“别站那里啦,过来坐下吧。”
“……”
中原中也很想尝试用异能力攻击,但她敏锐察觉到,客厅内仍环绕着庞大的异能力,只怕她一旦松开中原治的手,就会立刻重新变成刚才漂浮小木偶的样子——说起来,为什么中原治在这里,对方还能用异能力啊?
“因为是特殊的开放式世界性异能,简单来说就是我的‘世界’本身并不会接触到你们,它只是一个领域,让我能在领域中得到最大化的提升。”
男人挥挥手,空气中凝结出几个扇动着翅膀的小精灵来,合力举起茶壶,倒了满满一杯茶,再递给男人,一连串的动作和可爱的外表让两个小孩都看得直了眼,片刻后,中原中也才反应过来,她用空余的另一只手捂住嘴——难道对方还能读心?
“哈哈哈哈哈——我当然不能读心,是你的表情太明显了。”
棕黄发男人忍不住笑出声,
“好了,我只是看你家大人不在家,又不想在外面等,所以才自己走进来的——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
“……一般说这种话的都是坏人。”
中原中也毫不留情地吐槽,不过男人的话涉及到了一个关键问题,令她也满头雾水,甚至有点愤怒的思考着。
——哥哥和兰波姐姐到底去哪了!?
答案是玫瑰堡宫。
原本打算逛逛花园就回家的两人,正牵着手走在玫瑰堡宫内,观赏着几个世纪前欧洲最顶尖的奢华生活。
说实话,有点无聊。
“保罗还想逛吗?”
看过又一个镶嵌满各种宝石的王冠之后,兰波一边给身后的人让开位置,一边继续牵着魏尔伦的手往前走。
听到她的问话,魏尔伦摇了摇头,
“似乎大部分都是这样的东西,虽然精致,但我不喜欢。”
看着这些东西,他只能联想到王室的奢靡无度,感叹人类的贪婪和罪孽。
“那就出去吧。”
兰波也不太想看,要不是逛完花园没什么事做,其他人又一直朝着宫殿内走去,令她有些好奇里面的样子,她也不会拉着小搭档进来——结果进来之后才发现,里面居然全是奢靡装饰和奇珍异宝的展示。
于是,带着口罩的两人穿过一众边看边啧啧称奇的人群,飞速奔向宫殿之外。等在门口的花坛旁站定时,兰波才弯下腰,喘息着笑起来,
“怎么跑得像在逃命一样。”
“人太多了。”
魏尔伦轻柔地拍着她的背,老老实实地回答,
“阿蒂尔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吧。”
“确实。”
兰波仰起脸,半是抱怨地说道,
“保罗,下次绝不能再这样了,一时兴起就跑到原本不想看的地方来,人好多,走得腿都累了。”
……兰波在、在撒娇吗?
魏尔伦有点懵——不能怪他这么想,实在是纵然隔着口罩,他也能看出兰波现在脸上的表情有多么柔软可爱。
人造神明顿了一下,轻缓地回应,
“嗯。”
他想了想,松开兰波的手,
“我……背你回去?”
兰波现在看起来很累,从这里到停车场还有一大段路,可在城市里不能随便用异能力,魏尔伦想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其实他更想抱着兰波,可兰波恐怕不会同意。
“……?”
兰波眨了下眼睛,不太清楚小搭档为什么忽然提出这种想法,但她倒也没什么意见。
魏尔伦走得很慢,背着兰波的感觉陌生而奇妙——轻飘飘的人,隔着厚实柔软的衣服,紧紧贴在他背上,与拥抱是截然不同的体验。他放稳了脚步,一步一步地向前,而兰波的心跳在他身后,一下一下的跳动。
……他喜欢这种感觉。
回停车场的路就这样缓缓地缩短,快到一半时,兰波忽然轻声询问,
“说起来,要不要给中也和治买点礼物?”
她也是刚刚想起,橘发女孩早上还在请求她,希望她能劝魏尔伦一起到哥本哈根逛逛——结果她拉着魏尔伦两个人单独来了,难免有点心虚,
“嗯……或者明天我们再来一趟?这里的风景不错,他们两个也可以自己去逛宫殿内部。”
“好。”
魏尔伦点点头,还想接着再说些什么时,背后忽然传来“叮”的一声,兰波掏出手机,疑惑地点开邮件,
“陌生邮箱?——保罗!”
“?”
魏尔伦下意识在原地站定,
“怎么了?”
“现在回去。”
兰波的声音很严肃,
“有人绑架了中也和
治。”
话音刚落,两人的身影便瞬间消失。
————————————————————
“我说大叔……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中原治现在很烦,上午的体术课很烦,因为怕变小木偶,非要跟在他身边牵着他手的中原中也很烦,面前这个在一楼逛了一圈还兴致勃勃的丹麦大叔更是烦上加烦。
“魏尔伦和兰波就是这么教你们礼仪的?”
男人刚从魏尔伦和兰波的卧室出来,闻言挑起一侧眉毛,语重心长地教育道,
“面对不认识的、打不过的异能力者,最好是乖一点,你看你妹妹就做得很对。”
中原治忽然觉得对面的大叔也没那么烦了,而中原中也咬牙切齿地纠正,
“我是姐姐,这个家伙才是弟弟,臭弟弟!”
“哦。”
男人平静地回答,
“没看出来。”
“……”
忍耐,你打不过他,会被直接变小木偶,忍耐!
中原中也把拳头攥得咔咔作响,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接着追问,
“你认识哥哥和兰波姐姐吗?你是来找他们的?”
“嗯,算是吧,我和小兰波熟一点——以前的小兰波,现在的可能不太熟了,魏尔伦那小子的话,我只见过他一面,大概四年……五年前?”
令中原中也和中原治都有些意外的是,棕黄发男人不仅对这些事情回答得很爽快,甚至还更加爽快地附赠了来意说明,
“至于我过来的原因嘛,受人所托。”
男人叹了口气,语调听起来有点无奈,
“老伙计的好同事让我来看看学生过得怎么样,离得这么近,我也不好推辞。”
这个人物关系乍一听有点复杂,中原中也还在思索,中原治已经有了答案,
“是兰波姐姐的老师请你过来的?”
“嗯。”
“那重点应该是看一下兰波姐姐的情况吧,她和魏尔伦大哥应该是出去了,要我帮您给她发个邮件吗?”
中原治提出建议——他实在太想赶紧结束这种情况了。
这个建议很好,同样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的棕黄发男人摸了摸夹克的兜,掏出手机扔给中原治,
“你写吧。”
“好。”
中原治笑得乖巧。
三秒后,金色立方体从天而降,瞬间膨胀着笼罩住整栋小屋,被推开的大门中央,一道人影直直地袭来。
“——咚!!!”
“嘶——”
棕黄发男人咧着嘴,看着自己完全变形的手臂,无语地抬起另一只手,浅绿色的光芒汇聚成举着盾牌的小人,挡下又一波攻击。
“喂,兰——”
魏尔伦的攻击速度太快,小人已经被登时打散,男人皱起眉头后退,撤步间还不忘躲开飞扑过来的中原治,以及中原中也扔出的细小重力球。
他无语地再次开口,
“我——”
依然没人理他,兰波已经把两个小孩所处的空间单独划出来,确定中原中也和中原治安然无恙后,才认真看向正在被魏尔伦攻击的棕黄发男人,随后,震惊地喊出声,
“安徒生先生!?”
她喊晚了,魏尔伦的连环攻击弄得体术并不算特别好的安徒生烦躁不已,趁着又一次攻击被锡兵挡住的空袭,安徒生眯了眯眼睛,天花板上原本被金色覆盖的蓝色闪烁着重新出现,并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整栋屋子。 :
“——?”
魏尔伦和兰波都瞬间用异能力笼罩了自己,中原治眨眨眼,看向中原中也——只有她没能躲掉安徒生的‘童话世界’,再次变成了漂浮小木偶。
第49章 过渡与转折即将——
虽然这次童话世界的展开依然并不完全,但足以让客厅中的景象彻底变化——天花板被湛蓝的天空替代,脚下的木地板也变成了绿意盎然的草坪,中原中也正扑腾着飞过突然出现的大树,急切地往中原治身边赶去,却又被大树上延伸出的藤蔓缠住脚踝动弹不得。
“……!?”
中原中也小木偶ver急了,
“中原治,快过来啊!”
“噗。”
中原治扭过头,发出细小的笑声。
“……不许笑!”
“我、哈哈哈、我、咳、哈我没有。”
“……”
中原中也咬牙——如果木偶有牙的话——切齿,
“你明明一直在笑你都没有停过!”
“噗。”
“——兰波姐姐!”
“咳,没事的,先别说话了中也。”
变成漂浮小木偶的中原中也自己可能听不出来,她现在一旦开口说话,就会发出“咔哒咔哒”的木制机关转动声,和“咔咔咔”的木制下巴开合声,确实——相当好玩。
兰波轻声吩咐完,按下魏尔伦还想继续攻击的手,转头看向许久未见的长辈,
“抱歉,安徒生先生,我们收到了意味不明的‘威胁’邮件,才会一时情急之下进行攻击。但既然是您,那想必其中定有误会。”
因为按理说她已经离职,魏尔伦在档案上是死亡状态,目前活着的保罗魏尔伦不过是个同名同姓的普通法国人。
安徒生作为丹麦超越者,又是雨果的至交好友,不可能莫名其妙来找他们麻烦——也就是说,那封邮件肯定有问题。
她瞥了中原治一眼,接着询问,
“是雨果先生有事委托您找我们?还是?”
“威胁?”
安徒生没有回答问题,而是眯了眯眼,盯着中原治,
“小子,你到底发了什么?”
答案是——想要见到你妹妹就立刻回家。
魏尔伦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黑发男孩的后领,把他拎在半空,
“你发的邮件?解释一下?”
中原治缩了缩脖子,鸢色的大眼睛滴溜溜转着,
“是他先私自闯进来的,攻击了中也、还不顾我们劝阻到处瞎逛瞎看,然后才说自己是兰波姐姐老师的同事的朋友,这样拐着弯儿的关系,我当然不相信他说的话,就骗他要发消息喊你们回来……”
所以他哪里有错?这不是很对吗?
“治。”
兰波的语气平静而冷淡,
“说实话。”
如果按照普通聪明孩子的思路,中原治的解释确实很说得过去,但在场的除了安徒生以外,所有人都清楚,中原治的聪明和普通根本沾不上边——这个聪明到可怕的孩子,不可能看不出安徒生说的话是真是假。
“……”
被拎着的感觉有点难受,中原治扑棱了两下,嘟嘟囔囔地抱怨,
“是他莫名其妙闯进来的,烦人死了,而且他很强,最多被揍一顿而已。”
“我更强。”
如果不是安徒生的“童话世界”比较特殊,大多数同为超越者的人都不可能挡下他的攻击。
魏尔伦冷着脸把黑发男孩扔到地上,并使劲敲了敲他的头顶,等中原治红着眼框抱住头蹲下去后,才看向安徒生,语气诚恳地道歉,
“抱歉,安徒生先生。”
“……”
你不说那句话我可能听着还舒服点。
安徒生翻了个白眼。
————————————————————
“嗯,对。”
安徒生喝了口茶,他坐在单人沙发上,尽可能地离兰波最远,
“维克多委托我来,我也不能不来——反正就是帮波德莱尔拍点照片,看看你住的环境怎么样,最近瘦了没,穿得厚不厚……”
说着说着,丹麦超越者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也就维克多和亚历克斯受得了你老师那种脾气,听说他还把小亚历克斯揍了一顿。”
“咳、咳咳……”
兰波被茶水呛到了,捂着嘴咳嗽,魏尔伦皱着眉头
揽住她,轻柔地拍了拍,
“阿蒂尔?”
“咳……没事。”
兰波摇摇头,有些心虚地岔开话题,
“安徒生先生要怎么拍?”
拍拍屋子里的摆设?不会还要拍她吧?
——确实要拍她。
安徒生的胳膊还断着,他也懒得自己拍,本想召唤个精灵帮忙,但瞄到一旁的中原治后,棕黄发男人微微一笑,
“小子,过来。”
“……?”
中原治茫然抬头,
“我?”
“对,你来拍,记得拍好看点。”
“……”
黑发男孩郁闷地接住安徒生扔给他的相机,先朝着客厅拍了几张,又走到卧室门口,回头看向魏尔伦和兰波,
“房间里面可以拍吗?”
“可以。”
魏尔伦回答得干脆——反正是给波德莱尔看,兰波不会介意,他也无所谓。
等中原治把卧室也拍了三四张照片出来之后,不喜欢拍照的离职谍报员还在询问安徒生,
“老师一定要看我的照片吗?”
她也没离开巴黎多久,满打满算都不到一个月,没有这个必要吧?
“他要求的‘给我拍两张阿蒂尔的照片来’。”
安徒生撇撇嘴,对这个虽然算不上至交,但也相识多年的朋友有些无语,
“要不是雨果保证,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跟你一样——”
丹麦超越者的声音忽然卡住了,他拧紧眉头,又试了试,
“——”
“不清楚为什么,但说不出来的,不过没什么别的影响,如果您想知道,可以问雨果先生。”
兰波平静地微笑,
“别说这些了,既然是老师指定要求的,那就拍吧。”
关于她■■的事情,不被允许提起——这是兰波之前回到巴黎的那几天里发现的。
雨果调取的两份档案中,所有关于她的记载,都在某些地方被不知为何的存在进行了更改。为了查证这件事,雨果又叫来大仲马,一起查阅了曾经兰波参与的任务记录,结果无一例外。
如果只是电子档案被改动也就罢了,但连封存在档案室中,可以确保绝对无人触碰过的纸质档案也同样都被毫无痕迹的修改,这种事情难免令人毛骨悚然。如果真是神明所为倒无所谓,就怕是没能见过的异能力,于是雨果当即打算展开暗中调查。
而紧接着,似乎是察觉了他们想要干什么一样,“背后之人”用另一件事彻底打消了几个知情人追查的念头——整个DGSS中,除了身为超越者的几人以外,提起“羁风者”、“阿蒂尔兰波”,所有认识兰波的人都会脱口而出“黑发的女性”,“黑发少女”、“厉害的女性”之类的形容词,就连小仲马都疑惑地反问父亲“我小时候还叫过兰波姐姐呢,您在说什么?”
也是从那天开始,任何尚且记得这件事的人想要提起时,都会莫名的说不出话来。好在整件事只涉及到兰波一人,影响不大,众人大致商议了一下后,便决定放任自流——毕竟兰波本人都完全不在意了,面对无法更改的事实,这种情况也许反而更好。
看着兰波和魏尔伦的表情,安徒生挑起眉头,大概明白了什么,他没再继续纠结,往后让了让,
“好了,拍照吧。”
魏尔伦十分自觉地站起身离开,留兰波独自坐在沙发上,看向中原治手中的相机镜头。
“……”
中原治放下相机,语气怪异,
“兰波姐姐,你要不就别笑了?”
笑得好奇怪啊……看起来很僵硬,简直跟被绑架了要求强行笑一样。这种照片拍出来,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兰波默默的恢复平时面无表情的样子,可中原治重新拍了一张后,依然忍不住皱起眉毛。
中原中也托着下巴站在旁边看了眼,做出结论,
“兰波姐姐这样看着……好像很不开心似的。”
“……”
兰波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我要怎么办?”
笑也不行,不笑也不行,她就说不想拍照吧,不知道老师为什么一定要看照片。
“哼哼,我知道了。”
中原治昂起头,又因为牵动了头顶的伤而“嘶”了一声,
“让魏尔伦大哥也一起拍吧。”
接连两次的失败让黑发男孩燃起了奇怪的斗志,他握紧拳头,语气坚定,
“反正那位老师只说想看兰波姐姐的照片,没有说必须是兰波姐姐一个人的照片吧,那让魏尔伦大哥一起拍也行。”
让波德莱尔看魏尔伦和兰波的合照?
安徒生忍不住闷笑一声,但他完全没有制止的意思,而是继续饶有兴趣地看着。
魏尔伦已经相当快速地坐了回去,手抬在半空僵了会儿,最终被兰波抓住,两人的手紧握着,身体也贴得很近,看到中原治举起相机打算拍照,人造神明忽然莫名地有些紧张。
“……”
中原治双眼呆滞。
兰波这次的表情倒是完全可以了——虽然没有在很明显的笑,可她的五官都舒缓开来,冲散了原本阴郁的气质,显得自然而柔和。
但是——
“哥哥,你看起来像个机器人。”
中原中也小声吐槽,
“连胳膊都是僵硬的。”
兰波低着头轻笑了两声,又侧过头,轻轻亲了下魏尔伦的脸颊,
“好啦,保罗,放松一点,拍张照片而已。”
“啧。”
这话说得,跟刚才拍了好几张都不行的人不是她一样。
安徒生下意识咧了下嘴角,然后无语地发现,魏尔伦的表情居然真的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亲吻而不再紧绷。
“……”
算了,该发愁的也不是他。
安徒生来得突然,离开的也很突然,中原治拍完照片后,他交代了相机的邮寄地址,就直接一巴掌轻拍在中原治的头顶,打得黑发男孩痛呼一声的同时,棕黄发的男人本身也迅速化作一个身高20公分左右的锡兵,掉落在地毯上。
“嘶——好疼啊。”
中原治呲着牙捡起锡兵,果不其然看到了断裂的左臂,而随着他的接触,锡兵逐渐散发出浅绿的光芒,慢慢消散,
“……‘童话世界’到底有多少种能力?”
“只有两种,展开童话世界领域,以及使用童话世界中的精灵。”
魏尔伦瞥了眼锡兵,尽可能简单地解释,
“童话领域可以让进入领域中的人都变化成随机精灵的模样,而安徒生主动使用精灵的情况下,可以创造出极多的精灵,从而操控精灵的身体、意识,也可以给精灵下命令,让其自由行动。”
附身在锡兵上是安徒生最常见的应用方式——因为他本人不能离开丹麦,又耐不住喜欢到处跑。
“好方便啊……”
中原中也感叹着。
“方便?”
魏尔伦摇头,
“安徒生创造的每一个精灵都有一个本体,本体精灵的能力各异,诸如隐身、缩小、潜水、纵火、睡眠等等,他依照本体创造的精灵也会拥有相同的技能——这是不折不扣的异能力者军队。”
与丹麦接壤的几个邻国大多都只能庆幸和祈祷——庆幸安徒生是个好人,祈祷安徒生永远是个好人。
————————————————————
“阿嚏、阿嚏、阿嚏!”
未知的白色空间中,一本长着线条脸的奇怪黑皮书连打三个喷嚏,
“可恶,难道是给入侵意识擦屁股搞得我能量流失了?”
祂拍了拍书页,仔仔细细地又检查了一遍,确保无法再次修改的“事实”已经彻底融入原有的命运线,仅剩的几个知情者也无法再次开口后,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哎,这该死的入侵意识。”
黑皮书自转了两圈,苦恼地咒骂着,
“就打了个盹的功夫,我的世界支柱命运线全都偏移了。”
虽然也不是不能根据新命运线编织全新的世界剧情,可祂前面几十年的努力都白费了啊!
“可恶的入侵意识
、可恶的入侵意识、可恶的入侵意识!”
黑皮书愤怒地上下飘动,身旁乳白色的星芒一圈一圈扩散,
“啊。”
祂忽然想到了什么,“咚咚”两下,用书角撬开空间,从里面拽出一张破裂的书页,
“哼哼,之前把这个留下来真是明智。”
黑皮书把书页夹起来,伴随着星芒的逸出,一道无人能看见的能量如流星般坠落在哥本哈根郊区。
魏尔伦睁开了眼。
第50章 一只猫一只猫?
在诸多宇宙的诸多研究中,总会有人提到这样一个词——平行世界。
科学家、魔术师、异能力者……不同宇宙中的不同人类总在孜孜不倦地钻研着“平行世界”的可能性,黑之十二号不是其中之一,但他知道,那是存在的。
——平行世界是存在的,平行世界的存在是残酷的。
牧神洒下了彩虹。
在彻底丧失意识之前,他第一次听到了心脏深处的声音,一直在咆哮着被欺骗的愤怒,一直在怒吼着被囚禁的痛苦的魔龙,沉静地嗤笑着灵魂同源的另一个意识。
“啊啊、你要死了。”
魔龙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真可笑,看看那家伙的表情吧,他居然没料想过这样的结局吗?”
顺着魔龙的话,黑之十二号庞大的头颅向下低了一些,八只血红的眼睛轻易捕捉到魔龙所说的对象——正瞪大了眼睛,呢喃着“不可能”的牧神。
于是黑之十二号也笑了,同样是嗤笑,
“是啊,我要死了,他也要死了。”
“你说错了。”
魔龙反驳他,
“整个世界都要死了。”
整个世界?会吗?世界上有很多国家,有很多强大的超越者,光是法国就有足够多,也是因此,牧神才会在六年前带着他逃离法国。
他拥有足以毁灭这些人的力量吗?
黑之十二号不清楚,但他终于明白魔龙的声音听起来为什么熟悉了——那是和他的声音一模一样的声音。
“我不是你。”
魔龙好像能听到他在想什么,声音又变成了黑之十二号熟悉的暴躁,与曾经每一次开启二阶段时隐约听到的怒吼一样暴躁,
“我不是你我不是你我不是你——我不会死。”
魔龙冷静下来,看着黑之十二号无法控制地朝前,每一步都能摧毁一座城市,身边的火焰无尽地燃烧着,让所有试图阻止的人都无法接近,直到周边的天地都变换了颜色,黑之十二号才慢吞吞地、被迫地停下来。
“你不会死?”
他有点好奇了,他很少会好奇什么,
“为什么你不会死?为什么世界会死?——你看,我被人类困住了。”
“没有用的,这条世界线坏掉了,所以你一定会毁灭世界。”
魔龙高高在上地解释,
“所有缺少了某个人、某段情节或某些事物的世界,都是坏掉的世界,就像大树上生病的树枝,为了不让它抢占其他枝叶和主干的能量,这些树枝都会被剪掉。”
“那你呢?”
黑之十二号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死,也不在乎世界会不会死,但他实在很好奇,
“你为什么不会死?”
“因为我只是我的一部分,你也只是我的一部分。”
困住黑之十二号的世界莫名破裂了,在黑色巨龙的注视下,所有人都开始失去意识,天边裂开了一条缝隙,边缘的锯齿看起来很柔和——像谁撕裂了纸张。
“我会成为其他世界我的一部分,或者到另一个新的平行世界里去,谁知道呢?”
魔龙这样说着,
“我的灵魂依然会诞生另一个名为‘黑之十二号’的意识,但那不再是你,你会迎接你想要的死亡——和这个世界一起。”
“是吗?”
黑之十二号的语气平平淡淡,
“听起来真不错。”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今天之前,魔龙从没这样说过话。
“……”
魔龙似乎翻了个白眼,虽然看不见,可黑之十二号就是这样觉得,他甚至开始想象八只红眼睛一起翻白眼的样子,并不由自主地自己试了一下。
“……你好无聊。”
魔龙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宇宙的吸引力,这让祂很有耐心,
“成为你——我是说分出成为你的意识后,属于我的意识就会陷入沉睡,一具身体不能同时有两个意识,一道灵魂当然也不能。现在是因为我们处于灵魂深处,而且世界马上要毁灭了,对我的束缚力减弱,我的意识才会苏醒。”
黑之十二号大概听懂了,他静静地抬起头,准备迎接即将永远的安眠,不过,在最后的时间里,他还打算告个别,这是人类世界的礼仪,牧神没教过他,是他自己在目睹过后学会的,
“再见,吉维尔。”
魔龙没有再说话,天空上撕裂的伤痕越来越大,露出纯然的黑色,好在所有的生命都睡着了,包括人类在内。
这是世界所给予万物的,最后且平等的温柔——只除了身为域外生命衍生意识的黑之十二号。
视线被无法形容的黑占据,丧失意识的最后一秒,黑之十二号忽然很想知道——
——其他的世界、崭新的世界、他能够活下去的世界。
会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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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哪里不对劲。
魏尔伦从早上开始就这样觉得。
人造神明难得主动翘了次课,让中原治开心得蹦起来的同时,也不免有些疑惑,
“魏尔伦大哥今天怎么了?”
黑发男孩看着把整栋屋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完完整整检查一遍后还觉得不够,又披上外套走进庭院的魏尔伦,戳了戳中原中也的胳膊,
“喂,你哥是不是犯病了?”
“呸呸呸,说什么呢。”
中原中也狠狠拍开他的手,拿出橡皮擦掉写错的单词,
“哥哥早上不是说了,昨天半夜感觉有什么东西掉进院子里了。”
她用铅笔的另一端顶了顶嘴唇,歪着头猜测,
“可能真的有东西?只是我们没感觉到?”
“兰波姐姐也说没感觉到啊?”
中原治撇撇嘴,偷偷从中原中也的零食盘里拿走一颗橘子,
“正常来说,兰波姐姐的实力并不比魏尔伦大哥差吧?她都说没有感觉的话,说不定是魏尔伦大哥神经过敏呢?”
就算从未正面得知过关于魏尔伦人造人身份的情报,也不清楚他的心脏中埋藏着怎样的秘密,但以中原治的聪慧,还是在日常相处和只言片语中窥探出了许多,
“毕竟他不是——唔唔唔唔”
“吃你的橘子吧。”
中原中也直接把整颗橘子塞进了中原治嘴里,
“实在闲得没事干,等我写完作业,也可以当你的体术老师。”
“……噗咳咳咳、呜、不、不用了,谢谢,我上楼打游戏去了。”
中原治飞速逃窜。
屋内的情况魏尔伦并不清楚,他依然在焦躁地巡查庭院,兰波跟在他身旁,看着他的样子,轻柔地拉住他的手,
“保罗?”
“……嗯。”
“你在着急什么?”
“我不知道。”
魏尔伦垂下头,声音迷惑却笃定,
“昨天晚上,有什么掉进来了。”
“可是屋子里没有东西。”
“是的,没有。”
魏尔伦抿了抿嘴,
“抱歉,阿蒂尔,可能真的是我的问题,毕竟我也不清楚当初牧神是否还植入了别的什么……”
“不会的。”
兰波叹了口气,仰起脸亲了亲他的下巴,
“我看过牧神的实验记录和研究笔记,保罗,你是完美的。”
“……”
人造神明紧绷了一早上的神经,终于在兰波的安慰下舒缓,他勾起一个微笑,同样轻柔地亲了亲兰波的额头,
“我再去把后院看一下,很快回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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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波看到了一只猫——在魏尔伦离开后没多久,从一旁的灌木丛中钻出的猫。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猫。
长而柔顺的毛发,雪白披金的毛色,宽大的耳朵,蓬松的围脖,标准的楔形脸以及标志性的蓝眼睛让人能一眼认出它的品种,但这种笃定却又会在察觉它的体型后产生
质疑——美国培育的布偶猫存在这样大的体型吗?
兰波从秋千上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猫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一动也没动。
于是兰波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贴近这只体长大概有1.5米的火焰色布偶,才缓缓蹲下身体,
“你好。”
兰波没怎么接触过猫,下意识用了和人打招呼的方式,令她惊讶的是,猫回应了她。
“喵。”
非常标准的叫声,甚至没有像其他猫一样拖着长音,而是短促有力的停止,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叫声不太像真正的猫,猫停顿了一下,别别扭扭地往前走了一步——这下,它的脑袋贴在兰波手旁了。
猫蹭了兰波。
温热的、蓬松的、柔软的皮毛,轻轻划过兰波的掌心,陌生的触感让她不自觉地缩了缩手,又即刻放松下来——这不过是一只有点大的猫,没有任何异能力的波动。
“你有主人吗?”
她干脆把猫往自己怀里搂了搂,
“你看起来很干净也很健康,如果你没有主人,我愿意收养你。”
刚好也可以说这只猫就是昨晚掉进来的东西,免得小搭档一直焦虑。
“喵。”
猫点了点头。
“……?”
兰波正在抚摸猫背的手僵住了——猫点了点头?
“喵~”
猫顺着点头的动作下了个腰,顺势躺在地上。
——原来是要伸懒腰打滚。
兰波松了口气,检查完猫全身的状态后,她并没有在猫身上发现任何人工饲养的痕迹,也许这就是它长得这么大的原因?在野外野蛮生长,所以反而长得更好了?
不太清楚培育出的品种猫是否会存在这种情况,但也没什么别的解释,兰波只能这样说服自己,她抱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猫咪,步伐沉重地往房子里走去。
几乎就在她从侧门走进客厅的下一秒,魏尔伦的身形瞬间出现在她身旁,纵然再熟悉小搭档的气息,兰波也不免被吓了一跳,
“保罗?”
魏尔伦破天荒地没有理她,而是双目灼灼地盯着那只猫,
“——这是什么?”
他这样问道。【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