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芋泥千层 竟奔着腰缠万贯去了
芋泥这门生意, 着实要紧。
半闲居日销六百斤芋泥,分到叶厘手里的,有六两——六百斤可做四千份小料, 一份小料叶厘拿一文半。
而且,每卖出一个蛋挞, 叶厘又可得两文。
芋泥蛋挞味道出众, 蛋挞液的奶香与芋泥的细腻柔软结合的很是巧妙,一经推出, 就大火特火。
销量很快就碾压了芋泥饼, 也倍压了芋泥饮子。
为此, 余采还在半闲居附近又租了个院子,好专门烤制蛋挞。
之前春日时, 没了芋头,叶厘建议余采拿莲蓉板栗豆沙等代替芋泥。
这样做出来的蛋挞,虽依旧美味,但销量比不上芋泥的。
如今芋头回来了, 蛋挞的销量立马涨上去了, 日销一千多个轻轻松松。
分到叶厘手里, 那就是二两多。
纯芋泥+芋泥蛋挞,光是靠着这两样, 叶厘一日就能入账八两。
两个月就能挣出来一个铺子——叶厘打算买个铺面,甭管是自己用还是租出去,都能让钱生钱。
而且,他欠余采的那五十亩地银, 他还没给呢。
一亩中等田的价格是二十二两,五十亩就是一千一百两。
他得卖上半年芋泥才能挣出来。
另外,郑家车行推出的那个拼船下江南活动他很是心动。
但价格也很美丽, 一人光是船费就要二十两。
再加上吃吃喝喝、购物,那不得翻个两三倍甚至四五倍?
地银、旅游基金、铺面,这三项巨大的花销,叶厘全指望芋泥了。
现在半闲居的生意受到些许冲击,叶厘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有余采做靠山,这银钱他要狠狠挣!
所以,一番琢磨后,他打算推出千层。
做千层的话,首先要做千层皮。
千层皮是个好东西,可以拿来做芋泥千层,也可以做毛巾卷。
而且做法很是简单,只需要用到牛乳/羊乳、低筋面粉、玉米油、糖、鸡蛋这五样食材。
但此时没有奶油,只靠着芋泥和千层皮,会影响千层的整体口感。
可叶厘一时间变不出奶油来,为了自己的挣钱大计,他只得先试试无奶油版本的千层。
这日上午,做完豆腐后,他去村人家买了羊乳。
羊乳买回来,先煮一下,之后将所有原料倒入盆中调制成面糊糊,那就能下锅煎了。
他搬出小炉子,放上小铁锅,这小铁锅用的久了,堪比不粘锅。
再者,面糊糊里边本就有玉米油。
因此,将小铁锅烧热后,直接往里舀面糊糊即可。
千层皮决不能厚重,要突出馅料的味道,所以,一张千层皮所需的面糊糊很少,平日里盛汤用的大汤勺,半勺即可。
他将半勺面糊糊倒入铁锅,然后端起小铁锅转圈,随着他的动作,面糊糊在锅内铺开。
小火慢煎。
一分钟便可出锅。
很快,蛋奶香飘了出来。
一旁的江芽忍不住吸吸小鼻子,大眼睛闪亮亮:“厘哥,看上去可以直接吃呀。”
叶厘笑着点头:“对。不过,抹上芋泥会更美味。”
“哇!那我想吃两张,行不行?”
江芽伸出两根小指头,一脸期待的瞧着叶厘。
他厘哥不准他吃太多甜食。
像是蛋挞,一顿最多只让他吃四个。
眼前这个蛋皮好大一张,还能再抹上芋泥,那他只吃两个好啦。
“不是论张吃的。”
叶厘笑眯眯道。
“那怎么吃?”江芽惊讶,大眼睛圆睁。
“你去二叔家将你柳姐喊来,等你回来就能吃了。”
叶厘交代道。
小家伙一听,也不问为什么,立马一蹦一跳的走了。
早点将柳姐找来,那就可以早点吃上蛋皮芋泥!
江芽跑了,叶厘就专心做千层皮,因是头一次试验,他不打算搞的太复杂。
烙了八张皮后,他熄了火,开始做芋泥千层。
将一张千层皮搁在干燥的案板上,往上边舀一大勺早上特意留出来的芋泥,拿木刮刀将芋泥涂抹平整,之后就再铺上一层千层皮。
如此往复,等江芽牵着江柳回来,叶厘也将芋泥千层做好了。
这千层不大,大概在八寸左右,厚度有一指。
叶厘拿刀将千层一切为二。
又将其中一半切成三份。
“来,每人一块。”
他示意江芽、江柳自己拿着吃。
江芽、江柳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吃食,惊讶极了。
最上边的蛋皮烤得焦黄,很是诱人。
但从侧面来看,诱人的蛋皮却是被芋泥淹没,只看得到层层叠叠的芋泥,蛋皮已不见踪影。
江柳打量着手中的千层块,有些舍不得下口。
江芽用小手捧着千层,不过,在他这里可没有舍不得吃这一情况,他小嘴巴张开,嗷呜就是一口。
叶厘更豪爽,直接啃了一大口。
这下子满口都是芋泥香,除了最上面的那层蛋皮略有存在感,下边几乎感受不到蛋皮的存在。
但最上层的那张蛋皮也是入口即化,很湿润,与满口的芋泥融合在一起,比起吃纯芋泥,口感更丰富,奶香更浓。
但因糖、油都放的少,所以连着吃上几口,完全不会觉得腻。
就是和有奶油版比起来,口感上还是略有差别。
可北阳县的土著人没吃过有奶油版,无从比较,那肯定会认可眼前的版本。
如此盘算着,他瞧向江柳、江芽:“好吃吗?”
“薅吃!”
江芽不顾口中的芋泥还在,就赶紧响亮回答。
江柳也重重点头:“不输给蛋塔,厘哥,你是怎么想出来这种吃法的?”
“贪嘴呗,从前穷怕了,现在满脑子都是吃。”
叶厘笑着糊弄。
可江柳信了,她不再问,只一小口一小口吃的仔细。
叶厘几口将手中的千层吃完,而后道:“小柳,盆厘还剩下一些面糊糊,你给煎了,抹上芋泥,带回去让二叔二婶还有榆哥儿都尝尝。”
“待会让芽哥儿去你家吃饭吧,我带上剩下的这点千层去找采哥。”
可江芽一听这话,有些急,赶紧道:“我也去!”
“乖,我是去谈正事的。你留下来和你柳姐一起做千层,今个儿你可以敞开小肚子随便吃,怎么样?”
叶厘笑眯眯的与他谈条件。
随便吃这三个字一出,小家伙瞬间有了选择,他笑脸如花,忙点小脑袋:“好!”
他去半闲居很多次啦。
新鲜感不在。
可眼前这千层,嘿嘿,他今天要吃到饱!
他笑得犹如占了大便宜的模样,看得叶厘也有些乐,叶厘叮嘱了他几句,让他别忘了喂鸡喂猪,之后又教江柳做千层。
江柳学的很是认真,咳,明个儿她就做一个,拜托厘哥给鲍北元送去。
确定江柳学会了,叶厘这才带着半个芋泥千层去了半闲居。
天气凉爽后,余采、彭希明两人恢复了从前的作息,每天上午来半闲居,下午才离去。
叶厘到时,正是饭点,两人正在后院吃午饭。
很难得,今日夫夫俩吃的是火锅。
瞧见他来了,余采让人添了双筷子。
待得知他的来意,亲口尝到了芋泥千层的滋味,余采真真是不知该如何夸了。
“厘哥儿,半闲居有了你,真是了不起,这下子谁还能抢咱们的生意?”
“若有心人想抢,那很快就能琢磨出来的,做法不复杂。”
叶厘倒是没那么乐观。
不过,能撑多久撑多久吧。
大不了继续上新。
“不复杂?”
余采一愣。
这么好吃的东西,做法竟不复杂?
彭希明也诧异的瞧着手中的千层块,颇为意外。
他这大半年跟着余采吃了无数好东西,但眼前的千层,可以在他尝过的吃食里排前十。
口感实在是太细腻了。
还轻盈,最上面的那层蛋皮,舌头一抿就融了。
可做法竟不复杂?
“对,不复杂,小柳已经学会儿了。不过,咱们可以多出几个花样,比如芋泥、坚果双拼,再加点果酱、酥酪什么的。”
叶厘又道。
“嗯……这主意好。”
余采不由点头。
只要他们上新的速度够快,那这个冬季,芋泥这门生意还是他们占了大头。
今年有些仓促,明年多搞些果酱、坚果,那明年这门生意依旧是他们的。
说起来,醉仙居那位,最近也出了芋泥酥饼、芋泥甜羹。
他阿爹知道后,直接去余府找余县尉,要求醉仙居不得与芋泥沾边。
旁人卖芋泥,他阿爹管不着也不关心。
可如果醉仙居拿他辛辛苦苦打出来的招牌去抢半闲居的生意,那他阿爹是绝不依的。
他阿爹态度强硬,而且,此事的确是醉仙居不占理,余县尉就叫余世新将两道芋泥吃食给撤了下来。
其实他也是一样想法。
旁人模仿,他管不着。
但醉仙居不行。
看看厘哥儿为了这门生意费了多少心思?
他也付出了不少心力。
余世新凭什么直接拿他们的心血盈利?
没有这样的好事!
有本事,自己琢磨新招牌去。
哼,本就是靠着余县尉才成了县城最大的酒楼,现在又无法抓住芋泥这波热度,要不是有余县尉撑着,醉仙居肯定要走下坡路。
也是他最近沉迷情爱,无心搞事业。
不然的话,他非得再开一家分店,专门和醉仙居抢生意。
想到此,他看向了叶厘。
厘哥儿可是打算买个铺面的。
“厘哥儿,你若买铺面,何不自己开个食肆?”
“你总是充满了奇思妙想,若你开食肆,生意肯定好。”
叶厘闻言,摇头道:“太累了,而且还要找厨子,我若买了,八成是要赁出去。”
“你自己买人呀。”
说到这个,余采有些哀怨。
因为今年冬,厘哥儿不搬到县城和他当邻居了!
缘由是家中诸务繁忙,厘哥儿走不开。
他劝道:“说起来,这生意越做越大,你不可能一直亲力亲为,以你的家底,完全可以买两个下人帮你嘛。”
叶厘闻言,咽下口中的羊肉,笑着道:“也不全是因为人手不够,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明年江纪要下场试试。”
“我不想他分心。”
余县尉那个宅子,他已去县衙办了过户手续。
但是,他今年不打算搬到县城去,原本的租户可以继续住。
之所以有此决定,主要是他不想让江纪分心。
乡试三年才一次,明年若是不中,那四年后才有机会。
中间这么长的时间,且不说叶阿爹、江大河会催,他自个儿说不定也会生出生娃的念头——有余采做靠山,中举一事就没那么紧迫了。
他对生娃并不十分抗拒。
此时不想生,纯粹是没和江纪腻歪够。
但如果他要生娃,那从备孕到带娃,江纪必须全程参与,不然他不生。
这最起码要三年时间。
因此,他便想让江纪专注读书拼一把。
也就是一年的时间。
很快就过去了。
他又道:“趁着江纪年轻,耳聪目明记忆力好,得努力一把,若是错过明年,那实在可惜。”
这话着实有理。
科举拼的不只是脑力,也有体力,乡试共三场,每一场都是考三日,就贡院那小小的号舍,若是没个好身子,那还真撑不住。
而且,与做邻居比起来,肯定是乡试重要。
余采没有再劝。
他笑着道:“你们夫夫有这个毅力,明年江纪肯定会有好结果。”
换做是他,可不愿与彭希明身处两地。
刚成亲那会儿,他还劝过彭希明几次,想让彭希明去读书。
最近却是不再劝了。
他已习惯了时时刻刻有彭希明在身侧,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情绪都会被彭希明精准接住,这感觉实在美妙,单身了二十五年的他,根本无法抗拒。
可厘哥儿、江纪竟能拒绝这份美妙,一个在家搞钱,一个在县学搞科举,有这份毅力,夫夫俩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叶厘听了余采的祝福,笑着道:“那就借采哥吉言了。”
反正他和江纪会尽力,剩下的,看天意吧。
吃了午饭,他和余采、彭希明去了附近专门做蛋挞的小院子。
他将千层的做法教给厨子。
余采也学了一下,准备做给家人吃。
这做法着实简单,于是傍晚半闲居就推出了芋泥千层。
但因今日所剩芋泥不多,厨子就拿做蛋挞用的板栗、豆沙馅料,搞了个三拼千层。
一个小小的蛋挞,卖十文一个。
一个八寸、一指厚的千层,那自然更贵。
一份芋泥小料重一两半,也就是七十五克,做一个八寸千层,因没有奶油,只能全抹芋泥,所以余采用上了十二份芋泥小料,共九百克。
再加上蛋皮的重量,一个成品千层有两斤出头。
一份芋泥小料,半闲居的定价是九文。
这九文其实已包含了半闲居的利润,半闲居从叶厘手中买芋泥,一份小料的价格是七文半。
但这点钱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余采挣的是富人的钱,无需文文计较。
十二份小料,价格是一百零八文。
算上蛋皮、人工、房租、柴火等开销,那一个芋泥千层的成本大概是一百五十文。
余采大手一挥,给千层定价为五百文。
三百多文太低,四字开头又不好听,所以五百文最合适。
再者,这千层又不是普通点心,半闲居卖的是出众的口感、独特的造型、上新的速度。
这份美味、新颖、独一无二,就值这个价!
余采这个决定,叶厘没有反对。
这芋泥千层,余采只给三楼的食客推销。
一日卖不出多少。
富人为喜好买单。
他和余采挣到了银钱——每卖出一个千层,他能得一百四十文。
皆大欢喜呀。
其实,千层的利润,余采想和他对半分的。
但他只出了技术,旁的全由半闲居操作。
因此,他便想和鲍北元那般,搞三七分。
但余采不同意。
经过一番拉扯,最终,两人各退一步,每卖出去一个,他拿一百四十文,余采得二百一十文,四六分。
不过,到底是头一次卖这么贵的东西,因此,连着几日,每天傍晚他都去半闲居打探当日千层的销售情况。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芋泥千层只凭着外观,就收获了不少食客的喜爱。
至于味道,比起小小的蛋挞、薄薄的芋泥饼,千层显得痛快多了,一口咬下去,嘴巴里满满的都是芋泥香。
但又和饮子里那种芋泥小料不一样。
奶香味更重。
口感也更轻盈。
湿润度刚刚好。
总之,对于芋泥爱好者而言,这芋泥千层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制,吃起来痛快又满足。
而且,余采不只卖整个千层,他还出售千层切块,食客们若吃不完一整个,那可以买切块。
切块也根据每个人的食量有大小之分。
可谓是将有心品尝者一网打尽。
如此一来,这门生意就很不错,一日便可卖出二三十个千层。
他的收益,也在二两八钱——四两二钱之间浮动。
本来靠着芋泥、蛋挞,他一日就可挣八两。
现在有了千层,他又多了这么些。
这下子一个月保底也有三百两。
当然,以后随着外地商旅减少、新鲜感不再、其他铺子也售卖千层,他的收益会下降,但他还有其他进项呢。
算上豆腐泡、变蛋、饮子,接下来半年,他一个月的总收益怎么着也得有三百五十两。
好大一笔银子!
当叶厘为这份收益欣喜时,全县其他地方的芋泥也卖得红红火火。
郑家粮铺瞅准商机,趁着南通渠还未冰封,一口气南下了六条船,准备大干一场。
在邻省,芋头是三文一斤。
拉到北阳县,那一斤的售价是十文。
一条船能载重五万斤。
这一倒手,那就能挣上三百五十两。
即便抛去成本,也有二百多两的利润。
这生意,大有可为!
郑家铺子的船队出发前,和余采打了声招呼。
毕竟郑家能挣上这份银钱,是靠了余采。
要知道在去年之前,郑家粮铺每年冬天卖芋头,几乎都是赔本赚吆喝。
所以,现在肯定要先紧着半闲居供货。
得知郑家粮铺的大计划,余采干脆又定了十五万斤。
反正芋头埋土地能存放半年,而且冬天用马车运货郑家粮铺要涨价,还一涨就是一百两。
如今有水路可走,余采自然不肯再当冤大头。
芋头货源足足的,他和叶厘不用担心什么,每日等着数钱即可。
另一边,当叶厘将自家如今的盈利告诉给江纪,江纪心中的哀怨瞬间消散。
之前,叶厘说好了入冬就搬到县城的。
可谁知念叨了一年,事到临头,叶厘竟改决定了。
这叫他如何不哀怨?
大冬天的,谁不想夜里抱着夫郎睡觉?
可谁知一不留神,叶厘竟奔着腰缠万贯这四个字去了——按照如今的情况,只需四五年,叶厘就能挣出万贯家财。
对于一个秀才而言,这份厚实的家财着实惹眼。
虽说有余采做靠山,无人会打自家的主意。
可靠外人肯定不如靠自己。
唉,唯有自己中举,那心中才能踏实啊。
江纪收了哀怨,彻底将心思放到读书上。
日子如水,悄无声息,一场秋雨落下,气温陡降。
在一个雨水绵绵的午后,怀胎十月的刘饴,成功诞下一个小哥儿,父子皆安。
第122章 时光匆匆 鲍北元江柳定亲
叶家第三代第一人虽是个小哥儿, 可叶大吉叶阿爹都颇为高兴。
他们原本就很宠原身,并不重男轻哥儿。
小哥儿怎么啦?
瞧瞧他们的厘哥儿,多有本事!
像是江柳, 不仅吃苦耐劳,还给江大河找了个好女婿。
所以, 只要是亲生的, 是女是哥儿又如何?
都是好孩子!
再加上这乖孙又是他们盼了多年的,因此, 乖孙出生后, 两人也没找江纪这位秀才, 直接就给乖孙取名为如意。
叶如意。
吉祥好记。
这叫刘饴暗暗松了口气。
他自己辛苦生下的娃,哪怕是哥儿, 他也当眼珠子疼。
两位长辈没因性别给他甩脸色,皆大欢喜。
他当年非要嫁给叶两,这一步还真是走对了。
现在他宽敞的大房子住着,每个月好几两的银子挣着。
连娘家兄弟也跟着赚了不少。
他娘隔三差五的就夸他, 什么主意正、有眼光, 再不跟从前似的一边心疼他吃苦一边埋怨他不听父母之言。
心情愉快, 那身子恢复的就好。
叶阿爹也舍得花银钱,整个月子里, 不是鸡鸭就是猪鱼,各种给他补身子,每顿都少不了肉。
因此,小如意满月宴时, 他比起孕期,一点都没瘦。
但他精神极好,整个人神采奕奕的。
小如意经过一个月的精心喂养, 白胖了许多,也不怕人,叶厘抱着他时,不仅不哭,还咿呀咿呀的伸着小肉手和叶厘互动。
而且,他这刚出炉一个月的小脸蛋,捏起来比江芽的更软。
叶厘看得心中欢喜,连席都不吃了,抱着这个小可爱舍不得撒手。
江纪在一旁瞧着,只觉得时间紧、任务重。
若是明年乡试不中,那他和叶厘的确该生娃了。
明年他都二十了。
反正早晚都得生,那不如早些生,带大之后,那就可以跟着他们夫夫下江南了。
可如此一来,他哪里还有心思读书。
从叶厘怀孕到将娃带到两岁,三年时间眨眼没了。
下一次乡试,八成还是不中。
那他只能指望七年后的乡试了。
……
年少功成,他其实是有些自得、自傲的。
要他等上七年,这不得将他的锐气、意气给消磨大半?
拼了!
小如意的满月宴后,江纪回了县学,比从前更刻苦。
他甚至还不让叶厘去看他了。
一是天冷。
二是他要将心思都花在读书上。
午间、晚间,那么长的时间,若是用在读书上,甭管是背书还是找同窗、学正、韩夫子等人讨教,都能学不少东西。
江纪发奋,叶厘自是支持。
如今已是十一月了,每日天气阴沉沉的,时不时的还来场雪,既然江纪不想让他频繁出门,那他就老实待在家中过冬。
上个月,江达成了亲,他媳妇是一位秀才公的女儿,不仅识字,还娴静贤惠。
原本,他想让江达媳妇接了他手中做豆腐的活儿,这样他就能上午去县城了。
冬日天黑的早,其实他也不乐意傍晚去找江纪。
可现在江纪要专心读书,他便继续在作坊干活。
其实这样也好。
他当时考察了张苋半年,这才让张苋进作坊。
要是现在让江达媳妇进作坊,那张苋心中肯定不舒服。
张苋这位堂哥夫其实挺好,为人爽朗,干活麻利,还做的一手好酱菜,自打他嫁过来,叶厘就不再吃梁二香腌的咸菜了,改吃他腌的。
他现在也做芋泥,甭管是清洗芋头还是将芋头压泥,都做的又快又好。
其实做芋泥挺辛苦的,前一日下午就得过来清洗芋头。
第二天又得一大早就过来煮芋头、压芋头。
大冬天的,所有员工都是自己人,再加上芋泥的利润实在高,于是叶厘大手一挥,将众人的工钱从一日三十文涨到了一日七十文。
如此一来,江大河、江通等人的工钱,算上作坊和芋泥,那一日就有一百文了。
这叫村人看得眼热。
可做芋泥这个活儿,他们是真插不上手。
想多挣钱,只能指望变蛋了。
好在经过一年的宣传,变蛋多了几个销售渠道。
府城除了岳老板,另有几户商家与野枣坡签了长期订单。
临县也有商人盯上了这门生意。
如此一来,即便是冬季,变蛋也不愁卖。
但到底比不得夏日外地商旅多,家家户户的变蛋罐子少了许多。
经过这一年的疯狂,每家靠着变蛋都攒下了百两以上的银钱。
因此,今年的新年,比去年更肥。
哪怕是最节俭的人家,在领取了作坊发的年礼后,也又去县城置办年货。
但叶厘家这个新年,比起去年,冷清了许多。
今年叶两、叶阿爹、刘饴都不在,年后也不来——腊月初时,唐鱼也怀上了。
之前因小如意的出生,叶文、唐鱼暂时打消了在镇上赁铺子的念头,家里活儿多,他们俩在家也能搭把手。
结果腊月初,唐鱼啃猪蹄时突然吐了,去镇上找大夫一查,果然是怀了。
这叫叶阿爹高兴坏了。
眼下小如意离不得人,刘饴彻底被绊住,唐鱼也要稳胎。
因此,叶阿爹就不打算回作坊了。
叶家人不来,自家人也都挺忙的。
江纪一天到晚待在江麦房间读书,只有吃饭、睡觉时才能见着人。
比叶厘当年高考都自律。
江纪这般,让鲍北元今年不好意思过来叨扰了。
他和江柳的事不急,反正再有半年就能定亲,还是科举重要。
江芽这小家伙,对针线的兴趣不减,日常去找江柳、江榆讨教。
江柳也忙的厉害,除了芋泥、作坊的活计,因叶厘不会针线,她还得给江纪江麦江芽叶厘四人做些衣裳鞋袜。
当然,少不了鲍北元的。
更重要的是,她要去村塾识字。
人人都忙的团团转,只有叶厘闲得长毛,等年后江纪、江麦回了县学、私塾,家里只剩他和江芽,就显得更冷清了。
好在天气暖了,他将做豆腐的活儿交给江达媳妇,他自个儿时常往县城跑。
有时候甚至还去叶家瞧瞧小如意。
他不去见江纪,但可以给江麦送点吃的喝的,顺便和余采唠几句。
余采没想到江纪为了读书,除了与叶厘分居两地,还能做的更绝。
而且,不是一月两月,是持续了小半年。
这毅力,太叫人佩服。
对比江纪,他大哥就显得懈怠多了。
想到自己阿爹时常念叨的,等再回吴家时见着余世亭,他便将自己大哥与江纪做比较。
吴夫郎听了,当即就鞭策起了余世亭。
身为采哥儿的依靠,但只嘴巴上嚷嚷,论实际行动,比不得江纪十分之一。
就这份懒散,如何能中举?
余世亭被骂的满脸通红,连声认错。
之前,他考校了彭希明的学问,且这一年来,彭希明规规矩矩,没有任何读书的念头,于是他就有些松懈。
可谁知比他年轻十岁的江纪竟有这份恒心和意志。
真真是叫他羞愧。
他是将余世新比了下去,但他的人生,岂能只与余世新较劲?
自这之后,余世亭也刻苦了起来,跟江纪一般,过上了苦行僧的日子。
但他到底年纪大,羁绊多,虽身子做到了刻苦,可心思却是无法如江纪那般沉浸到四书五经的海洋里。
每每这个时候,他只得回想当年那一幕来督促自己。
唯有中举,才能真正成为吴家的依靠啊。
余世亭专心读书,余夫人闲来无事,就往半闲居跑的勤快。
她大儿子余理谦已进了私塾读书。
小儿子余理年暂时留在家中,由她亲自教导。
其实她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
因为她突然发现,叶厘竟时常带着江芽、江柳来半闲居。
今年余理年八岁,但比起余理谦八岁时,不仅矮了半个头,还瘦。
这叫她暗暗心急。
要是个头窜不上去,那今后可是要影响娶亲——那时,她公爹或许已经从县尉之位上退了下来。
因此,得知江芽时常来半闲居,她也带着余理年过来,好凑一起吃饭。
想长个子,那肯定要先吃饭呀。
江芽这小家伙,虽长了一岁,可吃起饭来依旧投入,吃的快,也吃的香,小手、筷子齐上,叫她也忍不住多动筷子。
可惜,这么可爱的娃,不是自家的。
叶厘之所以时常带江芽、江柳来半闲居,自是为了鲍北元。
鲍北元每日上午都来半闲居送饮子,而且,他马上要出二十五月的孝期了,于是叶厘就带着江柳过来,好让他与江柳多多见面。
这大半年来,鲍北元每个月至少要去野枣坡两次。
江柳也几乎每周都会托叶厘给他送吃的穿的。
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每见一次,都叫鲍北元暖心一次。
之前,江柳学识字一事是瞒着他的,直到过年时才告诉他。
当时江柳已将半闲居的菜单认全,还能记账,这叫他瞬间就红了眼。
以江柳的年纪,还有每日的诸多活计,她能在短短时间内做到这一步,这中间付出的心力,都是为了他!
其实,上次的野草比喻过后,他找江顺打探了不少种庄稼的事儿。
但没想到江柳也在努力朝他靠近。
能有这样的娘子,是他之幸!
因此,当二十五月孝期满时,第二日他就登门提亲了。
能早点定亲的日子,便是好日子。
这一日,江大河脸上的笑,比江纪中秀才时都多。
他甚至还摆了两桌酒,好与亲近之人乐呵。
村人得知这门亲事,纷纷上门道贺。
这两年因着全村都富了,适龄青年婚嫁时,全村人的眼光高了不少。
但鲍北元这个女婿,是真拿得出手。
而且一出手就是二百两的聘银,这数额,在野枣坡还是头一遭。
除了无田无宅,样样都出众。
但这一点儿并不影响什么,以饮子、变蛋的进项,这小夫妻俩此时就能在县城买院子。
江大河听着村人的话,喜得红光满面。
这么好的女婿,他肯定当亲儿子看。
因此,定亲第二日,他不仅将二百两聘银还了回去,还又加上二百两,好叫鲍北元买铺子。
鲍北元很是感动。
既然大河叔将他当亲儿子看,那他再推拒就是伤人了。
不过,铺面的事倒是不急。
一是没发现合适的。
二是他有心仪的铺子了。
他心仪的铺子,正是鲍家面馆。
今年,鲍北兴夫妇又下江南了,气得龚力生又骂了好几次,还说他爹留下的家底,不出几年就要被鲍北兴夫妇挥霍干净。
说者无意,但他听者有心。
可不是,以这夫妇俩的懒惰、挥霍,或许不出几年,真就得将鲍家面馆给卖了。
鲍家面馆是他长大的地方,虽留有不好的记忆。
但那是他爹娘的心血。
他自是不愿这铺面落入旁人之手。
因此,他打算再观望一下。
反正他与江柳明年才成亲。
第123章 江榆说亲 余采也去府城
鲍北元、江柳定亲后, 夏天来了。
烈日炎炎。
但对野枣坡的人而言,这是个赚钱的好时节。
去年的盛景又现。
家家户户都堆满了变蛋罐子。
而且屋子后、屋子旁都连着棚子,除了叶厘, 每户都在乱搭乱建。
其实今年有好几户人家都翻修了房屋。
一是场地不够,限制了做变蛋的数额。
二是有些人家跟江大川家似的, 要娶新妇、迎新夫郎。
于是就干脆趁着春日将房子盖了起来。
但是, 只为了做变蛋,就多盖几间屋子, 那很不合算。
一间屋子可是需要不少砖头。
因此, 这些人家就在自家的青砖大瓦房旁搭了低矮的棚子, 好专门做变蛋。
这么一来,整体效果就显得很违和。
但村人浑不在意。
能用就行。
江大河终于将鲍北元这个女婿捆牢, 去了一桩心事。
但除了江柳,他还有江榆。
这一眨眼,江榆也十六了,且今年已过了一半。
于是他就又找上叶厘, 拜托叶厘帮江榆留意留意。
有鲍北元这个女婿在, 他对二儿婿没什么要求, 全看江榆自个儿,甭管是嫁人还是招婿, 只要江榆喜欢,那他和梁二香就同意。
之前,江柳坦白想要招婿一事时,十四岁的江榆也嚷嚷着要招婿。
当时他被感动和冲动驱使着, 所以立下豪言。
两年过去,见的多了,他却是更坚定了。
嫁出去有什么好?
给陌生的长辈端茶送水、伏低做小, 这哪有留在自家自在?
他要招婿!
而且他还要招个好看的。
壮不壮的,他真不在意,反正今后家里不务农了,没什么重活。
因此,当叶厘第二日去作坊那边找他,询问他的意见时,他羞涩但明确的讲出他的要求:要好看的。
叶厘一听就乐了:“你这要求务实。”
江榆被叶厘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他甩了甩湿漉漉的手。
他刚正在过滤豆渣。
不远处,他爹他娘他姐还有江芽等人都在枣树下忙活。
于是他压低声音道:“毕竟要一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不好看,那多煎熬?”
“你说的对,相貌的确重要。除了相貌,还有其他要求吗?”
叶厘点头。
江榆见叶厘没有劝阻自己的意思,顿时眼睛一亮。
他之前不敢告诉他爹娘,就是怕挨训斥。
正经人家过日子,谁会只盯着对方好不好看?
可没想到他厘哥竟赞同他。
他便又道:“除了好看,性子也要好。其他的,平平常常普通人就行,比如勤快这块,别懒得我想骂人便好。”
“毕竟我也没多少钱。”
他很有自知之明的。
可叶厘听了此话,拍拍他的肩,笑着道:“你这个要求不算高,放心吧,比小柳那会儿好找。”
江柳那会儿,江大河不是要求对方是壮劳力,就是希望对方读过书。
各方面都不能差。
换句话说,江大河想找个专长在九十分以上,其他方面也不能低于八十分的。
这多难找啊。
可眼下江榆只两点要求:好脾气的穷帅哥,这难度真不高。
毕竟这里是大夏,普通素人想让容貌变现,没多少途经的。
再者,江榆挣的也不少。
他的收入跟江柳差不多,一年刨除吃穿住行还能存个一百五十两左右。
这收入,很有优势的。
有了叶厘此话,江榆开心了,忙道:“那麻烦厘哥了。”
“对了,芽哥儿的小鞋子我做好了,待会让他随我回去拿。”
“好。”叶厘应下。
江芽这小家伙的鞋子,倒不至于年年换。
上边有江麦在。
江芽可以捡江麦的旧鞋子穿——其实叶厘是不赞成此举的,家里又不是没钱。
但江芽自己不在意,好好的鞋子,他要是不穿,那就没人穿啦。
扔了多可惜。
节俭是美德,叶厘不好强行阻止。
但江纪快去府城赶考了。
江纪想让他也去。
他若是去了,那江麦江芽也要去,他不放心将两个小家伙扔在家中一个多月。
因此,这会儿江榆做的新鞋子,是为府城之行准备的。
临近傍晚,叶厘赶着牛车去了县城。
这一次江芽不跟了。
他是去办正事的。
且家里的猪啊鸡啊也需要人喂。
叶阿爹不在,他又要外出,那只能江芽这小家伙顶上了。
如今柴火、猪草他都是问村中人买,所以这活儿不重,江芽喂完猪、鸡,还能把饭给做上。
七岁的小家伙儿,该干点家务活了。
牛车很快到了半闲居。
等了片刻,余采、彭希明来了。
夏日天热,这夫夫俩一般都是傍晚过来。
叶厘将江榆招婿一事拜托给余采,另外,他还想打探一人:“之前余县尉介绍的那个童生,如今成亲了吗?”
他对这个童生最大的印象就是长的好。
而且还是余县尉相中的,人品应是没问题。
当然,这童生不至于给人做上门女婿,但有鲍北元、江柳的例子在,万事好商量嘛。
叶厘问这话时,彭希明就在一旁。
但甭管是他还是余采,都没注意到彭希明那微微皱起的眉,毕竟在两人看来,余采和那童生毫无关系,连面都没见过。
此刻余采想起叶厘当年劝他的话,有些乐:“榆哥儿这孩子,务实。”
“可不是,我就是这么夸他的。总之此事就拜托你了,若是那童生已经成亲,就再找其他人。”
叶厘也笑。
余采应下:“我明个儿就回家一趟,找阿爹问问。”
此事说完,两人说起了去府城的事。
之前,余采听说叶厘也要去府城,他不由心动。
自打当年在府城断了腿,他就再没去过那个伤心地。
但没过几日,得知他大哥也要下场试试,于是他立马有了决定:他和彭希明也要去府城。
已过去二十二年。
而且他现在事事顺心。
心结已解,他便想去玩一趟。
吴夫郎没有阻止他,因此最近和叶厘见面,两人都要问问对方的行李准备的如何了。
难得出门一趟,这不得将漂亮的衣裳备上?
吴家在府城没有宅院,而且今年江纪不住韩夫子的老宅,届时他们准备租个大院子一起住。
正好岳老板快来了,叶厘便想将此事拜托给岳老板,让岳老板帮忙先租个院子。
彭希明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讨论,没有插话。
很快,叶厘起了身,准备回家。
家里只剩江芽一人,他不在半闲居吃饭。
余采见状,却是道:“今个儿有好东西,你且等会儿。”
“什么好东西?”叶厘好奇。
说起这个,余采脸上立马就有了笑:“阿月浑子果,这东西是从西域那边运来的,价比黄金,郑家粮铺的东家送来两斤,让我做成千层。”
“我要了他四两阿月浑子果。为此不但没收钱,还多送了个榛果千层。”
“这四两我叫人和榛果一起做了双拼,你带走一半吧。”
听完这个解释,叶厘立马哎呀了一声。
阿月浑子,这是开心果呀!
开心果别看名字洋气,其实唐朝就有了。
但只局限在新疆一地。
以这时代的条件而言,有钱都不好买。
余采好不容易得了四两,却还念着他,这真是亲哥!
不一会儿,厨子将这个珍贵的坚果双拼千层送了来。
开心果太少,所以这个千层大半都是榛果。
榛果也颇为珍贵,但北方多地都有种植,因此价格比起开心果低了许多。
不过,当嗅到开心果熟悉的香味,叶厘心中激动、感慨交织,再没空去想开心果的多少。
唉。
现在的生活甭管有多舒心,他不时还是会怀念上辈子。
他满心怅然的拎上装着千层的食盒回家了。
这会儿去找江纪,说不定会被江纪看出端倪。
他还是回家找江芽吧。
如此美食,定然能让小家伙开心坏了。
余采、彭希明则是叫人出去买了两份凉皮,又打来两碗饮子。
之后两人就着余下的半个千层,一脸幸福的将这简单的晚饭一扫而空。
开心果的口感,比起芋泥更轻盈,香气也与众不同。
当然,榛果也美味香浓。
能尝到此种美食,真是人生之大幸!
余采撑得肚子圆圆,由彭希明扶着,在院子里溜达好一会儿才坐上马车回家。
此时夜幕已经落下,热水也已备好,两人没耽搁,直接沐浴。
而后坐在院中的竹榻上乘凉。
周围烧着艾草,没有蚊虫侵扰。
余采枕着彭希明的大腿,彭希明一手轻柔的捧着他的脸,另一手抓着团扇摇晃,他舒服的很快就有了困意。
可这时,彭希明的手顺着他的脸颊往下。
再往下。
熟悉的愉悦袭来,他哼哼两声,一个翻身,就手口并用。
彭希明轻笑,整个人也顺势趴了下去。
正院前后两道门都锁着,两人也不是头一次这般,夜风习习,带着未消退的热,叫两人也更热。
但这并没有影响两人的热情,尤其是彭希明,甭管是哪个动作,都比往日都要大力些,只叫余采舒服的整个人都成了粉色。
可当快跑到顶时,彭希明突然停了。
愉悦一空,他眨了眨眸子,有些懵:“怎么了?”
彭希明温柔的抱着他,先是亲了亲他的唇,而后才道:“刚才你与厘哥儿说什么务实,这是何意?”
务实?
厘哥儿?
余采愣了会儿,已飞到云层中的思绪渐渐回了大脑。
他诚实道:“就是只要对方的脸够好,那即便吵了嘴,看在脸好的份上,那会自动消气。”
“……原来如此。”
伴随着这四个字,彭希明猛的动了几下,可还没等余采又沉浸,他突然又停下,还道:“依我看,这样才算务实。”
余采:“……”
他眨眨眼。
再眨眨眼。
大脑终于开始了运转。
这话的意思是……
他抬手戳了戳彭希明汗津津的心口,有些不确定道:“因我夸那童生长的好,所以你不高兴了?”
彭希明抓住他的手,摇头道:“没有,就是你们俩跟打哑谜似的,听得我疑惑。”
“猛然想起,就问出了口。”
这解释,让余采有些好笑,他抱住彭希明的脖子:“你这人,忙正事还走神,我要生气了。”
彭希明闻言,寻得他的唇去亲他,口中还认错。
并且又大力动作了起来。
这下子余采哪里还有心思去说话,很快又沉浸在了愉悦里。
这一场结束,两人都大汗淋漓。
彭希明先拿布巾给余采简单擦了擦,之后起身去打水。
背对着余采走出去老远,他忽而轻轻叹了口气。
刚才应顺势承认的。
他就是不高兴了。
可他这样是不是太贪心了……
能将月亮捞进怀中已是万幸,他却还想要月亮的心……
几日后,县学、私塾又放了假。
晚饭后,叶厘拿出今日刚从布庄取回来的新衣裳新鞋子,叫江纪、江麦试试。
不好总把这些活计交给江柳江榆,因此兄弟俩的行头他交给了布庄。
现在离出发还有一个月,若是不合身,可以再改改。
江麦抱着他的小长袍,站在堂屋门口,他拧着眉毛问道:“厘哥,我真的也要去吗?”
“当然了,咱们全家头一次出远门,可不能将你留下。”
叶厘双手抱臂,理所应当的道。
换做平日,江麦听了此话绝对很高兴。
身为老二,他很喜欢这种一视同仁。
可现在他在读书呀。
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哪能旷课这么久?
他为难道:“等我回来,怕是跟不上夫子的进度了。”
“没事的,路上你多背书就好了。”
反正都是背书嘛,又不跟他上辈子那些小学生似的各科都学,就算缺了两个月,也能很快补上的。
再者,小学生嘛,哪能不放暑假?
他语重心长的道:“小麦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只一味闷头苦读没好处的。”
这时,江纪换好衣裳,从西屋走了出来。
听得叶厘此话,他点头道:“小麦,你厘哥说的对,还是要多出去看看。”
“而且,路上我随意指点你一下就好了。”
有了江纪这话,江麦站在原地纠结了会儿,最终应了下来。
也是,以他和他大哥的差距,即便指点他,也不会占用他大哥太多时间。
想通了。
他抱着新衣裳回了东屋。
叶阿爹不在,他和江芽也搬回老房子了。
叶厘便瞧向江纪。
一根纤细的腰带,将他身上松松垮垮的长袍勾勒出了弧度。
夏日穿的薄,这肩是肩、腰是腰,看的分明。
叶厘欣赏一番,颇为满意。
长的好就是占便宜。
这一年来他称得上是独守空房,一人将这个家撑了起来。
可瞧着江纪这模样,他心中不但生不出任何怨气,反而满心都是欢喜。
这是他们一同下的决定,江纪也是在为这个家付出嘛!
江纪借着微弱的烛光瞧见他的神色,脸上不由有了笑。
朝他走了两步,江纪双手环着他的腰,在他耳边轻声道:“待会儿,你给脱下来?”
叶厘挑眉,脸上立马有了笑:“好啊。”
他的好相公压力大,更得劳逸结合。
于是,等江芽、江麦洗了澡回房,两人去了洗澡间。
洗澡间闷热。
两人速战速决,很快回了西屋。
不过,两人没敢太放纵,大考在即,只能适当运动,不可沉迷。
短暂的假期结束,这日,将江纪、江麦送回县学、私塾后,叶厘去了半闲居。
这中间他好几日未来,余采应该有消息了吧?
吴夫郎的确已经打探完了。
那个童生,竟还没成亲。
其实这童生去年订了门亲,但谁知对方遇见了更合适的,最终人家姑娘嫌他年纪大、个子不是很高、性子太软,于是退亲了。
到了今年,他年纪更大,再加上还退过亲,于是更不好找了。
叶厘听完这花,起了好奇:“性子有多软?很听他爹娘的话?”
难不成是妈宝男?
“这倒不是,是那姑娘嫌他没血性,只会讲理,不会打架。”
余采解释道。
第124章 江榆相亲 出发
“打架?”
叶厘听的一愣。
难不成这童生和姑娘出去逛街结果姑娘遭遇咸猪手但这童生只想以理服人不肯动手?
余采细细解释道:“这童生名叫蒋禹舒, 与他定亲的姑娘是乡下的,家境不错,有田百余亩。”
“但这姑娘的父亲, 不满足眼前的家业,除了种地外, 还想种点杜仲树。”
杜仲树浑身都是宝, 皮、果、叶既能食用,也能药用。
而且不惧北阳县冬季的低温。
更关键的是, 本地没有人家种, 颇为稀有!
但到底是树木, 根系不仅四通八达,还长。若栽种到田地中, 那地边上的树木的根,必然会侵入相邻的田地中。
这会与相邻田地上的庄稼争夺肥力、雨水等一切养料。
于是隔壁田地的人家就不同意。
若这姑娘一家执意要种,那每年都得赔些银钱。
这姑娘一家自是不同意。
他们自己的田,他们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凭什么赔钱?
于是两户人家就爆发了争吵。
那一日蒋禹舒到姑娘家做客, 恰好那户人家吵上门来, 双方没谈拢,就打了起来。
但蒋禹舒这个准姑爷没能发挥出什么作用。
他嗓门不大。
只会嚷嚷有话好好说。
还觉得那户人家的确有理。
他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于是这姑娘家就很是不满, 有了退亲的念头。
这姑娘的父亲托媒人留意留意,结果一下子就寻到更合适的,于是蒋禹舒就被退亲了。
余采讲完这一大串,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 而后才道:“这个事呢,没落到我身上,我也不知怎么评判。”
“但他这个处理, 毛病也不是特别大。”
“以他这个年纪,还能与小地主家的姑娘定亲,相貌应是很出众的。而且的确没什么不良嗜好,几乎不会生气。”
“要不,让榆哥儿相看一下?”
叶厘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缘由。
这与他猜测的可是背离了十里地。
他想了想,道:“行,我回去问问榆哥儿。”
这童生除了帅,还读过书,情绪也稳定,虽然比江榆大了六岁,但如今才二十二,离色衰远着呢。
这事他不好评判,得看榆哥儿的态度。
于是,回村后,叶厘将牛车赶到江大河家。
恰好一家四口都在,他便将蒋禹舒的事讲了,让几人都发表发表意见。
江大河皱眉,放下手里劈到一半的干柴,道:“这种连自己人都不帮的傻子,有啥用?”
在乡下,谁拳头大,谁就是道理!
可江榆忍不住反驳:“他长的好啊。”
这话听的江大河两眼一瞪,训道:“长的好有什么用?屁事不顶。”
“顶啊,至少我还是想先见见再说其他。”
江榆才不怕江大河,还振振有词的反问:“你之前不是说,一切全凭我喜欢吗?”
“……那也不能找个这样的傻子。”
江大河继续瞪眼。
这童生的行事,与他信奉的理念相违背,他不想要这样的儿婿!
“我不管,先见了面再说。”
江榆说着几步来到叶厘跟前,抱着叶厘的手臂摇晃了两下,低声求道:“厘哥,你帮我说几句呀。”
叶厘便对江大河道:“二叔,要不还是先让榆哥儿见见?说不定这人长的不合榆哥儿胃口呢。”
一旁的江柳闻言,帮腔道:“爹,这又不是要定下,只是见面而已,你先别生气。”
不生气?
这如何能不生气?
凡是乡下的人家,谁家都不会收这样的傻子!
但现在叶厘发话了,江大河也不好一口回绝。
他便又瞪了江榆一眼,道:“厘哥儿,你既这样说,那就先让榆哥儿见见那人。”
这话一出,江榆松了口气,脸上顿时有了笑。
可叶厘笑眯眯的问道:“二叔,如果是你,这事如何处置呢?”
“我?”江大河哼了一声,双手叉腰道:“我要是种树那家,这树我肯定要种,我自家的田,凭什么拦我?”
“我要是相邻的那户人家,那我肯定反对到底,敢祸害我家的庄稼,这事没完!”
乡下的事,哪有那么多道理?
全看自家是什么处境,有多少拳头。
他之前想要儿子,不仅仅是担忧将来没人养老,还是怕这种情况!
反正他瞧不上这童生。
这门亲事,他不答应。
江大河打定了主意要反对。
但江榆却是欢天喜地的为相看之事准备。
叶厘本想将这场相亲安排到半闲居,但考虑到对方家境一般而半闲居消费不低,于是,他便把这次相亲安排到了北城门外。
野枣坡与县城之间只有一条土路相通。
但这条路还连着一条羊肠小道。
这小道僻静,再加上中午炎热甚少有人在外走动,江榆与对方可以多聊几句。
江大河不同意这门亲事,叶厘自是不能让江榆只凭几眼就定终身,两人简单交流一番,若是互相接不上对方的话,那就算了。
脸再好看,若思路不同频,那也没用。
这次相亲对蒋家而言,乃意外之喜。
蒋禹舒是蒋家的小儿子,上头还有俩哥哥,他前些年只顾着埋头读书,后来两个哥哥的儿子大了,也有读书、娶亲等需求,于是两个哥哥便不想供他了。
他就从私塾归家,准备说亲。
当时他二十岁,以他的相貌,本能说门不错的亲事。
可他家境普通,一家十多口人挤在一个只有四间瓦房的小院子里。
他的房间,乃是灶房改的,狭小逼仄。
他也没正经营生,日常以抄书为主,顺便教导侄子读书。
所以,他挑拣的余地不大。
好不容易去年和乡下小地主的姑娘定了亲。
结果碰到了那事,被人家姑娘踹了。
这下子亲事艰难了。
他年纪大、个子也一般,还暴露了不帮亲这一点,于是再有媒人上门,介绍的小哥儿、姑娘都不达预期。
蒋家人愁坏了。
他自个儿也发愁。
再这样拖下去,那就更不好说亲了。
他正准备妥协,结果一桩好媒茬落在了他头上。
对方竟是野枣坡的,还是变蛋、芋泥的发明者、豆腐泡作坊主的堂弟!
这条件优渥的,叫蒋家人都笑眯了眼。
如今全县谁不知变蛋、芋泥、豆腐泡?
因此,相亲这日,蒋禹舒特意将自己拾掇了一番,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出门前还又刷了遍牙齿。
但他拒了自己老爹往他鞋里塞鞋垫好增高的提议。
这只能瞒一时,又不能瞒一世。
一旦有了第一次欺骗,那说不定今后他每句话都要受质疑了。
江家小哥儿能看得上他最好。
若看不上,这也不能强求。
这日中午,蒋家父子俩步行到了北城门,出城,沿着土路走了一里地,这时右边多出了一条小道,通往不远处的山脚。
父子俩拐上这条小道,走了没一会儿,便瞧见叶厘、江榆、梁二香、江通四人站在路旁。
双方见面,蒋父上前与叶厘、梁二香、江通打招呼。
之后几人就走到一旁闲聊,叫蒋禹舒过去同江榆聊几句。
江榆此刻心头已经有小鹿乱跳了。
他怔怔的望着朝他走来的蒋禹舒,呼吸都屏住了。
他大脑空白,只余两个字:好看!
蒋禹舒生的白,眉毛浓黑,眼睛微双带着笑,鼻梁挺翘,嘴巴瞧着有些肉,整个五官单拎出来不惊艳,可组合到一起,和谐又帅气。
而且他面相善良,气质温润,一看就是没脾气的老好人。
个头的确不算出众,但站在江榆跟前,比江榆也高了半个头。
蒋禹舒瞧着江榆的模样,知道自己容貌叫对方满意。
他打量了江榆几眼,这小哥儿瓜子脸,睫毛浓密,眼睛大而亮,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
这相貌超出他的预期。
但他心中更紧张了。
除了这张脸,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深吸一口气,他道:“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这话将江榆跑远的思绪拉回大脑。
回了神,想到自己刚才的反应,他顿时脸颊红红。
他垂下眼睛,抬手掐了下身旁的杨树,道:“是我来早了,我们村离得近。”
要见帅哥了,他等不及,早早吃了午饭就来了。
蒋禹舒也知道他们父子没迟到,他没在这个问题上打转,缓缓道:“嗯……那我说说我自个儿吧。”
“之前一直在私塾读书,但没读出什么名堂,眼下每日抄书换些银钱。”
“我不善言辞、性子沉闷,虽长你几岁,但真碰到大事,可能还不如你主意正。”
“简单来说就是我这个人,用处不大。”
这一番话,叫江榆眨了眨眼,他瞧向蒋禹舒:“你是说,之前退亲那事儿?”
“是。”蒋禹舒脸上显出羞愧:“我当时真不知该如何处置。”
“那现在呢?有办法了吗?”江榆问。
这下子蒋禹舒更羞愧了,他摇头:“的确是对邻地庄稼造成了损失,我无法理直气壮。”
江榆没想到他是这个回答,有些意外。
其实,这个问题,是叶厘让他问的。
即便蒋禹舒不提,他也会主动往这个话题上拐。
他厘哥想知道眼前之人是否转了念头。
若是转了,可能是真心知错,也可能是为了取悦他。
但这人没转。
他好奇问:“你家人没责怪你吗?”
“责怪的。但我真是这般想的。”
其实来之前,他爹耳提面命,若江家小哥儿问这事,那他的回答只能是帮亲。
一大家子,不帮自己人,这是吃里扒外!
可他真无法理直气壮。
无法梗着脖子对吵甚至是挥拳头。
即便江家小哥儿是他能够得着的最好媒茬,他也不想违心。
江榆看他垂着脑袋,不瞧自己,便偷偷翘起了嘴角。
即便受家人责怪也没改想法,这很有主见嘛。
也没有故意虚伪的取悦他。
而且,这垂着眼睛、一脸羞愧的模样,可真好看。
他暗暗掐了下手心,将笑意逼回去,道:“这事各有各的理,不好说。但你肯定是好人,而且,我家也遇不上这种事。”
“我们整个村都姓江呢,不会挨欺负。还有,现在家里不种地了。”
这话听得蒋禹舒有些懵,他一脸意外的看着江榆:“你不介意?”
“不介意,你是好人呀。再者,我看重的是性子好。”
江榆有些羞涩,又低下了头。
他这话等于是愿意、相中了。
蒋禹舒意外,很意外。
可一个名为喜悦的泡泡,在他心底悄悄升起。
自打被退亲,他听到的全是责怪。
可江家小哥儿不在意,还夸他是好人。
他挠挠头,嘴角也想上扬。
……
两人聊了约莫两刻钟,脸上的笑几乎没下去过,说日常爱好、日常生活。
直到叶厘走了来,将两人的交谈打断。
这阵仗,很明显,两人对对方都挺中意,可先别上头,这门亲事江大河不许呢。
回了家,果然,江大河听完两人相看的过程,一张脸立马就拉了下来。
江榆只得给叶厘使眼色。
可叶厘哪有好办法。
蒋禹舒不帮亲,的确惹人诟病。
想让江大河改了念头,他这个侄夫郎的分量不够。
得江纪出马。
可现在江纪一门心思备考,他不想让江纪分心。
再者,若江纪中举,那这事就迎刃而解了。
有举人堂哥做靠山,那今后肯定碰不到此类的事儿。
于是,他让江榆稍安勿躁,别和江大河对吵,一切等江纪从府城回来再说。
至于蒋家那边,也不能晾着,省得蒋家以为自家没瞧上又去寻媒人。
他给蒋禹舒传了话,让他先安心等着,待两个月后再安排他与江榆见面。
他说的含糊,但蒋禹舒懂了。
江家小哥儿瞧得上自己,可家中长辈不同意。
蒋禹舒心里空落、怅然。
但没有任何办法,他不能越过人家长辈去寻江家小哥儿。
他只能等待。
另一边,叶厘也嘱咐江大河不要同江纪提蒋禹舒的事。
江大河知晓轻重,连连点头。
小纪科举是大事,一切都要为了此事让路!
于是,当县学又一次放假时,叶厘也将行李、家中一切安排好了。
可以启程了。
家里的猪、鸡交给江大河一家。
而且第一批芋头快回来了,届时芋泥作坊得由江大河撑着。
还有他们可能会错过唐鱼生产,他拜托江大河代他去叶家走一遭。
他没动用自家的牛车,而是去郑家车行租了马车。
虽说夏天已过去,可秋老虎多猛烈啊,牛车是敞篷的,也没个遮挡,这走在路上不得将人晒干?
反正现在家里不缺钱,他租了三辆马车,一辆坐人,两辆拉行李。
他已拜托岳老板租了院子,所以被褥等生活用品得自带。
至于吴家,余采、余世亭这兄弟俩租了七辆马车,还从镖局雇了两个人。
于是,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晨,十辆马车迎着初升的太阳,踏上了前往府城的路。
第125章 到达府城 逛街
从北阳县到府城共三日路程, 第一日早上出发,第三日傍晚便可入府城。
马车走的虽是官道,可距离上次修路已过了快一年, 因此路上的坑洼不少。
人坐在车上,颠得厉害。
什么事都做不了。
但江麦早有准备, 反正他大哥也看不了书——他厘哥不让, 说是伤眼睛,既如此, 那不如指点他背书。
一口气请了一个半月的假, 他心中没底。
小家伙如此勤奋, 叶厘也没阻止。
现在江麦学的全是纯记忆的东西,除了背上一遍又一遍, 没捷径可走。
况且,除了读书,还真是没事做。
江芽一开始颇为兴奋,他长这么大, 可是头一次出远门呢!
因此, 马车出发后, 他坐在马车门口,小脑袋转来转去, 不住的打量路上的行人、路边的景致。
不过,路边全是庄稼。
行人的骡车、牛车、马车也无新意。
他很快就腻了。
低头翻了翻自己的大荷包,他从里边拿出一捆粗棉线,想和叶厘玩翻花绳。
靠着这个小游戏, 这一上午还算好打发。
中午,一行人到了一处三岔口。
这地方挺宽敞,有好几家卖吃食的, 都是摊子。
但每户都有整齐的木墙遮挡,能遮些风沙。
这种路边摊,甭管是卫生还是口感,自是不能要求太多。
好在余采早有准备,他自带了餐具,店家将饭食做好,盛到他带的餐具中,这样凑合着也能入口。
但饭食的口味着实一般。
面条没味道。
炒菜几乎没放油,像是水煮的。
饼子也干巴巴的,有些噎人。
明明半桌子饭食,可每一样都叫人难以下咽。
于是,尝了几口后,叶厘放下筷子,从马车上搬下了一个陶罐。
他看过江纪上次写的日记,知晓这几个路边摊的饭食都一般。
因此,他带了一陶罐香菇肉酱。
这香菇肉酱是他拿香菇、猪肉末炒的,里边添了好些香料,还拿虾皮磨成粉当味精用,又放了点辣椒。
整体口感是微辣香浓,甭管是拌面条还是夹着馒头,滋味都很好。
舀一勺香菇肉酱夹到饼子里,面条碗里,原本没滋没味的饭食瞬间可口了不少。
余采从碗中夹了块香菇粒嚼了嚼,随后笑着道:“把香菇做出了肉味,不得了。”
其实将香菇做出肉味不算稀奇,但厘哥儿又不是从业几十年的老厨子。
而且,整体口感鲜的厉害。
也不知里边具体放了什么,和他从前吃过的各种酱都不一样。
叶厘谦虚摆手:“你要是喜欢,等回来后,我再做一陶罐给你送去。”
“行。”余采点头。
一旁的余夫人夹了口面条尝了尝,也忍不住出言夸他这酱炒的好。
叶厘依旧谦虚,小意思。
上辈子他家是搞农家乐的,没点独门手艺,哪能一直干这门生意。
有了这罐子香菇酱,众人的筷子落的快了许多。
江芽一只小手捏着半个饼子,另一手拿着筷子去夹拌了香菇肉酱的炒菜,脸蛋撑得鼓鼓的。
他面前还放着半碗面条。
面条里也有一勺香菇肉酱。
将饼子吃完,他将面条里的香菇肉酱拌开,就着面条继续吃炒菜,依旧是一口接一口吃的满足。
余理年坐在他对面,瞧着他的小模样,挑挑拣拣,最终吃了一个饼和小半碗面条。
这叫余夫人眉开眼笑,望着江芽的视线慈爱极了。
一餐饭食吃完,王嬷嬷、余夫人的丫鬟小环用店家的清水将餐具洗刷干净,之后一行人又坐上了马车。
这一次,叶厘领着江芽去找余采,翻花绳他玩腻了,余采陪着小家伙玩吧。
余采多年没玩过这小游戏,颇有兴趣。
但口中不忘和叶厘闲聊:“厘哥儿,依我看,你买的那家铺面,用来卖今日的香菇肉酱吧,生意铁定好。”
一旁的彭希明忍不住点头。
他也觉得今日的香菇肉酱不错。
叶厘闻言摇头:“太累了,我还是租出去吧。”
他早就想买铺子,余采一直帮他留意着。
半个月前,半闲居同一条街的街尾,有家铺子要出售,余采将消息告诉他,他实地看过之后,立马就买了下来。
这铺面不大,只有二十多平方,后边也没院子。
原本是间包子铺,生意一般,恰好店家要用钱,于是就想将这铺子卖掉。
但这铺子地理位置好,位于东三横街中间那条街上,因此店家要价六百两。
叶厘一通讨价还价,砍下来五两,以五百九十五两的价格将这铺子拿下。
不过,他还没想好要用来干啥。
就先搁置着。
现在余采的提议,不算好。
每天炒酱多累,利润也不是特别大,他不想干。
余采立马道:“你买两个下人帮你。”
叶厘笑道:“看江纪此次的结果吧。”
要真成举人老爷了,那买两个人也不算张扬。
今后叶阿爹、刘饴没法来作坊,家里人的确少了些。
傍晚,车队到了高头庄。
这是个镇子,只有两家客栈,物价一样:大通铺一晚八文,普通房间一晚六十文。
因此一行人随便选了家,叶厘要了一间普通房间,江麦江芽太小,处在这陌生地界,他可不放心两个小家伙独自睡。
至于三辆马车的车夫,都去睡大通铺。
这客栈厨子的手艺没比路边摊好多少,叶厘便又将香菇肉酱给搬了出来。
这一次,江纪没写日记了。
吃了晚饭,他径直回房看书。
白天只顾着指点江麦,今个儿他还没摸书本——江麦背的内容太基础,他不能跟着江麦温习各种内容。
叶厘没有打扰他,趁着天还没黑,他领着两个小家伙和余采彭希明、余夫人余理谦余理年在镇上转了一圈,随后回客栈休息。
其实余世亭也想出来逛逛的。
在马车上颠了一日,身子骨都要颠散架了。
可谁知江纪放下筷子就去拿书,他只得收起心思,也回房看书。
其实,他此次纯粹是为了长见识、攒经验。
但江纪一个小年轻如此刻苦,他这个老大哥也不好懈怠。
一夜无话,第二日依旧是闷着头赶路。
第三日傍晚,一行人终于到了府城门口。
岳老板夫夫坐在一辆牛车上,正等着他们。
双方见面,都颇为热情。
叶厘这边人数太多,因此岳老板也没招呼他们先在岳家住一晚——岳家小,根本住不下。
岳老板夫夫赶着牛车,领着他们往租好的院子而去。
岳老板租的早,因此院子地理位置不错,离贡院只隔了一条街,步行只需两刻钟。
院子很大,是个三进的。
而且岳夫郎是个细心的人,今日特意雇了人将整个院子打扫了一番,叶厘一行人可以直接入住。
灶房里放的还有干柴、大米、鲜肉、蔬菜。
这叫叶厘颇为感激,准备过两日就登门拜访。
岳老板夫夫却是连连摇头,让他们先安心备考,等考完再登门也不迟。
之前岳老板每次去野枣坡,叶厘都热心招待。
现在轮到叶厘来府城了,那他们夫夫不能失礼。
岳老板又详细介绍了附近的各种铺面,之后夫夫俩坐上牛车离去。
郑家车行的人也一并离去。
岳老板的大舅子是府城一家车行的管事,明日就派三辆马车过来,众人无需担心出门没有代步工具。
此时太阳已落山,天边只剩一抹橘色。
王嬷嬷、小环去灶房准备晚饭。
三家人都住正院。
余世亭夫妇年长,住在正房。
叶厘、江纪还有余采、彭希明住在东西厢房。
王嬷嬷、小环住在耳房。
两个保镖住在前院。
分配好房间,众人便回房归置行李。
在马车上颠了三日,每人都有些疲累,晚饭后,他们各自回房歇息。
江纪今夜也不再刻苦。
他要养精蓄锐,明日一早去府衙递交公据、交报名费,之后就可以安心备考了。
第二日,一行人乘着马车去了府衙,等江纪、余世亭将正事办完,众人又去贡院门前踩点。
之前的院试,是在考棚举行,童生试还没资格动用贡院。
因此,江纪、余世亭也是头一次来到贡院门前。
未到考试时间,贡院大门紧闭。
且这贡院年份已久,大门上的朱漆已不复早年的鲜艳。
但这并不影响贡院的威严气派。
贡院占地面积颇大,整条街只这一个建筑。
站在贡院门前,瞧着两边长达百余米的长墙,江纪不由呼了口气,暗暗握紧了拳头。
照叶厘的话说,能不能跨越阶级,就看此次了。
踩完点,在外边吃了顿饭,之后江纪迫不及待的回去看书。
余世亭深吸一口气,也回房看书。
但叶厘、余采、余夫人几人没了要紧事,他们便乘着马车,先去采购日常用品。
像是浴桶,这得买呀。
要在府城住上一个半月,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可不能少。
日常用品购置齐全,第三日,留江纪、余世亭在家读书,叶厘余采彭希明余夫人带着四个小孩子又出门了。
难得来一趟府城,这不得大采购一番?
像是江纪上次买的那个多香味澡豆,此次得多买上几份,省得用完了没得用。
余采之前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东西,忙也买了好几份。
咳,他对澡豆的需求也蛮大的。
反正他和彭希明也没孩子跟着,今晚就可以试试。
另外,叶厘还特意去了银楼,准备给叶文、唐鱼的娃买套小首饰。
上次小如意出生,他送的是套银首饰。
这次也一样。
江芽背着他的大荷包,里边放了十几个铜板,还有两张五贯的银票。
前两年他买了大铜镜,将他的积蓄花去一大半,但攒了两年,他又攒出了十多两。
此次来府城,他特意带了十两。
准备给江大河一家还有叶家众人买些小礼品。
当然,少不了他自个儿的。
他自己挣的钱,他随便花。
因此,当叶厘大采购时,他也认认真真的跟着挑拣,买了些香囊、香珠手串、团扇等小玩意儿。
甚至还买了些造型独特的盘扣、漂亮的丝线。
虽然他现在还不会做衣裳,但难得来一趟府城,可以先买下备着,等以后再用。
余夫人看他捏着自己赚的辛苦钱,一副小大人模样,条理清晰的买这买那,更觉他可爱。
这小家伙五岁时就能挣工钱了。
现在更是花钱自由,一出手就能拿出十贯钱。
可比她家的两个娃强多了。
她家的两个娃,每个月只有两百文的月例。
从没亲自挣过一文钱。
嗯……小谦也就罢了,在私塾读书,颇为刻苦。
但小年没去私塾,日常由她教导。
每日空闲时间颇多。
以她看,小年也该进作坊干活,好挣些工钱。
多干活,多跑动,那说不定就能胃口大开了。
叶厘不知余夫人的计划,他连着逛了几日街,将东西买得七七八八,之后就不再往外跑,老老实实的同江纪一起备考。
像是做营养餐、收拾房间这些,他和两个小家伙全包了。
江纪只需做一件事:读书。
余夫人见他这般,便也不时给余世亭做些汤汤水水。
这下子衬得余采、彭希明二人有些无所事事。
他们俩独自出门了几日,将府城逛了个差不多,便也不再出门了。
但窝在家中,叶厘、余夫人各有各的忙碌。
他和彭希明只能翻翻闲书,或一同下厨。
而且,此次只带了王嬷嬷,王嬷嬷和小环又负责全部人的饭食,颇为辛苦。
他不好将一切杂务都推给王嬷嬷,因此彭希明日常还要做些活计。
每每这时候,他都有些无聊。
忍不住想东想西。
成亲以来,彭希明与他形影不离,一直在为他付出,将他照顾的极为妥帖。
现在瞧着叶厘、他大嫂的忙碌,他心头竟生出了几分羡慕。
他也想为彭希明这样忙碌。
齐心协力为同一件事奋斗,这才是夫夫/夫妻嘛。
但真叫彭希明去读书,他一是不舍得。
二是……
二是担心走上他阿爹的老路。
之前他完全没考虑过此事,反正他求的不是天长地久。
可现在,他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那不得不考虑可能会出现的种种后果。【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