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潜藏“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谈亦这时回答了她的请求,唇边是一个嘲弄的微笑:“林家的二公子亲自来做司机,你应该没有什么需要再坐我的车。”
方瑅灵并非真的心虚,她只是不想计划过早败露,在林朔面前,她只好拉开和谈亦的身体距离:“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在加班?”
她今天来攀岩之前有和他提过,他当时要忙工作,陪不了她。
林朔解释道:“提前做完,就过来接你了。”
谈亦是这家攀岩俱乐部的会员,林朔没有意外他和方瑅灵在这里偶遇:“谈亦哥,很久没有一起玩攀岩了,改天约个时间?”
谈亦微微点头:“可以。”
方瑅灵站在一旁,心怀不满,凭什么他答应林朔就这么简单,面对她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她故意提出:“那你们一起的时候,可以带上我吗?”
“你的水平,确定吗?”林朔笑起来,“我和谈亦哥都拿过攀岩冠军,请方小姐先告诉我,你今天有没有爬超过六米?”
林朔知道方瑅灵恐高,而攀岩也不是一项轻松的运动,她当初说要玩的时候,他只觉得她是心血来潮,很快就会放弃。
“你瞧不起谁呀?”方瑅灵郑重强调,“我今天可是到了最高点,十二米,四层楼。”
林朔倒是有点惊讶:“真的?”
“不信你问他。”方瑅灵看向谈亦,“他是我的见证人。”
谈念曾经带过一个大学交的男朋友到谈亦面前,年轻情侣的相处模式总有类似之处,就如同,此时此刻的方瑅灵和林朔。
不过是几句话的时间,天色由青灰转为墨蓝,暗色一点一点地淹没他们的身影。
司机打开门,谈亦上车后,方瑅灵别无选择,回到了林朔的车上。
他送她家的途中,告诉她说:“灵灵,下周方爷爷的生辰,可能我去不了,之前和朋友说好,那段时间会去登K2,我会提前将礼物准备好。”
方瑅灵本来在副驾驶昏昏欲睡,瞬时清醒了。
对于他去不了她爷爷的生辰,她以前会生气,现在倒无所谓,老人只有逢整数过寿才会比较隆重,再加上她已经不再想频繁带林朔见家人。
不怪林朔瞧不起她在场馆里攀个岩都要死要活的架势,他要去挑战的都是世界有名的“致命山峰”。每一次攀登高山都在烧钱,但在残酷的自然边界,再多的金钱,也无法保证安全。
“我以为你自从回家,已经放弃那些想法了。”方瑅灵蹙眉说,“这很危险,你真的要去吗?”
“我没有放弃。”林朔的语气平和坚定,“但我会一定会控制风险。”
在回到家族企业工作,有成家立业的责任在身后,他要考虑的不仅是自己,因此,玩极限运动的频率已经降到最低。
“控制 ?“方瑅灵攥着安全带,“少爷,那是世界第二高峰,在那里,如果上天要收你的命,你怎么控制?你明知道我们会为你担心,你又怎么控制?”
在以前,他们就经常因为这个议题争吵,但林朔从未改变过自己。
这一次,她不想再吵:“算了,你想去就去吧,命是你自己的,我才懒得管你。”
他最好能活着回来受她的报复。
结束短暂的假期,方瑅灵正常回到公司上班。
在公司里,她为人处世比较低调,从不将明显昂贵的单品穿戴在身上,但有时难以避免。
午餐的时候,人事部的张玥盯着她耳垂上的黄金玫瑰,赞美道:“瑅灵,你的耳环好漂亮。”
张玥正是当初将方瑅灵招入恒策的HR,两人关系不错,闻言,方瑅灵侧首,将耳环从耳垂上拆下来:“你喜欢的话,可以送你。”
“不用不用。”张玥摆手,“这是DIOR的耳环吧,太贵了。”
“不是,这是我从网上买的高仿。”方瑅灵笑着说,“很便宜的,送你之后,我再去淘一个就是了。”
“这样呀,那我就不客气咯。”张玥没有心理负担地收下了。
她们在写字楼毗邻的一座高级商场的餐厅,商场也是恒策的产业,来吃中餐偶尔会遇到同事。
比如,此时此刻,徐锐就坐在方瑅灵的隔壁桌,听到了她的话,想起之前她说自己是受谈亦资助的学生。
近期谈亦患上流感,居家办公了两三日,方瑅灵有一份文件需要送给他签字,和徐锐一起去到他常住的位于江滨的寓所。
电梯内,楼层的数字不断上升,方瑅灵的耳膜因为短时间的高度变化感觉不适:“谈总住在这么高的吗?”
徐锐说:“谈总喜欢安静。”
谈亦住在这幢高楼的最顶层,并购入了楼下五层的产权作空置,只为了绝对的清净和不受打扰。
方瑅灵揉了揉耳朵:“有钱人的怪癖真多。”
电梯到达,走过一面落地云纹的大理石墙,徐锐按响访客铃后,阿姨开门请他们进入。
临城当天的天气是阴天,从落地的玻璃墙往外望去,浓重的云雾缠绕在建筑体的周围,城市地标性建筑的几座摩天高楼近在足下,一线的江景模糊不清。
在这片悬浮于城市之上的高空,由居住空间往外延伸,是一座近两百平的空中花园。
豪宅位于市中心的繁华地段,但由于高度的原因,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寂静。
谈亦只是轻症,神色清明,他在家的装扮很休闲,穿着一件黑色长袖,在偏厅和他们开会。
方瑅灵昨夜写课程作业到很晚,只睡了三小时,和谈亦开会的时候,她打了好几个呵欠。
休息时间,谈亦进了书房,方瑅灵面前的咖啡杯空了,身边的徐锐正好起身,她被人伺候惯了,非常自然地把咖啡杯递给徐锐:“一杯拿铁,多糖多奶。”
徐锐沉默了一会:“你不要忘记了,我的职级比你高。”
“我真的忘了。”方瑅灵反应过来,不慌不忙地看了钟表,“但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诶,谁还在乎职级?你不能给我倒杯咖啡吗?”
“我是谈总的秘书,不是你的,不会受你使唤。”徐锐深呼吸,“即使你是方瑅灵。”
何况,方瑅灵那副骄矜大小姐的气派,他能相信她的话就出鬼了。
方瑅灵微讶:“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如果连这点敏锐度都没有,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但是,不管你是谁。”徐锐重申,“工作就是工作,你不会有特殊待遇。”
“好了知道了,我自己去倒。”方瑅灵厌烦地摇摇头,“你这副样子,真和你的老板一模一样。”
方瑅灵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出来,谈亦已经回到了座位,徐锐则去了洗手间。
方瑅灵端着咖啡:“你的助理知道我是谁了,但还是很不尊重我。”
谈亦翻了一页文件,甚至没有抬眼:“你说的尊重和我理解的,可能不是一回事。”
徐锐公事公办,从不拜高踩低,而方瑅灵要的尊重,可能是把她供奉起来。
她撑着下巴:“那谈总觉得,他也会用这副态度对待未来的老板娘吗?”
谈亦的眼风扫过她:“你又想说什么。”
她长睫忽闪:“没有呀,我只是做个假设,又没说是我。”
徐锐在这时回来,方瑅灵及时收住和他开完玩笑后的小小得意。
新的一月,恒策和凌峰两家公司关于旧城改造开发的合作项目驶入轨道。
林朔不在,公司的事务由副总裁代为操持,而施婧是他个人的助理,会执行他的远程指令。
作为谈亦的助理,方瑅灵需要做很多统筹和对接的工作,难以避免和施婧的交集。
施婧认识方瑅灵,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工作交接的过程中,对她格外客气,从来只叫她“方小姐”。
但方瑅灵并不领情。
她是不打小三,也不支持打小三,却不代表她可以对施婧好声好气。
方瑅灵转动着手中的笔:“林朔可真是放心,把你一个人留下和我对接。”
施婧没有理解她话语中的嘲讽,她态度专业,毕恭毕敬:“小林总在离开前,有交代过我,如果在工作中遇到,我务必要照顾好方小姐。”
方瑅灵笑意全无,面孔极为冷艳:“我需要你照顾吗?”
林朔有提醒过她,方瑅灵的脾气并不好,果真如此,施婧连忙低下头:“不需要。”
方瑅灵扔下笔:“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了。”
项目是政企合作,工程已经中标,将在下个月正式启动,本月月中,两家企业需要联合提交完整的材料到政府部门存档。
第二天是提交标书的截止日期,材料仍欠缺凌峰的一个公章,徐锐将材料准备齐全,等待施婧过来取时,临时接到一个家里的紧急电话。
“我家里有突发情况,我请假回去一趟。”徐锐交代方瑅灵,“等会林总的助理过来,你把我桌面所有材料交给她。”
方瑅灵做着自己的事:“知道了。”
材料一共有三份,临下班前,保洁阿姨进来做清洁时,不小心将其中较薄的一份附件扫落在地,她捡起来,安插回文件盒内。
施婧来到恒策,方瑅灵原封不动地转达徐锐的话:“桌面上的所有材料。”
“哦,好的。”
施婧抱起厚重的材料,仔细检查之时,方瑅灵递给她一个纸袋:“我的手表坏了,你帮我送去修好,今晚我陪妈妈出席晚宴,需要用到。”
施婧为难地说:“方小姐,可是,我急着把材料拿回公司盖章。”
“你是林朔的助理。”方瑅灵挑了挑眉,“我说的话对你没用吗?”
施婧犹豫再三,从她手中接过纸袋:“那我现在去。”
方瑅灵的手表来自欧洲一家小众品牌,国内没有官方店铺,施婧跑了好几家钟表维修店,才找到有能力修好的师傅。
等她把手表送回给方瑅灵,已经是晚上八点,她急匆匆地拿着材料赶回公司。
由于时间紧迫,她没有来得及检查材料的完整性,直到第二天正式提交,经过审核之后,从住建委的反馈中得知,欠缺了一份重要的附件。
方瑅灵被谈亦叫进办公室时,徐锐已经被问责过一轮。
谈亦问她:“徐锐那天交代你把完整的材料交给林朔的助理,缺了一份附件,你为什么没有检查清楚?”
方瑅灵面不改色:“检查清楚是她的责任,不是我的。”
“那你的责任是什么?”谈亦冷着脸,“是凭借私人关系,指使合作方的工作人员,赶着时间去给你修表吗?”
方瑅灵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却没有受训的样子,脖颈修长,仪态美好。
她是不喜欢施婧,也有一万种方式可以对付她——这样已经算轻拿轻放了,出气而已。
“谈总也说了,这是我私人的事情,你根本不了解,
评判的依据是什么?”
“你承诺说做一份工作就会把它做好,但我只看到,你在公事上完全没有专业的态度,自私自我,用个人权力针对普通员工,要所有人为你的任性买单。”
谈亦语气平和,暗藏压迫感:“你喜欢耍大小姐的脾气,方家有很大的空间给你,不必留在恒策,再有一次同样的事情发生,你可以直接走人。”
方瑅灵咬唇:“我”
她想要辩解,却被谈亦冷冰冰地打断:“出去。”
方瑅灵被徐锐拉出了谈亦的办公室。
其实她有此一出,谈亦并不意外,在几年前,他曾经代父母去方家拜访,偶然间见过方瑅灵一面。
方爷爷有意和他谈话,他便陪着老人家,在花园里散步。
盛夏,太阳光灿然热烈,他们在浓密的树荫下缓慢地走,方爷爷停下脚步,指着远处的草坪:“谈亦,你有见过吗?那就是我的孙女儿,瑅灵。”
花园草坪中央的女孩穿着一条华丽的玫瑰金色礼服裙,抱臂站着,她年纪很轻,只有十八岁左右,容貌明艳精致,甚至比脖颈上戴着的天价珠宝更为耀眼。
而在她的周围,有一众佣人,或蹲或跪,着急忙慌地在绿茵茵地草地上寻找。
女孩环视周围:“快点找呀,找不到你们都要负责任。”
女孩的尊贵和佣人的卑微,在对照之下,如同在阳光照耀下观看一幅油画,色彩愈发鲜明,给谈亦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她骄纵无度,几乎是他最不喜欢的一类人。
而今天,她也再次做了符合这标签的事。直到最后,她都不愿认错。
*
谈亦的奶奶因为做心脏手术住院,虽然有一整个医疗团队在专门照看,术后的第一个夜晚,他还是去了医院陪护。
凌晨五点,奶奶将他赶走,要他回家休息,但他并无睡意,八点还有早会,便直接去了公司。
基本照明之外,写字楼的灯基本全熄了,他乘电梯回到总裁办,一路上灯光暗淡。
凌晨时分,办公室一片寂静昏暗,而他没想到,还有人留在这里。
一盏台灯亮着,办公桌上的文件堆积如山,方瑅灵趴在桌上,安静地睡着了。
谈亦走过去,扫了眼文件的内容,是和开发案有关,她在熬夜做后续弥补的工作。
他合上其中一份文件,方瑅灵从浅眠中醒来:“是你?”她一抬头,就感觉脖颈快要断掉了,抬手护住,“啊,我的脖子。”
她看谈亦的角度是自下而上,一片柔光晕染在他的颌面,他看起来的严肃意味消减。
“你不是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么?”谈亦审视着她,“在这儿熬通宵,又是为了什么。”
她一开口仍然很倔强:“我是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但是”
“工作就是工作,我有为自己造成的后果负责的能力。”
她的脸颊上有几道睡痕,眼睛里还浮着红血丝,谈亦轻点桌面:“回去睡吧。”
“不回,我很快就要做完了。”方瑅灵拍了拍额头,“回去了算什么,调休吗?”
她站起身,舒展四肢,决定给自己泡一杯咖啡提神,她主次分明:“你怎么会这么早来公司,我可以顺便给你泡一杯。”
时间太早了,谈亦虽然不困,但脑子也无法像机器一样高速运转。
闲着无事,他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等待方瑅灵顺便的咖啡。
茶水间的门未关,他听见里面传出水沸腾、机器运作、瓷杯与大理石台面碰撞的声音。
时针指到六,丝丝缕缕的咖啡香气飘散出来,就像窗外,天光一点一滴地渗入黑夜。
方瑅灵端出来两杯咖啡,谈亦尝了一口后,她问:“怎么样?”
他客观地说:“比当初进步很多。”
方瑅灵点点头:“我的进步可不只在咖啡。”
她现在在做的很多具体的事情,是以前绝对不会做的。包括,去尝试着回顾、判断自己某一个行为是否正确。
谈亦并没有当一回事:“我期待能看到。”
方瑅灵哼了声:“你最好是真的期待。”
喝完咖啡,天已半亮,方瑅灵回到位置,继续她的工作。
谈亦的奶奶手术顺利,在她出院后的一个周末,谈家为老人家举办一场康复酒宴。
林朔还没有回来,自然参加不了。这个消息,是方瑅灵在和谈念的时候得知的。
方瑅灵委婉地表达了对谈奶奶身体康健的祝愿。
谈念想着,林朔缺席,而方瑅灵是他未来的妻子,迟早是一家人,便发出邀请:“瑅灵,林朔哥不来,你要来吗?相信我奶奶看到你,也会很开心的。”
方瑅灵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谈念发出的是临时邀请,不曾告知任何人,包括谈亦在内。
当天,方瑅灵拿着自己和林朔准备的两份礼物,在下午便登门拜访。
客厅内已有几位客人在座,方瑅灵同谈家的长辈问好后,向谈念询问:“念念,谈总呢,我有事要找他。”
谈念忙着逗小孩子玩,以为方瑅灵要问谈亦公事:“哥哥应该在四楼的书房。”
方瑅灵乘电梯到四楼,敲了书房的门无人回应,问了谈家的佣人才知道:“大少爷昨晚陪老爷钓了一宿的鱼,刚才回楼上房间休息了。”
方瑅灵又上了一层,来到谈亦的房间门口——这一次,她没有敲门。
大概是谈家的人不敢擅自进他的房间,他的房门并未落锁。
方瑅灵脱下高跟鞋,拧开门把手,步入他的房间,再默默地锁上了门。
房内光线昏暗,方瑅灵只能隐约看到房间中央一张床的轮廓,她放高跟鞋在一旁,光脚踩在地毯上,轻悄走近。
床上睡着一个男人,身形高大,呼吸沉稳,在睡梦中,他没有察觉方瑅灵的到来。
方瑅灵在床沿坐下,伸手在谈亦的眼前晃了晃,他没有醒过来:“睡得很熟嘛。”
在她盯着男人的脸,考虑着对他做什么能实现收益最大化的时候,他的睫毛微动,睁开了眼。
几乎在下一秒,一只手以非常快的速度,蒙上了他的眼睛。
与此同时,一具身体的重量,覆到了他的身上。
方瑅灵反应很快,在谈亦将要醒来的时候,长腿一抬,不仅直接上了他的床,更是大胆地跨坐到他的身上。
她膝盖用力,压住谈亦自然放在身侧的手,俯下身。
在黑暗之中,她也不能完全看清谈亦的面容,凭着感觉,鼻尖擦碰过他的鼻梁。
视觉受限,其他的感官会更加敏锐,谈亦清晰地感觉到,温润潮湿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唇峰:“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猜猜我是谁。”
第17章 冒进“从我身上滚下去。”
方瑅灵以为,谈亦会像上回一样,扼住她的后颈,像轻松拎起一只小动物一样,将她从身上扔下去——他可以做到,在观望他攀岩时,她惊讶于他的力量强大至此。
但谈亦没有动,不给她任何语言和行为上的反应。
只除了在陌生的重量压上来时,他身体的肌肉出于本能,一瞬之间的紧绷。
这不是方瑅灵预料中的结果,她不喜欢别人对她说不,但比起来,更讨厌这种无声的忽视:“你不担心我是强盗吗?”她趴在他的身上,“最近临城发生了好几起入室抢劫。”
说话时,她觉得用这个姿势,她的腰不太舒服,于是调整变换,仿佛身下的不是一个具有强大攻击能力的男人,而是她的沙发。
对于性,方瑅灵既有明知故犯的大胆,也有无知者无畏的猖狂。
她在他身上乱动,引起了某种自然的反应,谈亦太阳穴微微一紧,终于开口道:“从我身上滚下去。”
方瑅灵怔了怔,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甚至连视线都被蒙蔽的
情况下,他的声音依然平稳、低沉,充满了掌控力。
他没有对她动手,而是命令她自己离开。
但凡一个人的意志力稍有薄弱之处,很难不被这种压迫感击穿。
不过,方瑅灵不同。
生平第一次,有人敢对她说滚,她被这个字眼激怒,却只是笑了笑,腰肢慢慢向下沉,头也低下去:“你怎么能,对女孩子说滚呢?”
方瑅灵今天用的香水很特别,散发着微苦植物的气味,像生长在雨林暗处的苔藓,闻起来有一种新鲜潮湿的绿意。
随后,谈亦感觉到,在黑暗之中,女孩张开嘴唇,含住他的喉结,轻轻一吮,紧接着咬了一口。
喉咙是人类性命攸关的部位,因此,即使是这样柔软亲密的触碰,当它在未经主体允许而发生时,和利刃并无差别,都象征着一种威胁。
唯一的区别是
方瑅灵的小腹紧贴着谈亦,在她松开齿关时,感受到某种从无到有、陌生而令人心惊的存在。
她的身体感受先于辨识能力,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腕猛地被人攥住,她整个人像从马背上被掀翻一般,天旋地转,顷刻之间,上位与下位发生调转,谈亦将她压在身下。
方瑅灵仰面躺着,长发在谈亦的床上散开,像海水的波纹。
他俯身在她上方,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躯体的热度无形地将她笼罩。
方瑅灵的手放在头侧,被他的手牢固地压着,床铺因此微微下陷。
她蹙起眉,责怪他说:“好痛,你弄得我好痛。”
作为始作俑者,她却在理所当然地抱怨,他弄疼了她的手。
“下去。”谈亦缓慢地说,“我不想再重复一遍。”
“你压着我,我怎么下去?”她很合理地反驳。
其实她今天进他房间,只是一时兴起,并不打算真正发生什么——毕竟,她也不可能在谈家的人都在楼下的情况下,和他上床。
她清楚地看见谈亦在他们中间划的那条界限,她频繁地踩线,早晚有一天,那条边界会模糊掉。
谈亦松开了方瑅灵的手,侧身下床,打开了房间的灯。
他进了衣帽间,换上衬衫和西裤,他出来的时候,方瑅灵仍躺在他灰色的大床上,还发表一番点评。
“你的床挺舒服的,可以把床垫的牌子发给我吗?”方瑅灵把视线挪到他身上,“嗯,我觉得你穿黑色比白色好看。”
他系着领带:“你怎么还在,觉得这里是你家么?”
自己的床上躺着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谈亦只觉得碍眼,尤其是,方瑅灵这样悠然侧躺的姿态,仿佛像情事后的某一刻。
“我的手都快被你折断了。”方瑅灵夸大地计较着这件事,“我还不能休养一会儿吗?”
谈亦冷眼看她:“你认为是我的错?”
“当然啦。”方瑅灵开始强词夺理,“你要是温柔一点,好好说话,我早就离开了。”
她根本不会,她只会得寸进尺。
方瑅灵终于从床上起来,展平裙身的褶皱,朝门外走去:“我现在走,谈总满意了吧?”
谈亦却叫停她:“你是不是认为,每一次不管做什么,最后都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方瑅灵反问:“那你想怎么样?”
“我说过,我能允许你留下的前提是你不做出过分的举动。”谈亦走近她,“今天是我奶奶的康复宴,你适合出现在这里么?”
“我被朋友邀请,来向长辈表示祝愿,为什么不适合?”
谈亦看着她的目光毫无温度:“上次我就和你说过,无论你的动机如何,离我的家人远一点。”
方瑅灵的脊背挺直:“那如果,我不听话呢?”
“今天林朔没有来。”谈亦微笑着说,“他不在场,不代表他不可以知情。”
方瑅灵维持着镇定:“你如果要告诉他,你早就说了。”
“你可以猜测我会不会说。”谈亦平静道,“对我来说,这只是一句话的事,但对你来说,是么?”
结束了这场对话,谈亦先于她离开房间。
方瑅灵的心中埋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上一次在高尔夫球场,她试探过谈亦,但诚如他所言,他如果改变态度,那也只是很简单的事。
就像下棋,这一步无足轻重,他甚至不需要认真思考。
但对她来说不是,她继续冒进,就会有计划被全盘破坏的风险。
方瑅灵避开人,从谈亦房间,回到了客厅。
谈念问她,她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
今天林朔不在,但他的兄长林声按时出席,他仍在康复期,坐着轮椅。
方瑅灵为谈奶奶送上了一尊翡翠观音像,是前年方綦拍卖所得的收藏品。
谈奶奶收过的珍宝不少,但由一个初次见面的小辈来送,未免超出必要的贵重。
“一点心意。”方瑅灵得体地说,“祝您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瑅灵有心了。”谈奶奶赞了一句,“可惜林朔今天没陪你来,这孩子,心还不定吗?”
谈亦坐在长辈旁边,说话时,他神色如常,方瑅灵的目光和他短暂接触了一瞬,随即移开。
林声接过话:“他已经比原来成熟很多,令人放心很多了。”
林声说起几个月前的那场车祸,在车祸发生后,他尚未失去意识前,还给谈亦发过一条消息:“谈亦是我唯一信任的朋友,我说,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他能否代为照顾我的父母和弟弟。”
谈念好奇:“那哥哥答应了吗?”
“我没有来得及收到他的回复,就昏过去了。”林声笑着说,“所以回到那时,你会答应吗?”
谈亦放下餐刀,平淡地说:“我不会拒绝。”
方瑅灵忽然觉得口中的食物失去了味道。如果谈亦和林朔兄长的关系越近,他会提醒林朔的概率就越大。
林声关切地问:“你和林朔的沟通怎么样,我这段时间都在国外的医院做康复训练,还寄希望于你能多指正他。”
“他人在外面,我们最近没什么交流。”
徐锐插话提醒:“谈总,刚才小林总有来电,不知道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
“是么。”谈亦慢条斯理地说,“那等一会,我回个电话过去。”
方瑅灵越听越觉得,谈亦非常有可能,在今晚的电话里,就要提到她的事——她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餐后,谈亦起身回楼上的书房。
方瑅灵如今已经对谈家的结构略懂一二,她借着去洗手间的名义,乘坐另一部电梯,到了四层。
走廊铺设着地毯,她眼看着谈亦拿着手机,走向书房。
谈亦踏入书房,将要打开灯的时候,一直跟随着他的那道影子,闯了进来。
方瑅灵砰地关上门,踮起脚尖,蛮横地捂住他的唇,使用气声:“你不能告诉他!因为,做错的人不是我!”
女生掌心的皮肤柔和细腻,紧紧贴在他的唇上。
谈亦垂眸看着她,似乎没有惊讶。
方瑅灵似乎想要威胁他,整张脸凑到他的面前,眼睛明亮极了,包含着复杂的情绪。
她飞快地说完,微微气喘,她的手仍没有移开,男人气息平稳,但温暖发热,经过她的手背,她莫名有种要被灼伤的错觉。
这时,听到了谈亦手机里传出的声音。
对面得不到谈亦的应答,小心地追问:“谈总?请问您还在吗?”
那根本不是林朔的声音。
第18章 改变“你会帮我的,对吗?”
谈亦手指一动,通话被挂断,屏幕熄灭。
方瑅灵几乎扑在谈亦怀里,手掌高举,手心仍压在他的唇上 ,就在此时,书房门被谈家的佣人敲响:“谈总,我来给您送茶水。”
她和谈亦就在门后。
毕竟身在谈家,在有可能暴露的情况下,方瑅灵的呼吸微乱,借着昏弱的月光,观察着谈亦的神色,借此判断他下一步的行动。
在得到应允之前,佣人不敢进来。
谈亦的眼神冷静,方瑅灵慢慢移开手后,他出声说了句:“不用。”
“好的。”
佣人依他所言,脚步声远离。
方瑅灵虽然放开了手,但手心总感觉残存着一点他嘴唇的温度,她轻轻甩动手腕,并质问他:“你是不是早知道我会跟上来?你到底是不是要和林朔告状。”
谈亦是知道她跟在身后,但他不知道她会用捂嘴这种幼稚的方式,他的语气像平时提问她工作:“你说不是你的错,指什么?”
已经说了一半,方瑅灵心一横,反正她问心无愧,干脆全盘托出:“告诉你可以,你要替我保密。”
她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去查证,我不仅收到了照片,也查到了他给情人的大额汇款。”
谈亦沉默地听完前因后果:“所以,你针对施婧,是因为她是林朔的情人,而你费尽心机接近我,也是想要通过我报复林朔。”
“没错。”方瑅灵点头,“我就是为了报复他,才想和你在一起。”
谈亦拒绝了她这么多次,她有必要说清真相,保存颜面。
“哼,你以为你有多好吗。”她故意打压他,“其实,你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我都不感兴趣。”
可能是同性相斥,她不会和喜欢和自己一样骨子里就傲慢的男人。
目光扫过谈亦的脸,联想起刚才坐在他身上时触到的肌理,她稍微一停顿,好吧,他的外表,她还是可以勉强感兴趣一点。
方瑅灵下巴轻抬:“如果没有这个目的,得是你来苦苦追求我,我才有可能考虑一下。”
谈亦回道:“人的自我意识还是不要太过剩。”
“不过,话说回来。”方瑅灵探问,“现在你知道了,我别有目的来接近你,说喜欢你都是假的,你不生气吗?”
谈亦语气平平:“为什么我会生气?”
在他眼中,方瑅灵一直以来,都在玩一个过家家的游戏,她用一眼虚假的材料,做出一餐丰盛佳肴,并强迫他坐下来享用。
他只是在非常勉强地、最低限度地不拆穿罢了。
而现在,她突然告诉他,这些都是假的,都不是真实的食物,问他会不会感觉生气。
难道,她以为他有一秒钟相信这是真的吗?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才是正确的一方。”方瑅灵抓住他的手,漂亮的眼睛眨呀眨,“你会帮我的,对吗?”
谈亦不留情面地收回手:“你觉得我很闲吗?”
“我之前就说过,你和林朔的事,我不会参与。”他微顿,“而且,客观地评价,为了报复而把自己的感情当成工具的做法,并不明智。”
“你这人”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不识好歹。
方瑅灵忍一会儿,才没有骂他:“你不帮我就算了。”
“我告诉你实情,只是不想你把我暴露给林朔,打乱我的计划。”她理了理头发,“但如果你还是要说的话,我会否认所有,并且和林朔说,是你勾引我的。”
她的发言太荒谬,谈亦冷笑:“我勾引你。”
“嗯哼,你没听说过吗,无风不起浪。因为你引诱我在先,我才会堕落的,看他相信谁咯。”
“我不会暴露你的什么计划。”谈亦明确地说,“但是,我给你的提醒也很简单,不要再做超出界限的事,以及,从风险回报比的角度来说,你的计划不会成功,现在止损还来得及。”
“才不要你教我做事。”
方瑅灵的手机振动,是谈念在给她发消息,她消失的时间有点久了,很容易引起怀疑,在确认谈亦不会告知林朔后,她从书房离开。
在谈亦之前,唯一知道她想要做什么的人,便是吕薇。
林朔出轨后,吕薇一方面在开导和安慰她,另一方面,又觉得她的计划太激进,总想着劝说她放弃。
方瑅灵进了恒策以后,一直忙着工作,在某个空闲的周末,她想起来很久不和吕薇见面,打电话约她出来逛街。
吕薇却说要陪妈妈去寺庙,方瑅灵于是作罢,也没放在心上,改约了另一位女性朋友。
在商场逛了一下午,方瑅灵买累了才停手,司机提着她的大包小包,开车送回方家了。
她和朋友则前往预约好的餐厅吃饭,却在那里偶遇了吕薇。
吕薇的对面坐着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两人有说有笑,很亲密的样子。
方瑅灵在社交场上的待遇,说是众星捧月不为过,但也有人不喜欢她。
曾经在学校,李伊文叛逆张扬,是反叛学生的首领,看不惯方瑅灵高高在上的公主样,还去找过她麻烦。
方瑅灵也不是软柿子,当即就反击回去,两人互不相让,结下梁子,一直不对付到现在,偶尔见面还会互相冷嘲热讽。
方瑅灵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直接走过去坐下,笑盈盈地说:“真巧,你不是和我说,在陪妈妈吗?”
吕薇显然慌乱了起来:“灵灵,我”
“我说是谁,原来是我们的方大小姐。”李伊文在旁边,不客气地代答,“吕薇为什么这么说,你还不知道原因吗?”
“我问你了吗?”方瑅灵沉下脸,“回答我,为什么说谎,为什么要和这个人玩在一起?”
吕薇的性格本就敏感脆弱,被方瑅灵一质问,当即涨红了脸:“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吕薇逃跑似的,去往洗手间,方瑅灵想跟着她,被李伊文拉住:“你看,只是吃个饭,你把人家逼成什么样了?”
方瑅灵甩开她的手:“和你没关系。”
“怎么和我没关系,看到你不开心,我觉得很愉悦。”李伊文说,“但说真的,大小姐,你不觉得应该改改自己的性格吗?否则,你身边的人怎么受得了。”
“不好意思,你为人这么烂都没改,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需要改。”方瑅灵平复了下来,“我身边的人都很喜欢我,不用你操心。”
“是吗?你确定那是喜欢?”李伊文挑拨离间,“你真的觉得吕薇喜欢你吗,还有你的未婚夫。”
“我听说林公子最近都不在临城,你的性格这么难忍,小心点哦,他很有可能在外面养了别的贴心情人。”
李伊文只是在胡说八道,但却巧合地命中了方瑅灵的痛点,她生气后反而更平静,指甲轻点着桌面:“挑衅我对你没好处的。而且,我没空整天研究他的心在哪,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要仰仗着男人过活。”
李伊文父母的家世很不对等,母亲家里要一直依靠她父亲喂资源才得以发展,多年以来一直需要讨好她父亲那边。
听懂了这句讽刺,李伊文脸色有变,但方瑅灵已经不愿再搭理她,离开座位,在洗手间旁的休息室找到了吕薇,她命令道:“以后,不准再和李伊文有来往。”
吕薇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方瑅灵不悦,“你知道,我最讨厌背叛。你要像林朔一样,做让我失望的人吗?”
吕薇的后妈和李伊文的妈妈,最近在合作开一个医疗美容的公司,她在家里没地位,社交生活也要听从安排,所以才和李伊文走近,小心翼翼不让方瑅灵知道,却还是被当场抓包。
吕薇左右为难,提心吊胆了太久,又遭到方瑅灵一通责问,她被逼到墙角,脑中的一根弦断掉,一直低着的头抬起来,小声地说:“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有错,但你也不是完全没有问题,你总要别人听你的,真的让人有点窒息。”
方瑅灵怔住,像被一根隐藏在血管里的针刺透,一字一句地问:“你在说什么?你是我的朋友,现在你说,林朔出轨,是我活该对吗?”
吕薇自知失言,紧
张得连话都说不出,连忙低下头,但来不及了,方瑅灵走到了她的面前,她以为就要被打耳光,闭上眼睛。
“道歉。”方瑅灵说,“我只会原谅你这一次。”
吕薇也觉得自己有错,但没想到在认错之前,方瑅灵先给了她一个台阶:“对不起,灵灵,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只是”
吕薇后来一直在道歉,方瑅灵和她再计较,但突然觉得有点疲惫。
林朔晚上打来电话,她任由屏幕闪烁,没有接起。
她抱膝坐在床上,想起来很多小时候的事。
父母虽然很爱她,珍贵的礼物像流水一样送进方家,但他们很少有时间陪伴她。
童年很多快乐的记忆都和林朔有关。而现在的屈辱也是他带来的。
方瑅灵不太好的状态,带到了工作中。
她陪谈亦去参加一个商业论坛,台上的人在讲话,她就盯着一个虚无的点放空。
谈亦问她要一份资料,连着说了两遍,她才有反应。
“在发什么呆?”
“没有,我在听呢。”
方瑅灵提起精神,把注意力放到台上讲话的人身上。
那是一个海外的青年企业家,不知道是不是她有心魔,她发觉,男人的长相和林朔有点相似,尤其是眉眼部位。
她像专心玩一个解谜游戏那样,望着他看了很长时间。
等收回目光,她低下头,在手机上发消息,请人帮她查一查这人的背景。
谈亦在她身侧,清淡地开口:“寻找到更合适的人选了么?”
方瑅灵起初不解:“什么更合适的人选?”
待到林谦的资料被发过来,她便理解了谈亦的意思。
林谦是林朔同父异母的哥哥,是他父亲的私生子,一直在国外长大,身世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出现在公众场合,都是以独立的创业者身份。
但林家并没有不认他,甚至在未来,他有可能会成为林朔继承家业最大的竞争对手。
论坛结束后,方瑅灵随着谈亦离开会场。
林谦身世这个新鲜的秘密在方缇灵的脑子里转个不停。
在她告知谈亦真相后的一段时间,他们也没有任何进展,他像一块坚固不化的冰,她已经耗费了很多时间,但仍然看不到融化的迹象。
他的难度级别太高了,而她被李伊文刺到以后,心态变得有一些急功近利,对推进下去也失去了信心和耐性。
及时止损。他提醒她的四个字,忽然从脑中冒出来。
“谈亦。”
谈亦在上车前,方瑅灵不再称呼他谈总,而是喊了他的名字,他回过身,她直直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很希望我换一个目标?”
第19章 转向“要是我成功了,我就再也不会纠……
“谈不上希望不希望。”谈亦轻描淡写,“但如果我的身边能少了一个麻烦,我应该不会排斥。”
方瑅灵被他这么一回,半眯起眼睛:“哦,所以你是说,我换人了,消失在你的生活里,你会很开心?”
“既然你这么说了,换就换。”方瑅灵冷哼,“谈总,你知道的,你只是我的一个工具而已,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不可替代的工具。”
谈亦像听到的是陌生人的事,毫无反应,倾身上了车。
回到公司,方瑅灵坐在工位上,认真思索起换人的可行性。
被信任的人背叛固然痛苦,但对立面的得志未尝不是。
方瑅灵从不是等待着被选择的人,而是她选择谁,谁就得到莫大的幸运。
如果她选择帮助林谦,很可能他在林家的地位就会发生变化,对林朔造成威胁。
她在出神,谈亦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徐锐在身边向他汇报着行程:“林谦林总邀请您参加明晚的一个饭局”
方瑅灵听到林谦的名字,像被触发了新的关键词,站起身来:“我陪你去参加吧,谈总。”
谈亦看了她一眼。
徐锐皱眉,他可烦和这位千金大小姐做同事:“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方瑅灵无视徐锐:“我又没问你。”
谈亦的脚步仍向前走,她单独跟着他进了办公室,拉住他:“你可以帮我最后一个忙。”
谈亦低下眼眸:“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你不想再看到我呀。”她的脸庞离他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一寸左右的距离。
方瑅灵眼睛里的光,在比喻义的层面上,和高悬的太阳一样,时常明亮得近于暴烈:“要是我成功了,我就再也不会纠缠你,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
她盯着他,等待着他同意或者拒绝的答案。
谈亦未答,徐锐再度敲门进入,他担心方瑅灵这个难缠的角色烦到谈亦:“谈总,明晚的饭局,照旧由我陪您去吧。”
“不用。”谈亦目光沉静,“只是个饭局而已,既然她这么想去,就让她和我一起。”
听见谈亦答应她,方瑅灵抿抿唇:“谢谢谈总。”
饭局的时间改到了中午,方瑅灵不想太快暴露身份,就以谈亦助理的身份参加的饭局,席上除了林谦,同时还有几位创投圈的大佬。
谈亦的地位在那里,做他的助理挺轻松,因为除了他没人敢使唤她,碰到一些想和谈亦有交集的小公司老板,还会对她毕恭毕敬,私下送礼。
她做的无非是一些助理会做的寻常事,但今天她主动请缨,给众人倒酒——醉翁之意,并不在酒本身。
透明的酒液在林谦的杯中斟满,方瑅灵遂收手。
林谦抿了一口:“这酒的味道很好,我在国外很少喝到。”
方瑅灵娓娓道来酒的产地和工艺:“如果您喜欢的话,临走前可以带上一瓶。”
林谦微笑看着她:“谢谢。”
“谢我吗?林总不客气。”方瑅灵对答入流,轻松地和他开着玩笑,“酒的味道再好,也不是我酿的。”
林谦还不知道她是林朔的未婚妻,如果她的判断力没有出错的话,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浓厚的兴趣。
绕圆桌一周,她回到谈亦的身边,举起酒瓶,瓶口向下倾斜,想要给他倒酒。
谈亦轻轻移开酒杯:“不用。”
其实上司说不用,她遵从就是了,但方瑅灵非要不依不饶:“为什么不用?”
他淡声道:“没必要。”
方瑅灵直觉,他说的不仅是酒的必要。
是她没有必要在这里屈尊降贵,给人倒酒,只是为了达到那个目的吗?
当然,倒倒酒是方大小姐的极限了,如果有人敢使唤她做别的,那她可能就要翻脸了。
“我觉得有必要,就是有。”
方瑅灵不着痕迹地按住谈亦的手。
她掌心柔软,能感受到男人手背凸起的骨节。
她举起酒瓶,为他斟满了一杯酒。
方瑅灵的头发盘在脑后,随着她倾身向他的动作,夹子松脱掉落,她的长发倾泻一般垂坠下来。
她的头发天生浓密茂盛,后天又经过精心保养,缎面一样的丝滑细腻,她收回自己的手,发尾的曲度轻轻拂过谈亦的手背。
像柳树的枝条被风吹动拂过水面。
至于水面会不会起涟漪
她看向谈亦的眼睛,那似乎是个一直安静的湖泊——她不知道。
可能,他只是希望她消失呢。
方瑅灵背对着林谦,她能感觉到,那道饶有兴趣的目光正在她身后。
她看着谈亦,用唇形无声地说了四个字——如你所愿。
饭局在下午五点结束。
方瑅灵跟随在谈亦身边,和他并肩走出餐厅,她状似无意地问:“谈总觉得,我做的选择正确吗?”
谈亦回复:“没有正确或者不正确,只要你有承受后果的能
力。”
随后,林谦也走了出来,外面天色已暗,空气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方瑅灵穿着无袖连衣裙,肩膀微微瑟缩。
在谈亦眼中,她这个动作是否出于故意无法分辨,反正很快,林谦很绅士地将臂间的外套递给她:“方小姐觉得冷吗?不介意的话可以披一下我的衣服。”
方瑅灵有点个人洁癖,不喜欢陌生人的东西触碰自己,但有时候,演员总要让渡一部分自我来成全角色,她接过林谦的外套:“谢谢。”
与其说接过,她是用拇指和食指把他的外套拎过来的,暗暗深呼吸了一遍,堪堪披在肩头。
手工定制的西装,淡淡的沙龙香水味道,林谦毕竟是林家事实上的二公子,林朔的哥哥,其实从各方面来说,他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她仍然觉得接受度不高。
接收到方瑅灵表达感谢的笑容,林谦在适当的时候向谈亦开口:“谈总,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一直生活在国外,在国内认识的人不多。今晚上我要参加一个晚宴,却找不到合适的女伴,不知道能不能向你借一下方小姐,陪我一起?”
谈亦脚步微顿:“现在已经不是工作的时间,她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行程。”他的目光淡淡掠过林谦和方瑅灵,“所以,你只需要征求她本人,而不是我的意见。”
林谦转向方瑅灵:“方小姐,可以吗?”
方瑅灵的答案当然是:“好呀,是我的荣幸。”
林谦的助理捧出一个精美的方形纸盒:“礼服已经为方小姐准备好了,您稍后可以换上。”
方瑅灵问:“在哪里换?”
“晚宴在半岛酒店的宴会厅举行,林先生在酒店的楼上有房间,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到那里换。”
林谦回国以后,没有回到林家,也没有入住林家为他准备的豪华公寓,而是长期住在半岛酒店的总统套房。
“哦,可以。”方瑅灵仿佛很随意。
一辆白色的幻影停在阶下,司机绕到后门,为谈亦拉开了车门。
方瑅灵还站在台阶上,和林谦说着话,他缓步走下去,将她落在身后,背影冷漠独立,仿佛她的事与他无关。
望着谈亦的车驶离,方瑅灵转过脸,对林谦笑笑:“走吧。”
林谦看着方瑅灵。
虽然,她的身份只是普通的助理,但她很美,并不落地的美,像建在空中的华丽宫殿,无一处不精致完美,但又轻盈不显匠气。
这份天赋的美貌,估计她也不甘心只在谈亦身边当一个助理吧。他愿意为她提供一条向上的通道——只要她听话。
和温润斯文的表象不同,林谦其实是兄弟三人中,最接近纨绔子弟的一位。
方瑅灵和林谦一起回到了他的房间。
原本,林谦的助理也在,但不过十分钟,他找了个借口退出了房间。
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半岛套件的窗外是临城最好的景观,奢华的程度不同一般。
林谦有注意到方瑅灵的反应,走进来,她的脸上依然是稀松平常的表情。
不过想想也是,谈亦的助理,怎么可能没见过这些。
方瑅灵进客房换好了晚礼服,林谦坐在沙发上翻财经杂志等她,当她走出来的时候,他眼中明显地流过惊艳之色。
金色礼服非常挑人,但方瑅灵很好地驾驭住了。
“我准备好了。”方瑅灵整理了一下长发,“现在要下去吗?”
她有点犹豫,要不要和林谦一起出现在公开场合。尽管她以前不喜欢社交,露面的频率不高,但难保宴会上没有认识她的人。
“不急,宴会八点钟才开始。”林谦双腿交叠,很闲适地轻靠在沙发上,轻轻拍了下身旁的位置,“过来坐。”
方瑅灵极度不喜他这种对待宠物般的召唤方式,但她忍耐了一下,坐到了他的身旁:“你不是说,最好是在七点前完成装扮吗?我以为这就是开始的时间了。”
“我说七点,是因为,我希望在你穿着礼服出现在大家面前之前,这一个小时是属于我的。”林谦说,“在这一小时里,只有我能欣赏到你。”
这人似乎是个调情的高手,方瑅灵蹙眉想着。
林谦抬起手,缓慢地倾身向前,方瑅灵看着那张和林朔相似的脸越来越靠近,男人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锁骨,而他的手似乎将要落在她的大腿上。
方瑅灵盯着林谦的眼睛。
仿若男女间的对视,其实是她的手背在身后,握成了拳,手指弯曲,突出骨节,已经默默做好了如果他敢随便碰她就打爆他眼球的准备。
进一步,她会表明身份,如果林谦真的敢违背她的意愿图谋不轨,那方家不会放过他,林家也会将他彻底放逐。
乱七八糟的想法,像雪片一样在方瑅灵脑中飞掠,与此同时,她生理上产生很强烈的抗拒和厌恶感。
在很短暂的瞬间,她自己先迷惑了。
她难以想象和林谦上床,甚至只是接吻,但是对谈亦,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在把他当工具,是因为太功利所以没有反感吗?
如果她这么抗拒林谦和她接近,那她的目的又算什么?
车停在公司的楼下。
有一件公事需要谈亦回来处理,徐锐还在半途中上了车。
临下车前,徐锐接连拨打了两个电话,眉头越皱越深。
“怎么了?”谈亦问他。
徐锐如实说:“有一份合同,方瑅灵现在还没发给我,我想打电话问问她怎么回事,但她电话也不接,这大小姐真是!”
他又很快意识到,自己应该解决问题,而不是向老板抱怨:“对不起,谈总,我”
谈亦坐在后座,街灯的光与车内的阴影在他下颌处形成一道分界,他沉默着,并没有下车。
徐锐猜测着,他可能是有点累了,于是保持安静,不敢打搅。
是谈亦先给他下了个命令:“你打个电话给林谦。”
徐锐不明所以,但遵照着做了,手机打开免提,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机械女声在车厢里扩音。
连续两次无人接听。
谈亦轻轻揉了下太阳穴。
自从方瑅灵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从未理解过,为什么有人可以如此热衷于制造麻烦。连她说的要消失,也只不过是带来了一个新的麻烦。
虽然,他可以选择无视。
手机有新的通话拨打进来,是谈念。
谈亦现在不想听见妹妹过于活跃的吵闹声音,挂断了她的电话,但脑子里作出了一个比较——他绝对尊重个人选择,但,如果今天方瑅灵是他的妹妹,即使他对她再疏于管束,也不应该允许她为了报复,把自己当成工具。
但方瑅灵不是。
她与他无关,这就是他对于她做出跳进火坑的愚蠢行为冷眼旁观的理由吗?
他之所以同意今天的饭局,也只不过是让她自己去经历选择带来的结果。
但他不喜欢被借着过桥的感觉。
何况,如果方瑅灵真的出了意外,那一部分是由他的先行行为引起,所以,他有必要去解决。
徐锐已经下了车,却发现谈亦还留在车里,不知所措之际,听见他对司机说:“去半岛酒店。”
车在酒店前停下,有戴着白色手套的门童,弯腰上前,将要开车门。
车门自内打开了。
谈亦穿深灰色的西装,从车厢内倾身而出,门童观察到车牌的号码,动作小心。
谈亦迈开长腿,径直往酒店内走去。
酒店的厅堂古典庄严,象牙白与灰绿色调相衬,辅以当季的新鲜花卉做点缀,厅内有乐队在演奏。
在南城出差时,他和方缇灵住的也是同品牌的酒店。
总统套房内,女孩眼睛里的神采,像水面上蔓延着烧过去的火光,她执着地将一双腿,缠在他的腰间。
此刻的情况,是会更好还是更糟。
酒店的经理笑着迎上来,先被男人冷肃的神情和气场慑住神。
“谈总”
“谈亦!”
快而稳重的步伐,因为这一声带着怒气、指名道姓的喊声而停下。
他回过头,看见方瑅灵提着金色的礼服裙,一步步走下中央楼梯。
她气势汹汹地朝他走过来,每一步间,都有淡金色的光在她的裙身上流动。
第20章 过界你是讨厌我,还是担心我?……
谈亦的第一个想法是:还好,她没有变成需要人拯救的狼狈样子,那和她的气质非常不合。
他的第二个想法是,既然她没有出事,那他就不应该再在这里了。
但方瑅灵没有给他离开的时间,她很快走到他面前,狠推了他一下。
谈亦未被她推动,仍稳定地站在原地,方瑅灵一股脑地输出:“为什么我打电话你不接,你就这么想摆脱我吗?”
“你以为我是什么,交易的物品?我是能够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被你说推给别的男人就推的吗?”
在套间的沙发上,林谦靠近她,然后停了下来,问她能不能亲她。
方瑅灵看着他和林朔相似的俊美的轮廓,没有说话。
林谦问:“方小姐似乎很不愿意。”
方瑅灵板着脸:“你怎么知道?”
“你的眼神,有点想要杀了我。”林谦笑着说,“我不会勉强女孩子。”
方瑅灵的表情管理做得好,但厌恶的情绪还是流露了出来。
忽然间,她生出一些怒意,谈亦就这么不闻不问地离开,留下她在这里吗?
方瑅灵站起来告辞:“不好意思,我突然有点事离开,林总另找女伴吧。”
厅堂人来人往,他们走到了室外。
和她的强烈控诉形成对比,谈亦相对平静:“方小姐,好像所有的决定,都是你自己做出的。”
可惜,方瑅灵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她按照自我的逻辑运行,她觉得是谈亦的问题,那就是谈亦的问题,没有在和他讲理。
她自顾自地继续说:“我绝不会让你如愿,我现在决定了,我不需要别人作为我的目标——”方瑅灵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只要你!”
她说得很快也很坚决,字词像从脑海中流出来,因此她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听起来很奇怪,像是某种带有占有欲的主权宣示。
谈亦在回看她。
喷泉与花坛的四周光线微弱,酒店建筑在夜晚落下幽静的投影。
他的眼瞳颜色深沉。水珠喷溅、滴落池中的动静不轻,但没能掩盖住方瑅灵的声音,她说的每个字都像一颗饱满圆润的珍珠,掷地赋声——他听得很清楚。
“你知道为什么吗?所有的决策都有足够的原因作为支撑。”紧接着,她将一系列的理由倾倒出来,“首先,客观上来说,你长得更好看。其次,林谦虽然是林朔的哥哥,但他们没见过面,林朔对他没什么感情。第三,他们再有矛盾,也是他们林家内部的事情,很有可能触动不了林朔的核心利益。”
“综上所述,你,还是我的最佳人选。”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方瑅灵甚至有点气喘。
“你在做报告么?”谈亦说,“我没有问你的理由——它们仅对你自己有意义。”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方瑅灵反问回去,“你也不想我和他有什么对不对?”
谈亦解释:“因为你不接电话,我无法确定你有没有出事。”
“那你也是在担心我。”
这女孩简直是见缝插针。
“我有必要保证员工的安全,不是你,换成别人也一样。”
“是吗?换成别人,也能请得动谈总的尊驾吗?”
方瑅灵穿了高跟鞋,微微踮脚,她笃信距离越短,就越接近她想象中的真实,逼问他时,精巧的脸庞蛮横占据他的视野。
长睫扇动出一阵蝴蝶效应般微弱的风,隔着西装布料,方瑅灵的手搭在谈亦的心脏的位置:“你说,人在正常情况下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所以谈总,现在就由我来告诉你,你回来找到我以后的心跳——”
谈亦垂眸看她。
“一点都没变化,真是无聊。”方瑅灵撇了撇唇,了无趣味地将手从他的胸口收回,转而拽住他的衣袖,“但不管怎么样,你来了。今晚不玩总裁和助理的游戏了,好累,陪我去喝一点酒吧。”
“不要说不!”她在他说话前阻止他,“不然我就当你在欲拒还迎了。”
谈亦在工作日一般不饮酒,今天是周末,他偶尔会喝酒放松。
促使他点头的另一个原因则是,方瑅灵死死地拽着他的袖口,快要把衣扣扯下来——她很喜欢逼迫人做事,此时有着超乎寻常的磨人精力,他懒得再调动严肃的口吻拒绝她。
只是喝杯酒而已。
谈亦喜静,所以喝酒的地点不在人声喧哗的酒吧,而是半岛酒店对岸的高级会所安静的包厢里。
他饮酒,只是浅尝辄止,从来不贪杯,点了一支99年的罗曼尼康帝,但临时接了个电话,谈完公事回来后失去了兴致,一口没动。
方瑅灵叫他一起喝酒,倒是没有想要灌醉他的心思,只在专心地灌醉自己。
她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叶雪经常酗酒了,当人感觉到烦恼的时候,神经泡在酒精里,会舒缓、麻痹和轻松许多。
她把酒当成饮料,连着喝了三杯,再加上两杯色彩缤纷的特调鸡尾酒,再想继续的时候被谈亦阻止了:“够了。”
他看着她开始起雾的眼神:“是时候送你回家。”
谈亦今晚没有饮酒,索性由自己开车。
车泊在附近的地上停车场,临江的一片区域,他们步行过去,谈亦在前,勉强还能走路的方瑅灵跟随在他身后。
走到一半,她忽然说:“我走不动了。”她停下来,朝他张开双臂,“抱我。”
“你在提出请求前,从来不考虑它的合理性是么。”谈亦如此回应,“自己走。”
小的时候,她向保姆、管家、父母,甚至是林朔说她走不动了的时候,只会被温柔包容地抱起来,没人会回她“自己走”,她恼怒道:“我都说了我走不动了!脚好痛。”
她大概真的醉了,不顾形象地直接蹲坐在花坛周围的石阶上,声明说:“我不走了。”
她的金色礼服裙很长,由于她蹲下的动作,在灰色的石阶和青绿的草地上铺展成明亮的一片。
方瑅灵的眼睛因愤怒而变得水润:“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谈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隔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俯视着她。
“我知道不只你一个人,非常非常多人都看不惯我,觉得我太高傲,他们在我面前不表现出来,等着有朝一日看我的笑话。”她自言自语,“如果你也想看我的笑话,你已经看到了——我连未婚夫都管不住。”
“明明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明明我们快要结婚了,但他还是出轨!”
说到后面,方瑅灵一直以来完美无缺的面具似乎发生了碎裂,她的声音在喉咙间哽住,难过到说不下去,将脸埋在了双膝之间哭泣,肩膀轻轻抽动。
经过此地的人不算很多,但也绝对不少,从外表上看,谈亦和方瑅灵太过于登对,美丽而富有,像极了一对情侣。
于是,经过的人频频侧目,理所应当地推测,是他的行为引起了方瑅灵的哭泣。
冷漠英俊的男人站在原地,对情绪崩溃的女友无动于衷。
旁观的视线里,增加了道德谴责的意味。
谈亦的鞋面出现在了方瑅灵眼前,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手。”
方瑅灵抬起脸来,眼眶发红:“什么?”
“你还能自己站起来么。”他是用的陈述句。
方瑅灵试着动了动:“蹲太久了,腿麻。”
谈亦这时把
手递给她,她重申道:“我刚才说了哦,只有你抱我,我才走。”
“起来。”他言简意赅地说,“不然,你可以一直蹲着。”
方瑅灵犹豫着搭上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谈亦转过了身,降低高度,她怔了下,明白过来他是要背她,双臂圈住他的脖颈,慢慢贴上了他的背。
谈亦托住了她的膝窝,站了起来。
最严重的恐高症患者,连站上桌子都会害怕,方瑅灵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谈亦身高有一八七,她喝了酒以后,趴在他的背上,一时间有点眩晕。
其实,谈亦在以前的时候,就不喜欢被溺爱过度、撒泼打滚的小孩子。方瑅灵威胁他的时候,他有一瞬间想直接转身离开,请酒店的经理为她开一个房间并送她回去。
但是,扔下一个醉酒的女孩,会有很多不安全的因素。并且,当他视线往下落的时候,看到了她脚后跟被磨出来的血迹。
林谦给她选了一双不合脚的鞋。
他最终还是做出了一部分的妥协。不过没有抱她,因为不想看到她的脸,不想被她目不转睛地盯着。
谈亦走路很稳,方瑅灵只有轻微的颠簸,他的手隔着礼服裙贴在她的膝窝。
在她想要更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却差点从他背上跌落下来的时候,他圈握住她大腿最纤细的一截,稳住她:“别动。”
他掌心的热度隐隐传来,就像是紧贴着她的皮肤。
方瑅灵忽然想起,在误以为林谦将要触碰到她的时候,她内心全然的厌恶和抗拒,在此刻并没有发生。
方瑅灵的脸就在谈亦的头侧,他能听见她吸着鼻子的微小声音。
走到了停车场,他把醉醺醺的方瑅灵塞入副驾驶,为她系上安全带,再绕到驾驶位上车。
待他将要启动车辆的时候,方瑅灵自作主张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
谈亦给她下指令:“安全带,系上。”
“你又在命令我,平时上班的时候你命令我还不够吗?”方瑅灵双手捧住脸,再度哭泣,“林朔背叛我,连你也对我这么冷漠呜呜”
一位大美女在他旁边掩面哭泣,谈亦只是眉心微皱,但眼看着方瑅灵的骨头像被抽走了,坐都坐不稳,身体往座位底下滑,谈亦倾身过去,扶住她的手臂,隐叹了一口气:“坐好,别哭了。”
有点吵。
他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完。
在他倾身过去,扶住方瑅灵的时候,她忽然放下了遮挡脸部的双手。
她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暗藏着狡黠的笑容:“上、当、了、吧。”
她狠狠地推了一下谈亦的肩膀,随后快速地跨越中控台,在主驾驶位,坐到了他身上。
她的表情,完全不是在感情中受到伤害、卑微难过的弱势样子。
女上男下的身位,这次是她俯视着谈亦,目光睥睨,不屑地说:“你以为,我有这么脆弱,会为了一个男人哭哭啼啼?”
她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腿上,虽然谈亦不觉得负重,但这个姿势和上回一样,非常过界,他现在逐渐习以为常:“你又想干什么?”
“这是你问我的,我想——”方瑅灵咬字慢而清晰,她的视线似乎集中在他脸上的某个部分,“这样。”
浑沌一片的暗色中,方瑅灵捧住谈亦的脸,低头吻了下去。【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