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091
◎毒王◎
如此多人前后进入长廊,却格外安静,没人敢发出多余动静,生怕触发到什么危险机关。
池泽举着衣服,罩着她和幺蛮,走在万花峰队伍的前面。
伏苓就在她身边,头上顶着外衣,一言不发。
万花峰的位置在大部队的末尾,走在最前面的是着急出去的外人,中间是太虚宗六峰弟子,而顾千晔则被他两个弟子搀扶着。
阮清絮抓紧机会从顾千晔手底下逃出,为了离他远,慢吞吞跟在六峰队伍后面,正好就在池泽前面。
两人许多年没有来往,关系连普通同门都不如。
可正是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池泽心中对阮清絮的怨恨倒是减少许多。前世池泽不甘,说到底恨的不是阮清絮,恨的是阮清絮不爱她。
如今池泽看开了,心有所属,外加阮清絮这一世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和前世判若两人,只要两人没有利益冲突,池泽不会主动去报复对方。
池泽的重心早已不在阮清絮身上,不论是爱还是恨,阮清絮都不再是她关注的对象。
偷瞄的视线落在伏苓身上,池泽克制地收回目光,她又不是三岁小孩,爱过阮清絮,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明白,自己对伏苓,恐怕不是单纯弟子对师尊的孺慕之情。
但看明白又能怎么办呢,池泽不知道对于修仙界来说,同性之爱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像她这样的人是少数,伏苓别说同性之爱了,估计连爱都不明白是什么。
据池泽对她的了解,伏苓强大美丽,沉稳内敛,但于感情之事上略显懵懂,估摸是活了几百年,没出过太虚宗,也没人敢觊觎她。
觊觎,没错,池泽认为一切对伏苓的爱意和贪恋,都该用觊觎来形容,她自己的爱意也一样。
池泽要做的,就是藏好自己的感情,保护好身边的人。
只可惜,她只找到了给伏苓的妖王内丹,自己想要的离火玉还没找到。
不过离火玉本来就不在宝物库和神殿里,池泽也不急着找,当务之急是先出去。
当大部分人走到后半段时,此时头顶应该就是一层的大殿,上面爬满了毒虫,许多人还没有亲眼见过,不知道那些密密麻麻的东西有多可怕,池泽一走到这儿,脑子里的那根神经就绷紧了,她怕毒虫,而头顶上是无数可怕的毒虫。
就如池泽所想,暗中操控机关之人就是在玩她们,前半段路平安无事,后半段眼看着大家都开始放松警惕,意外就发生了。
年久失修的机关再如何精妙,它在启动时也会有声音,池泽对声音敏感,听力惊人,第一个发现不对劲,大喊一声:“不好,有机关启动!”
从她发现机关,到大家听到她的话做出反应,不过短短几秒,但她们头顶的地板已经打开,一瞬间,毒虫就如一阵黑雨落下。
因为走廊的天花板不算高,毒虫振翅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这对听力灵敏的池泽算得上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
一时之间,走廊中尖叫声四起,众人纷纷用力甩掉落在身上的毒虫。
幸亏她们都用外袍罩在身上,毒虫不至于直接接触到自己,但紧接而来的危险便是落到地上的毒虫。
这些虫比池泽预想的更难缠,因为它们看上去大部分不会飞,但却会不顾死活往人身上爬,更有少部分毒虫是会飞的,毒蛇也会往人身上扑,甚至有毒蟾蜍还会跳起来扒在人身上。
尖叫和混乱是不可避免的,池泽急得不行,她明明带了驱虫药粉,可偏偏因为没法使用储物袋而束手无策,这次过后,她一定要把最关键的东西揣在身上,再也不依赖储物袋了。
眼看着几只振翅的毒虫飞到了伏苓身后,池泽来不及多想,挥剑刺过去,直接将毒虫砍成半截。
即便没有灵力,池泽的剑术依旧不容小觑。
伏苓不是没注意到身后飞来的毒虫,只是眼前还有更危险的东西,脚下全是虫和毒物。
池泽忍着恐惧,一脚踩死几只虫,拽着幺蛮和柳惜曦靠近伏苓,喊道:“我们背靠背,一边杀虫一边往出口挪!”
听池泽这么喊,不少离得近的人也照做,三五成群互相背靠背,交付信任,专心应对身前的毒虫。
这时候走在一块儿的大多关系不错,比如宋萧就和刘瑶灵以及几名抚兽峰弟子在一块,柳惜曦、许墨等就和池泽、伏苓挤在一块,大家只要能找到一两个人组队,把一个人四面八方都是毒物的困境划分成每个人背后相靠,只需专心应对面前,压力会小很多。
但有人却找不到信任的朋友,一个人站在毒虫环绕的位置,惊慌失措。
阮清絮本就是为了躲开顾千晔才走到了大部队末尾,末尾都是抚兽峰的人,她一个认识的都没有,抚兽峰又比较排外,除了和她们关系好的万花峰弟子,其余峰弟子她们看都不看一眼。
阮清絮就这么看着旁人飞快组队,肩并肩作战,她自己孤*零零站在原地,四面八方都是危险。
前方的顾千晔在弟子的搀扶和保护下,站在最中间,根本无需担心危险,一脸冷漠地看着阮清絮,眼里似乎还藏着对阮清絮的嘲讽。
看吧,没有他的庇护,阮清絮只会陷入险境,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回来求他原谅。
阮清絮前脚踩死几只毒虫,后脚就紧跟来更多毒虫,眼看就要不敌数量众多的毒虫,稍有不慎就得被咬一口。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一把抓住阮清絮的手腕,同时伴随着一个人压低的声音:“过来这边!”
阮清絮不敢置信扭头看向来人,池泽神情严肃,连余光都没分给她,把人拽进自己这边的安全区后,就专心去砍杀毒虫。
阮清絮咬紧下唇,想问池泽为什么要拉她过来,两人闹成那样难堪,何不就让她死在这里。
“你为何要救我?”阮清絮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了。
池泽挥剑砍飞一条毒蛇,头也不回地说:“难不成看你死在那儿?你是蠢死的吗?那么多人组好队了,你管别人怎么想,挤过去人家又没空赶你走,傻站着干什么!”
即便池泽说话难听,阮清絮却没有一点被骂蠢之后的恼怒和难过,只是默默地站在池泽身边,挥剑劈砍飞过来的毒虫,危险的毒虫,紧张快速的战斗,让她根本来不及擦拭眼角悄然落下的泪水。
然而,毒虫就像杀不完一样,无论她们砍杀了多少,总会有新的出现。
池泽这边,站在外围肩并肩的主要有六人,池泽左手边是阮清絮,右边是伏苓,接着是许墨、叶兰辛、柳惜曦,形成一个圆环,而最里面站着幺蛮。
幺蛮不是剑修,也没练过剑法,近战砍杀能力几乎为零,况且她的重要关乎柳惜曦爷爷的生死,她老实待在六人的保护圈里就行。
幺蛮的目光追随着池泽,看她的背影都觉得和族中青年俊才有不一样的潇洒和快意,就像是她想象中的外族修士,侠肝义胆,聪明果敢,可是,为什么她帮不上池泽,明明大家都能帮上忙。
幺蛮厌倦了被人保护,在族里大家总把她当小孩看待,她已经二十了,二十岁在族里已经是生了几个孩子的年纪,她不想生孩子,不想和依梭生,但不代表她想一直当个孩子。
可要幺蛮用剑用匕首,她又不会用,挥刀无力、绵软,还容易误伤同伴。
幺蛮突然想到什么,她不会用剑,但她会用毒啊,以毒攻毒,看看是这些毒虫更毒,还是她的银蛇更毒。
“霜卜,上去咬它们!”
随着幺蛮一声令下,那条小银蛇就从她袖口窜出,直直扑向地上的毒虫。
看着只有拇指粗细的小银蛇,没想到战斗力如此强悍,短短几秒就咬死了好几只毒虫。
那些剧毒无比的毒虫,连池泽等人都不敢挨一下,只能用剑去砍,小银蛇却比它们更毒。
被小银蛇咬过的毒虫,身上没有大伤口,却会在痛苦挣扎几秒后迅速死去。
池泽见状,想到自己还让小银蛇尝过她的血,不由得一阵后怕。
但其实,对小银蛇战斗力感到震惊的不止池泽一人,连幺蛮自己也很惊讶。
小银蛇是阿莫族的神蛇后代,所谓神蛇,其实就是很早以前,阿莫族受到山神赏赐的毒蛇,被阿莫族供养起来,世世代代繁育下来。
小银蛇是新一窝神蛇蛋中最小的一个,幺蛮作为族长女儿,本可以挑选最大最强壮的一条,但她选了小银蛇,因为她自己是老幺,便对同样瘦小的小银蛇有好感。
不像依梭,一挑就挑了条最大的,结果前段时间听说被老鹰捉了去。
阿莫族有自己养毒蛇的秘法,族长也教过幺蛮,所以小银蛇看着小,毒性却十分强,其蛇血蛇胆都是用毒的极佳材料,不懂毒的人碰一下就得死。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小银蛇咬死许多毒虫后,从她们上方落下一条同样银色的毒蛇,但体型是小银蛇的三倍有余,周身银色的鳞片在烛火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银蛇落在正中央,毒虫最多的地方,但这些攻击性极强,强到仿佛没有脑子的毒虫,却在银蛇落下后,纷纷避让,硬生生空出一大片来。
“什么情况?”池泽扭头看幺蛮,心想对方是擅毒的阿莫族,应该知道点什么。
果然,幺蛮惊讶地张大嘴:“这条蛇好像是神蛇蛇王!”
神蛇并不是蛇中的神,而是寓意山神赐予的蛇,是蛇的品种,但眼前落下的神蛇,貌似是神蛇中的蛇王。
“不对,它好像还是这些毒物中最毒的毒王!”幺蛮顿感后背冒冷汗了,她长这么大,只听族里的老人说起过毒王的传说,却从未真正见过毒王。
毒王这东西要养出来太考验品种和天赋了,族里的老人们都没见过谁养出毒王来。因为她们养的蛊也好、毒虫、毒蛇也好,骨子里都带着一股不服输的狠性,而且多数都是没有脑子思考的,它们不懂得什么叫害怕和退让。
只有毒王,才能让毒物们出自本能地感到恐惧,主动避让。
池泽听幺蛮这么说,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眼都不眨盯着毒王银蛇。
但这银蛇却十分敏捷,仿佛同方才那些只顾冲过来的毒虫完全不同,它是有一条有心智的雌性神蛇,甚至在场很多毒蛇都是它的后代。
也不知道这神蛇到底活了多久,估摸也是蛇中的老古董了。
池泽没有再冒然出手,不得不说,毒王出现后,周围纷乱狂躁的毒虫们都安静下来,她们暂时不用面对疯狂扑脸的毒虫,只需要担心眼前的毒王。
幺蛮皱眉,她没见过毒王,但她见过族里最厉害的神蛇,提醒道:“毒王可能比毒虫更难对付,它不见得会扑上来,但是它的毒液是可以喷射的,既然是毒王,它的毒性恐怕是沾上一点就会死。”
也就是说,武器能砍杀毒物,但不能阻挡毒液喷洒到身上。
池泽记得,她和伏苓走到通道口的时候,下沉的大殿里并没有毒王存在,也就是说,这毒王还是那人特意送来的。
因为毒王出现,许多毒虫吓得往走廊的墙壁上爬,疯狂想逃离,倒是给大家空出来一条路。
阿莫族五人飞快跑向幺蛮,依梭更是直接上手去抓幺蛮,嘴里还喊着:“你怎的把霜卜给放出去了,那可是神蛇!”
幺蛮抗拒他的靠近,池泽也看出来了,不等依梭伸手,池泽就打掉依梭的手,皱眉瞪着他:“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吗?”
依梭听不懂,但能猜到池泽在指责他:“幺蛮即将是我的妻子,我为什么不能碰她?”
池泽也没听懂依梭在说什么,只见幺蛮愤怒回怼:“我不可能当你的妻子,你做梦去吧!我就是死在外面,我也不要当你的妻子!”
池泽不知道这俩人在吵什么,只一边留神幺蛮这里,一边观察毒王的动向。
就见毒王朝着她们这边缓慢爬行过来,看着慢,但呼吸之间已经来到了跟前。
池泽一惊,什么时候爬到面前的,她一个没注意,距离就这么近了?
池泽下意识举剑,幺蛮却大喊到:“住手,它没有恶意!”
幺蛮自己是养蛇的,五毒里她最喜欢蛇,因为漂亮,她自小就喜欢漂亮的事物和人,依梭长得不漂亮,她不喜欢,族里有些姐妹长得漂亮,她喜欢。
但比起族里的姐妹,她更喜欢池泽这样的外族人长相,漂亮至极,又不失英气。
池泽迟疑片刻,还是放下了剑。
见池泽没有攻击毒王,其余人也按兵不动,但伏苓却下意识地往池泽身边靠,以防毒王突然暴起伤人。
毒王在靠近的时候,小银蛇也爬向毒王。
两条身形、颜色、鳞片花纹极度相似的银蛇见面后,缓缓地抖动自己的尾巴尖,吐着信子,交流方式很特殊。
池泽心想,难不成阿莫族的神蛇来源就是神殿毒王,如此一来,阿莫族的祖先应当是见过山神的,山神当真存在?
可这毒王又是那人安排来的,难不成,那人其实就是阿莫族祖先口中的山神?
池泽不知道那人到底多大年纪,只知道对方仿佛全知全能,就没有那人不知道的东西,可对方又长了张年轻稚嫩的面孔,人畜无害的皮囊,很容易让人忽略对方的恶毒。
池泽趁两条蛇打招呼,问幺蛮:“你们阿莫族在这里生活多少年了?”
幺蛮仔细回想,犹豫着说:“听我阿娘说,可能一千年?怎么了?”
池泽倒吸一口凉气,一千年,邪修也是修士的一类,她们也有修为境界之分,如果那人真是阿莫族口中所谓的山神,那人活了至少一千年,仍旧是年轻模样,其修为或许也逼近化神。
暗处潜藏一个可能的化神邪修,正把她们当老鼠一样虐杀,池泽只觉得头皮发麻。
化神修者可怕吗?当然可怕,因为池泽这边几个化神修者都暂时无法使用灵力,她们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就在池泽冒冷汗之际,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原先毒王和小银蛇还在“友好”互动,毒王听到哨声,突然暴起,一口咬向小银蛇。
毒王的体型是小银蛇的数倍,不仅一口咬住了小银蛇,甚至还将其用力缠住,越来越用力,不消片刻,恐怕小银蛇不被毒死也得被勒死。
幺蛮坐不住了,小银蛇是她养了很久的宠物蛇,是她最好的玩伴,眼看就要被毒王咬死,她怎么能忍。
池泽眼尖发现幺蛮要冲出去,立刻抓住幺蛮:“你干什么去?不是你说的吗,毒王毒性极强,挨一下就得毒死,你上去送死吗?”
幺蛮快哭出来了,指着小银蛇说:“我毒死也不能叫她毒死!毒王的鳞片也可能是带毒的!”
幺蛮这时候力气就大了,不顾池泽劝阻,拼命往小银蛇那边去。
“幺蛮你不要无理取闹,小银蛇已经要死了,你不要过去!”阿莫族五人赶来,即便幺蛮再拼命,也不可能逃脱五个人的桎梏。
可当五双大手伸向幺蛮时,池泽举剑挡在幺蛮身前:“够了,我去帮忙,你们都在这儿站好了,哪儿也不准去!”
“你去做什么?”柳惜曦瞪大眼,急了。
池泽拿起惊鸿,咬牙道:“我就不信了,这毒王再厉害,能扛得住我惊鸿一剑!”
伏苓没有如柳惜曦一般劝阻,反而走向前,挥剑洒落剑上的毒蛇血,蛇血挥洒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也要问问溯时,究竟是鳞片坚硬,还是溯时锋利。”
伏苓话音刚落,池泽就露出一抹笑,两人对视一眼,不用多说,直接杀向毒王。
柳惜曦哑口无言,她遇见危险,下意识希望池泽能和她一样先保全自己,这是大家族教给她们的生存法则,识时务者为俊杰,审时度势体现在家族教育的方方面面。
可她不曾想过,池泽如果不比别人更拼,池泽走不到这一步。
柳惜曦心中隐隐有预感,她和池泽好像会越走越远,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所以,柳惜曦也放弃了劝说,提剑一起杀向毒王。
许墨等人见状,也不再迟疑,人多力量大,万一真给毒王杀死了呢?
幺蛮呆愣在原地,族人不都说外族人阴险狡诈、虚伪狠毒吗?她自己也被外族人俘虏,见识过外族人的可怕,可为什么,池泽愿意为她,甚至是为她的蛇冒险?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就连阮清絮都提剑跟上了,好几个人围攻毒王,毒王都始终不肯放开小银蛇。
这鳞片当真是刀枪不入啊,池泽的惊鸿可是极品仙剑,竟无法伤毒王分毫。唯独伏苓的溯时,能勉强刮下几片蛇鳞下来。
这么刮痧的攻击,对毒王来说简直和挠痒没区别,小银蛇坚持不了太久。
难怪是毒王,恐怕不是一般神蛇,而是已经生出心智的灵蛇或妖兽了,没有修为,对付它太难了。
想到毒王和小银蛇可能是同一类神蛇,池泽猛然回头,朝幺蛮大喊:“你们阿莫族训蛇都是如何教训神蛇的?抽打?饿肚子?还是别的什么?”
幺蛮脑子快速转动:“哦对对对,驯养神蛇我们会用这个来惩罚不听话的神蛇!”
说着,幺蛮从她鼓囊的腰包里掏出一瓶药粉来,直接丢给池泽。
还好池泽身手好,稳稳接住药瓶,她可不敢闻阿莫族的药粉,十有八九是有毒的。
“撒在它身上!别撒在霜卜身上了!这是专门对付神蛇的药粉,撒上它们就会痛苦万分,撒多了会直接毒死!”幺蛮大喊,生怕池泽把那药粉撒小银蛇身上了。
问题是,池泽看着这两条交缠在一块的蛇,她怎么避开小银蛇啊?
池泽突然问幺蛮:“这药粉对人有毒吗?”
幺蛮一愣,反应了几秒才说:“应当是无毒的吧,药粉是我亲自研磨配制的。”
池泽松了口气,把外袍撕成布条,包裹缠在手上,两只手直接被缠成戴了手套的样子,然后让伏苓把药粉撒在她裹着布条的手上。
伏苓好似猜到她要做什么,皱紧眉头:“你想上手?”
池泽点头:“没别的办法了,直接撒,这两条蛇都得死,药粉涂抹到我手上,我直接去抓毒王,有布条挡着,我不至于直接碰到它鳞片。”
话是这么说,可鳞片上的毒如果渗透进布条,池泽的手接触到,那她不是死定了?
伏苓拿着药瓶,却迟迟不肯倒出药粉。
这时候,伏苓抬眸望着池泽,池泽才发现对方眼眶泛红,眼中更是布满血丝,眼里的担忧溢出,眼神脆弱到令池泽心脏针扎一样疼。
池泽深吸一口气,温声提醒:“师尊,相信我,我会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
“我相信你。”伏苓想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严肃,她想给池泽一抹笑,但失败了,她只能重复道:“我信你。”
池泽点头:“对,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永远不会。”
【作者有话说】
六千了
友友们要怎么走出失恋的阴影,睡不着,完全睡不着[爆哭]
92☆、092
◎出口◎
池泽的动作十分迅速,一只手去抓蛇头下三寸,一只手用剑去拨小银蛇,企图将它们分开。
毒王立刻就想转头咬池泽,但因为池泽掐住了蛇头三寸位置,毒王难以掉头,反倒因此松开了小银蛇。
小银蛇被池泽拨到一边去,毒王却趁势想要缠上池泽。
池泽哪敢被它缠,挨一下就得死,瞄准蛇尾,一把抓住。
阿莫族独有的药粉果然对毒王有效,或者说对这一类银蛇都有效,毒王疯狂扭动挣扎,看得出来痛苦万分。
池泽不敢有丝毫同情,因为其危险性太高,又受那人的驱使,即便它是小银蛇的同类甚至是祖宗,池泽也不能放了它。
小银蛇已经奄奄一息,幺蛮心疼地冲上去抚摸它,池泽手里这条毒王却仍在不停挣扎,想要反咬或缠住池泽。
池泽以往见过的灵蛇或妖蛇,大多会修炼到大体型,以便化蛟化龙,甚至是化成人形,毒王虽然毒,却没有高深修为,可见它还没有到灵蛇的地步,只是一般毒蛇,不然池泽可是抓不住它的。
随着手上药粉逐渐作用在毒王身上,它慢慢地不再挣扎,蛇身瘫软下来。
池泽不敢掉以轻心,又等了一会儿,甩了几下,确定它彻底死透了,才松开手。
额头的汗流进眼睛,池泽下意识抬手去擦,立刻被伏苓按住了,池泽才反应过来,她手上的布可是碰过毒王的。
池泽看向伏苓,笑着说:“多亏师尊提醒我,不然我就被自己毒死了。”
伏苓皱眉,眼中似有嗔怪:“口无遮拦,你可知修者要谨言慎行,切忌造口业。”
毒王死了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来自毒王的危险解除了,坏事是来自毒虫们的危险卷土重来。
没了毒王震慑,毒虫们应该会重新聚集,但奇怪的是,池泽环顾一周发现,毒虫们还是拼了命往外爬。
毒王死了,它们怎么还跑,怕什么呢?
此时幺蛮的一声惊呼,打破了走廊里诡异的安静:“霜卜,你在干什么?”
池泽扭头去看,就见小银蛇已经爬到了死去的毒王身边,一口咬住了毒王的头,然后撑大蛇口,缓缓将毒王吞下。
小银蛇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仅仅花了一刻钟,便将体型比它大几倍的毒王吞食腹中,整条蛇身也被撑大了几倍。
毒王已死,新的毒王也产生了,所以毒虫们依旧在拼命逃跑。
吃饱的小银蛇有些不爱动弹,幺蛮把它抱起来缠在手上休息,它都懒得张嘴。
靠着这条新毒王,池泽一行人由幺蛮打头阵,所过之处,毒虫四散逃离。
走廊前方还在苦战的众人,就见自己身边的毒虫仿佛受到极大惊吓,来不及和她们打斗,疯狂逃窜。
“发生什么事了?”队伍很长,走廊也很长,最前面的人压根不知道末尾的万花峰众人经历了什么。
最终众人在幺蛮的带领下,终于走出了神殿。
被困神殿几个时辰,几次差点死在里面,劫后余生令有的人直接当场哭出声。
万花峰的姐妹们激动到抱在一起,在走出神殿回到地面后,池泽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在逐步回来。
原来,克制她们无法使用灵力的药效只能在神殿里起作用,一旦来到地面呼吸进新鲜空气,便可自然解除。
一旦脱离危险,有的人心思再次活络起来,有几个散修偷瞄着幺蛮。
他们方才可看见了,就是幺蛮带着小银蛇出现,那些毒虫才四散逃离,幺蛮手里的银蛇一定是好东西。
阿莫族不擅长修炼,她们的毒药和蛊虫确实厉害,但困于蜀南,等杀了幺蛮抢走银蛇,谁又能找到凶手呢?
池泽早就发现有人图谋不轨,正在偷瞄幺蛮,她同伏苓对视一眼,伏苓点头:“等回去后,宗门会派止战堂来和阿莫族建立来往,最好是派驻分堂,方便管理。”
那几个散修讪笑几声,走开了。他们能怎么办,人太虚宗峰主都发话了,就差没明摆着说太虚宗和阿莫族交好,罩着阿莫族,外人若想动阿莫族,可得掂量一下惹不惹得起太虚宗。
恢复了灵力,大家纷纷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出丹药疗伤或解毒。
万花峰伤亡不多,好歹没人死在里面,但前面的人就不一定了,反应没万花峰快,也没万花峰团结,更没有第一时间有毒王驱散毒虫,硬生生在前面和毒虫斗了许久,不少人都中了毒,死在走廊中。
看着天色渐晚,池泽建议她们继续往南走。
秘境里的天材地宝,越往南走越多,反正大家现在都不知道秘境出口在哪,还不如往南走试试。
其实池泽是知道其中一个出口在南边的,只是她不好说。
伏苓听取了池泽的建议,指挥万花峰和抚兽峰往南边走。
阮清絮没有回到卫灵峰或者逍遥峰的队伍里,默默跟在了万花峰队伍里,她的存在很突兀。
万花峰和抚兽峰跟她都不熟,但她也不知怎的,脸皮稍稍练厚了些,站在队伍里不吭声,没人赶她,她就不动。
但两峰弟子方才是看见池泽救阮清絮的,纷纷猜测池泽和阮清絮的关系,想到阮清絮住在竹园,便连带着也对她没那么不耐烦。
顾千晔在这时发话了:“清絮,过来为师身边。”
阮清絮不语,当没听见。
就在顾千晔要发火之际,伏苓也发话了:“顾峰主先管好自己门下弟子,她是卫灵峰弟子,又不是你逍遥峰的人。”
顾千晔神色阴沉,却不敢再动怒,怕旧疾又犯,按住脑袋,表现出一副头疼欲裂的样子,却不知阮清絮看都不看他一眼。
卫灵峰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扭头看向其大弟子,大弟子一咬牙,想到大家都恢复灵力,伏苓的实力显然在顾千晔之上,自家峰主目前最看重的阮清絮又去了伏苓那边,索性申请跟伏苓走。
卫灵峰转而投靠伏苓,九霄峰见状也跟来了,本来九霄峰游梦就不喜欢顾千晔,连带着她的弟子们也不是很服顾千晔,要不是看之前只有抚兽峰跟了伏苓,她们和万花峰关系没那么好,不好腆着脸去。这下见伏苓都准予卫灵峰跟着了,她们也赶忙跟上。
这下好了,太虚宗七峰有四峰都甘愿跟着伏苓,阵隐峰和飞符峰也想投靠伏苓,但两峰大弟子想到自家师尊和顾千晔的关系还算不错,不敢轻举妄动。
顾千晔这时候也是被架起来烤了,为了不让更多峰弟子转而投靠伏苓令他下不来台,他干脆也大手一挥,决定往南边去。
表面上是顾千晔带三峰往南边去,实际上她们只是跟在伏苓的队伍后面,只不过顾及着大家同宗门的情谊在,没有人戳破罢了。
而别的仙门、家族见状,也只能跟上。
只有神风门心怀不甘,但人家太虚宗两位化神修者都在,她们只有一个三长老,恢复了灵力也没法打。甚至三长老还在没有灵力修为的情况下,没打过人家的小弟子,这说出去神风门怕是要遭全修仙界嘲笑。
可不跟伏苓,她们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不知道去哪儿,只能满含屈辱地跟上。
这时候,也没有人再去纠结池泽当时不救通道里的人,究竟是真看穿了幕后之人的恶毒,还是纯粹的冷血。
许墨小声问伏苓:“峰主,小师妹在神殿中说有人暗中在操控机关想害死我们,那我们就这么走了,不管那人吗?”
伏苓当然想揪出对方,可问题是,她们如果再进入神殿,对方会不会有更多阴险的计谋对付她们,会不会是比毒王更可怕的东西,谁也说不准。
这暗中捣鬼之人着实阴险,从头到尾,对方就没露过面,但已经害死不少人了。
更重要的是,在外面,她们能有所防备,也能反击,可进入神殿,再中毒失去灵力,她们可就又得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报复回去是人之常情,但眼下小命更重要,伏苓也要顾全大局,这么多人跟着她,她就得担起责任来。
“那人阴险狡诈,一直躲在暗中捣鬼,我们重回神殿也不可能找到那人,与其在秘境中纠缠,不如找到出口,在出口等候。”
确实,她们这么多人,都是互相认识的,出口多了个陌生人,一眼就能分辨。
除非,那人不出来,但凡是个正常人,就不会想留在秘境中。
许墨一想觉得很有道理,便把这话传达给各方势力,不管是散修也好,仙门也罢,都有各自的队伍,到时候多出来一个人,很明显。
不知不觉中,偌大的修者队伍,竟下意识地统一听从伏苓的安排与指挥,而顾千晔,早被众人抛之脑后。
队伍继续往南走,翻过神殿所在的山谷后,又来到了一片山谷中,这里比神殿所在的山谷更加辽阔,远处的高山仿佛画中仙境,但众人已无心欣赏。
就在这时,幺蛮突然拉过池泽,小声说:“阿泽,你看这山谷熟悉吗?”
池泽疑惑地环顾四周,熟悉?山谷不都一个样吗?
不对,池泽再仔细辨别各山峰的方位、排列,也察觉到了一丝熟悉感,为什么会有熟悉感,难不成是鬼打墙?
破除鬼打墙对修者来说不算难事,池泽正要掏出符箓来,却听幺蛮又说:“这里的山谷,为何同神山很像?”
池泽一拍脑门,原来如此,此处应该就是南边的出口,她前世来过一次,今生又去过神山,难怪觉得熟悉,原来南边的出口竟和神山天坑是重合的。
只不过,原本神山天坑的位置,如今是山谷的低洼处,并没有天坑那样深。
池泽知道,她们终于找到出口了,如果说神山与这里的山峰是重叠的,那么她们来时的天坑位置便是出口位置。
众人兴奋地往山谷中的洼地跑去,幺蛮却第一次露出沉重的表情。
池泽担心她,问了一句:“怎么了?”
幺蛮认真地看着池泽,眼中满是困惑:“为何神山会和这里的山一样呢?为何我们送进天坑的供奉神像会出现在这里的神殿里?为何神殿里会有我们祖祖辈辈供养的神蛇?神蛇还受那暗中捣鬼之人的操控,而我们祖辈传下来的药粉又正好能克制那神蛇?”
池泽沉默半响,拍拍幺蛮的肩膀,斟酌用词:“尽管我不该胡乱猜测你们的山神,但我想,你们祖辈供奉的山神,可能不是真正的神,它只是一介邪修,躲在秘境中,吸食着你们祖祖辈辈的供奉,那人就是方才在神殿中害我们的人。修者能活几百上千年,我不知道千年前那邪修怎么会成为你们的山神,但我知道,那人肯定坏事做尽,才会躲在秘境中。”
她们的山神,成了修者?还是外界人人喊打的邪修?
显然,这对幺蛮来说是非常难以接受的,她甚至不等池泽说完,就推开池泽往前跑去。
池泽叹气,她很难理解阿莫族人的信仰,但她决定给幺蛮一点时间消化。
众人下山的速度快了许多,因为知道出口就在山谷中,在秘境中待了这么久,损失这么多人,谁不想快点离开这鬼地方。
山谷中树木密布,但修者队伍胜在人多,很快就找到了原本天坑中入口对应的位置。
这位置实在明显,于一片的空地中,坐落着一座小祭坛,祭坛上有一个巨大的火盆,火盆中放着黑炭,火焰熊熊燃烧,随风摇曳。
池泽最先找到祭坛,因为她早就知道祭坛在哪个位置,这就是前世她和那人走的出口,跳入火焰中即可离开秘境回到修仙界。
趁着还没人来,池泽直接将手伸入火盆中,无惧火焰的灼烧,在火盆的黑炭中翻找,拨开燃烧到发红的炭,找到最底下的一块漆黑粗糙的石头。
这就是离火玉,虽然名字里有个玉字,外表却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头,混在这些炭中难以分辨。但当池泽上手触碰时,却能感觉到离火玉温润的手感,令人神清气爽的灵气从掌心流入身体。
离火玉现在无法炼化吸收,池泽只能先带着,等回了太虚宗她自己的洞府,在安全的地方才能专心突破。
池泽吃了没有储物袋寸步难行的亏,把离火玉直接揣怀里藏好,才大声呼喊,把大家叫过来。
等大家赶来,池泽又伸出手去触碰火焰,看似张牙舞爪想要吞噬一切的火焰,却在她伸手的时候,如藤蔓一般缠上池泽的手,温顺又乖巧。
池泽故作惊喜道:“这火是离火,不伤人,肯定就是出口所在!”
离火?修仙界对离火的定义有很多种,有人认为它是不灭之火,代表永恒,有人认为它是灵魂之火,助亡者往生,助生者净化心灵。
但修仙界的离火和秘境中的离火是否是同一种就不好说了,池泽上手去碰,却没有被灼烧,足以说明这火有问题。
但谁敢往里跳呢?
“不管了,反正烧不着老娘,老娘先去试试水!”一个散修实在受不了在秘境中受蛇虫鼠蚁啃咬,一个飞身冲向离火祭坛。
她没有被烧死,而是消失在火光中。
“这人是出去了?她为何不回来报信?”一个神风门的弟子嘟囔道。
叶兰辛怼了他一句:“她又不是傻子,要是出去了再回来,又被传送到秘境的不知名地方,她还能靠自己找到这里来吗?”
说罢,叶兰辛也不管旁人作何感想,她反正对池泽极其信任,既然池泽说这可能是出口,那她往前走就行。
于是,叶兰辛成了第一个跳进祭坛火盆的万花峰弟子,在她跳进去后,许多人跟着跳进去。
池泽见大家愿意相信自己,也是松了口气,她不急着跳,因为幺蛮还没来呢。
光是出去还不行,池泽还得把幺蛮带回去,不然嗜血蛊拿不到,自己体内的誓言蛊还会发作。
有万花峰弟子带头,越来越多的人争先恐后跳进火盆中,消失在火焰里。
可池泽环顾四周,竟然发现幺蛮不见了。
方才大家都在找出口,四散开来,等池泽找到祭坛,大家才又聚拢来,幺蛮或许是没听见池泽的呼唤,还在四周找出口。
于是,池泽拿出信号弹,朝天空发射,焰火在夜空中绽放,方圆几十里都应该能看见这里的动静。
可池泽等了好一会儿,离开的人越来越多,祭坛周围停留还没走的人越来越少,伏苓在等待,她是化神修者,不愿与弟子们争抢,许墨则组织几名大弟子维持秩序,祭坛就那么小点,别冲进去的时候撞着了。
伏苓见池泽四下张望,走来走去,遂问:“你在找什么?”
池泽皱眉道:“幺蛮怎的还没回来,我们都找到出口了,她应当看见头顶的信号弹了,为何不过来?”
伏苓立刻警觉起来,幺蛮关系着池泽体内誓言蛊能不能解,她可不能出事。
伏苓同许墨交代了几句,便打算同池泽往外走去找幺蛮。
柳惜曦刚打算离开,就见池泽二人反向往外走,叫住池泽问:“你要去哪?”
池泽也不瞒着对方:“我找幺蛮去,有她才能同阿莫族族长换嗜血蛊,解我体内的誓言蛊。”
柳惜曦立刻掉头,朝池泽走来:“我同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找嗜血蛊是她自己的事,池泽为了帮她,搭上自己的命,柳惜曦做不到放任池泽一人去找。
柳惜曦下意识忽略了同行的伏苓,伏苓也没有提醒她,只是表情有些冷淡。
一个柳惜曦要留下陪池泽找人,便有更多人想留下帮池泽找人。
阮清絮一言不发,别人不问,她就不说自己要干嘛,只是默默地跟上池泽的步*伐。
“多谢。”池泽瞥了眼擅自跟来的阮清絮,难得没有无视对方,想着阮清絮的女主身份,或许主角气运,她们能很幸运找到幺蛮也说不定。
阮清絮听到池泽这一句道谢,受宠若惊地抬头,她多年前盼望着两人关系能恢复如初,但多年受到的冷漠让她绝望放弃了,可并不代表,她不渴望和人建立亲密关系,不管是朋友也好,别的什么也罢,一个人的修炼,终究太苦了。
池泽这句多谢,或许就是随口一说,但对阮清絮来说,却是关系软化的一个开口。
许多阮清絮从前强求不来的东西,在多年后,自然而然地来临了。
阮清絮不知回什么,清丽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急促:“不客气,先找到人再说吧。”
阮清絮还等着池泽回她下一句呢,结果被人打断,殷梓亦步亦趋跟上来,挡住了阮清絮。
池泽皱眉道:“殷师妹你刚入门没多久,还是跟宗门走,不要单独行动的好,出了事我们没法向宗门和殷氏交代。”
殷梓迈脚的动作一顿,眼中饱含委屈与难过,苦笑着说:“既然池师姐是这么想的,那我便听师姐你的话,尽量不让你担心。”
说完,她转身朝祭坛走去,在池泽目光注视下,跳进了火盆。
池泽松了口气,确认殷梓走了,不会来烦她,她就火速带人四散开去找幺蛮。
阿莫族五人少了一个,只有四个人留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走还是该跟着池泽去找人。
去找人,他们不像池泽那些修者,有很强的辨别方向的本事,那么多法宝,他们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走丢了可就别想走回来了。
于是,四人还是打算原地等待。
其中一人突然开口问:“依梭呢?他没有看见烟花赶来吗?”
四人对视一眼,皱紧眉头,走丢幺蛮就算了,再走丢一个依梭,他们就算回去了,又该怎么同族长和莫伊交代?幺蛮是族长的女儿,依梭是莫伊的徒弟,两人既是还未成婚的一对,更是下一任族长的候选人。
【作者有话说】
也算六千吗?[爆哭]
93☆、093
◎五人◎
池泽恢复了灵力,多的是找人的办法,即便在气味繁杂的秘境中,她依旧能依靠法宝找寻到属于幺蛮的那一丝气味。
和那几个阿莫族男人不同,幺蛮身上有股特殊的药草香,或许毒医不分家,幺蛮擅毒的同时,也得给自己备好解毒的药。
可当池泽循着幺蛮的残留的气味找人时,却闻到了一丝熟悉的血腥味。
这血腥味竟然和池泽在通往天坑的通道中闻到的一样,当时池泽以为是幺蛮遇到了什么危险,被谁追杀留下的味道,后来据幺蛮所说,是遇见的外族人和阿莫族族人打起来,双方交过手,池泽便想可能是其中一方谁受伤了留下的血腥味。
但这血腥味又再次出现在她们这附近,是否意味着,天坑通道里,追逐幺蛮的人又出现了,且又受伤了,此地有打斗。
是负责找幺蛮的阿莫族人?还是那伙诡异的外族人?
外族人来得比失踪的止战堂弟子还早,是否早就发现了蜀南秘境开启,她们究竟是如何发现的?
可在祭坛附近,池泽回想了一下,五个阿莫族人少一个,少的那个貌似就是依梭,难不成幺蛮此时和依梭在一起?
想到依梭那自以为是的自大性格,池泽很担心幺蛮会吃亏。
尽管她只和幺蛮认识几天,但看得出来幺蛮是个要强善良的小姑娘,爱憎分明,一开始对池泽等外族人心怀芥蒂,但熟悉之后却敢交付真心,聪明活泼却不聒噪,比起殷梓刻意的接近,明显幺蛮的亲近要真诚许多。
且不说嗜血蛊得靠幺蛮,就说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池泽就不可能放任她就这么失踪。
而此时的山谷另一边,幺蛮正手持池泽送的匕首,眼神愤怒地盯着依梭:“你疯了?我说了我不喜欢你,我不要和你成婚!”
幺蛮一点感觉不到依梭的深情,她只觉得厌烦,两人明明只是一起长大的伙伴,为什么族人会希望她们成家,她不要一辈子都和族里的人一样,困在大山里,她想出去看看,想见识外面的世界,而池泽的出现,符合了她对外族人的幻想,她美貌俊俏,可靠又有精力,就像她想象中的修者一样,仗剑修行,既有话本中仙气缥缈的气质,又有侠肝义胆的气魄,如果要幺蛮说,她必须找个人成婚,为什么不能是池泽。
幺蛮不懂族人为什么非得男女相配,她偏偏就不喜欢依梭,她就喜欢长得漂亮的人,而不是依梭那样黝黑憨厚的。
幺蛮和依梭说了很多次,她对他只是朋友,她们不可能在一起,也不可能一起生孩子。
方才找出口的时候,依梭就偷摸跟在幺蛮身后,幺蛮以为他又要说那些她不爱听的话,翻来覆去就是外族人有什么好的,外面危险得很,她能不知道吗?外族人有好有坏,就像族里的大家一样,不能一杆子打死。
幺蛮被依梭缠得烦了,又因为山神可能是邪修的真相更烦了,依梭跟着她,她就想甩掉依梭,她走得越快,依梭也跟得更紧,两人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山谷的边缘,距离池泽放烟花弹的地方已经很远了。
这时候,幺蛮实在忍不住了,直接和依梭大吵一架。
依梭脸上憨厚的笑容消失,一脸不屑地嘲笑道:“你以为我喜欢你吗?师父说了,等我娶了你,我才能接他的班,我们的孩子就是未来的族长。可若是你不愿意嫁给我,那也行,你永远消失就好了。族长没有别的孩子,只能传位给师父。”
“为什么?”幺蛮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都没怀疑过依梭有问题,因为她和依梭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不说情爱,至少作为发小,她也没想到依梭会这样算计她和她阿娘。
依梭看着幺蛮,眼神中带着可惜:“没有为什么,族长那么老了却不肯让出位置,她早该死了,而你又太年轻,这个位置不可能属于你们,只能让师父接手。不然你以为,我真是来救你的吗?”
幺蛮后背一阵冰凉,依梭不是莫伊派来救她的吗?难不成是派来杀她的?
然而,幺蛮还想多问几句拖延时间,依梭却不给她机会,直接提刀冲过来。
在地下与毒虫战斗,阿莫族人也是要有自保武器的,正好宝物库里就有武器,依梭随便捡了把漂亮的弯刀,他本身就骁勇善战,之所以打不过外族人,只是因为没有修为罢了。
眼下没有修为的幺蛮对上依梭,胜负已分,依梭拿下幺蛮只是时间问题。
不是没想过用毒,可如今小银蛇陷入了沉睡,自打吞下毒王后,它就没醒过,而幺蛮自己炼制的毒药或蛊虫基本在对付土匪的时候用完了,能留下对付神蛇的药粉,只是因为对小银蛇用不上。
但令依梭没想到的是,只会用毒的幺蛮竟然仅靠一把小匕首也能伤他。
依梭一时大意,竟被幺蛮划伤肩膀,最可怕的是,幺蛮竟在从神殿往祭坛出口的路上,采摘了一些有毒的灵植,临时制作了一点毒药,悄悄涂抹在匕首上,谁都不知道她还留有一手。
依梭能感觉到头晕、呕吐,甚至快要站不稳,不行,药效上头,他必须速战速决,从幺蛮身上找到解药。
于是,依梭不再留手,不再念及往日情谊,只一心想杀了幺蛮了事。
幺蛮想要拖延时间,可她们不经意间走到了山谷的边缘,大喊大叫,声音也很难穿过重重阻碍传到远处的人耳中,更不用说,她看见了池泽放的信号弹,便知道池泽已经找到了出口,所有人都能离开这里,只有她,会死在秘境中。
死亡的绝望让幺蛮拼了命想要往出口的方向跑,她希望池泽还在那里等她,池泽一定在的,誓言蛊、嗜血蛊都需要她。
可是,依梭不给她逃跑的机会,趁着自己神智还清醒,一把抓住幺蛮的头发,弯刀高高举起,下一秒就要割断幺蛮的喉咙。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划破夜空,修者有了灵力,出招速度是常人的数倍,依梭还没等反应过来,他便已经被利刃贯穿胸膛。
仙剑飞来的速度极快,冲击也很大,依梭不可能在被贯穿的同时用力杀死幺蛮,他直接被冲倒在地,双目布满痛苦,盯着头顶被枝叶遮盖的夜空,发出一些无意识的呢喃。
幺蛮此时已经被吓傻了,泪水从她脸颊滑落,她还在愣神,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哭了。
池泽再次捏诀,惊鸿如有生命般从依梭身上飞出,在空中盘旋几圈,自动落入池泽背后的剑鞘中。
刀剑入鞘的清脆响声,唤醒了吓傻的幺蛮。
幺蛮看见池泽身着沾上不明血液的道袍,面容一如她第一次见池泽那样自信、俊俏,幺蛮才“哇”地一声哭出来。
池泽吓一跳,身后赶来的众人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
修者需戒骄戒躁,修炼的日子很苦,她们都练就了一副坚硬心肠,很少因为人死在自己面前而大哭。
但也能理解,依梭在没暴露真实目的之前,一直是幺蛮的童年好友,即便幺蛮对他没有恋爱的喜欢,但对方也是她的族人,就这么死在面前,吓哭也正常。
池泽叹了口气,她来得晚,不知道为什么依梭会对幺蛮下手,但看着依梭死去的尸体迅速发紫发黑,大概能猜到对方中毒了,幺蛮能撑这么久,想必依梭所中之毒和幺蛮有关。
其她人和幺蛮都不熟,池泽无奈,走上前,轻拍了一下幺蛮的肩膀:“没事的,他已经死透了,别怕。”
池泽也没想到,此时幺蛮竟一下抱住了她的手,直接在她肩膀上放声大哭。
池泽心想自己和幺蛮也才认识几天,因为嗜血蛊对幺蛮多加照顾,实际上也就是姐姐对妹妹的照顾,没想过幺蛮会直接抱住她,池泽多少有些不自在,没忍耐几秒,就把手抽出来,故作轻松地说:“他都对你挥刀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他忍心伤害你,你也不必为这种人的死愧疚啦。往好的方面想,依梭死了,至少回去后你不用被逼和他成婚了不是?你可算是自由了。”
幺蛮长相极具阿莫族特色,明亮的眼眸,鹅蛋脸,健康的小麦肤色,哭红的眼眶和娇俏的面容,让她哭起来不仅不可怜,反而显得眼睛更加明亮漂亮。
她抹掉脸颊的泪水,望着池泽的眼睛也带着丝毫不隐藏的情意:“你说得对,我不用和依梭成婚,我自由了,我可以想和谁成婚和谁成婚!”
池泽不是傻子,先前是没关注过幺蛮,从来不曾想过,这个小她几十岁的小姑娘会对身为同性的她有别样的感情。
倒不是池泽不认可自己也喜欢同性的感情,而是在这一方世界,她吃过太多亏,暗恋阮清絮最后惨死,这一世对自己师尊又有了别样情感,她却没见过和她一样的人,一直以为修仙界和她以为的古代世界一样封建。
幺蛮眼中的情绪有些烫人,池泽连忙避开她的视线,转移话题道:“那还是不行,成婚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你喜欢谁,谁就喜欢你的。”
幺蛮不解皱眉:“什么人会不喜欢我呢?”
听到这句话,池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倒是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挺自信。
“好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想想依梭为什么会对你下手吧,你们方才说什么了,他恼羞成怒也不该痛下杀手啊?”
幺蛮果然是小孩子心性,听池泽提起依梭,立刻从悲伤情绪中走出来,开始诉说依梭的恶行。
池泽一边听她说依梭的事,一边招呼大家回到出口去,却没注意到,除她和幺蛮以外的几人脸色各有各的难看。
柳惜曦和伏苓脸色是最难看的,尤其是柳惜曦,本来就不是冷脸的性格,平日里看着温温柔柔,可当幺蛮抱住池泽时,她的表情震惊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她和池泽认识多少年了,她都没有这样抱过池泽。难道是她太坚强了,不像小孩子那样敢于表现自己的脆弱?
接着便是伏苓,伏苓的不高兴是很隐晦的,至少不是柳惜曦那样明显,她只是微微皱眉,嘴巴抿成一条线,眼神更加锐利,仿佛揪着幺蛮看向池泽的每一个眼神深思。
而阮清絮的表情就很耐人寻味了,她惊讶地发现,幺蛮抱住池泽的神情和动作,仿佛曾经的她和池泽,那时候她和池泽还在外门,都是离家修行的孤苦小姑娘,互相依靠抱团取暖,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和池泽会当一辈子的朋友,她以为那是最好的友谊。
可当她看见幺蛮那明显带有情意不加掩饰的眼神时,阮清絮才惊觉,幺蛮好像对池泽,不是友情,对方直白的情感,令池泽惊慌,也令阮清絮脑袋里的一根弦好像被拨动了。
池泽的避嫌,幺蛮或许因迟钝没发觉,但另外三人多了解池泽,立刻便察觉到了池泽在刻意避开幺蛮的情意,说明池泽也是懂的,懂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暧昧与爱。
这下三人的心里更加翻江倒海,在想些什么,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回去的路上,表面上是两人喋喋不休,三人沉默不语,实则是一人心大,四人心绪不宁。
【作者有话说】
[爆哭]今天少了很多,实在是难受
94☆、094
◎逃出◎
回去的路没有任何阻碍,跳进火盆中便能回到天坑底下,这时候外面已经聚集了许多比池泽更早出来的人。
大家都在等池泽几人,同时也在等那个暗中毒害她们的人。
池泽算了下时间,前世那人带着她,至少比北边的出口关闭还晚半个月,所以很可能那人不会急着出来,她们没必要在天坑底下苦等。
于是,各方安排一些人守在天坑底,池泽则带着幺蛮去阿莫族解蛊。
由于天坑并非直上直下的圆柱形坑洞,而是上窄下宽的奇特造型,导致很多人从上面下来时,根本没有防备,落在非入口的区域直接摔死。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们飞入天坑时,短暂失去灵力,才会直接坠落,就和在神殿地下一样。
难不成,她们飞在天坑里时,也是中了毒,才会失去灵力?
池泽也很难解释这件事,她只知道结果,并不清楚原因,她前世也并未活太久,很多事发生了她也只是一介小弟子,知情权还不如现在。
但灵力消失的问题非常严重,这种能让人失去灵力的毒药,一旦传播开来,对修者将会是致命打击。没有任何一个修者能接受自己失去灵力,越强大的修者越害怕。
不管是大仙门还是大家族,大家都不会安心离开,纷纷派驻人手留下,池泽倒是知道里面那人估计会躲起来,暂避锋芒,她自知留在此地无用,便建议先去阿莫族交人。
伏苓自然也是如此想的,她记挂着池泽身上的誓言蛊,这种害人的东西,自然是早点除才能叫人安心。
这时候,在初入天坑时就历经一番波折的大家才发现,原来伏苓一行人竟是从安全的岩壁栈道下来的。亏她们还在落下的时候失去不少同伴,伏苓一行人就这么舒舒服服从栈道走下来了?
这是阿莫族修建的栈道,也是伏苓带人去和阿莫族和谈换来的便利,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顾千晔身上,有不幸失去同伴的弟子,用着悲愤的目光瞪着顾千晔,如果她们一开始就选择跟伏苓,如果一开始顾千晔就不那么独断专横,她们的同伴是不是就不会死?
顾千晔第一次感到压力,但他不是会认错的性子,反而质问起伏苓:“你既知道有捷径,不会被天坑所害,为何不同我说?害得宗门如此多精英弟子折损,你居心何在?”
伏苓还没说话,池泽坐不住了,立刻怼了回去:“亏你还是峰主呢,因为你死了这么多人,你第一件事就是推卸责任,甩锅给别人?来天坑之前,谁知道飞下天坑会失去灵力,就连土生土长的阿莫族人都不知道的事,我师尊她能知道?为了宗门的名誉和阿莫族的和平,师尊低声下气给阿莫族赔礼道歉,你呢?在后方不支持就算了,还打伤我大师姐。修者需戒骄戒躁,你戒哪一个了?知道的人体谅你旧疾未除,心神受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从镇魔塔里逃出来的魔修呢!”
池泽那张嘴就跟炮弹一样对着顾千晔开炮,轰得顾千晔拿手指着她,差点又被气得气血翻涌。
跟来的其它仙门和家族想指责池泽以下犯上、目无尊长,可想到她们也因为顾千晔的独断损失了不少精英人手,瞬间也沉默了。
最后是柳惜曦看不下去,生怕池泽再骂下去,回了宗门要吃亏,拉着池泽劝她算了。
池泽骂舒服了,给朋友个面子,平复了心情,最后只斜睨着顾千晔,语气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嘲讽:“如你这般喜怒无常的人,难怪没人愿意留在你身边。”
顾千晔察觉出池泽的话意有所指,立刻看向阮清絮,阮清絮却扭头不看他,跟万花峰的人站一起。
有散修跟上万花峰的步伐,还不忘丢下轻飘飘的一句:“太虚宗依旧是那个太虚宗,但有的人呐,可别认错谁才代表太虚宗。”
说这话时,散修戏谑的目光落在神风门的身上,无疑,神风门在这次蜀南之行中伤亡惨重,从天坑进入就死了一些弟子,在秘境中走失不少人,之后又在神殿地下死了一些,现在跟着神风门三长老逃出来的仅有不到二十人。
这二十人几乎可以说是实力和运气皆有的人,不然活不到现在,可神风门来时带了两百人,本想人多能多从秘境中捞些好东西,结果折损如此多精英,神风门长老都快气死了,还不知道等回了宗门,他该如何同掌门交代。
以往神风门可是很亲近顾千晔的,因为顾氏的关系在,可如今,神风门看顾千晔,恨不得从对方身上剜下块肉来,只是碍于对方化神的实力不敢动手,反倒是对池泽的恨没那么深,因为有点脑子的人也明白,当时的情形下,池泽的行为已经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
相比起伤亡惨重的神风门,太虚宗也没好到哪里去,除万花峰和抚兽峰外,其余峰多多少少都有弟子伤亡,在天坑落下时坠落身亡,在秘境中失踪找不见,在神殿下中毒而死……
不过因为至少万花峰和抚兽峰留存实力,太虚宗不算元气大伤。
焚天宫和柳氏则因为听从池泽的建议,一直在秘境北边,倒是很容易就找到了北边的出口,合力杀了几头高阶灵兽,拿到了实力堪比元婴修士的灵兽内丹,收获颇丰,损失了一些人,但有所收获还算不错,顺利从北边离开秘境,与天坑的出口不在一处。
面对无数指责、怨怼的目光,顾千晔第一次生出了怯意,不吭声,试图用冷脸挽回自己高高在上的逍遥剑尊形象。
可惜,现在大家已经不吃他这一套了,神风门众人更是拂袖而去,甚至招呼都不打,所谓的客套已经难以维系。
从天坑中出来,看见了属于修仙界的天空,池泽贪婪地深呼吸着属于这方世界的灵气,庆幸自己还活着,更庆幸自己一回头,便能看见伏苓。
伏苓一抬头,正好撞进池泽那双如山泉般清澈的眼里,如果爱意有形,伏苓认为爱意必定是水波荡漾,牵动心弦,一如此刻和池泽对视。
直到一声清脆的喊声,将两人的对视打断:“阿泽!我们快回族里去,让我阿娘把你的誓言蛊解了!”
幺蛮边说话,边扯着池泽的袖子往阿莫族的寨子去,池泽无奈叫住人:“你慢点,我们这么多人呢,哪能全跟去阿莫族,你们阿莫族不喜外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师尊还得安排人回瓦香寨呢,你别急。”
听幺蛮提到誓言蛊,伏苓便唤来许墨,让许墨带人先回瓦香寨,她则带池泽、幺蛮去阿莫族交差。
柳惜曦听池泽提过嗜血蛊,知道对方借和谈之事,拿幺蛮的命换嗜血蛊,但不清楚誓言蛊是怎么回事,池泽刻意没说,怕她担心。
阮清絮知道的就更模糊了,压根不知道有什么蛊。
此时两人纷纷开口请求一起去,伏苓只是淡淡地瞥了眼她们,轻描淡写命令道:“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不必跟着,多一个外人进入阿莫族,阿莫族会多一分警惕。”
理由很正当,可柳惜曦不知怎的,偏偏从伏苓看她的眼神里品出了一点不对劲,就多两人,不至于让阿莫族不高兴吧,况且,嗜血蛊和她柳惜曦有关,她跟去了解情况还不行吗?
可惜,伏苓是峰主,又是目前止战堂分堂的堂主,她的话,两人必须得听。两人没有许墨那么执拗的性格,也没有池泽捅破天的勇气,面对伏苓,她们始终矮了一头。
最后许墨和叶兰辛带众人返回瓦香寨,池泽、伏苓、幺蛮等阿莫族人一起回族里。
从秘境中出来,已经是下半夜,走回阿莫族,天边露白,而阿莫族出来的大道上,族长带族人等候多时,苍老的面容流露出一丝慈爱,远远看着幺蛮。
幺蛮嘴一瘪,没忍住朝族长跑过去,跪下趴在族长怀里,放声大哭。
莫伊上一秒脸上还带着同样慈爱的表情,下一秒却发现回来的阿莫族人里没有他的徒弟依梭,表情有些绷不住,着急地问:“幺蛮,只有你们五个回来了?”
别是死在秘境里了吧,莫伊脑子转得飞快,开始想依梭是怎么死的,是出了意外被毒虫、灵兽、外族人所杀,还是事迹败露,被幺蛮……
莫伊不敢想下去,一眼都不眨盯着幺蛮,企图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幺蛮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莫伊作为她的舅舅,看着她长大,还能不了解她吗?
可幺蛮只是一味诉说自己被外族人追到秘境里,又被土匪散修给抓住后遭受的委屈与虐待,只字不提依梭。
莫伊不敢细问,怕问得越多露馅越明显,看向另外四人,招手叫来他们,打算问问情况。
结果四人也很懵,他们说池泽带他们找到出口后,依梭就不见了,不知道是迷路了还是怎么着,反正没跟他们出来,他们也不敢去找,怕自己也迷路。
莫伊真想给四人一人一刀,没用的废物,依梭那么大个人就这么不见了,他们竟然不敢去找。
四人委屈得很,他们可是亲眼看见族人在自己面前被杀死,自幼没离开过族里的他们,哪知道外面的世界如此可怕,那些会飞、杀人如麻的修士,那些危险的机关、逼仄的地下通道,每一个都叫他们去了一次不敢去第二次,望不见边的密林,他们敢乱走,就活不到现在了。
要说莫伊完全不在乎依梭,那也不可能,自己辛苦培养的徒弟,当半个男儿养大,就这么说没就没了,半生心血肯定是可惜的。
可和暴露自己阴谋比起来,依梭的死只会让莫伊内心忐忑,不住地去观察幺蛮的表情。
他不知道的是,幺蛮在回来的路上,就被池泽叮嘱过,回去后一定不要轻举妄动直接指认莫伊派人暗杀她,因为莫伊在族里的地位不输于她,且是族长的弟弟,他有一定威望,凭幺蛮一句话不可能轻易给他定罪,池泽教幺蛮装镇定,装无事发生,装和依梭的死没有半点关系,等到合适的时机,把事情真相告诉她最信任的族长阿娘。
池泽看得出来,族长才是阿莫族手掌重权的人,不然凭她垂垂老矣的身子,很难在这时候还稳坐族长之位,一般人到了她这个年纪,这样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执掌一族之长,早让位了。
而族长迟迟把控权力不交出去,想必也是不想让莫伊掌权,想把权力留到自己女儿长大,足以担当大任的时候。
可惜,幺蛮年纪还是太小了,池泽不知道族长能否活到那时候。
族长太老了,作为凡人,她的岁数已经算超级长寿,瘦骨嶙峋到像一具骷髅,还能有部分行动能力,不健忘能思考族中大事,已经算奇迹了。
因为池泽救回了幺蛮,阿莫族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善意,还有人抱着装满瓜果的竹篓塞到池泽怀里。
幺蛮趴在族长怀里,回头朝池泽露出得意的笑,仿佛在说:“看吧,这就是救了我的好处,大家都很喜欢你。”
池泽无奈,拿出一颗漂亮到不知道名字的果子,问伏苓:“师尊吃吗?”
伏苓不知怎的,在这一处除了池泽,没人认识她的地方,竟罕见地冷哼一声:“你自己留着吃吧。”
说罢,伏苓就朝族长走去:“族长,我们信守承诺救回了幺蛮,你是否也该为我徒儿解了誓言蛊?”
族长不见先前的阴郁,呵呵两声:“那是自然,小丫头,跟我来吧。”
池泽捧着瓜果,看着伏苓的侧脸,还没回过神来,她师尊方才是不高兴了吗?为什么?
池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族长在前面带头,幺蛮推着她往家里去。
一路上跑出来不少人同幺蛮打招呼,失踪的小姑娘再回到熟悉的寨子,心中对于外界的向往依旧,却多了一分对家乡的眷恋。
池泽见状也只能叹气,阿莫族在修仙界的未来究竟会如何,她也不知道,幺蛮手里那条小银蛇成为新的毒王,不少人都见过了,到时候恐怕会有人惦记阿莫族。
光靠太虚宗派驻这边的止战堂分堂守护一方平安,也不知道能撑多久,最关键的是,伏苓当时所言,仅仅是她一面之词,事实上太虚宗与阿莫族并未立下任何友好协议,只是因为幺蛮失踪短暂合作罢了。
再次来到熟悉的小黑屋,池泽内心难免生出一丝不安,往后退了一步,而她身后,正好就是往前一步的伏苓。
清香扑鼻,池泽不安的心稳稳落下,上前一步:“老人家,这下该为我解蛊了吧?”
族长拿出一块奇怪的肉,让池泽伸手,她攥着肉握紧池泽的手。
当黏糊糊的肉接触到掌心,池泽就感觉到手臂里有什么东西在钻,令她全身难受。
紧接着,那只钻进池泽身体里的蛊虫从她手掌中钻出,咬住了那块奇怪的肉。
誓言蛊已解,池泽松了口气,随即又紧盯着族长不放,还有嗜血蛊呢,试探着问:“老人家,那嗜血蛊呢?”
誓言蛊对族长来说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蛊虫,但嗜血蛊呢?族长会信守承诺给她吗?
似乎是看出了池泽眼中的怀疑,族长笑了:“小姑娘,心急要不得,老身好歹是一族之长,会言而无信吗?”
池泽没觉得被戳穿很丢脸,反倒松了口气:“我这不是怕您老人家忘了吗,况且都说嗜血蛊是你们阿莫族的镇族之宝,万一您舍不得给我了呢?”
族长其实挺喜欢池泽,占卜的结果说她能改变阿莫族灭亡的命运,她也确实避免了一场外族和阿莫族之间的冲突。
在池泽她们进入秘境的那些时日,源源不断的修者赶来蜀南,不顾一切想要进入秘境,天坑中又多了许多尸体。
人一多,自然就惹了阿莫族人的不满,那是她们的神山,最神圣的地方,是禁地,她们自己每次进入都得占卜寻求山神的许可,结果这些外族人一窝蜂地冲进去,遇树砍树,遇石劈石,就差没遇山移山了,再让她们闹下去,不知道把神山嚯嚯成什么样。
许多族人都找到族长,想要赶走那些外族修者,可族长记着池泽的劝告,镇着族人不外出,并且时刻警戒,缩小巡山范围,不放任何外族人进来。
即便如此,在此期间,仍有少数偷溜来阿莫族领地的修者,想要看看传闻中与世隔绝的阿莫族到底什么样。
这种如同看野人的闹事心理,要是放之前,肯定要被阿莫族人抓起来的,可如今,阿莫族人竟对这些人置之不理。
也有修者想硬闯,没想到伏苓还留有一手,她命止战堂的董叶手持她的堂主令牌,号令止战堂分堂的所有人力,维持阿莫族和瓦香寨的秩序,遇事不决就搬出太虚宗的名号,想必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和太虚宗叫板,这才勉强镇住了一些图谋不轨的修者。
忍一时风平浪静,阿莫族龟缩此地,憋屈是肯定的,不满也是有的,但不得不说,至少保全了族人性命。
对此,族长内心对池泽很满意,难得遇见一个守信又还算善良的外族人。
幺蛮多熟悉她阿娘,看阿娘欣赏的目光落在池泽身上,她仿佛与有荣焉,趁屋里没有外人,叽叽喳喳把在秘境中发生的事一股脑说了。
池泽本想拿了嗜血蛊就走,结果幺蛮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她现在是有求于人,自然不好打断,只能耐心听幺蛮说那些事。
结果幺蛮越说越离谱,在她的描述下,池泽都快成从天而降的天神了,老天奶,天知道她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哪有幺蛮说的那么夸张。
在池泽尴尬又无奈的边缘,族长拍了拍幺蛮的手背:“好了,等我同池姑娘说完正事,再好好听你说,好吗?”
族长对幺蛮确实宠爱,毕竟这么大年纪得来的孩子,应当是最宝贵的。
说罢,族长又看向池泽:“你想要嗜血蛊,用来救人?”
池泽点头:“没错,我朋友的爷爷需要嗜血蛊救命,不然撑*不了多久。天下就两只嗜血蛊,一只在周氏那个叛徒手里,一只在您老人家手里,我宁愿找您要,也不愿意我的朋友为了救爷爷的性命,委身嫁给周氏的废物。”
族长听后,笑得直拍大腿:“好好好!小姑娘太对我脾气了,就该这样,宁死不屈,也不嫁给周氏的废物!却不知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那蠢笨的女儿怎么就是不懂,还哭着求着要嫁入周氏,她可知道,留在族里,她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娶十个男人也是没人敢说她半句不对的,可偏偏,她是猪油蒙了心,被一个姓周的给骗了去!”
女儿?池泽和伏苓对视一眼,族长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就是幺蛮吗?
族长大笑过后,又忍不住重咳起来,幺蛮着急地为她找来药,端给族长服下。
族长气顺了些,才缓缓开口:“你们很奇怪吧,为何老身还有一个女儿?”
“你们这些外族人,真是修仙修傻了,老身一介凡人之躯,怎么可能这么大年纪还能生下幺蛮,投靠周氏的叛徒,便是老身的逆子,幺蛮是她的女儿,是我的孙儿。”
池泽惊讶地张大嘴,她还真不知道真相竟是这样的。
原来,族长的女儿早些年便如幺蛮一般,向往外界,有一次偷溜出去,救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周氏男子回来,从那以后,她便爱上了此人,周氏男子不是一般人,竟然是周氏嫡子,绝不可能陪族长女儿待在阿莫族,在族长女儿与他生下幺蛮后,他受不了了,便谋划着逃离阿莫族。
族长女儿最先察觉枕边人的心思,但她舍不得对方,也向往外界,便想同对方一起离开。
可周氏嫡子是修者,他能活数百年,族长女儿最多也就活到一百岁出头,再怎么长寿,也无法打破凡人的寿命。
周氏嫡子听闻嗜血蛊的传说,便借此机会,怂恿族长女儿窃取嗜血蛊,有了嗜血蛊,她就能活得和他一样长寿,她们就能相伴数百年。
结果就是她们成功偷走了一只嗜血蛊,俗套的故事情节,在她们俩人看来是为了爱情不顾一切,但对族长来说是严重的打击。
从那以后,族长便不允许任何人提起她们俩,但族长没有瞒着幺蛮,幺蛮对生下她就走了的爹娘没有感情,她不在乎这对忘恩负义的渣人,她只认族长是她的阿娘。
而池泽生活的地方,下意识以为儿子就是男儿,竟没想到,女儿也是儿子。
听族长说完这些,池泽只觉得族长女儿真是昏了头,为了个男人伤害了自己的家人,尽管池泽自己的家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池泽能感觉到族长对幺蛮的爱很深沉,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逼幺蛮和依梭成婚。
接着又听族长摸着幺蛮的手说:“所以啊,为娘才希望你快点和依梭成婚,不要再像那个逆子一样,为了个男人亲人、族人都不顾了。”
幺蛮哑口无言,她下意识看向池泽。
池泽仿佛被幺蛮的目光烫到,马上避开对方,把话题转移:“对了,老人家,那嗜血蛊可以给我了吗?”
族长见幺蛮看向池泽,花白的眉毛皱起,她的幺蛮看池泽做什么,池泽又不是男人。
不过听池泽又提起了嗜血蛊,看来此子对嗜血蛊是势在必得,族长也不说别的了,只问池泽一句话:“你可知老身为何能活这么久?”
池泽沉默了片刻,她当然有想过这个问题,问题的答案,或许就与嗜血蛊的传说有关。
传闻嗜血蛊能让人长生不死,这或许就是族长长寿的原因。
“因为嗜血蛊。”池泽坦然说出自己的猜想。
族长点头:“没错,正是因为嗜血蛊,一旦老身把嗜血蛊给了你,老身也离死不远了。”
此话一出,小屋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幺蛮震惊到说不出话来,而池泽和伏苓脸上则是早有预料的平静,平静之下是不愿意退让的沉默。
【作者有话说】
六千!
95☆、095
◎莫伊◎
池泽与族长只有几面之缘,前世更是见都没见过对方,但她不得不说,族长能撑起阿莫族,是个令人敬重的长者,可是,人分亲疏远近,池泽自然是希望能帮上柳惜曦的,而非刚认识的幺蛮。
嗜血蛊只能给一个人续命,要池泽选,她会选柳惜曦的爷爷,而非幺蛮的阿娘。
幺蛮傻眼了,抓着族长的手不放:“阿娘,你没了嗜血蛊会死吗?”
族长缓缓点头,眼里不见一丝对死亡的恐惧,反而尽是坦然。凡人活到她这个年纪,即便没死,也不可能同修者一样身体康健,这么些年遭受身体病痛的折磨已经让她活够了,如果最后嗜血蛊能发挥一点作用,她也不是不能去死。
幺蛮的泪水涌现得突然,她的哀求如她的性格一样直白:“阿娘你不要死,嗜血蛊我们不能给!”
池泽抿唇不语,看向伏苓,眼神里藏着忐忑,如果族长真耍赖不给嗜血蛊怎么办?硬抢吗?这种事,池泽狠下心来,她能做到,但是伏苓就不好说了。
“族长你……”池泽试探开口。
族长抬手,打断她这句话:“你放心,老身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嗜血蛊一定会给你,不过你也知道,老身时日无多,最放不下的就是幺蛮,莫伊盯着这个位置不放,他能做出派依梭去刺杀幺蛮的事,便意味着他一旦上位,不可能容得下幺蛮。”
“况且……”族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们阿莫族不可能让男人接过族长之位,最古老的蛊术,只能由我们阿莫族女人来传承。”
“嗜血蛊可以给你,但是老身要你帮幺蛮顺利接手族长之位,不让莫伊伤害她,如有必要,除掉莫伊。”
要除掉莫伊太简单了,池泽和伏苓任何一个,莫伊都打不过,但关键是,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莫伊,莫伊在阿莫族的地位仅次于族长,和幺蛮相当,且一向会经营自己的人脉,比起不谙世事的幺蛮,支持他的人更多。
如果依梭活着回来,能拿出指认莫伊的证据,或许能扳回一局,但可惜的是,以依梭和莫伊的性子,就算依梭活着回来,大概率莫伊也有办法脱身。
办法可以慢慢想,但是柳惜曦的爷爷还能不能坚持到这么久,池泽得先回去问问柳惜曦。
于是,双方约定下次见面的机会,池泽和伏苓当晚就回了瓦香寨。
当池泽把这个消息告诉柳惜曦的时候,柳惜曦激动到哽咽,没想到最难找到的嗜血蛊,只需要解决掉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简直不要太容易。
池泽看见柳惜曦的笑,心情倒是好了许多:“你先别急,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你爷爷能撑多久,我们尽快解决莫伊,就能尽快拿到嗜血蛊。”
柳惜曦抹了把眼泪,眼睛却闪着欣喜的光芒:“我问过三爷爷了,他说一旦确定能拿到嗜血蛊,为了赶时间,我们家会派人送爷爷来蜀南,到时候也麻烦阿莫族为我爷爷种下嗜血蛊,至于他能撑多久,三爷爷说爷爷已经不能下地,到时候派人架马车送他来,只要他的身体状况不急剧恶化,想必能坚持三个月。”
三个月,也就是说,她们得在三个月内除掉莫伊,时间足够了,池泽要做的就是想办法除掉莫伊。
令池泽没想到的是,誓言蛊解了,剩下的嗜血蛊也只是池泽和柳惜曦、柳氏的事,太虚宗人都得回宗门,但伏苓却选择了留下。
池泽敲响了伏苓的房间,因为瓦香寨给外人准备的住处不多,伏苓的房间仅用屏风隔开了休憩区和办公区,平日里在外间处理止战堂事务。
在池泽昏迷之前,伏苓很少接手决策事务,多数都是一些已经处理好的事由许墨交到她手里,她不过点头应允。
有人说,太虚宗有两个不染俗世的仙人,一个是喜好发号施令却不做实事的顾千晔,一个是身体不好、不争不抢的伏苓。
可因为池泽的事,伏苓被罚去止战堂,没有熟悉的人在身边,只有叶兰辛,人生地不熟,多少年没有离开过宗门,一个人在外面处理那么多事、管理那么多人,心疼像针扎在池泽内心,她不想再给伏苓带去麻烦,一如前世她害得伏苓重伤一样。
“进。”伏苓头也不抬,执笔书写,一尘不染的白裙,不同于道袍的修身,白裙更显气质卓越,令人挪不开眼。
“弟子参见师尊。”池泽乖巧走上前。
往日听习惯了的一句话,不知怎的,伏苓提笔的动作一顿,犹豫片刻,无奈放下笔:“说吧,有什么事?”
池泽没有半点隐瞒,把自己的想法全告诉了伏苓:“柳氏家主还能坚持三月,弟子想借幺蛮的邀请,去阿莫族做客一段时间,不能回宗门了,还望师尊准予。”
听池泽提到幺蛮,伏苓的表情很快闪过一丝不悦,但池泽没有看见,她正偷瞄伏苓的手,写的字。
“想好如何解决莫伊了?”伏苓问。
提到正事,池泽正色道:“暂时想到一个办法,阿莫族有一个传统,以蛊术论高低,帮幺蛮光明正大成为族长,莫伊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幺蛮抢走族长之位,他必定要在阿莫族的玉兰节上捣鬼,总会露出马脚。”
伏苓了然点头:“可行,我同你一道去阿莫族。”
池泽惊讶抬头:“啊?师尊你止战堂不是很忙吗?”
如深潭般漆黑的眼眸盯着池泽,在外总不怒自威的眉眼,在池泽面前多了丝说不上来的柔软:“忙?自然是忙的,忙的事就与阿莫族有关。宗门来信,阿莫族想寻求太虚宗的庇护,要商谈的事还多。”
池泽恍然大悟,随即心中又升起一分失落,她还以为伏苓是放心不下她,才跟去阿莫族,原来是宗门与阿莫族的事需要伏苓走一趟。
池泽的失落隐藏得极好,前世多年的暗恋经验,让她早已不是那个会轻易袒露自己情意的人,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硬说出来,她怕会得罪伏苓,更怕失去待在伏苓身边的机会。
此次去阿莫族做客,不止池泽与伏苓,伏苓是带队的,池泽、柳惜曦与其三爷爷柳舟都会去。
如果阿莫族族长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让出嗜血蛊,柳氏不可能毫无表示,不说太虚宗由伏苓做主,愿意庇护阿莫族,柳氏也愿意,即便她们自己已是强弩之末,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阿莫族需要什么,她们都能施以援手。
阿莫族这些日子都习惯外人进入了,只要不是特别明显图谋不轨之人,她们一般不会轻举妄动,但能进入到寨子里的,几乎都是由伏苓和池泽带来。
两人的脸阿莫族人已经很熟悉了,看见她们甚至会主动打招呼,在她们眼里,两人是救回幺蛮的好人,和那些阴险狡诈的外族人不同。
池泽看着这个平静祥和的寨子,无数张朴素的脸庞,很难想象前世这个寨子经历了些什么,幸运的是,这一世池泽不仅能救自己的好友,还能救下一个无辜的寨子,这种感觉池泽前所未有。
从前她在修仙界摸爬滚打,连生存都难,从来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自己这么一个渺小无用之人,会对别人有多大影响,但此刻,当她再次踏入千户寨,看着这个被她改变命运的寨子,池泽第一次陷入深思,思考她重活一世的意义。
重生真的只是为了报答师尊、救下好友吗?
“阿泽!”幺蛮的每次出现,总能恰到好处地打断池泽的思考。
回到寨子里,幺蛮的着装不同于在秘境中,朴素的穿着配上花脸,许是为了自保,幺蛮在秘境里打扮得不修边幅,脸上有泥灰,不想被人注意到面容。
而此刻的幺蛮,穿着鲜艳,娇俏的脸庞富有活力,快跑向池泽冲来。
千户寨的路高低差很多,一个长坡冲下来,幺蛮要是刹不住可得脸着地了。
池泽吓一跳,不想被连带摔着,只能被迫接住冲下来的幺蛮。
幺蛮一把抱住池泽,脆生生地喊:“你的手臂好有力,稳稳接住我啦!你真好!”
池泽嘴角抽动,把人推开,拍拍自己衣服上不存在的灰:“没有力,我差点被你撞吐了。”
幺蛮愧疚地“啊”了一声,连忙道歉。
池泽摆摆手:“逗你的,走吧,快带我们去见你阿娘,我师尊和柳氏三爷还有事要同你阿娘商议呢。”
两人的互动很自然,可偏偏让身旁的伏苓与柳惜曦的表情愈发不自然。
柳惜曦攥紧了袖子,到底是年纪还小,没能藏住自己眼里隐晦的不满。
而伏苓只是装作不在意,一步就跨到了池泽她们俩前方,把人远远甩在身后,眼不见心不烦。
一行人往族长那边走去,气氛还算和谐。
而千户寨中有一处房屋,推开窗望出去,正好能看见通往族长家的一整条路。
窗边站着两个人,一人眉头紧锁,一人自由散漫,斜倚在窗边,盯着池泽被幺蛮挽住的手臂。
“你们阿莫族这么多年,发展得还不错嘛。”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斜倚着木窗,打了个哈欠说。
另一人正是池泽此行的目标,莫伊,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认真回答:“那是自然,有山神的庇护,阿莫族只会越发繁荣昌盛。但是阿姐她老了,她不能再带领阿莫族走下去,该换我了。”
女人扭头,像看块猪肉一样上下打量莫伊:“你没有嗜血蛊,蛊术能比得过那小丫头吗?你怎么接手阿莫族?”
莫伊咬牙:“我会比不过一个黄毛丫头?再说了,若真比不过,不还有你吗?你别忘了,你来路不明,可是我带你回阿莫族的。”
女人嘴角勾起一抹笑,不再看莫伊,盯着池泽快要消失的背影:“忘不了,我怎么会忘了谁带我回来的呢。”
莫伊皱眉,女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回来?
【作者有话说】
先三千吧,明天六千一定
96☆、096
◎玉兰◎
阿莫族安排池泽一行人住在单独的一栋房子里,房间很多,不怕不够住,池泽的房间就安排在伏苓的隔壁。
在阿莫族的前十天,池泽每天就是跟着伏苓去族长家商谈,连带着柳氏几人,各种细节、利益往来都得算清楚。
此时回去报信的柳氏人已经准备送柳老爷子来蜀南,因为族长这只嗜血蛊一定会给池泽,池泽帮她解决莫伊只是条件之一,就算未能解决莫伊,为了阿莫族的未来,族长也必须和柳氏、太虚宗合作。
对付莫伊,不过是想让族长走得安心点。尽管如此,池泽答应了族长,她一定会竭尽全力做到。
十天里池泽不仅参与了太虚宗、柳氏、阿莫族之间的合作谈判,同时也在为引蛇出洞做准备。
短短十天,有幺蛮当翻译,池泽甚至迅速学会了一些简短的阿莫族用语,能够连比带划地和阿莫族人交流。
族长家的二楼能够俯瞰整个寨子,伏苓、族长、柳舟三人就已经敲定的事项聊过后,在二楼休息。
古朴的木窗推开,正好能看见池泽和幺蛮正在和阿莫族人说话,池泽的模样有些笨拙,但十天就能学会常用的阿莫族语,足见她的天分和努力。
族长看着幺蛮脸上那显而易见的开心,也忍不住露出一抹笑:“那丫头,老身许久不见她如此开心,从前总是懂事得让人心疼,嘴上说恨那个人,心里却总想去外面看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为什么让那人丢下她。”
“或许,池泽的到来,对我的幺蛮是好事。”族长笑容慈爱,一眼不眨地看着幺蛮。
“但池泽不会永远留在这里,分离对幺蛮来说会是第二次伤害。”伏苓肯定地说。
族长回头,看着这个年纪是自己几倍的“年轻人”,笑声干涩:“呵呵呵,你是她的师尊,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想留在这里陪幺蛮呢?”
“因为我,她不会留在这里。”伏苓的嗓音温柔,明明是对外人说的话,却好像同时也在说给自己听。
族长皱眉,没有和伏苓争论这个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幺蛮,希望在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多看看这个孩子。
二楼的人以为池泽和幺蛮在玩,实则池泽在算时间,算莫伊可能会动手的时间。
阿莫族的玉兰节是阿莫族第二大重要的节日,仅次于年节,阿莫族的重大节日几乎都会举行祭祀,祭祀的神明自然就是山神。
但在玉兰节和祭祀之间,还有一天,这天便是用于选出族长。
族长如何选,阿莫族有自己的传统。首选是与族长血缘关系最近的人,比如后代、姊妹,通常是后代,因为族长到了换人的时候,她的姊妹兄弟都老死了,不会有等到当上族长的时候。
但莫伊是个例外,莫伊是族长年纪很大的时候,上一任族长还在世时带回来的。准确来说,莫伊是族长的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具体当年发生了些什么,已经不可考量,阿莫族人的历史记载并不详细,许多东西都靠口口相传,池泽能打听到的也不多。
但可以确认的是,莫伊应当不是族长的血亲,按照正常人的寿命、生育能力,他大概率是族长爹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子,但没想到竟被接纳回族了。
要论血缘关系远近,自然是幺蛮更亲近,但她太年轻了,而莫伊又在族长身体逐渐衰败之后陆陆续续接过了一些事务,族人对他会更加信任。
现在幺蛮最大的倚仗就是蛊术,幺蛮的蛊术是族长亲自教的,而莫伊本不能学习蛊术,但自从族长父亲带回了莫伊后,包括莫伊在内的许多族中男人都开始学习蛊术了,不过他们学的蛊术多数来自族长父亲,不够正统。
所以别看幺蛮年纪小,但她的蛊术已经是族中数一数二的存在,手里又有小银蛇这条新毒王,不用多担心。
选族长的第二个标准便是蛊术高低,蛊术高超的人才能接过族长之位,因为阿莫族不同于外族的最大特点便是蛊与毒。
所以,阿莫族选族长时,会让候选人用蛊术分高低,拿出自己最得意的蛊虫,在族中公共的土角楼里比拼厮杀,活下来的那只蛊是谁的,谁便赢了。
族长选出来后,第二天,族人们在新族长的带领下会抬着祭祀的器具和活物去天坑,接受山神的祝福,寓意着新族长将代替旧族长庇护整个阿莫族,祭祀完成,就算族长之位交接完成。
池泽猜测,莫伊应该会在族长选拔那一天动手,至于他要怎么动手,就需要族长的心腹配合调查了。
但同时,池泽也会担心,依梭死了,莫伊应当会警惕,那么他真的会如一般人所想,在族长选拔那天动手吗?
不论如何,距离玉兰节还有半个月,不知情的族人们正在为玉兰节做准备。
为了不打草惊蛇,池泽也投入到了这个特殊的节日当中,毕竟这次之后,她大概率不会再踏足阿莫族,也算是在走之前留下些美好回忆。
玉兰节既是庆祝丰收的节日,也是给青年男女相会的节日。阿莫族对男女之间的关系比较开明,没有很严格的嫁娶要求,基本都是两个年轻男女在玉兰节上看对眼了,互相赠与自己亲自采摘的玉兰花,便可确认关系订婚,成婚后两人搬到一块住,或是双方家庭融合一起住。
阿莫族附近山里的玉兰花不同于修仙界别处的玉兰,它的花瓣边缘和顶部都是雪白的,但尾部和根部却有蓝色和粉色两种颜色,一般情况都是青年男女各采摘一朵不同颜色的玉兰赠与对方。
玉兰节一大早,阿莫族的青年男女就三三两两往阿莫族附近的山里跑,想要采摘到最漂亮的玉兰花送给心上人。
胆子大些的人还会直接邀请心上人一起去采摘玉兰花,幺蛮一大早就跑来找池泽,敲门敲得震天响,却没有人回应。
“阿泽?你在里面吗?”幺蛮敲门的动静太大,把隔壁几间房的人都吵醒了。
柳惜曦本来就心怀不满,猛地拉开门,语气不善地问:“一大早的,你能小点声吗?”
幺蛮着急地说:“阿泽没回我,她是不是出事了?”
柳惜曦皱眉,来到池泽房门口,认真听里面的动静,连呼吸声都没有,她才惊讶道:“池泽不在,这么早,她去哪儿了?”
池泽这些日子经常看不到人很正常,因为她老是穿梭在阿莫族的各个地方,去打听各种消息。
两人不知道的是,在幺蛮来之前,池泽就已经起床了,并且还去敲了别人的门。
天刚亮,池泽就收拾好自己,敲响了隔壁伏苓的房门。
“师尊起了吗?”池泽轻轻敲响房门,说话也轻声细语,既怕打扰到伏苓休息,又矛盾地希望对方已经醒了,能回应自己。
过了好久,里面没有人说话,池泽心下失望,刚要转身离开,就听里面传出伏苓的声音:“何事?”
或许是因为刚醒,伏苓的嗓音略显沙哑,尾音又轻柔,听得池泽心中像被羽毛抚过一般酥麻。
“弟子听说玉兰节这天大家都会进山采摘玉兰花,师尊喜欢植物,不若一同去采摘玉兰,阿莫族此地的玉兰不同于宗门的品种,想来更加娇艳。”
池泽没有提年轻男女采玉兰的寓意,她刻意强调了伏苓喜欢灵植这件事,心里是既希望伏苓知道玉兰节的寓意,又怕伏苓戳破自己的小心思。
幸好,伏苓没有想那么多,起身过来打开门,房门半开,衣襟也半敞,身前美好风光漏了一半,白皙胜雪的肌肤凸显出锁骨的诱人,修长的脖颈引领着池泽的视线往下,那被半遮住的微微隆起,让池泽直接当场愣住了。
但好在,池泽没多久反应过来,紧张地四下张望,幸好这时候大家都还没起,走廊里都只有池泽一个人站着,她下意识伸手想去拉门,帮伏苓挡住。
结果伏苓的手按在门框上,反问她:“你关门做什么?”
池泽第一次在伏苓面前结巴:“在门口这样……说话不方便!”
伏苓颔首,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但她没有松开按住门框的左手,而是右手直接牵过池泽,把人一拽给拽进门。
这时候门才关上了,池泽没反应过来,人就被带到了伏苓房间里。
屏风后是伏苓的床,透过那若隐若现的屏风,池泽好似能看到一点伏苓床上被子、纱帐杂乱的痕迹,伏苓刚起床时身上的香味温暖中带着一丝说不上来的甜香,让池泽心跳如雷,不知道往哪儿看。
“你想去采摘玉兰?”伏苓似乎没有发现池泽的紧张,又或者她不在意,她松开池泽的手,直接走向屏风后,当着池泽的面,就在屏风后开始换衣服。
宽大道袍,只有在脱下外衣时会显出伏苓紧致的身材,但此刻,池泽却能透过一扇薄薄的屏风,看见伏苓对她有着极致吸引力的身体。
性感不是媚眼如丝的挑逗,是伏苓藏在屏风后,抬手撩开的长发,柔顺的头发贴着身体曲线,上宽下窄的腰身令人自动脑补出的肌肉线条,是仅看到背影就让人浮想联翩的魅惑。
池泽第一次恨自己想象力太好,隔着屏风还能想象到屏风后伏苓的身影。
池泽不敢走,也不想走,就这么站在原地,突然想起伏苓的问题,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回到:“是,阿莫族每年这个时节玉兰才盛开,也是一番奇景了。”
池泽还是没有提到玉兰节采摘玉兰的寓意,伏苓换衣服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
就在伏苓想说什么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同时伴随着幺蛮的呼喊。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一定,我要放下了!
97☆、097
◎心意◎
幺蛮的精力太旺盛了,若是池泽看不懂她眼里闪烁的情意,池泽不会嫌她纠缠,可偏偏池泽看得懂,这份精力对池泽来说有些头疼。
于是,在听见幺蛮声音响起时,池泽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苦笑,俨然有些疲惫。
伏苓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穿衣服的动作,三两下穿戴整齐,就连头发丝都服服帖帖,从屏风后出来,是池泽最熟悉的那个师尊。
恰好此时幺蛮和柳惜曦都发现池泽不在屋里,柳惜曦心念一动,转而来敲伏苓的门。
“峰主,弟子有事禀报。”柳惜曦客气疏离又不失恭敬的声音响起。
池泽与伏苓对视一眼,眼神透露出浓浓的哀求。
伏苓没说一句话,看着池泽,眼波流转,眉眼间的淡然为她的气质添上一分妩媚,而她瞥向床边的眼神示意,更令池泽放弃思考,老老实实走到床边。
池泽小心翼翼爬上床,还特意把鞋袜脱了,放下床帘,伏苓这才拉开门。
“何事?”伏苓站在门口,一点要放人进来的意思都没有,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不悦。
柳惜曦自然不敢多问,她只问了一个问题:“池泽不在隔壁房间里,不知峰主可知晓她一大早去了何处?”
柳惜曦心想,以池泽对伏苓的在意程度,如果找不着人,唯一可能知道池泽去哪儿的人就只能是伏苓了。
柳惜曦了解池泽,但她不了解伏苓,池泽不见了确实与伏苓有关,可惜的是,伏苓不会告诉她答案。
“不知,一大早便是你们在吵。”伏苓眉头轻瞥,指责的意味很重。
这就是身居高位者的好处,伏苓无需向柳惜曦解释,也不必管后面凑过来的幺蛮,一句话结束对话,把门关上,柳惜曦也只能隔着门叹气。
池泽躲在床上,一动不敢动,方才伏苓示意她躲床上去,她没有多余思考就照做了,等外面传来柳惜曦和幺蛮的声音,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一墙之隔,外面的人在找她,而她躲在伏苓的床上,嗅着独属于伏苓的气味,甚至,她躲在这里,正是因为清冷矜持师尊的授意,师尊也不希望她被外人找到。
昨晚睡得晚,池泽如今修为倒退,在太虚宗还不如一般弟子,她迫切地想要修炼变强,没睡几个时辰,此时窝在伏苓的床上,被对方的味道包围,嘈杂的外界和令人安心的床,池泽都没意识到自己就这么睡着了。
当伏苓敷衍赶走柳惜曦等人,回到床边,轻轻掀开床帘,看见的就是舒舒服服睡着的池泽。
伏苓不喜外人靠近自己,少有人进过她的洞府,更没有人敢躺上她的床,熟悉的空间里闯入了陌生人,伏苓本该警戒、排斥的,可这个人是池泽。
其实池泽不知道的是,伏苓对她最熟悉的应该是侧脸,因为池泽每时每刻身边都围着各式各样的人,师姐师妹、幺蛮、阮清絮,总之,伏苓能见到的池泽,永远都会分神给别人。
唯有此刻,池泽就这么安静地躺着,衣衫有些许褶皱,眉眼舒展,神情放松惬意,属于她特有的那一丝明媚令本就清秀的五官更加吸引人。
伏苓掀起床帘却没有把人叫醒,反而关上门窗,回来坐在书桌旁看书,偶尔看书累了,伏苓会抬头看一眼池泽。
阳光只能透过窗纸,泛着盈盈亮光,屋内的安静祥和和外面玉兰节人来人往的热闹透过一扇窗阻隔,将里面和外面划分成两个世界。
窗纸上的白光逐渐变成橘光,池泽才慢慢从睡梦中醒来,第一时间,她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陌生的床帏,熟悉又令人安心的香气,池泽脑子宕机了好几秒,猛地坐起来。
“什么时辰了?”池泽转头去找伏苓,结果就见伏苓坐在书桌前看书,黑发如瀑,美人如画。
下一瞬,宛如画中人的伏苓看向池泽,轻声道:“申时六刻。”
池泽一拍脑门:“我怎么能睡这么久,是猪投胎吗?”
伏苓仔仔细细盯着池泽的脸看,认真的模样好似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好一会儿才说:“面相不像。”
池泽赶紧下床,推开窗一看,太阳都不在头顶了。
“完了,山上的玉兰还能抢得到吗?”池泽懊恼不已,手撑着窗檐,看着寨子里的人都已经陆陆续续从山上回来了。
别说抢了,能不能捡着剩下的都不好说,池泽真想穿越回今天早上,给自己两巴掌。
“你在担心抢不到玉兰?”伏苓头也不抬地提醒池泽,“你看看桌上是什么。”
池泽疑惑回头,才发现桌上放着一束静静绽放的蓝色玉兰。
池泽惊讶出声:“这朵玉兰是哪儿来的?别人送的吗?”
话一出口,池泽就后悔了,后悔自己问出这么个可能伤人的问题。
如果玉兰是别人送来的,肯定是送给伏苓的,在阿莫族的玉兰节送花,寓意着什么再明显不过。
却没想到,伏苓下一句话便是:“不是别人送的,我在窗口瞧见一株玉兰无人采摘,飞过去摘来了。你今日找我,不就是想摘玉兰吗?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池泽拿起玉兰,弯折的枝条上是绽放的花朵,纯白无瑕的花瓣,淡淡的花香,底部的那一抹蓝色宛如冰川,玉兰与冰川,似是比那天山的雪莲更多一分遥不可及。
可这遥不可及的东西,此刻就静静躺在池泽手上,不是别人送来的,是伏苓趁池泽睡着的时候采摘的。
一向话多的池泽此刻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悸动,她将视线转移到伏苓身上,拈着玉兰,问伏苓:“师尊知道阿莫族人送玉兰的寓意吗?”
伏苓放下书,美到不真实的脸庞终于浮现一丝属于人间的欢愉,嘴角上扬的弧度似玉兰绽放:“我自然是知道的。”
池泽活了三世,暗恋过*阮清絮,她对情感没有迷茫,喜欢就是喜欢,她也是这一世与伏苓重逢后,才逐渐发觉对伏苓的敬爱之心已经变味。
而伏苓活了几百年,嫌少离开太虚宗,她就像天边高悬的明月,不染凡尘,池泽本以为,伏苓是不懂这些的。
却没想到,伏苓也知道阿莫族赠玉兰的寓意。
两人相视一笑,无言中流淌的沉默不是尴尬或局促,而是独属于彼此的默契。
池泽把玉兰放回去,深吸一口气:“这是师尊送我的,我会好好珍惜,不过,我还是要去采摘一朵。”
伏苓皱眉,想问为什么,却没问出口。
池泽慢慢走到伏苓面前,趁其不备,抽出伏苓的书,笑眯眯地说:“左右师尊也是在房里看书,看久了眼睛疲劳,不如随我去山里走走,呼吸新鲜空气?”
池泽嘴里偶尔蹦出来的词并不难理解,伏苓理解了,面对池泽抽走她书这样有些逾越的举动,竟然只字不提,反而看向窗外,那成片的绿色映入眼底。
连绵的绿色让人内心平静,而起伏的山峰又仿佛映照着两人平静外表之下忐忑的心。
“好。”伏苓听见自己的声音,轻柔坚定,伴随着心脏的律动。
正要出门时,池泽突然想起什么。
回头看伏苓,伏苓眼里浮现困惑,不懂池泽为什么停下来看自己。
池泽上下打量伏苓,伏苓的外表太扎眼了,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不用想都知道,她们俩一下楼,估计就被发现走在一块,不知道幺蛮会不会又找上来。
池泽并不讨厌幺蛮,可她每次出现总是打断自己和伏苓来之不易的独处,实在令她烦恼。
“不行,”池泽皱眉说,“我们不能大摇大摆从楼下走,指不定就被熟人看见了,我们用隐身咒从窗台御剑飞走吧。”
伏苓点头表示同意,她方才摘来这朵蓝色玉兰时便用了隐身咒。
至于为什么要用,纯粹是伏苓不喜欢惹人注意。
两人从窗台飞出,一路往西边的山飞,直到飞到深山里才解除隐身咒。
落日的余晖洒在身上,暖却并不燥热,高空御剑飞行扬起的风吹动衣摆,扫除连日来的憋闷和烦躁,只留下神清气爽。
池泽扭头看身侧的伏苓,希望时间能停在这一刻。
不过,她们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单纯欣赏风景,阿莫族附近深山的树木茂盛而高大,她们在高空中不太容易发现地面上的玉兰,只好找到一处合适位置降落,靠两条腿走,寻找玉兰。
因为玉兰开放的时节早过了,只有蜀南这边有独特的玉兰,会在过季的时节开放,也正因为阿莫族玉兰的重新绽放很珍贵,阿莫族人才会将如此珍贵的玉兰赠与心上人。
过季绽放的玉兰本就不多,阿莫族的年轻人一股脑地冲向山里寻找,留给她们的玉兰不多了。
伏苓那朵玉兰是她在池泽睡着后没多久出去摘的,又是化神修者,和旁人抢玉兰再简单不过。
但此时已经是申时,玉兰所剩无几,纵使是伏苓,也不能凭空变出花来。
不过,即便找不到玉兰,伏苓也没有表现出焦急,反倒是池泽,看着逐渐黯淡的天色,越发着急。
池泽如此心急,自然不是因为喜欢玉兰,而是因为喜欢伏苓,人家用心为她寻来了一朵玉兰,她却找不到回礼,她不愿意伏苓的心意得不到回应。
终于,池泽在一处悬崖边看见了一棵玉兰,它就在一个没有路的山坡上,悬崖并不陡峭,爬上去很容易,摔下来也不疼,反正池泽皮糙肉厚摔不着,更不用说她还有修为傍身,大不了关键时刻召出飞剑。
更重要的是,池泽上山下海的本事不差,这位置对她来说和翻个身没区别。
于是,池泽先行一步靠近玉兰,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欣喜。
身后跟着的伏苓见状,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
有没有收到玉兰对伏苓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想送她。
可就在这时,池泽猛地回头,表情满是惊慌,呵止将要靠近的伏苓:“别过来!”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为什么,不好的事接踵而至,先是被甩,接着是我妈又要动手术,明天要去照顾妈妈,唉,我做错了什么吗
98☆、098
◎石头◎
池泽的语气急促而严厉,纵使是伏苓也能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此时池泽已经爬到了悬崖的中间,额头却慢慢渗出汗水。
“怎么了?”伏苓想上前查看,似水眼眸中温柔被紧张替代,却还是顾及着池泽的那一句“别过来”,不敢轻举妄动。
池泽扒在悬崖上,踩着松垮的泥土,靠抓着悬崖边的一棵矮树维持稳定,她看向伏苓,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此处有问题,我的灵力消失了,像在神殿下一样。”
好在悬崖不高,树木和泥土多,即便摔下来没有灵力护体,池泽也不至于受多严重的伤。
池泽也没想到她们就是出来摘个玉兰,竟然还能碰见这样的突发情况。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池泽,不论是在神殿地下,还是在天坑里,那种失去灵力的状态都绝非偶然,而是有某种物质在影响她们。
即便是失去灵力,池泽也没有想放弃那近在眼前的玉兰,她都爬一半了,怎么舍得。
没有灵力,池泽的身手也数一数二。这种奇怪的情况,只是让修者无法动用灵力,并非如同废人一般失去灵力,快速衰老,池泽的身体素质依旧是修者中的佼佼者,在悬崖与树枝之间来回攀爬,终于爬上了悬崖。
整棵树竟然只有一朵玉兰,池泽很是惊讶,但她也不管了,摘下玉兰,留有一截树枝,直接把这一支玉兰插在发间当簪子,因为储物袋用不了,她又不愿意折损玉兰。
伏苓听池泽说没灵力的时候还在担心对方,结果就见池泽身手敏捷在悬崖间攀爬,那熟练程度,应当是从小就喜欢上树爬山的。
没有来到太虚宗学剑法、身法前,池泽也是农家女,上树下河一样不落,身手敏捷跟只野猴子似的。不过自从系统性学习了身法、步法后,池泽在悬崖间的跳跃更懂怎么用力、寻找落脚点,反倒显得优雅轻盈。
当池泽顶着那朵极致蓝色到妖异的玉兰,几步爬下悬崖,稳稳落地,笑容如清风抚过山间,不带一丝犹豫跑向自己时,伏苓竟也忍不住展露笑容。
在愈发靠近伏苓的时候,灵力如春风充盈全身,池泽跑向伏苓的步伐也不由自主加快,却又在几步距离时放缓,平复急促的呼吸,摘下头上的玉兰,双手捧着花,笑容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师尊,这是我为你摘的玉兰。”池泽尽力让自己的心意不那么明显,于别的事情上,她不会犹豫不决,想做什么先做了再说,可偏偏是伏苓,让她没办法毫无顾忌做自己。
阿莫族玉兰的寓意是什么,两人都知道,但没有人先开口说。
“很漂亮。”接过玉兰,伏苓没有把它放进储物戒中保存,而是和池泽一样,当簪子插入发间。
这一刻,池泽才知道什么叫人比花娇,在旁人头上,这朵美到极致的玉兰是点缀是添色,甚至有喧宾夺主的美,可在伏苓头上,只能沦为陪衬,真正美的是伏苓颔首时动人的温柔眼眸。
可当伏苓戴好花后,再抬头时,池泽已经收回了那缠绵不舍的目光,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师尊,你在这儿等我可好,我回头去瞧瞧那悬崖有何蹊跷。”
伏苓摇头:“我随你一同去,没什么大碍。”
伏苓可是化神修者,池泽自然不会觉得对方拖后腿,既如此她们便一起去。
池泽回想着自己爬上去感觉到灵力消失的时间,最终确定她是爬到一半时出现了问题。
两人先站在悬崖下往上看,此处的悬崖并非太虚宗那种光秃秃的石壁悬崖,而是带有泥土、树丛的悬崖,有一定坡度。
问题出在悬崖上的植物吗?池泽瞧着那一片植物都不陌生,对于她这个曾经的丹修来说,看不出任何问题。
林间绿叶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混杂,池泽嗅着这香气,突然灵光一闪,眼睛瞪大,指着悬崖上说:“会不会有问题的不是植物,而是悬崖上的石头或泥土?”
池泽前世没少研究炼丹,炼丹的材料千奇百怪,有中草药,也有粪便排泄物、血液、皮毛等,更有墙灰、矿石等。
天坑和此处悬崖可能存在某种奇特的矿石,这种矿石可入药,神殿里的那人便是以此炼制了毒药,使得她们在地下无法使用灵力。
想到这儿,池泽随手掰断一根粗树枝,开始在悬崖中间位置挖掘。
伏苓也有样学样,两人就这么默契地开始挖悬崖的石头。
等到夕阳的最后一缕光从天边消失,她们才带着一袋子黑色石头从悬崖下来。
离开悬崖后,她们的灵力仍未恢复,可见,她们手中提着的石头是导致灵力不可用的真凶。
池泽只好把石头埋在悬崖底下,不然一直抱着,她们俩一路回去都没有灵力傍身,很危险。
埋石头的位置池泽做了个标记,等到解决了莫伊的事,伏苓自会安排宗门弟子来处理这件事。
正好太虚宗和阿莫族能建立合作关系,派止战堂弟子深入阿莫族领地取点东西不是难事。
离开一定距离,灵力再次恢复,池泽抬头望天,星辰取缔夕阳,夜间树林没有灯火引路,只有不算彻底的黑暗。
“师尊,把手给我,山路崎岖,我将就着这根树枝探路走前面。”池泽伸出的手轻轻颤抖,她不确定伏苓会不会回应。
“好。”
伏苓的声音轻柔到池泽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一双如玉冰凉的手搭上她的掌心,不用多余言语,池泽就握紧了对方的手。
其实对于她们来说,夜间黑暗山路不便,她们有无数种办法解决,比如直接御剑飞向高空,来时是为了找玉兰,不得已深入树林,不便御剑,回去时只需要找到一个回阿莫族的大方向,便可御剑而起。又或者,池泽使用一张带火的符箓,或是夜光的法器,都是可以引路的,不需要谁牵着谁走在前面。
可在此刻,两个有灵力傍身的人,摒弃自己赖以生存的本事,选择了像普通人一样,在漆黑的山林里,手牵手,相互依靠,两颗不平凡的心也在此时悄然贴近。
从深山里往阿莫族走的前半段路漆黑,只有淡淡的月光引路,但后半段路却风光骤变。
池泽只知道阿莫族玉兰节清早就有人会去山里寻找玉兰送给心上人,却不知道,在晚上还有玉兰节最重要的一部分——灯会,与世隔绝的寨子最有烟火气的夜晚便是今晚。
灯火如萤火虫闪烁,点缀整个山谷,夜空月光弥漫,衬得山林更加漆黑,月光如镜,分隔夜空与山林,天上闪耀的星辰,仿佛就着这一抹镜子,映照在下方,便成了灯火。
池泽牵着伏苓站在山腰往下看,不用寻路,便能就着这灯火,找到回去的路。
下山的路异常顺畅,但池泽的步伐却越来越慢,美丽的灯火引领着她们往前走,明明是走向她们该去的地方,可两人却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
当阿莫族的大门映入眼帘时,池泽那颗因伏苓而狂热跳动的心渐渐沉底。
此时前方的寨子里已经有不少人经过,她们脸上洋溢着节日的欢喜,可也警告着池泽该回归现实了。
池泽牵着伏苓的手悄然松开,两人贴近的心仿佛也因此远离。
然而就在池泽失落的下一秒,伏苓重新牵起了她的手,这一次,是伏苓带着池泽走。
伏苓沉静内敛的性格没有让她的行动黯然失色,反倒是比池泽更多一分的勇敢,让她的内敛尽显温柔。
池泽从未被人如此坚定地牵着,就好像,她需要在旁人眼里做到最好,才会得到欣赏、认可,但有的人,仅仅因为看见了她,就开始靠近她。
两个同样修长的身影,在从山林中走向大路的一瞬间,从有形变无形,隐身不见。
旁人看不见她们俩,她们也看不见彼此,但能感受到手心的温度和力度。
两人径直回了住处,池泽把伏苓送她的玉兰也简单修饰一番,戴在了头上。
此时寨子里的人都聚到了最中心的广场上,那里用柴火堆砌起一个几人高的篝火,所有人围在篝火旁欢歌笑语,借着美好的气氛与心上人交谈,与家人团聚。
不出意外,许多人都喜欢把心上人送的玉兰别在头上,不同的是,池泽和伏苓是插在发间充当簪子,而阿莫族人则是卡在帽檐上,充当装饰。
池泽拿着伏苓送的玉兰时犹豫了几秒,在想直接戴着玉兰和伏苓一起出现,两人的暧昧会不会太明显了,容易被外人看穿。
可当她想到自己和伏苓一起下山的那段路,伏苓牵着她走向大路的身影,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犹豫下去。
最终池泽选择了光明正大戴上玉兰,和伏苓一起出门,去看那场阿莫族最盛大的篝火。
看见池泽的坦然,伏苓想起了自己对族长说的那句话。
“因为我,她不会留在这里。”
当时伏苓说得斩钉截铁,但其实心里没底,多年来的修身养性,让她喜怒不形于色,内心的不安不易被人看出。
池泽的犹豫,伏苓已见过数次,遇见神殿中那人时,以及在触及和自己有关的事时。前者是因为恐惧和恨,那后者呢?
阿莫族赠与玉兰的寓意是爱,池泽赠与自己的玉兰,也是因为爱吗?
【作者有话说】
每次说六千都容易食言,有时候是自己的拖延,有时候是有事,总是给人期待又做不到,对不起大家。
所以,我想了个办法,欠的六千我会每次在作者有话说里记着,完成了就一笔勾销.
6000次数0/2
99☆、099
◎族长◎
在篝火火焰冲上天之前,池泽二人便已赶到广场,篝火附近全是人,仿佛今天所有的阿莫族人都聚集于此。
柳惜曦和幺蛮找了池泽很久,午后实在找不到,幺蛮就和同伴进山寻找玉兰了,至于柳惜曦,想了很久,还是跟去了。
当看见池泽和伏苓一起出现,柳惜曦突然想明白,自己早上为何会下意识去问伏苓池泽的去向,她的直觉给了她答案。
两人头上的蓝色玉兰便是最好的证明,柳惜曦还用了一天的时间去找池泽和玉兰。
柳惜曦下意识把手里的玉兰藏在身后,攥紧玉兰的力度和她心脏刺痛的力度一般。
“哎?是阿泽!”幺蛮却没想那么多,看见池泽就举着玉兰想上前。
柳惜曦一把抓住幺蛮,苍白的脸色让幺蛮都有些害怕:“你上去做什么,没看见她头上已经有一朵玉兰了吗?”
幺蛮果然仔细去看池泽,才注意到玉兰,甚至一旁伏苓头上的玉兰她也看见了,幺蛮的表情不加掩饰,难过就是难过,那种受伤的眼神装不出来,更藏不住。
柳惜曦已无心再去质问,可幺蛮不服,她甩开柳惜曦的手,朝着池泽大步走去。
从池泽的视线看过去,幺蛮便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但等幺蛮到了自己面前,说出话的却带着颤音:“阿泽,你今天都去哪儿了?”
池泽不想骗谁,更不想给幺蛮希望,她和族长的交易不会因为幺蛮改变:“我去为心上人寻找最美的那一朵玉兰了。”
最美的玉兰才配得上池泽心里最美的人,这是池泽内心所想,也是明眼人能看得出来的。
幺蛮目光转移到伏苓身上,那刺眼的蓝色玉兰,是她从未见过的美丽,绽放得如此张扬,仿佛在嘲笑她手里这朵粉色的玉兰。
“你有心上人了,对吗?”幺蛮说完这句话,嘴唇往回咬,十分可怜。
池泽淡然点头:“是的,每个人都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缘分,我已经找到了,你也会的。”
但幺蛮对外族人口中的缘分并不相信,她猛地把粉色玉兰强行塞到池泽手里,然后快步逃走,并大喊:“我不管,你必须收下我的玉兰!”
说完,完全不给池泽把玉兰归还的机会,跑得没影了。
池泽本还担心选族长在即,幺蛮这么仓皇逃走,给了莫伊可乘之机,没想到幺蛮无论往哪儿跑,周围都会有几名阿莫族人不动声色地追上她,想来是族长派去保护幺蛮的人。
不去担心幺蛮,池泽会轻松很多,她和伏苓只需要去观赏篝火就行。
远远看见柳惜曦,池泽正想抬脚往她那边去,却见柳惜曦扭头走了。
池泽有些晃神,柳惜曦看见她了吧,两人之间的关系属于不打招呼都会走一块儿,不需要任何语言去维系彼此的关系,为什么她从方才柳惜曦的背影中品出一丝落寞。
伏苓瞧着柳惜曦那似曾相识的落寞背影,已经猜到了对方忽视池泽招手的原因,但她没有戳破对方隐秘的心思。
既然柳惜曦不想面对,便是不想在池泽这里落得一个卑微失落的印象,伏苓也无意去戳破。
玉兰节的快乐和温馨是属于池泽与伏苓的,留给幺蛮的是委屈与难过,留给柳惜曦的是失落与怅然。
等到第二日的族长选拔,所有人再次齐聚昨晚篝火的地方,此处旁边有一座土楼,平日里便是阿莫族人商议大事的地方,如今用来选出族长,也是大事。
在民意表决时,至少三分之二的人都赞同莫伊担任下一任族长,但仍有部分人持血统论和蛊术论,所以幺蛮并未完全输。
真正决定两人高下的是蛊术,最后吵不出个结果,就直接进行蛊术对决。
两人分别拿出自己最得意的蛊物,放在土楼的一个非常大的陶罐中,谁的蛊物活下来,谁就是族长。
这个陶罐十分特殊,直径非常大,但却偏扁,如此一来,外人便能瞧见里面的动静,亲眼见证谁输谁赢。
幺蛮自然是掏出了她的小银蛇,小银蛇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终于苏醒,以新毒王的身份出现。
其实照理来说,幺蛮掏出了小银蛇,这场比试的输赢就已经定了。
池泽等人可是亲眼见识过小银蛇吞下毒王,成为新的毒王,而毒王在神殿地下,可是令所有蛊物、毒物都闻风丧胆的存在。再厉害的蛊虫,遇见毒王也只有逃命的份儿。
果不其然,当幺蛮放小银蛇进入陶罐,莫伊养的一只毒蟾蜍便吓得疯狂往陶罐边上跳。然而,它没能跳出陶罐,也没能逃出蛇口。
蟾蜍皮肤上的毒伤不到毒王小银蛇,反而被小银蛇吸收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毒液。
最后的族长的人选已定,莫伊失魂落魄的样子令人惋惜,不少人都跑去安慰他。可池泽看他怎么看都觉得像装的,莫伊这些天非常老实,池泽和族长安排去监视他的人也说他几乎没有给之前支持他的族人联络,一点小动作都没有。
可如此老实的莫伊,怎么可能派依梭去杀幺蛮,只要有这件事在,那么莫伊就会明白,他和幺蛮不死不休,如果幺蛮真当上族长,她的族长阿娘一定会为了她的前途和安稳,除掉莫伊。
在外人眼里失魂落魄、伤心欲绝的莫伊,在池泽眼里却好像在向她发出挑衅的笑,笑她没能找到他的马脚。
池泽皱眉,盯着莫伊看了很久。
幺蛮昨日强行塞给池泽的玉兰,池泽转交给幺蛮的一个好姐妹,让她还给幺蛮。
幺蛮知道自己的花最终还是被送回来了,愈发生池泽的气,一整天了都不和池泽说话。
池泽本想提醒她,莫伊应当还有别的招,一定不要掉以轻心,结果人家压根不搭理她。
在族人们狂热、崇拜的注视下,忽略掉池泽几次三番的示意。
将神蛇养成毒王,幺蛮的实力和运气缺一不可,她的蛊术在阿莫族是最佳利器,即便不少人担心她年纪小难堪大任,但阿莫族人对蛊术和神蛇的推崇,让她们愿意把信任和崇拜给幺蛮。
幺蛮被人群包围,池泽挤不进去,无奈之下,池泽只能找到族长,说出自己的猜测。
族长看着被族人包围的幺蛮,再看幺蛮即使在人群中,仍偷瞄池泽的样子,脸色很不好看。
“小丫头,老身相信你,才愿意让你和幺蛮亲近,如今,你有什么话可说?”
池泽哑口无言,她不知该怎么为自己辩驳,索性直话直说:“老人家,感情的事不可以勉强,幺蛮是很好的人,但我不是。她的心意,我承受不起,况且,老人家你自己不也很清楚吗?阿莫族人绝不和外族人通婚,更何况我还与幺蛮同为女子。”
族长用力拍打轮椅的扶手:“全是借口!”
其实昨晚幺蛮就哭着去找了族长,那是族长第一次见自己的孩子哭成个泪人,隔辈亲不说,幺蛮更是族长一手带大的,有多心疼幺蛮自然不必多说,心疼到族长能忽略池泽的性别和她的身份。
从前幺蛮亲娘爱上外族人,族长一开始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发现没办法改变女儿的想法,她还是接受了,但是,她只允许周氏那人留在阿莫族,陪她女儿一辈子。谁曾想,那小子如此狡猾,竟把女儿给骗走了。
这一次,族长不会再让外族人骗走自己的孩子了,如果幺蛮非池泽不可,那她就会把池泽留在阿莫族。
池泽对上族长的眼神,一瞬间感到后背发凉。
但池泽很快反应过来,她也不是被吓大的,几辈子连鬼都见过了,她有什么可怕的。
“老人家,是儿女情长更重要,还是全族更重要,我想你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池泽清楚,自己如今不再是什么无名小辈,她是太虚宗唯一全盛状态的化神后期修者的首徒,她若是被强留在阿莫族,伏苓不会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太虚宗就也不会。
从前池泽对自己的身份地位不自信,更对自己在伏苓心里的重要性没有底,而如今,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也明白伏苓的心意,她可不怕鱼死网破。
族长表情阴冷,最终只能恨恨地冷笑:“呵,你们师徒俩倒是一个模子的霸道,你们外族人便都是如此不讲理。”
池泽无语,她们不讲理?比起那些如狼似虎盯着阿莫族的修者,她和伏苓简直客气得没边了。
心中纵有不服气,但族长也不得不承认,池泽的担心不无道理,以她对自己这个同父异母弟弟莫伊的了解,对方看上去圆滑,实则执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认输,不做任何反抗?
除非,他的反抗在后面。
族长派去保护幺蛮的人更多了,她能想到莫伊动手的方式,无外乎就是对幺蛮下手,对幺蛮在乎的人下手,威逼利诱、绑架勒索,无所不用其极。
可不仅幺蛮没事,族长、池泽等人都没事,莫伊没有对任何人下手。
直到第三天,祭祀山神的仪式将在天坑底举行,幺蛮的族长接任仪式也将在这里举行,等到两个仪式都顺利完成,幺蛮便可以逐步从族长手中接过掌权,还可以逐步收回莫伊的权力。
这还是阿莫族多少年来,第一次有外族人参与她们的祭祀仪式,从前那个周氏子也没资格参与。
池泽等人跟去,一方面是要保护幺蛮,一方面也是要抓住机会解决莫伊。
狭长如龙的祭祀队伍在山间行走,祭祀在白天,但当她们深入神山天坑时,一切的光亮都停留在天坑上方,底下只有火把的光亮。
此时距离她们从蜀南秘境逃出来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原本留在此地想要调查的各方势力也在太虚宗的威逼利诱下离开,给阿莫族留下属于她们的平静。
天坑底下本该有许多尸体,但此时都已经不见踪影,或许是侥幸逃出来的修者们把同伴的尸体带走了,没带走的可能就如之前祭祀的东西一样渗入了秘境中。
天坑底下,祭祀已经开始,复杂古老的舞蹈,如同超度一般的歌声吟唱,奇特的乐器,夸张的妆容、面具,闪烁的火光中,仿佛真能与所谓的山神面对面。
就连池泽都有些恍惚,山神是否真的存在。可就在她感觉精神恍惚的一瞬间,她自那闪烁的火光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大脑瞬间惊醒。
【作者有话说】
100☆、100
◎笛声◎
池泽甩头揉眼睛的一瞬间,一阵怪风突生,将坑底摆放的祭祀火坛给吹灭了!
要知道,祭祀火坛里的火焰正旺,就是专门让人去扇风也不见得能扇灭。
不仅祭坛中的火焰熄灭了,来时大家打着的火把也都熄灭了。头顶的光线本就照不到天坑底下,这下更是灰暗无光。
人群开始躁动,池泽甚至听见有人小声嘀咕:“这怕不是什么好迹象,难不成是山神大人不高兴了?”
短时间里学会的阿莫族语,让池泽隐约能分辨这些人在议论什么。
池泽立刻反应过来,应该是莫伊在捣鬼。他也挺聪明的,知道以他自己的身份和实力去和幺蛮竞争,失败概率很大,所以他便想借阿莫族人对山神的信仰来毁掉幺蛮。
不就是装神弄鬼吗?池泽心中冷笑,她前世为了活下去也没少干这事。
于是,池泽背在身后的手,藏在袖子里,竟开始捏诀,嘴皮子动了又好像没动,方才熄灭的火焰竟一瞬间又燃起,引来一片哗声。
“亮了亮了!是山神大人在回应我们!”
人群中的莫伊,目光无视一切阻碍,牢牢锁定池泽,池泽也不甘示弱,坦然接受对方的怒火,并回以客气的微笑点头。
莫伊此刻恨她胜过恨族长和幺蛮,只觉得她那张漂亮的脸蛋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池泽已经猜到莫伊的打算,便不会给他机会捣鬼,接下来不管是什么东西动了,还是风又来了,总之一切可能给这些信仰山神的族人带来影响的事物,池泽都会将它变成山神接纳幺蛮的显灵。
这场“神”与人的较量,看似是莫伊对幺蛮,其实是那神秘的背后推手和池泽之间的较量,甚至,池泽从此人的手法中品味出一丝熟悉来。
想到那张火光中的脸,池泽更加严阵以待。
其实,较真来说,莫伊想要达到的山神不认可幺蛮的效果是可以达到的,因为如果是那人在捣鬼,那人又极有可能是山神,也就是山神不认可幺蛮,本意都没差别。
可是,那人终究是人,池泽要让山神这个身份脱离那人,把真的变成假的,才能让幺蛮坐稳族长之位。
好在,那人在暗处只搞了些小动作,没有大的行动。当然不排除对方不敢有,毕竟伏苓还在这儿,一旦暴露,今天这里的所有人都别想走了。
伏苓也看出了池泽的紧张,以及背在身后袖口里不断结印的手,伏苓没有贸然出手,她只是用眼神扫视全场,寻找那捣鬼之人。
祭祀仪式结束,最后将由新任族长幺蛮带着她的小银蛇走上祭坛,为山神献上最后一樽新的神像,神像是用纯金打造的小神像,用于摆放在祭坛上供奉。
小银蛇此时缠绕在幺蛮手上,与她一起奉上神像,可就在幺蛮捧着神像走上祭坛的时候,小银蛇却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嘶嘶声。
身着族长服饰,与往日风格完全不同的庄重打扮,幺蛮不像平时那样毛躁,显得更加沉稳,但也因为小银蛇的举动皱紧眉头。
“霜卜,你在干什么?”幺蛮平日里训蛇几乎不用除药粉以外的暴力手段,多以语言交流为主,她开始模仿小银蛇的嘶嘶声,企图和小银蛇沟通。
但此时,一阵悠扬又古怪的笛声响起,笛声轻柔婉转,仿佛在诉说一场哀怨的爱恨情仇,可这只是表面的柔,麻痹了在场的大家,却令小银蛇无端躁动。
突然,小银蛇暴起,张大蛇口朝着幺蛮脖子咬去。
幺蛮从未想过自己养大的蛇会咬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必死无疑。
可偏偏就在这时,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长剑飞来,直接横在了幺蛮与蛇之间,小银蛇咬在剑刃上,却没有被划伤。
一击不成,小银蛇直接甩开幺蛮的手,快速爬向周围群众。
幺蛮得以保住一条命,但小银蛇发疯失控,被它所伤之人,几乎是片刻就毙命。
人群开始躁动,无数人尖叫咒骂,疯了般想要避开小银蛇,胆大的甚至举起武器去反击。
可结果是,逃得慢的和胆大的都死在了小银蛇口中。
随着死的族人越来越多,场面失控,所有人都把希望压在了幺蛮身上,因为那是她的蛇。
幺蛮脸色苍白,无论她如何呼唤、呵斥小银蛇,小银蛇都像不认识她一样,只一味地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池泽咬牙,肯定是刚才那阵笛声有问题。
她记得,在神殿地下,小银蛇遇见毒王时,毒王还很友好,直到一阵哨声响起,毒王就暴起进攻。
方才那阵笛声,一定是那人吹的,目的就是引起小银蛇失控。毕竟,神蛇是那人交给阿莫族的,那人一定掌握着阿莫族最古老的训蛇本领。
那阵笛声旁人听起来只觉得哀怨,可池泽是听过的,上辈子听过,这熟悉的笛声,令她毛骨悚然。但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不能任由小银蛇继续伤人,因为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质疑幺蛮,认为她当族长触怒了山神,小银蛇和幺蛮都不被山神接纳,所以山神传来的笛声才会导致小银蛇失控伤人。
“神蛇为什么要伤害我们?那是幺蛮的蛇,她为什么不管管?”
“管?她怎么管,她自己都不被*山神认可,山神留下的神蛇自然不认可她!”
“她就不能当族长,你们别忘了,她之前还想逃走,是被外族人给抓回来的!”
“要我说,她肯定已经和外族人勾结,就像她娘亲一样!”
……
这样的话开始在幸存的族人之间传播,无数双质疑的眼睛紧紧盯着幺蛮。
转机发生在一瞬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一阵动听的笛声响起。
与前一阵不同的是,此时笛声来源就在她们眼前。
池泽站在祭坛的右边,手持白玉制成的玉笛,神情沉静淡然,修长的身形在灯火照耀下,投射在身侧留下如青竹般的倒影。
池泽会奏笛?
惊讶的不只是阿莫族人,就连和池泽相识多年的伏苓、柳惜曦都震惊了。
伏苓第一次在池泽身上看到完全不同于平时乐观热情的一面,此时的池泽静得如一把未开刃的剑,直直地站在那里,便足以令所有人胆寒。
别人奏笛,或爱好,或附庸风雅,但从未有人如池泽这般,奏笛仿佛是为了杀人。
按理来说,悠扬的笛声应当会让人变得平静,而池泽吹奏的这一段笛声却肃杀气息满满,宛若在危机四伏的竹林中,有人在窥探你,伺机而动。
而小银蛇竟在池泽如此不平静的笛声引导下,慢慢归于平静,和前一阵奇异的笛声恰恰相反。
等小银蛇彻底安静下来,幺蛮才在池泽的眼神示意下把小银蛇收回来。
此时小银蛇已经陷入沉睡,温顺地躺在幺蛮怀里。
此时所有人都难以接受她们世世代代驯养的神蛇,竟然在一个外人的笛声中安然入睡,甚至这个外人救了她们不止一次。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训神蛇?”
“难不成是山神上身了?”
“不可能!山神为何要附身一个外族人,简直就是笑话!”
“笑话?你自己训蛇多烂你忘了,你敢像她一样控制住神蛇吗?”
……
讨论声不断,池泽只是收起玉笛,挂上笑容说:“训蛇之道并非你们阿莫族独有,方才第一阵笛声应当是有人故意为之,激怒幺蛮辛苦驯养的毒王,而我恰好也学过,所以我才能控制住毒王。今日的一切,都是那人在暗中捣鬼,有人不想幺蛮成为族长,不想看见阿莫族繁荣昌盛,他只想要得到权力,想要毁掉阿莫族!”
提到权力二字,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落在莫伊身上,莫伊此时额头不住冒冷汗。
他不知道为什么池泽能控制住毒王,他只觉得池泽可怕。从前他认为池泽可恶,如今他只觉得对方像鬼。
池泽说谎了,训蛇确实不是阿莫族独有,但训神蛇,一定是阿莫族独有,可偏偏,池泽偷学的那人就是阿莫族所谓的山神,所以池泽也会。
可阿莫族人不知道,她们只看见表面的一切,那就是外族人会训她们的神蛇,也就是说,会训神蛇的就不一定是阿莫族人,更不一定是山神。
那人就算真是山神,也难以证明自己。
“啧~”
就在池泽得意之时,一声只有她听得见的轻叹在耳边响起,一个意义不明的字,好似在嘲讽,又好似发现了新东西。
池泽打量在场的众人,发现大家好似都听不见这声音,这一切好像存在,又好像她的幻听。
池泽不管了,直接当众拆穿莫伊的勾当:“有人说幺蛮勾结外族,可你们认真想过吗?如果她勾结外族,此时阿莫族已经被外族修者夷为平地,是她和族长促使了你们与我们太虚宗结交,各取所需。”
“太虚宗以修仙界仙门之首的身份,震慑住无数窥伺的修者,让你们阿莫族得以在弱肉强食的修仙界存活,我们太虚宗可曾有一件事对不起你们?可曾伤过你们阿莫族一个人?”
“反倒是某些人,为了权力与利益,勾结外族,害死你们的亲人、同伴,你们好好看看,如今地上躺着的、死不瞑目的人,都是被谁所害!”
池泽不说还好,一说地上死去的同伴,阿莫族里就有人忍不住放声痛哭,她们不仅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甚至都做不到去触碰,因为被毒王毒死的人,尸体也可能有毒。
老族长这时候让幺蛮推着她来到人前,眼神中透露着吃人的寒光,紧紧盯着莫伊:“你是我的弟弟,你是父亲从外族带来的,我念及血肉亲情,容忍你在族中放肆多年,却没想到,你竟为了族长之位,不惜对族人下手。”
说到底,不论是幺蛮也好、莫伊也好,她们的地位、威信都不如老族长,要不是老族长年岁已高,哪里轮得到她们俩。
所以老族长的这一段话,便相当于直接给莫伊判死刑了。
莫伊想要狡辩,可他四周已经有几名阿莫族人冲了上去,直接将他按在地上。
“不是我!我没有勾结外族!这都是那个池泽妖言惑众,她污蔑我!外族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都是她陷害我的!”
无论莫伊怎么说,那几名身强力壮的阿莫族人就是不为所动。
族人中即便有想为莫伊说情的人,看见地上躺着的尸体,遇难者的亲属憎恨的目光,他们也不敢开口为莫伊求情。
死了十几名族人,总有人要为这件事担责,造成这一切的就是莫伊,至于他背后指使之人,没抓到也不要紧,只要有一个人承担受害者家属的怒火就够了。
就在大家以为尘埃落定,幺蛮并未触怒山神,反倒是莫伊打着山神的旗号伤害族人,他铁定死罪难逃,幺蛮稳坐族长之位时,变故出现了。
“慢着!谁说她能当族长的?问过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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