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071


    ◎输赢◎


    赵四爷自己跑了,但他那只猎隼却没逃得掉,伏苓唤来许墨,耳语几句,许墨沉着脸,严肃点头。


    等许墨再回来,手里提着一只死去不久的猎隼。


    “禀告峰主,这便是那只猎隼。”许墨脸色沉如铁,目光不经意扫过赵渊。


    赵渊露出惊讶神色:“这是?”


    伏苓斜睨着赵渊:“赵宗长不认识这只猎隼?”


    岳习青皱眉,先问伏苓:“师妹这是谁的猎隼?”


    伏苓走下看台,面无表情捡起猎隼,从其爪子拆下一个竹箭筒。


    原本隐形的箭筒被伏苓取下便立刻显形,足以证明这猎隼不是一般弟子的灵宠。


    这箭筒要么是用于通风报信,要么用于伤天害理的事,总而言之,在场峰主和各大家族的族长都面露惊讶,太虚宗众人脸色不大好看,毕竟竟有携带箭筒的猎隼出入太虚宗,这不明摆着打她们的脸吗?


    宗主岳习青更是脸上不见一丝和蔼,褪去亲和面孔的岳习青威严不输赵渊:“师妹,拿来我看看。”


    伏苓将箭筒递给岳习青,岳习青仔细端详箭筒,没有雕刻任何花纹,不见任何家族的标志,但并不能说明不是修仙大家族所为,因为今日太虚宗只邀请了大家族和仙门来。


    修仙家族和仙门既是共同维护修仙界稳定的伙伴,也是互相竞争抢夺资源的对手,谁都有可能在今日搞事,但伏苓的目光直直看向赵渊,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她知道箭筒和猎隼是谁家的。


    赵渊却不见慌张,反倒表现出严肃、震惊的模样,老东西演技倒是不错。


    奇怪的是,岳习青检查过箭筒,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空的黄符。


    符纸上没有任何字迹或符文,仿佛还没来得及画上去一样。


    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微妙,一只猎隼带着一张空的符纸在太虚宗上空盘旋,被伏苓抓住,那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有人想给比武台上的谁送去一张空符纸吗?比武并未禁止使用符箓,所有人都可以使用符箓。


    家境好的弟子,甚至可以筑基修为使用金丹、元婴修者所画符箓,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例如此刻,赵芷君使出的符箓全是赵氏给她搜罗来的,每张最差都是金丹修士所画,不是她自己能画出来的符箓,在以往的比试中,她这样靠钱和资源砸出来的战斗能碾压一众对手。


    赵芷君随手丢出的符箓,最便宜的也要几十上品灵石,是多少人好几年的月奉。


    如果谁真的需要符箓,为什么会需要一张空的符纸?


    或许,这只猎隼真的只是谁的灵宠,随身带着一张空的符纸以备不时之需?


    证据摆在面前,但却因为一片空白不足以证明任何东西,猎隼是灵兽,而非人,灵兽常常做出许多人难以理解的东西,兽性难除。


    论年纪,伏苓是赵渊祖父辈的人,但论心机,伏苓斗不过赵渊。


    赵四爷为赵氏做脏活那么多年,就算他当场死在这里,也不会留下和赵氏有关的证据。


    如果池泽在这里,她会庆幸遵从伏苓的期许,没有以身入局,一旦她真任由那张黄符随她一起上场,那么就算她指出是赵氏陷害,也没有足够有力的证据。


    “我认为赵宗长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伏苓选择逼问赵渊。


    赵渊惊讶不已:“伏峰主此言何意?你们太虚宗落下一只猎隼,与我赵氏何干?”


    “这场比试有你赵氏的人。”


    “那另一人还是你万花峰的人呢?”赵渊一副被气笑了无奈模样。


    伏苓还想说什么,岳习青呵止道:“好了,不过一只鸟,何至于影响和气,符修多少符箓都用了,还怕这一张?”


    伏苓皱眉,看着岳习青,岳习青微不可闻地转动脑袋,好似在摇头,示意伏苓不要轻举妄动。


    没有证据的事情说出来,无端指责赵渊,只会让旁人觉得她们太虚宗儿戏。


    比试没有赵四爷的影响,最终赵芷君还是输给了池泽。


    许多和赵芷君鏖战的人,若是用自己的本命法器和赵芷君的赤霄硬刚,多数法器都会破碎。


    赵芷君的赤霄可是仙剑中的极品,根本不是她当年所说的上品,可见赵氏家底深厚。


    令人惊讶的不是池泽赢得比试,她的强大大家有目共睹,上一届她便能越级挑战老弟子,这一届同辈的赵芷君输给她好像没有悬念。


    真正让大家惊讶的是池泽的惊鸿,竟然在战斗中丝毫不输赵芷君的赤霄。


    同为仙剑,惊鸿的品阶大概是上品,池泽使用时发出的剑鸣可见它的锋利。


    可多少人用了上品仙剑,依旧敌不过赤霄,一番交手下来,有些人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本命法器被赤霄损坏。


    反观池泽的惊鸿,不仅剑身不见一丝缺口,还能在赵芷君磅礴的打法下游刃有余,惊鸿看似在接招时发出颤抖的剑鸣,但剑身却一尘不染,连血渍都不曾沾染。


    这惊鸿真的只是上品仙剑吗?不少人内心都生出此等疑惑,就连和惊鸿相伴多年的池泽也仿佛第一天认识惊鸿一般。


    池泽抚摸着惊鸿的剑身,忍不住双指用力重弹一下,剑身发出清脆的铮鸣声。


    可惜最后赵芷君还是不敌池泽,她的打法激进,可池泽耐心十足,不仅每招都能化解,还能在消耗赵芷君灵力、耐力的同时回击。


    即便池泽没有使用别的手段,单纯和赵芷君论剑,赵芷君也是打不过池泽的。


    赵芷君输了,很多人都想过这样的结果,但见证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甚至还为赵芷君与池泽喝彩。


    赵芷君没想到,自己输了竟然还有人为她喝彩,别是喝倒彩吧?


    可看着同门真诚、热情的眼里充斥着兴奋与赞赏,赵芷君惊讶地发现,往日里或畏惧她权势、或厌恶她霸道、或轻视她娇贵的人,此时眼里只有对她剑法的欣赏与向往。


    这种感觉很奇妙,赵芷君即便输了比试,却在她人眼中看见了另一种炙热的目光。仿佛这一刻,她不是赵氏嫡女,只是太虚宗一颗普普通通却又光彩夺目的新星。


    池泽赢了比试,没有出言嘲讽,而是望向天空寻找那只被赵四爷操控的猎隼,没看见其身影,池泽又望向赵芷君,朗声祝贺:“剑法精进,身法飘逸,于修为上更进一步再好不过了。”


    是的,赵芷君无疑是有天赋的,她输给池泽除了不够老练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修为不如池泽。


    池泽已经是筑基后期巅峰,离结丹不远,赵芷君却只是堪堪筑基中期,修为灵力跟不上,打得越久,赵芷君越吃亏。


    池泽不一定是太虚宗剑法最好的剑修,但她一定是最狡猾的那一个,擅长找人的弱点,而赵芷君太年轻,即便有那么点小聪明,还是不够。


    赵芷君要强,想过自己会输,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赵父失望、责备的眼神,但没想过,输也不一定就意味着丢脸。


    当然,在同门看来,她这一场比试精彩绝伦,已经算是多届门派大比中最具观赏性的一战,但在赵渊看来,她输了就是输了,甚至还输给了池泽,这么一个灵根天赋不如她的、没有家世背景的平民修士,令赵氏蒙羞。


    池泽赢了赵芷君,赵之舟对战阮清絮也赢了。


    赵之舟与阮清絮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过话了,赵之舟脑海里还时不时浮现阮清絮刚入门时的软萌模样,一次次地为当初没有拦住阮清絮搬去万花峰后悔。


    如今在比武台上再见阮清絮,赵之舟都舍不得对她动手,叹气道:“小师妹,不必比了,你自请下台吧,留点精力好应对芷君,说不准能拿三甲。”


    阮清絮皱眉,眼里闪过困惑,她知道自己可能打不过赵之舟,但是打都不打就让她下台是几个意思?


    池泽能忍得了认输被人指指点点,那是池泽心理强大,或者脸皮厚,可她阮清絮受不了,外人探究的、嫌弃的目光令她如芒在背,她不会打都不打就认输。


    况且,阮清絮这么多年心理煎熬的日子过来,比之刚入门倒是聪明不少。她心想,赵之舟只说她认输能为接下来迎战赵芷君省点精力,那他赵之舟坐享其成,不也为接下来迎战池泽省了精力吗?


    没想到这一层面的人,还真以为赵之舟怜香惜玉,全心全意为她着想呢。


    “大师兄不必多言,你若真心尊重我,就该拿出你真正的本事与我一战!”阮清絮抽出剑来,面无惧色凝望着赵之舟。


    赵之舟神情一怔,记忆里软萌惹人怜爱的小师妹,如今竟这般要强。


    “唉,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即便摆出一副无奈模样,但输赢对赵之舟很重要,他并不会真的手下留情,他要赢,他代表着赵氏的脸面,不能输给任何一个人。


    阮清絮到底不敌赵之舟,五十招就败下阵来,可她不觉得输了羞耻,只觉得懊恼,她这些年都在干什么?


    人家池泽和她一起入门,已经是能威胁到赵之舟地位的新秀,可她呢,除了极品单灵根能大幅提升修炼速度,剑法不通、符箓不会、炼丹更是烂得要死,唯独靠着筑基修为站上四强争霸的比武台,她其实是四强里最弱的。


    阮清絮生平第一次,为自己的弱小感到后悔。


    她在比武台上,看不到同门对她的期许,大家都默认了她会输,没有人认为她能打败赵之舟,赵之舟是她的大师兄,是所有人的大师兄,是压在她头上的一座山。


    赵之舟走上前,安抚地摸了摸阮清絮的头,眼里带着不舍和怜爱:“你看你,不听我话吃亏了吧,手没事吧,这把剑不是我送你的那把?”


    阮清絮气笑了,他送自己的那把不早在她搬出逍遥峰的时候就被要回去了吗?这把仙剑是她自己攒了几个月月奉灵石买的。


    阮清絮拍开赵之舟的手,沉着脸下台了。


    赵之舟看着阮清絮冷漠的背影,眼神里心疼和受伤丝毫不隐藏,惹得一众弟子感动不已,纷纷说起阮清絮的不好,责怪她不知好歹。


    而看台上的顾千晔已经气得要把太师椅给捏碎了,好你个赵之舟,敢碰阮清絮的头发,那是他的徒弟,那是他的阮清絮!


    阮清絮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的忮忌和较劲,她输了和赵之舟的比试,还要和赵芷君争三甲。


    两人交手不止一两次,上一届的乙组比试,这一届的前十进四小组比试,她都输给了赵芷君。


    阮清絮对自己和赵芷君的实力有了定数,她大概是要再输一场了。


    恨赵芷君吗?阮清絮心里这么问自己,当然是恨的,赵芷君是在逍遥峰带头孤立她、欺辱她的人,一大半的人欺负她,都是受到赵芷君授意。


    但若是没有赵芷君,她就不会被欺负了吗?阮清絮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她不会原谅赵芷君对她做过的那些事,但她也明白,她的仇人不止赵芷君。


    两人争三甲的比试,阮清絮还是输了,奇迹没有发生。


    真正的重头戏终于到来,属于首席弟子之争的最终决赛开始,赵之舟第三次对上池泽。


    上一届决赛池泽认输了,上一场两人的比试池泽也认输了。不少人都在猜测,池泽这一场最终决赛,还要当缩头乌龟吗?


    72☆、072


    ◎赌注◎


    这重中之重的决赛,岳习青临时决议,让两名弟子休息一天,第三天再比。


    众人对岳习青的决议感到震惊,就连当事人都难免惊讶地看向他。


    岳习青摸着胡须,笑眯眯地说:“这一届首席弟子的争夺格外激烈,胜者除了担任首席弟子外,还能获得老祖留下的神剑,老夫也是不得不慎重,老祖留下的神剑必须给到它真正认可的人手上。”


    大家表面上都是点头赞同,但有的人心里却不这么想。


    赵渊神情不变,晚上单独把赵之舟叫来房间,说了些什么,旁人无处得知,就连赵芷君也不知道父兄在谈些什么。


    赵芷君着急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赵四爷捂着胸口回来看见这一幕,皱眉问:“你等在这里做什么?”


    赵芷君一惊,疑惑看向赵四爷:“四叔你这是受伤了?”


    被问及受伤,赵四爷脸看上去有些扭曲:“不是你该问的别过问,你的比试已经结束了,堪堪拿个三甲,还是好好想想要如何同大哥交代吧。”


    赵芷君神色黯淡,交代什么交代,赵渊见都不想见她。


    不知道父兄到底在屋里聊了什么,赵芷君只看见赵之舟出来时凝重的表情,以及在瞧见她时眼里一闪而过的责备。


    责备?兄长在怪她吗?怪她什么?怪她输给池泽,害得他又要对上池泽吗?


    如果池泽当真如此可怕,那她赵芷君输给池泽也正常;如果池泽不可怕,他赵之舟也不必怕池泽。


    赵芷君嘴角忍不住抽动,心中一阵刺痛,还怪上她了。


    “兄长,父亲同你说……”


    赵芷君话还没说完,赵之舟就冷声道:“父亲传你进去,你先进去。”


    赵芷君无奈只能眼看着赵之舟离开,自己再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迈入书房。


    与此同时,太虚宗的议事厅里,气氛同样凝重。


    “师妹你是说,池泽上台前,有人在她身上贴了符?”岳习青秘密召集所有峰主开会,他脸上不见白日的和蔼。


    伏苓点头:“没错,她肩膀上有一张隐形的符箓,被我发现拂掉了,想必也和猎隼身上的那张一样,是空白黄符。*”


    “那就奇了怪了,一张空白的黄符能起什么作用呢?”萧学长老嘀咕着,看向刘启。


    刘启神色沉重:“若当真是空白的就好了,只怕是用了什么秘术让黄符呈现空白,其中的符文我们不得而知。”


    刘启自己就是符修,他的表情如此沉重,可见黄符的不一般。


    “刘师兄不妨看看这黄符有什么怪异之处。”岳习青拿出白日的黄符,递给刘启。


    太虚宗七位峰主虽然平日里矛盾不少,但事关太虚宗,她们内部之间的小矛盾得先放下。


    刘启接过黄符,仔仔细细检查过,还是没能发现不同之处。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看向岳习青:“相传有一种……法术,能以自身血液为墨绘制符箓,符文仅用画符者的血液浸染可见,若想知道这黄符究竟是否真的空白,又或者想知道这符箓到底用作什么,可以画符者的血液浸透。”


    “师妹可知画符者是谁?”岳习青赶忙问伏苓。


    伏苓点头:“我透过那猎隼的眼睛看到了一个人的元神。”


    猎隼由赵四爷操控,他的元神自然需要附着在猎隼躯体里。


    “谁?”


    “赵镰。”赵氏四爷的本名。


    众人沉默了,赵四爷是赵渊的亲弟弟,也是他最锋利的一把刀,直接向赵渊要,赵渊绝对不会给。


    更重要的是,黄符上究竟有没有符文,画符者和操控猎隼的赵四爷不一定是同一个人。


    刘启还说,此种画符方式十分罕见,可见此人是非常厉害的符修,赵镰不过金丹修为,画不出这样的符来。


    也就是说,就算她们强行把赵镰绑来放血,也不见得能让符文显形,反而会给赵氏留下把柄。


    岳习青叹气,幸好白日阻止了伏苓,不然太虚宗得闹出多大的笑话。


    赵渊难怪能如此坦然,他根本不怕被抓。


    伏苓用力抿唇,看向岳习青:“可赵氏……”


    岳习青抬手,反问道:“师妹,你如何能断定是这符一定有问题,且是赵氏所为?”


    要怀疑一个人,至少得给个线索吧。


    伏苓一怔,沉默不语,她不愿意说出自己怀疑赵氏的原因。


    岳习青静静等着她开口,却换来伏苓的沉默。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平日里架没少吵,但此刻却没有落井下石。


    岳习青挥挥手:“师妹,我们很想相信你,但现实你也知道,此事不要再提,等真的找到证据了,我们不会善罢甘休。”


    “赵氏不可能只手遮天,但师妹你也得拿出实质证据来才行。”


    “他赵镰操控猎隼盘旋在比武台上空,不就有问题吗?”段怜儿慢悠悠地说。


    岳习青无奈解释:“所以呢,赵镰要是说只是想离近点看比试,就如你们抚兽峰弟子一样,怎么说?”


    段怜儿被噎住,一时想不到如何解释,刘启看她那模样,没好气地说:“以往也就罢了,你们抚兽峰弟子性子散漫,没规矩,在宗门内胡闹就算了,这么多外人在场,抚兽峰的灵兽跑得到处都是,这下好了吧!”


    段怜儿气恼地一拍桌子:“这能怪我?灵兽又不是人,它懂什么规矩……”


    “好了!”岳习青打断两人的骂战,“此事到此为止,我们太虚宗弟子没有受什么实质的伤害,反倒是那赵镰,听师妹说,赵镰被她所伤,之后的比试应当会消停,我们这些做峰主的,也别闲着,最后一场比试,双方都是我们宗门弟子,不能偏颇了任意一方。”


    “池泽是你伏苓的亲传弟子,之舟也是千晔的首徒,后天的比试,只能由她们各自凭实力分出胜负,任何人不得打扰。”


    “师兄,后天的比试由你我共同布下法阵,防止外人干扰。”岳习青盯着刘启道。


    刘启冷哼一声:“知道了。”


    这最终决赛没他飞符峰的弟子,他还得帮忙维护秩序,这叫什么事啊。


    而比试的当事人池泽正睡得香甜,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比试输赢。


    等到最终决赛的这天,观众们发现比武台旁站着刘启和岳习青,两人一个是太虚宗第一符修,一个是宗主,看他们站立的姿势,和比武台周围的法阵,便可知道太虚宗多么看重最后一场比试。


    太虚宗门派大比本来就只是太虚宗内部的一个考核比试,类似期末考试,不会像对待全国高考那样严肃,输赢胜负不过影响来年的月奉,并不会决定生死命运。


    况且,因为有的弟子性情暴戾,例如陆寅风这等,比武台这么多,若每个比武台都布设法阵,耗费的人力物力不少,且万一陆寅风打上头了,不给对手投降的机会,法阵又隔绝了台上台下,生生将人打死在台上又该怎么办?


    故,为了减少伤亡概率,也为了省心,比武台没有布设法阵隔绝。


    但最后一场,两位峰主却站出来设立法阵,可见太虚宗有多重视此场比试。


    当然,部分知情人士,例如前天见到伏苓质问赵渊的人,心里不禁猜测,太虚宗此举并非出于对比试的重视,而是在防备谁呢。


    眼见阵仗如此浩大,万花峰的师姐师妹们纷纷叮嘱池泽要小心应对。


    柳惜曦更是直言:“赵氏极其注重脸面,此战她们必定想方设法赢你,赵之舟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手段,好在有宗主和刘峰主设下法阵,你尽管去比,若有任何不妥,自己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不过一届门派大比而已,输赢都是次要的,切记!”


    池泽无奈地笑:“怎么还没上台呢,就预想到我输了,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柳惜曦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你有数,但对手不一样,那是赵之舟,赵氏最看好的继承人。”


    最终,在柳惜曦再三要求下,池泽答应,她会以自己的安危为先,若是不敌,认输也没什么大不了。


    话虽如此,但池泽已经认输过两次了,这最后一场比试,她不愿意认输。


    上台时,许墨站在池泽前面,今年叶兰辛不在,她作为大师姐少不了要叮嘱池泽几句。可一向不懂安慰人的许墨,只能生硬地挤出几个字来。


    “别怕输,输了你也是我们万花峰的小师妹。”


    难得看许墨如此紧张担忧,池泽笑着回应:“放心吧大师姐,我一定赢,绝不会输,绝对不会输给赵之舟这种人。”


    池泽深吸一口气,站上比武台。


    相比万花峰这边人人都在担心池泽,逍遥六子,没一个真心为赵之舟加油。


    “大师兄,你要是连池泽都打不过,那可就得退位让贤了。”殷杨一如既往地没憋好屁,一开口就气得赵之舟头疼。


    “你闭嘴吧,说得好像你没有输给池泽一样。”陆寅风皱眉骂了殷杨一句,又带着殷切目光看着赵之舟,“大师兄,你一定也要废了姓池的,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陆寅风自上一届门派大比被池泽废了之后,再也无法走体修这条路,又无处可去,最终只能改修法术,只可惜脑子不好使,如今的实力还不如新弟子,连甲组前五十都没进。


    他不在乎赵之舟心里的犹豫和担忧,他只想赵之舟狠狠打池泽的脸,为他报仇。


    赵之舟看着万花峰那边和乐融融的气氛,再看一眼自己的师弟们,只觉得心寒。也因此,他错过了陆寅风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以及他背过身时,陆寅风手里窜出的黑影。


    两届门派大比,外人只知道许墨的宿敌是同为炼器师的陈元齐,池泽没来之前,许墨总是不敌陈元齐。


    但从上一届起,许墨赢了陈元齐,叶兰辛也赢了殷杨,她们打败了曾经的宿敌。


    可没人知道,池泽也有屡次交手仍无法战胜的人——赵之舟。


    阮清絮仅在上一场比试中输给赵之舟,便能察觉到对方的虚伪,而池泽在前世,几乎每次参加门派大比,都会输给赵之舟。


    这一世前两次认输,除了保留实力外,也是池泽没自信的表现。


    可以说,阮清絮那些个师兄师父,都令池泽憎恶,但顾千晔这等人,不是池泽的对手,因为根本不是一个阶级,人家是化神修者,她们根本不可能同台竞技。


    唯有赵之舟,无数次地打败池泽,无数次地重创池泽的信心与自尊。


    “雕虫小技,也配拿上台面比拼,你配站在小师妹身边吗?”


    “你说芷君陷害你偷东西,那证据呢?”


    “为什么她们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你就没想过你也有问题?”


    “不自量力,要不是看在小师妹的份上,我早就将你逐出逍遥峰了。”


    “小师妹需要人保护,你这副模样,算人吗?”


    ……


    往日浮现在脑海,一晃而过,池泽踏上比武台的一瞬间,往事都如烟。


    脑海里突然响起系统那陌生的、久违的声音:“宿主触发关键剧情,如果能拿下这把神剑,夺走男主气运,即可奖励问灵石一块。”


    问灵石?池泽好像在藏书阁哪本书里见过,似乎是炼器所用的一种原石,可用于锻造刀剑法器,并非主体材料,而是一种可以附加属性的矿石。传闻说,能将品质好的仙剑提升至神剑品阶,赋予仙剑灵识。


    神剑除了与生俱来通过和其主人生成灵魂共鸣,自己生出剑灵,还可以通过锻造创造神剑。而这一类被锻造出来的神剑,必须要有问灵石。


    如果能拿到系统给的这颗问灵石,池泽是不是能将惊鸿重铸城神剑?


    “赵之舟。”池泽压下心里的激动,喊出赵之舟的名字,她的声音清亮有力,面上带着自然的笑容,让人看不出一丝嘲讽或多余的情绪。


    赵之舟皱眉纠正:“你该叫我大师兄。”


    池泽耸肩:“你很快就不是了。”


    赵之舟被池泽那副不在乎的表情气得血气上涌:“废话少说,来战!”


    池泽伸出手指晃了晃:“不急,开战前,给你看个东西。”


    池泽掏出一块在龙门秘境中找到的极品灵石,精纯的灵气四溢,令赵之舟感到心跳加速。


    “听说你卡在筑基后期很久了,你猜猜,我为什么能短短几年从筑基中期到后期,靠得不是别的,就是我手里这块极品灵石。”


    察觉到赵之舟眼里的怀疑和贪婪,池泽心想,上钩了。


    “你我都知道,神剑于我们这等筑基修士来说,拿在手里也和仙剑没有区别,我们说到底还是中低阶修士,发挥不出神剑的十分之一实力,无论我们谁拿了这神剑,最后它都会落到各自的师尊手里。”


    池泽说的是实话,神剑一般人驾驭不了,金丹以下的修士,拿到神剑,发挥出的实力和极品仙剑没区别,甚至无法让神剑认主。


    赵之舟皱眉,没有回应池泽这段话,因为他不知道顾千晔会不会多想。


    池泽也不急,收回极品灵石:“我们再为这场首席弟子之争加一个筹码,那就是我储物袋里足足五十块极品灵石,你赢了这场比试,灵石就归你。”


    确实,比起拿到手也没法留存很久的神剑,池泽手里的极品灵石更具吸引力。


    赵之舟卡在筑基后期太久了,就连顾千晔也曾说过,他差的不是修为,而是那一点点能点通他经脉的精纯灵气,而这东西,只有秘境中才有。


    要么是灵气精纯的灵植,要么是极品灵石。


    可他去过龙门秘境那么多次,一次都没找到极品灵石,秘境中的灵石大多还是普通品阶,而灵植嘛,天元草始终还差点意思。


    是的,别看赵之舟表面瞧不上万花峰弟子,私下里却派人去买万花峰往外兜售的天元草。可惜,天元草对筑基及以下的弟子突破有大用处,但对结丹没什么作用。


    池泽拿出来的极品灵石,一看就不是凡物,不说多了,若是能拿到十块,赵之舟都有信心能结丹。若是他能结丹,神剑也拿到手,他或许能有使用神剑的资格,就不必把神剑交给顾千晔了!


    可问题是,池泽说,如果他赢了,就能拿走极品灵石,这话说反了吧?


    池泽有这好东西,不应该拿来逼他认输吗?为什么反而用来激励他赢?


    “你以为我会上当吗?”赵之舟不为所动。


    池泽耸肩:“我当然不是白白送你灵石,我有一个要求,我们的比试,绝不能让外人插手。我们手里各有一块宗主给的传送玉牌,可以在认输的时候使用,即可提前结束比试。”


    “只要你和我一起把这玉牌摔碎,弃之不用,那么我就可以把这五十块极品灵石作为胜负的赌注,如何?”


    岳习青作为阵修,他布设的法阵一般人无法攻破,而且他为了保证法阵结界的稳固,为其注入了强大的灵力,以他的修为,就算是伏苓想要攻破法阵,也得耗费不少时间。


    如此强悍的法阵,弊端也是有的,隔绝外界的同时,也会让里面的人出不来。故在比试前,岳习青就分给池泽和赵之舟一人一块传送玉牌。


    传送玉牌可保证她们使用后能直接瞬移到法阵外的两端,结束比试,谁想认输了,谁就使用玉牌。


    显然,池泽此举是为了断绝两人认输的后路。


    池泽好整以暇地看着赵之舟,首先一巴掌摔碎玉牌,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两人的对话并没有隔音,周围的观众和看台上的峰主长老也都能听见。


    赵之舟骑虎难下,一边是同门起哄和怂恿,一边是赵氏沉默的态度。


    是为了这五十块极品灵石搏一搏,还是死守那把不可能属于他的神剑?


    答案很快揭晓,赵之舟一咬牙,猛地摔碎玉牌。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多吧?


    73☆、073


    ◎变故◎


    当赵之舟摔碎玉牌的同时,全场响起震天的呼声,看腻了一边倒的战斗,总算能看一场势均力敌、你死我活的战斗。


    相比兴奋上头的观众,少部分人内心生出不安和担忧。


    岳习青皱眉不已,看向顾千晔和伏苓:“不是师兄唠叨,你们平时都是如何管教弟子的,竟做出如此儿戏的举动,这是门派大比,不是江湖乱斗。”


    伏苓仍是一脸高深莫测的平静:“她并没有违反任何规定,不是吗?”


    岳习青“哎”了一声,确实,池泽每次胡闹都卡在违反门规的边缘上,让人恨得咬牙,却又定不了她的罪。


    门派大比基本只要不死人就没什么大碍,上一届池泽废了陆寅风也没人说什么。


    但陆寅风和赵之舟可不一样,陆寅风没有家世背景,能为他撑腰的只有顾千晔,而顾千晔面对伏苓的阻拦,也得按规矩办事。


    赵之舟背后可是整个赵氏,池泽要是把他毁了,太虚宗恐怕要和赵氏结仇了。


    伏苓想过和赵氏结仇,但没想过真出了什么事要交出池泽。


    她的目光穿过坚固的结界,落在比武台上散发着自信光芒的池泽身上,这样肆意的池泽,她从未见过。


    没有一丝多余废话,台上的两人转瞬间便已交手数招。


    赵之舟标准的无心剑法起剑姿势,而池泽却使出了伏苓独创的剑法。


    这场有来有回、令人眼花缭乱的战斗,并不是简单的弟子之间的较量,反倒更像是顾千晔和伏苓之间的比拼。


    两人均是峰主,且同为剑修,一个声名远扬,一个寂寂无名,本届门派大比,她们峰内弟子各占四位,两人总有一个要成为今年的一等峰主,结果便取决于首席弟子出自谁家。


    在对赵氏的声讨和质疑中,顾千晔始终保持沉默,他既是太虚宗的峰主,同时也是赵之舟的师父,内心里他是希望赵之舟赢的,不在乎赵之舟用什么手段。


    无心剑法的一招一式,观众早已熟悉,反倒是看台上的外宾看得啧啧称奇。


    和无心剑法相比,伏苓自创的剑法由池泽展示出来,多了她自己独一份的率性,一招一式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两人一个时辰过去,还未能分出胜负,甚至双方都已经可见疲态,却谁都不肯让步。


    简单的劈砍挑刺、出剑收剑,配合极致敏捷的步法、身法,这场战斗可以说是本届门派大比最有看点的一场,多少剑修目不转睛盯着两人。


    两人丝毫不让,每一次出招,哪怕不小心露出破绽,也会以极快的反应速度弥补,甚至接下一招。


    对战赵芷君,池泽穿了一身黑,对战赵之舟,池泽却穿了一身白色道袍,只不过袖口和裤脚自己改过,更方便战斗。


    白色的道袍不会显黑,反倒衬出池泽皮肤的光滑和柔色,剑修惯有的四肢修长,连同手背的青筋和手臂的线条都十分明显。


    修炼的好处在这时体现得淋漓尽致,哪怕常年练剑,池泽的身体依旧保持着年轻的状态,二十岁入门,如今已经三十五,看着模样依旧是二十岁,岁月留给她最好的礼物是深厚的修为,而非逐渐缓慢的反应速度。


    反观赵之舟,如今已经近百岁,离结丹一步之遥,看着那么近,实际却那么远,日夜忧思自己的修为境界,眉眼间可见愁绪的缠绕,戾气不浅,俨然已有老态,和十五年前相比,模样至少老了好几岁。


    前一个时辰,两人实力旗鼓相当,难以分出胜负,可随着战斗时长增加,耐力的差距体现出来,赵之舟的反应速度已经逐渐跟不上池泽。


    随着年纪增长,反应变慢是正常的,但剑修常年练剑,变慢的速度较之常人不甚明显,加之又有修为增长弥补不足,所以多数修者不介意年纪。


    可当池泽以修为不相上下、更年轻的姿态面对赵之舟,赵之舟就会感觉到年龄上的差距。


    赵之舟若是比拟同辈人,比如许墨、陈元齐等,他不会输给身体的自然机能,但池泽不一样,她年轻气盛,每一招都想要了他的命,赵之舟不得不每一次出招接招都拿出十二分精神。


    久而久之,他的弱点也暴露无遗。


    前一个时辰,是双方剑术、武艺的切磋和来往,后一个时辰,才是拉开差距的时候。


    在接连挨了池泽几剑后,赵之舟被削掉好几搓头发,整个人狼狈不堪,全然没了平时的温润俊俏,只有头发参差不齐的丑态。


    赵之舟很注重脸面,如赵氏一般,修者的面容会凡人要精致许多,他怎么可能不在乎自己的外貌。


    可一向引以为傲的外貌,被池泽几剑削得像疯子、乞丐,赵之舟的心态快要炸了。


    明明池泽有好几次将剑刺向赵之舟身体,将他重伤的机会,但池泽偏不,她只是轻飘飘地为赵之舟“理发”,将他剪成狗啃头,再露出戏谑、嘲讽的表情。


    伴随着台下观众们丝毫不遮掩的笑声和大声议论,赵之舟彻底怒了,一反常态,开始主动进攻。


    池泽抓住他着急的间隙,开始肆意羞辱他。


    人体哪些穴位致命,哪些关节脆弱,哪块肌肉重要,池泽在无数次被那邪修逼迫看对方分尸时就知道了,赵之舟身上哪些部位脆弱,她就专攻这些地方。


    心一乱,步法就乱了,破绽丛生,这便是池泽等待的时机。


    赵之舟被气得失了分寸,等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步入池泽的危险领域,他竟然因为愤怒冲昏头脑,露出如此大的破绽,整个后背几乎都暴露在池泽眼中。


    其实赵之舟的失态不是偶然,而是池泽在战斗中还不忘往空气中喷洒致幻药粉导致的。


    过于狠厉的毒药肯定会被怀疑她修炼了邪术,但池泽只是撒了些致幻的药粉,多少丹修都会用。


    一般在面对这样耍手段的丹修时,多数弟子都会选择短暂封闭五感。


    可再封闭也不能封闭一个多时辰啊,人还是要呼吸的,更何况战斗的时候,呼吸频率增加,最多屏息片刻就不得了了,对上池泽,那真是防不胜防。


    无色无味的药粉吸入体内,并不会让赵之舟毒发身亡,而是放大他的感官和情绪起伏,让他更能关注到周遭弟子对他的评判,让他清晰地感知到,他是如何从温润儒雅的大师兄,变成旁人眼中的失败者,狼狈不堪。


    虚伪的人最好面子,赵之舟没有他看起来那样强大,池泽输给赵之舟的次数越多,越明白他不过纸老虎一只。


    其实看到这里,诸位峰主和观众心中有了定论,这场比试,终究是赵之舟输给池泽了。


    赵之舟心乱了是一回事,他剑术精湛不输池泽,灵力稳固,输就输在了年龄上。他比之池泽老了太多,他有的优势,池泽有,他没有的,池泽还有。


    专攻剑法的赵之舟,只能在剑术和修为上与池泽持平,可池泽不是纯剑修,她还精通丹药、法阵、符箓,也就是说,赵之舟不仅活得比池泽就,还学得没池泽多。


    输赢自在观众心中,这场比试再看下去,不过是看池泽耍猴罢了。


    就连顾千晔都只能自认徒弟不如人,考虑到赵之舟好面子,打算呵斥他认输结束这场比试,再打下去,可就不止丢赵之舟一个人的脸了,连同他这个当师父的,和赵渊这个当爹的都抬不起头来。


    不过赵渊这个亲爹好似没什么表情,只是略微皱眉,眼睛却还在紧盯比武台,似乎还没放弃赵之舟。


    “够……”顾千晔话还没说完,就见比武台上的赵之舟突然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样东西。


    一柄刚出鞘就能让人察觉到气息不同寻常的长剑,赵之舟拿在手上,一道冲击的风刃从他剑身挥向池泽。


    池泽反应很快,立刻单手夹住一张符箓,祭出保命的符箓抵消这一击,强势的风刃被符箓化解,只余一阵风抚过她的衣角,吹起衣摆和发尾。


    状若癫狂的赵之舟,手持一把气息不俗的剑,立刻便有人猜测那剑是神剑。


    但池泽可是见过神剑的,那剑必不可能是神剑,离神剑还差一些,最多是极品仙剑。


    赵之舟放弃自己原先的本命仙剑,改拿出一把极品仙剑,其实也在池泽的预料中,赵氏能给赵芷君找到一把极品仙剑,自然也能为赵之舟找来更好的。


    赵之舟在先前的战斗里为了从池泽手下脱身,没少祭出各式各样的法宝,拿出这么一柄仙剑,并不奇怪。


    但令池泽不解的是,这仙剑的气息很怪,好像刻意伪装成神剑,其上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很像九俟的味道,那股子令人作呕的蛇腥味,池泽再清楚不过。


    光是剑气挥砍过来,池泽便得消耗一张保命符,不敢想若是赵之舟持剑直接杀向池泽会怎样。


    池泽不敢想的事很快发生了,赵之舟驭剑开始追着她杀。


    或许是先前吃了反应不如池泽快的苦头,这下赵之舟不持剑直接和池泽近身过招,而是选择驭剑进攻。


    池泽想要贴近距离,结果被那柄奇怪的仙剑给震开。


    这剑怪得很,看似只有一米多长,不过两指宽,却仿佛重若千斤,每次池泽接下它的挥砍,就会感觉到惊鸿发出比对战赤霄时还要激烈的剑鸣。


    谁也没想到,赵之舟只是拿出一柄新的剑,便能将局势逆转,如此反转,令观众们更兴奋了,竟开始盼望着赵之舟能胜利。


    唯有万花峰众人,纷纷将担忧的目光投向池泽。


    宋萧心直口快,大骂道:“那剑肯定有古怪,指不定是赵氏买来的神剑,这不是欺负人嘛!”


    柳惜曦缓缓摇头,眉头紧锁:“我看未必,神剑不是买就能买来的,世间有名无名的神剑就那么几个,赵氏不可能一声不吭找来一把,况且,赵之舟和池泽均是筑基,他筑基修为使用神剑,也和使用仙剑没有区别,他无法驾驭。”


    殷梓在殷氏的席位边上,看见这一幕,脸上不见担忧,只有好奇,轻声问殷杨:“皇兄可知大师兄所用的剑为何剑?”


    殷杨不屑地哼了一声:“这时候知道唤我皇兄了,殷梓啊殷梓,你以为你去了万花峰真能如愿吗?你天赋很好,也不该犯蠢,你得清楚你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要是识相,我可以同师父求情,让你转来逍遥峰。”


    殷梓依旧在笑,但眼里不见一丝笑意。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反倒被殷杨教训了一顿,心里十分不爽。


    “呵,我是看在父皇的叮嘱上,才唤你一声皇兄,你不过一介宫女所出,还真拿自己当皇子了?你该知道,没有你从秘境中带出来的宝贝,父皇根本不记得有你这么个男儿吧?”


    殷杨脸色骤变,眼里的阴翳快要溢出来,他就知道,殷梓这个贱人,惯会装,在太虚宗风评这么好,全是装出来的,实际是个恶毒至极的女人!


    “我问你话呢,大师兄用的剑到底什么来头?”殷梓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语气隐约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殷杨攥紧拳头,想到这几年殷氏对他的态度,忍下了愤怒,没好气地说:“我哪知道,赵氏给的好东西呗,人家赵氏又不像我们,只会搞些窝里斗,人家赵氏上下一心,全力支持大师兄。”


    “废话真多。”殷梓依旧在笑,听不到她说话的人,只看见她脸上温柔的笑,还以为她和殷杨兄妹情深呢。


    74☆、074


    ◎易主◎


    比武台下暗流涌动,比武台上你死我活,池泽使尽浑身解数,却始终无法靠近赵之舟。


    池泽还会一种邪术,能用于生死搏命,但如此一来,她的邪修身份就会暴露,她无处解释如何习得这样的邪术。


    继续耗下去对池泽没有好处,她也是人也会疲倦,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三个多时辰,从清晨到午后,不吃不喝也就罢了,就算是正常走路三个多时辰也得累。


    相比台下为池泽捏把汗的观众,池泽本人却十分淡定,一时半会儿无法战胜赵之舟,她也没有放弃,而是一步步试探,寻找对方的弱点。


    赵之舟的姿态逐渐轻盈,他自认胜券在握,看池泽的试探就和看蝼蚁一般:“别做无谓的挣扎,此剑与宗门老祖遗留的神剑同出一脉,只差一步便能登顶神剑,你以为你能轻易战胜?”


    池泽露出了然的表情,全然没有震惊和害怕。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赵之舟脸上得意的笑容收敛,朗声道:“既然你要将传送玉牌摔碎,那我们便是各自立下生死状,不死不休,这场比试,你我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这个人只会是我!”


    台下一片哗然,一场门派大比而已,犯得着要死要活吗?


    赵之舟也是愤怒上头了,全然没想过,一旦他放话不死不休,那么池泽弄死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赵渊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似乎一点都不怕赵之舟放出这种话,最后自食恶果的是他自己,她们赵氏培养出来的修炼天才,怎么可能输给一个乡野丫头。


    池泽若有所思地看着赵之舟:“好一个不死不休,既如此,我就奉陪到底,你既然想要我的命,那我也不客气了。仙剑终究是仙剑,一步之差,它永远都不配晋升神剑,人也一样,一步之差才能结丹,那就永远都是筑基。”


    池泽这话显然是在说赵之舟,卡在筑基后期这么久,没结丹就是废物。


    日思夜想所烦忧的事被池泽如此当众戳破,比之方才的戏耍更令赵之舟心神大乱。


    不论是破坏赵之舟的形象,还是嘲讽他迟迟不能结丹,池泽每一步都在激怒赵之舟。


    赵之舟也知道她的企图,但有什么办法呢,让她闭嘴吗?她也不可能听赵之舟的,不去在意她说的话吗?他又不是神人,怎么可能做到心如止水,修仙者说到底不是仙,一步登天,差一步便永远只是凡人。


    几次差点被赵之舟的仙剑所伤,池泽愈发肯定这剑与九俟有关,上面残留着妖修的气息。


    前世记忆里,九俟确实有一把仙剑,但妖修和人修不一样,许多妖修在没有伪装成人的时候,她们更擅长化成原形战斗,妖修原形的爪子、獠牙、体型、毒液等等都是她们的优势,不仅攻击力增加,防御也比人类躯体要强数百倍。


    所以少有妖修会费劲巴拉找一把极好的武器作为本命法器,九俟的那把剑,听说是他爹娘传下来的。


    九俟有着妖王血脉,他的爹娘同样是妖王后代,这剑若是和九俟有关,是不是意味着此剑就是九俟没拿到手的那把妖王剑?


    池泽倒吸一口凉气,难怪感觉气息诡异,合着是妖族的东西,赵氏到底怎么搞到这把剑的?


    面对赵之舟池泽没有害怕,但面对妖王剑,她反倒怕了。


    池泽故意撒了些药粉,故意激起赵之舟的怒火,没想到效果如此强,赵之舟俨然如一条疯狗,可他到底是筑基后期,真这么容易被激起情绪反倒怪了。


    联想妖王剑,池泽好像猜到了赵之舟的情绪失常,不止有她药粉的作用,更有妖王剑的影响。


    要不说人不能去强行操控比自己境界高的东西,妖王剑可不是人修能驾驭的。


    赵氏能搞到妖王剑,绝不可能是买的,难不成是偷的?


    妖族如今群龙无首,九俟的爹娘早就死了,妖王陨落,各族分裂,妖王剑下落不明,竟然落到了赵氏手中。


    可使用妖王剑违反门规吗?并没有,多少人想夺取妖王剑还没机会呢,妖族与人类的关系分分合合多少年,几百年前也曾联手抵抗魔修,如今只能说关系僵硬,还没到喊打喊杀的地步。


    这下池泽是真觉得难办了,早知道赵四爷那张黄符她就不烧了,想办法丢到赵之舟身上栽赃对方多好。


    不过嘛,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池泽评估着自己夺下妖王剑的可能性。


    几番交手,池泽明明可以赢,可见她的实力在赵之舟之上,关键点在于妖王剑,若是能夺下妖王剑,或许能重新掌握战局。


    对*付赵之舟这种同阶水平的对手,一些小儿科的法术上不了台面,但对方没有手持妖王剑,而是驭剑与她战斗,忌惮池泽灵活的身法,这也是突破口之一。


    不过片刻,池泽便从忙碌、危险的战斗中找到了解决之法,不再一味躲闪,而是直直朝着赵之舟飞过去。


    赵之舟以为池泽是想擒贼先擒王,直接攻击他,于是立刻驭剑调转方向。


    池泽的身法够快,快过赵之舟反应的速度,瞬息之间,她便已经逼近赵之舟面门。


    当然,赵之舟也不是全然没有近战实力,只是不如池泽罢了,他还有武器呢,立刻举剑御敌。


    池泽每一招都是冲着要赵之舟性命去的,招招霸道不留余地,但同时也将最大的破绽暴露——后背。


    赵之舟瞅准时机,操控妖王剑偷袭池泽的后背,而池泽却好像看不到似的,只一味进攻赵之舟的面门,好似想抢在妖王剑刺向她之前就拿下赵之舟。


    赵之舟虽然应对吃力,内心却在狂喜,太好了,池泽的破绽暴露,只要他面前抗住了,就能用妖王剑将池泽穿成肉干。


    驭剑的人不是傻子,池泽想夺剑,对方绝不会轻易让剑落入敌人手中,只要没有偷袭成功,赵之舟就会操控妖王剑转向,所以,池泽要让赵之舟偷袭成功。


    锋利的剑刃刺入血肉,卡在骨缝里,鲜血顺着剑身滴落,这一幕仿佛定格,池泽被剑身冲击跪倒在地,那把带着妖王气息的剑就这么直直贯穿她的后背,胸口露出半截剑。


    白色的道袍被鲜血染红,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埋在伤口血肉中的妖王剑,正在肆意吸收池泽的鲜血。


    赵之舟忍不住狂笑:“哈哈哈,天才女修,不过如此,万花峰难得出一个天才,她们都把你捧上天了,我偏要让你滚落下来,她们捧得越高,你只会摔得越惨,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一些不可为人所知的邪术,池泽使出来用在旁人身上,输了的人自然不服气,太虚宗若是因此察觉用了邪术,池泽难逃一死,可一些损人利己的邪术用在自己身上,旁人只以为池泽肉身强悍,意志坚定,只要池泽自己不跑到峰主那儿去蹦跶,自爆身份,很难查出她用了邪术。


    池泽抱着必胜的心参加最终决赛,她没有给赵之舟留后路,也没有给自己留。比试前,她很早就开始做准备了。


    一枚血偶丹,便能折损修者的修为,强壮其体魄。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但这是部分修炼傀儡术的邪修最喜欢的毒药,无色无味,服用者会永久折损修为,比如从金丹后期跌到中期,要想回去,只能重新修炼,一个人从金丹中期到后期,得要几十上百年,相当于折损修者几十年修为,换来体魄的加强。


    可这种加强,并非单纯加强。血偶丹用于将强大的修者转化为自己的傀儡,邪修通过给看中的修者服用血偶丹,随着服用的量增加,此人会逐渐丧失所有修为以及心智,变成一具强大如城墙的行尸走肉。


    池泽把血偶丹给别人服用,那就是伤天害理,在宗门内很容易露馅,但给自己用,除了池泽,谁知道?


    况且,池泽只服用了一枚,对心智没有特别严重的影响,但是对修为影响很大。


    池泽服用过后,修为会直接从筑基后期跌至前期,还不如赵芷君、阮清絮。修为境界上可以说是一觉回到十年前了,但肉身却能变得比从前更强悍。


    以至于,被妖王剑贯穿,池泽还有力气笑出声。


    “哈哈哈,结不了丹的终究是废物,无法成为神剑的仙剑也是俗物,一把带着妖气的仙剑,还想冒充神剑吗?”


    池泽一边笑着,一边用手以一个奇异的角度,生生将妖王剑给拔了出来。同时她飞快地点穴止血,服用疗伤丹药。


    而在这个过程中,妖王剑始终安静地躺在池泽手上,不是赵之舟不想趁她病要她命,而是赵之舟惊恐地发现,他无法操控妖王剑了。


    “怎么可能?你竟然……”赵之舟愤怒的话语还未说完,池泽就甩出妖王剑,妖王剑易主发生在片刻之间,上一秒在赵之舟手中温顺听话的妖王剑,此刻从正面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穿透赵之舟的胸膛。


    赵之舟难以置信地看着池泽,被贯穿的同时,他的胸膛被撞击向后,整个人因疼痛如蜷缩的虾米,配上磕碜、狼狈的外表,凄惨又丑陋。


    此时台上的赵渊已经震怒之下忘了喊停,见到赵之舟被妖王剑贯穿,才想起来大喊:“停下!比试结束!”


    然而,太虚宗没人回他,台下的事务堂弟子也没有动作,事务堂长老在触及赵渊目光时,迅速低下头。


    就连顾千晔收到赵渊的暗示,也只能沉默,因为在太虚宗,规矩就是规矩,赵之舟和池泽都没有破坏规矩,比试不能暂停。


    赵渊脸色不如之前被伏苓质疑时的淡然,亲儿子快被人打死了,他如何不急,看向岳习青,质问道:“尔等好歹是修仙界仙门之首,怎可任凭门人弟子自相残杀!”


    作为峰主、长老的看台,又用来待客,自然桌椅板凳俱全,遮阳的凉亭都搬来了,岳习青端坐着,神情放松,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淡定说:“赵宗长别急啊,之舟是我们太虚宗首席弟子,输赢胜败乃是兵家常事,那池泽也是宗门弟子,她被重伤时,我们也没说什么,况且,她们二人均自愿摔碎玉牌,斩断后路,我等外人又怎好插手。门派大比向来讲究公平公正,没道理池泽受伤的时候不叫停,如今之舟受伤了就要叫停吧?”


    赵渊狠狠将面前的茶具推翻落地,属于元婴修士的气息还没等完全展开,就被一道更为磅礴、霸道的气息碾压。


    赵渊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好歹憋住了往回咽,但流出的鼻血却没法咽回去,他抬眸看向强大气息的来源。


    伏苓悠悠地为自己倒上一杯热茶,轻飘飘地拨弄杯盖,眼眸独一份的清冷淡然,和完美精致的外貌不符的是她眼底的冷意。


    “比试继续。”四个字仿佛宣判了死刑,伏苓的话伴随着一道震人心神的巨大钟声响起,震得赵渊头脑发昏,手脚虚软。


    元婴修士敢在伏苓面前释放气息,莫不是嫌命长?


    岳习青算是太虚宗七位峰主里脾气最好的,也是因为他脾气过于老好人,好多人都忽略了,太虚宗是经历过几百年前的动乱,战到最后的仙门之一,她们屹立千年不倒,靠得不是脾气好。


    要说直接开战,赵氏是绝对打不过太虚宗的,赵渊是当赵氏宗长太久了,竟然忘了拳头才是硬道理的铁律,他如今踩在太虚宗的土地上,搞些小动作也就罢了,想公然叫板,真是不要命了。要不是没抓到她们赵氏的小辫子,至于这么忍吗?


    【作者有话说】


    继续继续!


    75☆、075


    ◎妖王◎


    比试继续,但众人心中胜负输赢已有定论,不论是剑法、修为还是身法、谋略,赵之舟都输给了池泽,甚至,论心狠,他都不如池泽。


    池泽以自身重伤为饵,生生抢走了赵之舟的妖王剑,对自己狠,又一剑贯穿赵之舟,对他人更狠。


    看池泽重伤赵之舟,无疑是痛快的,可万花峰的师姐妹们又不禁担心起之后的问题——赵氏会轻易放过池泽吗?


    柳惜曦抬头看向峰主们,发现各位峰主的表情很是微妙,伏苓坐在席位上,神情冷漠难测,其余峰主还算淡定,唯有顾千晔跟吃了屎一样难受,而赵渊则一脸怒不敢言的模样,十分憋屈。


    在各大家族的席位后面,站着她们各自的族人,赵芷君站在赵渊的后面,探出个脑袋,不敢置信自己看见的这一幕。


    兄长从小就是族中最看好的继承人,结果就这么被池泽给压着打吗?


    赵芷君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明朗了,兄长不是不可战胜的,从小父亲说的那些话也不是牢不可破的,甚至,她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在峰主们面前,父亲略显佝偻的背影。曾经在她记忆里高大、狠厉的父亲,在伏苓等人面前,竟是这般低下。


    赵渊满心眼里是快死在台上的长子,全然没有注意到背后的小女儿眼里闪烁的光芒。


    鲜血顺着剑身从胸口流到地上,赵之舟已经痛得无法呼吸,剑好似穿透了他的肺,剧痛时时刻刻刺激着他的脑子,望向池泽的眼里已经不见愤怒,只有出自本能的恐惧。


    池泽走到赵之舟面前,看着这个前世无数次打压自己的人,他是阮清絮心中最完美的大师兄,是剧情里深情的男二,但他也不过是肉身凡体的俗人,他会痛会死,更会恐惧、懦弱。


    出身赵氏的赵之舟这辈子能想象到的最恐怖的痛苦,无外乎就是比试输给师妹师弟,从赵氏拜入太虚宗,他一直都是天之骄子,而这样的人,第一次触碰到自己的鲜血时,内心的恐惧无法隐藏。


    池泽心里好像有个口子被缝好了,看吧,阮清絮眼里不可战胜的人,不过是个普通人。


    池泽见过的尸体比赵之舟接触过的活人都多,赵之舟仅仅是被剑穿透胸膛,便怕得要死,可池泽同样被剑穿透,却仍旧完好站在他面前。


    “你输了。”池泽笑着对赵之舟说。


    赵之舟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行,我输了,快……快结束比试!”


    真正直面死亡的时候,赵之舟才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摔碎传送玉牌,不就是认输嘛,丢脸好过丢命。


    池泽突然像听见什么笑话,憋不住笑出声来,笑得胸口起伏不停,笑得吸气扯到伤口痛:“哎呀,天真真好啊,要死了想起认输了,你猜猜要是认输有用,我为什么要你摔碎玉牌?”


    “你……你!”赵之舟气得手不断颤抖,求助地看向比武台外的众人,尤其是他的父亲和师父,“爹!师父!救我!”


    “放心,”池泽笑够了,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珠,“我们可是同宗门师兄妹,我怎么会让你死。”


    说完,池泽抬手就是一掌,蕴含着她十成功力的一掌,直接拍在赵之舟的额头。


    赵之舟顿时就晕了过去,池泽的灵力如入无人之境,在赵之舟体内肆意破坏,毁坏他的经脉、灵根。


    此举令看台上的峰主们都皱紧眉头,池泽明显是要毁了赵之舟啊,好歹同门一场,下手竟如此狠辣,此子实在可怕。


    峰主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伏苓,就连岳习青也不由得劝道:“师妹啊,比试没有结束,这是她们弟子之间的比试,但是你作为池泽的师尊,是否该对你座下弟子进行规劝?我们修行之人,重得是修心,她如此行为,实在……不妥。”


    伏苓却好似听不懂岳习青的委婉:“师兄可曾想过,若是池泽没有抢到妖王剑,她能活着走下比武台吗?”


    一道暗藏心疼的目光,穿过纷扰的人群,牢牢锁定比武台上的池泽。


    毁掉一个人的修仙之路固然狠毒,可相比取人性命,还算得上良心未泯,毕竟,赵之舟自己不也求着池泽放他一命嘛。


    岳习青哪里不知道自己师妹此时已经是动怒的边缘,方才池泽挨赵之舟那一剑时,伏苓差点拍桌子起身,好在岳习青出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能忍到现在,得亏他也是化神,且有师兄妹这层同门关系在,不然太虚宗和赵氏恐怕真的就要彻底撕破脸了。


    多说无益,这师徒俩都是犟种,谁劝都不好使。


    废掉赵之舟,池泽不希望他死,死了还怎么受天才堕入深渊之苦呢?


    曾经赵氏最有希望的继承人,日后无法再修炼,只能沦为凡人,寿命缩短,余生都只能和凡人一样历经生老病死之苦,明明身为赵渊的长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姊妹取代自己继承人的位置,那该多好。


    从赵之舟身上拔出妖王剑,池泽顺手给他止住血,别死在她面前,脏了她的衣摆。


    白衣上的猩红点点,反倒让池泽穿上去像披了件樱花图纹的衣裳,格外亮眼。


    就在众人以为比试结束时,异象突生,一道黑影从赵之舟的指尖窜出,迅速膨胀变大,伴随着滚滚黑烟,将整个比武台都包裹其中,让人看不清台上的一举一动。


    几乎是黑影出现的一瞬间,看台上的峰主和各仙门、家族大能便出手了,因为黑影现身,一股铺天盖地的妖气骤起。


    妖气出现在太虚宗,这是一种严重的侵略性示威,立刻引得诸多高阶修士瞬间警惕。


    而黑影的中心,比武台上还有两名太虚宗的得意弟子,且不管赵之舟今后何去何从,此时此刻,他仍是顾千晔的亲传弟子,是太虚宗的首席弟子,是赵氏的继承人。


    池泽更不必说,连续两届门派大比的黑马,更是下一任首席弟子,伏苓唯一的亲传弟子,更不能有事。


    比武台外的法阵被岳习青和刘启撤去,七位峰主默契地占据比武台七个方位,同时运起灵力撑起一个巨大的屏障,将妖气控制在比武台中,不让它弥漫到周围弟子身上。


    首席弟子赵之舟已经昏迷,许墨立刻组织事务堂弟子和各峰大弟子帮助驱散人群,免得修为低的弟子被殃及,宾客们也得安置妥当。


    而处在正中心的池泽与失去意识的赵之舟,却已经到了生死边缘。


    黑影逐渐显形,一条盘旋后占据整个比武台的大蛇将池泽牢牢禁锢其中。


    属于大妖的气息令池泽无法呼吸,也让她身体各处都像要爆火乍了一样疼痛。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大蛇口中传出:“无耻小儿,竟杀吾儿夺丹炼化,你们这些满口道义的修仙者真是无耻至极!可怜的俟儿,竟成了你们修仙者登天路上的祭品!老夫就是拼着最后一丝神魂破碎,也要为吾儿报仇雪恨!”


    提到夺丹,再配合这大蛇原身,池泽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了,大抵就是九俟的妖王亲爹。不过妖王早死了,现在的只是他残留的一丝神魂。


    即便如此,妖王的境界堪比人类化神修士,池泽不可能承受得住他的怒火,只怕不用片刻便会被挤成肉酱。


    人与妖的恩怨历来已久,不是一句谁正谁邪就能解释的,修者为了提升修为、炼丹、炼器,捕杀妖兽夺取内丹,剥皮削骨炼丹炼器,而妖为了变得强大,也会抓人来吃,两者在多年前为了对抗魔道短暂结盟,而后关系没有维持多久再次崩塌,如今不说势如水火,妖跑到仙门圣地来,那铁定是要先拿下再说。


    更何况,这妖王残魂还想要杀了池泽。


    他口中所谓可怜的九俟,也是因为先动手杀害太虚宗弟子周旭,才被伏苓和池泽斩杀,九俟为什么要闯入太虚宗,身而为妖,闯入修者领地,本就越界了,杀了他又何妨。


    太虚宗众峰主自然不会认为自家人有错,可这妖王残魂手上拿捏着池泽的性命,稍有不慎,几百年来太虚宗最有天赋和实力的小辈就得完蛋。


    岳习青瞥了眼已经按捺不住要动手的伏苓,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朝妖王喊话:“恳请妖王前辈住手,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妖王残魂冷笑一声:“误会?老夫就问一句,吾儿究竟是不是她杀的?”


    “是我杀的!”一道坚定清亮的声音传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伏苓脱离七峰峰主的七星剑阵位置,走出来直面妖王。


    这一次,岳习青没能拦得住伏苓。一身纯白道袍的伏苓,乌发被漫天的妖气卷起的风吹起,张牙舞爪中却仍不失仙气,她身姿挺拔,淡定走向比武台。


    “九俟死在我手上,是我将他禁锢在我的结界内,为了给我看中的弟子练手,我将他打至重伤,好让我的弟子能轻易杀了他。”


    “只有这样,我的徒儿才能利用九俟的内丹筑基,才可铸就宗门一年筑基的天才名声,我也可以名正言顺打破我不收徒的原则,毕竟打破原则得师出有名,不是吗?”


    “池泽不过是个我看中的接班人,我要她如何她便只能照做,不然你以为,当时一个练气期弟子,能杀了你那已经炼出内丹的好儿子吗?”


    伏苓的话令全场哗然,就连熟悉她,和她共事多年的峰主们也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她。


    伏苓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一尘不染、低调行事的形象,大家通常认为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她与世无争,又缥缈神秘,她不会耍手段,她不懂人情世故,更不会为了世俗的眼光去算计、谋划。


    第一次,众人看伏苓的眼里带了一丝不可名状的复杂。


    而作为曾经被伏苓用身体不适、旧疾未除拒绝过的赵芷君,则是惨白着一张脸,一声不吭。


    什么旧疾未除不适合带徒弟,分明就是看不上她赵芷君,人家为了收池泽这个宝贝徒儿,可是煞费心机呢。


    池泽很少听伏苓说这么多话,剧痛之下,她看向慢慢靠拢的伏苓,被巨大的力道挤压,她感觉眼球都快爆出眼眶,视线模糊,她只能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朝她走来。


    哪怕是一缕妖王残魂,捏死池泽也跟捏死蚂蚁一样,妖王若是没有一丝犹豫就杀了池泽,任凭旁人如何说破天,也不可能救下池泽。


    太弱了,池泽昏迷前脑海里还在想,是她太弱了,才会两世都死得如此凄惨。也是她太弱了,才会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师尊为了救她,走到人前,接受众人目光的审判。


    【作者有话说】


    不会就这么亖了吧?


    76☆、076


    ◎惩罚◎


    “大师姐,本月的月奉下来了,峰主让你组织人去内务堂交接。”


    “大师姐,这是七峰的内务分配条例。”


    “大师姐,宗主召你前去议事厅开会。”


    ……


    许墨神色从容地处理繁杂的事务,在去议事厅之前,扭头看向柳惜曦:“小师妹她还没醒吗?”


    提到池泽,柳惜曦也放下毛笔,神色凝重,缓缓摇头:“医馆大夫说了,池泽身受重伤,能不能醒来要看命。”


    “命吗?”许墨呢喃着,看向窗户,寒冬里窗檐堆积着一层厚厚的雪。


    又是一年过去,距离池泽在门派大比上被妖王残魂重伤已经过去五年,连那差点死在台上的赵之舟都被救活过来,池泽却迟迟没有醒来。


    门派大比上伏苓的话确实震惊了所有人,也刷新了大家对她的看法,但很可惜,妖王不傻,他潜入太虚宗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池泽给九俟报仇,就算池泽是受伏苓指使和引导又如何?他只是一缕残魂,他能杀得了伏苓吗?


    全盛时期的妖王才能和太虚宗七峰峰主掰手腕,只是一介残魂,他根本不可能打得过伏苓。


    所以,即便知道真相,恃强凌弱、趋利避害,动物刻进骨子里的本能,妖王还是决定杀了池泽,自己神魂俱碎也值了。


    就在妖王犹豫的千钧一发之际,伏苓冲了上去。


    伏苓出手的一瞬间,其余六峰峰主也纷纷祭出法器扑向妖王。


    不过一介残魂的妖王自然不敌太虚宗峰主,最终落得神魂俱灭的下场。


    可在混战之中,池泽的状况也不容乐观,全身骨头尽碎,整个人如同从血池中捞出来的一般。


    赵之舟稍微好一些,因为晕倒前就被池泽点穴止住血,妖王没有刻意针对他,倒是躲过一劫,被抬去医馆后,不过一年便能下床自由行走。


    池泽就惨了,人尚存一口气,送去医馆,昏睡四年多没有任何动静。


    她碎掉的骨头已经由魏大夫给接上,不论多好的疗伤丹药,伏苓都给送来,但始终不见池泽苏醒,那一口气一直靠顶级的疗伤丹药吊着,都不知道算不算活着。


    因为池泽迟迟未醒,她好不容易赢来的首席弟子之位只能转给她人。毕竟,她不醒,首席弟子也得有人,不然这么多杂事直接丢给宗主和峰主,没人辅助处理宗门事务可不行。


    可让赵之舟继续担任吗?显然不行,他自大比结束便灵根尽毁,捡回一条命已是大幸,修炼根本别想,连灵气都无法吸收炼化。


    如果说陆寅风只是被废掉了体修这条路,他要是肯努力,还能一切从头来过,大不了走别的修炼之路。


    但赵之舟是被废掉了灵根,他是无法修炼的,别管体修、法修,他如今只能当一个普通凡人,若非赵氏用丹药给他续命,还没放弃帮他修复灵根的想法,恐怕早就老得如同树根一般。


    赵氏不是没想过报复池泽,但池泽在门派大比上差点没了命,太虚宗伏苓等又护得紧,她们根本无处下手,况且她们也不占理,赵之舟自己技不如人,想杀池泽不成反被废,在场那么多仙门和家族都看着呢,赵氏如何颠倒黑白都没用。


    这事也不能说不了了之,总之赵氏放话,从今往后,有赵氏在的地方,就一定没有池泽好果子吃。


    太虚宗的态度也很明朗,池泽是她们的弟子,她们不会交出池泽,修仙界各方势力对这场闹剧都保持中立态度,池泽好歹只是和赵氏结仇,还不算被修仙界封杀。


    赵氏作为赵之舟的家族,替他寻找修复灵根是她们分内之事,但太虚宗是仙门,不是谁的家族,她们不会把首席弟子之位继续交到赵之舟这么一个凡人手上,甚至,在他没能修复灵根之前,他都不能留在太虚宗修炼,浪费太虚宗的修炼资源,太虚宗不留无用之人。


    如此一来,首席弟子便只能顺位交到第三名的手上,也就是赵芷君。


    出人意料的是,一向行事高调、放肆的赵芷君,接手了首席弟子的职责后,竟然难得地正经起来。


    当然,她本身也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女修,基本的管理处世之道还是有的,只不过从前她不需要做这些事,在她之上,还有父兄手掌各种权力,她只需要听从,或者对更下层的人发号施令即可,她能决策的事,也不过是些无关紧要不牵连广泛的小事罢了。


    如今赵芷君接过首席弟子的职责,意外很负责,甚至因为事务繁忙,她已经没了当初的闲心和阮清絮斗,和顾言斗。


    从前在她眼里丰神俊朗、仙风道骨的顾千晔,如今也只是需要她向上负责的“领导”,甚至,在某些意见相左的时候,她会觉得顾千晔任性、自私,不考虑大局。


    明明全宗上下修炼资源紧缺,分给各峰的修炼灵石、丹药都有限,顾千晔却永远只顾着他自己的峰主月奉,拨给亲传弟子的资源都是从普通弟子份额里分出来的。


    对比别的峰,要么由各峰峰主自己管亲传弟子,至少不会克扣普通弟子的份额,要么就如伏苓一样,直接从月奉灵石中拨一半给峰内弟子,亲传弟子和峰主自己都不享有过多特权。


    什么仙风道骨,什么不食人间烟火,分明就是高高挂起,不顾旁人死活。


    赵芷君以为自己算自私了,没想到还有顾千晔这种借着“高冷”外壳的外冷内更冷,她赵芷君处事霸道,但对跟班们好得没话说。


    且不说赵氏给赵芷君的灵石补贴,她多数都用于上下打点,对待赵岚一类忠心的狗腿子,她可一点不吝啬。


    也难怪赵岚那么忠心,赵岚在赵芷君这儿能拿到的好处,是她作为逍遥峰弟子能分到的月奉的百倍。


    赵芷君现在看顾千晔是哪哪都不顺眼,空长了副好皮囊不长脑子,克扣下来就剩这么点资源,还要她赵芷君分给底下的人,别人会怎么看她?好歹她还是赵氏女,结果抠抠搜搜发这么点灵石,够谁塞牙缝?


    好处都顾千晔拿了,坏人赵芷君当了,弟子抱怨也只敢质疑赵芷君是不是偷偷克扣了,不敢说他顾千晔半句不对。顾千晔再是好看,赵芷君看多了也想吐。


    相比接手了首席弟子之位忙得焦头烂额的赵芷君,排名第四的阮清絮就轻松多了,没了赵芷君挑事,她自己好歹也在门派大比中发光发热。


    令她没想到的是,她想转峰这件事,没能得到顾千晔和伏苓的许可,顾千晔不肯放她走,伏苓又看她不顺眼,但门派大比第四的名次已经足够说明她的实力,况且她还是极品单灵根,没能转峰去万花峰,但卫灵峰的萧学峰主却看上了她,亲自找到宗主岳习青从中调和,不愿意看她埋没在逍遥峰,不受重视。


    于是,在门派大比结束的第一年,阮清絮终于得以脱离顾千晔的掌控,虽然没能去到池泽所在的万花峰,反倒去了她先前从未考虑过的卫灵峰,但至少彻底和顾千晔没了关系,轻松不少。


    萧学峰主人很好,和蔼可亲,对阮清絮来说,像奶奶一样慈祥,但管教弟子时却并不温柔。


    阮清絮本是剑修,于炼丹上并无突出天赋,也没有用心去学过。很多年前和池泽在外面的日子里,倒是见池泽很热衷炼丹。


    但不要紧,萧学看中的是阮清絮的极品灵根,像她这样好的天赋,不会炼丹可以学嘛,这么好的天赋,学什么都事半功倍。


    也不知是被阮清絮入门短短十几年就能在门派大比中排第四的天赋惊到,还是被伏苓为收池泽为徒而布设的一切给点醒,萧学想,她有看中的徒儿,也得主动出手才行,不然好多苗子都被别人给抢了去。


    他顾千晔浪费人才,那就别怪她萧学横刀夺爱了。


    或许在没有熟人的地方,阮清絮才会去尝试新事物新东西,也是在萧学的引导下,她转入卫灵峰,开始认真学习炼丹,倒是比她前二十年在逍遥峰学到的东西多。


    不过,即便转去卫灵峰,阮清絮却没有搬出竹园,她懒得搬了,竹园的三人,一个住在医馆昏睡,另外两个忙得要死,偌大的竹园,大家都各忙各的,冷漠了些,但很清静,阮清絮逐渐习惯也爱上了这种清静。


    直到某天夜里,珊珊回家的柳惜曦和宋萧神色匆匆走入竹园,阮清絮正好出来透气,和对面两人撞上。


    三人见面,谁也没打招呼,就这么擦肩而过,但阮清絮分明看见两人从各自屋里拿了些什么东西,神色虽然匆忙,但眼里依稀可见喜悦。


    又高兴又急是为了什么?阮清絮神色一震,鼓起勇气叫住柳惜曦:“快到宵禁时辰,你们还要出门,难不成是池泽醒了?”


    不得不说,阮清絮人不算聪明,但直觉很准。


    柳惜曦本想直接否认,但一想没这必要,池泽醒了,她心里高兴,连带看阮清絮都顺眼了些,随口道:“没错。”


    说完,她就和宋萧急吼吼拿上换洗衣物赶去医馆。


    阮清絮看着两人的背影发呆,池泽醒了,终于醒了。


    柳惜曦二人赶到医馆时,医馆里已经挤了好些人,关系不错的万花峰师姐妹,还有抚兽峰交好的姐妹,连刘瑶灵都带着人来探望池泽,医馆都快挤不下了。


    魏大夫艰难从人群中挤过去,给池泽检查一番身体,看着对方因为躺了几年过分苍白的脸,长出一口气:“好好好,总算是醒来了,你可不知道,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你的师姐妹们每天要来光顾我这小医馆多少次。”


    柳惜曦艰难挤到病床边,看见被人扶起来靠床头斜倚着的池泽清醒地望向她时,眼泪似决堤水止不住,她只能抬手捂住嘴,防止自己真的哭出声。


    数年不见阳光,就这么在床上躺着,池泽的脸过分苍白,嘴唇更是没有血色,看见柳惜曦哭,也只能虚弱地安慰:“我这不没事嘛,就是睡了一觉。”


    池泽这时候还笑得出来,看见一众师姐妹七嘴八舌地关心她,还有余力回应。


    她只是睡了一觉吗?当然不是,在妖王残魂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将她捏死的时候,她曾经在系统那儿完成任务获得的一次救命机会终于派上用场。


    系统在关键时刻给她用了,所以她在妖王不顾被七峰峰主同时攻击也要和她同归于尽的情况下存活,吊着一口气被送往医馆。


    只可惜,系统救了她一命,却无法治愈她的重伤,昏迷的五年,其实就是她自己身体自愈的五年。


    昏迷的时间里,池泽有时意识是清醒的,但身体无法动弹,连动动指尖、睁开眼都不行,说白了就是偶尔脑子醒了,身体还是重伤状态。


    因此,她这些时间能做的事就只有睡觉。


    无尽的睡眠,带来的是漫长的梦境。


    梦里池泽好像回到了现代世界,她的前世,不对,是前前世,作为一名普通现代人的世界。


    梦里钢筋水泥的世界让她觉得陌生,刺眼的阳光让她害怕,出门还差点被车撞。她回到了家人身边,但精神却出了问题。


    被送去医院治疗,心理医生看着池泽,问了一大堆问题,池泽却只是垂头发呆。


    耐心温柔的声音无法唤醒沉思的池泽,医生叹了口气:“你这样我们很难沟通发现问题,知道吗?”


    池泽终于抬头,定定地看着医生:“我不想沟通,你只是我梦境的一部分,我不想浪费时间和你沟通。”


    医生没有恼怒,反而因为池泽愿意说话而高兴:“那既然是梦,为什么不随心所欲呢,你想说什么都不要紧,反正在你梦里,没有人知道。”


    池泽认真地打量着医生,梦里看不清的脸,依稀可分辨出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人,衣着得体,淡定自如,温柔令人信服。


    既然是梦,池泽也没什么好顾及的,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目前重伤未愈,把这些都说了,观察*医生的反应。


    医生显然很惊讶,搞不懂池泽是认真的还是病情极其严重,什么重生修仙界,什么师尊、女主,这是看小说魔怔了?


    似乎是察觉到医生眼里的震惊,池泽笑了:“你是假的,当然无法理解我。”


    “我可以是假的。”医生继续说,“那你的亲人朋友都是假的吗?你既然说重生到了异世界,那现在回来不更好吗?”


    池泽脸上的笑容不再,回来会更好吗?


    不会,她已经习惯了修仙界的生活和规则,让她再回到现代世界,她无法再融入进去。父母不止她一个孩子,朋友也会结交新的朋友,她回来做什么呢?


    就在池泽迷茫之际,一道白光伴随着一声声呼唤,将她从梦境中唤醒。


    “池泽。”


    “你不该承受这些,是我连累了你。”


    声音很熟悉,池泽脑子不够清醒,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眼睛也睁不开,一种处于梦境和清醒之间的状态,让她想要听清那个声音,却始终被梦境拖拽往下沉。


    后来,那个声音消失了,池泽也总算醒了。


    在场这么多师姐妹叽叽喳喳的声音,没有一个是池泽梦里听到的声音。


    不仅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池泽也没有在探望的面孔里找到那个她最想见到的。


    “师尊她……”池泽犹豫着开口问柳惜曦。


    柳惜曦迟疑了片刻,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池泽有种不好的预感。


    宋萧见状,先开口说:“峰主她老人家为了救你,认下杀害九俟的是她,而后又和妖王展开厮杀,受了点伤,没有大碍。”


    池泽松了口气:“那就好。”


    “那明日我便可以下床了吗?我还得去给师尊请安,感谢她救我一命。”


    “不用请安了。”柳惜曦语气有些生硬,“峰主为了救你,认下桃长老是她伪装的另一个身份,被宗主罚降了一等,还是二等峰主,并且今年她不在宗门里,被安排去止战堂前线。”


    桃长老就是伏苓,这其实不算是什么重要的秘密,因为六峰峰主都是知情的。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三阁只有珍宝阁是太虚宗自己的,万剑阁是万剑宗留下的,藏书阁是伏苓带来的。


    伏苓年幼时由一位散修大能送来太虚宗,交由太虚宗闭关数百年的前宗主照料,也就是目前太虚宗几位峰主的师尊。


    伏苓也自那时起,拜入太虚宗,那位散修大能为了让太虚宗教导伏苓上心,留下数万本藏书,藏书阁便自然而然由伏苓掌管,但后来伏苓又创立了万花峰,和逍遥峰分庭抗礼,藏书阁依旧是她的,为了省去一些麻烦,她便化身桃长老,管理藏书阁。


    如果那时候她不化身桃长老,藏书阁就得由太虚宗安排别的长老接管。


    峰主和长老并不等同,长老是有一定实权的管理层,实力不一定有峰主厉害,但她们资历都够老,且管理者太虚宗大多繁杂事务,故峰主们才能专心教授和修炼。


    凡尘俗事都给长老们去处理了,不相应给出点好处是不行的,藏书阁的归属其实早就有人眼馋,伏苓不能同时是峰主又是长老,她不搞个假身份,藏书阁就会落入他人之手。


    相比长老,有过命交情的峰主们显然更偏袒伏苓,都默许了她的伪装,基本上不会有桃长老和伏苓共同出面的场合。


    但伏苓自爆是她故意重伤九俟让池泽斩杀,给池泽镀金,当时拿下九俟的分明就是桃长老,所以她的身份也不言而喻。


    峰主们再怎么偏袒她,也不可能公然包庇,只能罚她从预定的一等峰主降回二等,同时罚了不少月奉,而藏书阁的归属目前还没有定论,毕竟涉及数万孤本藏书,由谁管理很重要。


    至于为何罚她去止战堂,是因为前些日子,止战堂传回太虚宗的战报里提到,蜀南地带有不少凡人失踪的事件,不止凡人失踪,还有低阶修者也一去不回。


    许多人怀疑是魔修卷土重来,正好伏苓犯了错不罚不行,她又是化神后期强者,派去解决蜀南问题,也算是小惩大诫了。


    池泽听到伏苓就是桃长老,并没有多惊讶。


    其实她早在和伏苓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摸到了事实的真相。伏苓和桃长老几乎没有同时出现过,她曾在伏苓的院子里闻到过她赠与桃长老的香薰,藏书阁和伏苓院子两处独特的桃花林,两人相近的气质,都让池泽产生过怀疑。


    伏苓本人不在太虚宗,池泽想她听见的那个声音应该不是伏苓,仔细对比,有点像,但仔细听能听出区别,伏苓的声音更清冷平静,而那个声音过于温柔缱绻,完全不像伏苓会有的。


    可池泽觉得是不是无所谓,她在乎的只是伏苓这个人。


    比起什么假身份,池泽关注的是众人提到的蜀南问题。


    她知道,蜀南不是魔修搞鬼,那些失踪的人,其实就是误入蜀南秘境了。


    因为蜀南秘境开启时间、入口都不规律,隔了百年,很少有人想起它,等伏苓去了就知道,那边的失踪是由于秘境突然开启,到时候传回太虚宗,太虚宗便会召集各大仙门和家族前往探寻。


    蜀南秘境会是多少人改变一生的地方,它会让平凡的人一步登天,也会让天才陨落。


    而她们这些年轻修者,也会在蜀南秘境中改变人生轨迹。


    前世柳惜曦会在蜀南秘境中失踪,被宣告死亡。


    而池泽会被殷杨所害,落入邪修之手,数年后才得以回到太虚宗,为追寻柳惜曦下落耗费半生。


    还没来得及为醒来见不到伏苓而失落,池泽就得先为怎么阻止柳惜曦去蜀南而困扰。


    柳惜曦见池泽皱眉看着自己,下意识撩了一下头发,紧张地说:“怎么如此看我?”


    那眼神过于在乎,好似她下一秒就会不见了一样。


    “惜曦,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池泽问。


    “当然。”柳惜曦痛快地应下,内心里对于池泽的信任,让她甚至都不需要思考池泽要她答应的事是好是坏。


    “不要去蜀南。”池泽郑重叮嘱道。


    柳惜曦笑了:“好好好,我不去蜀南行了吧。还以为什么要紧事呢,就这啊?”


    柳惜曦以为池泽大抵是听师姐妹们说止战堂传回关于蜀南不好的情报,担心她去蜀南也会出事,才会这么说。


    池泽再次确认:“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去蜀南!蜀南很危险!”


    柳惜曦不懂池泽为什么这么严肃,难得见池泽露出这种惶恐且认真的表情,她也不由得跟着多了分在意:“嗯,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去蜀南。”


    然而,人活在这世上,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柳惜曦应下不会去蜀南的诺言,想不到之后她会如何打破自己的许诺。


    【作者有话说】


    不要去啊!


    77☆、077


    ◎蜀南◎


    或许是池泽重生回来的蝴蝶效应影响了蜀南秘境的发现,导致蜀南被确认为秘境入口比前世晚了一年半,太虚宗传信各大家族、仙门,昭告蜀南秘境入口出现已经是池泽醒来的半年后。


    有秘境入口开启是好事,意味着修者又可以从珍宝遍地是的秘境中捞一笔,按理来说,太虚宗最先知道蜀南秘境开启,不该告诉旁人才对,但这次的秘境不是一般秘境,而是危险系数很高的秘境,已经有不少人误入秘境失踪,其中也包括了太虚宗止战堂的弟子。


    安全稳定的秘境,自然要牢牢把控在手上,可危险的秘境,就得人多壮胆才行。


    况且,误入秘境的失踪散修不少,消息迟早会传出去,还不如太虚宗大方点牵个头,召集各方势力齐聚蜀南,还能掌握话语权。


    由于蜀南秘境无主,太虚宗是第一个发现的大仙门,由太虚宗牵头,各大家族和仙门皆可入内,不过,太虚宗得把话说在前头,此次蜀南秘境危险,最好是组队前往,任何人死在里面,概不负责。


    其实没有真正安全的秘境,就算是给新人弟子和低阶修士锻炼的龙门秘境每次都会死不少人,有的是被秘境的灵兽所伤,有的是被同类修士所伤,总而言之,出了仙门,外面没人会让着你,弱肉强食的法则,散修比仙门修士更懂。


    无主的秘境,去多少人不是问题,问题是若在里面起了冲突该怎么办。


    太虚宗牵头各大仙门和家族,便是希望至少作为有名有姓的修者们,能在危险的秘境中互帮互助,就算不愿意,至少也别像散修那样为了一点宝物就自相残杀。


    大部分人都会看在太虚宗的份上同意,因为太虚宗自身实力强悍,都愿意和她们达成友好互助协议,她们哪好意思拒绝。要是拒绝,她们听不懂好赖话,太虚宗也略懂一些拳脚。


    很多人以为赵氏会因为赵之舟的事和太虚宗彻底决裂,但是没有,她们还有个赵芷君在太虚宗,还有赵岚等旁系子弟也拜入了太虚宗,不会轻易和太虚宗决裂。


    这次太虚宗的互助约定,赵氏也是愿意遵守的,只不过她们愿意遵守是一回事,散修愿不愿意就是另一回事了。


    散修不受约束,不服管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修仙界最出名的一个杀手组织,求死堂接到了一个巨额悬赏追杀令,一万上品灵石,换太虚宗弟子池泽的项上人头。


    不用想都知道是哪家发出的追杀令,谁出得起一万上品灵石去杀一个小弟子,而谁又和池泽有仇,简直不要太明显。


    但人家求死堂也是有职业操守的,雇主的信息她们绝不会暴露,赵氏也不会承认自己发布了追杀令,这些东西不摆到面上来讲,太虚宗只能当不知道。


    因为蜀南秘境诡异莫测,所以太虚宗建议各家都最好派金丹及以上的修士领队,太虚宗还是派出了顾千晔和伏苓。


    顾千晔先带队过去,伏苓在蜀南接应,双方汇合后,一同进入秘境。


    而去的弟子,太虚宗打算以门派大比的名次决定名额,甲组前一百可以去,乙组前二十可以去。


    乙组都是新弟子,前五十都有奖励那是为了鼓励新人,但蜀南秘境危险,前二十才是有实力进去了还能出得来的。


    甲组前一百自然不必说,都是老油条,基本都已经筑基,实力有保障。


    但具体去哪些人,得让弟子自己报名,因为蜀南秘境充满危险与未知,所以太虚宗不强求弟子一定要去。


    池泽听闻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这样柳惜曦就不必去了。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在报名名单公布的时候,柳惜曦的名字赫然在其中。


    池泽不敢置信地找到柳惜曦,拉着她就要去找赵芷君说事:“是不是赵芷君针对你,故意把你名字添上去的?我们去找她要说法!”


    柳惜曦双脚像嵌在地里,池泽一个踉跄还没拉动她。


    “不管赵芷君的事,是我自己报名了。”


    池泽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问对方:“为什么你要报名,不是答应了我无论如何不要去蜀南吗?”


    柳惜曦看着池泽,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我必须去,蜀南秘境有我要的东西。”


    池泽皱眉:“什么东西?我可以帮你找来。”


    柳惜曦摇头:“不,你帮不了我。”


    池泽耐心问:“好,我帮不了,但我至少能替你想想办法,你不说你碰上了什么困难,一个人憋着,万一解决办法很简单呢?”


    柳惜曦深吸一口气:“我爷爷为了突破境界遭到反噬,心魔入体,时日无多,如今有两个解决办法,一个是我自己去蜀南找到嗜血蛊,一个是我嫁给周旭,周氏手里也有一只嗜血蛊。”


    “池泽,你告诉我,哪个办法更简单?”


    嗜血蛊不是天然存在的蛊虫,而是由人炼制出来的蛊虫,要耗费无数的毒虫、灵石、鲜血才能炼制出来,这东西周氏有一只,因为周氏有一位蛊师,而另外的嗜血蛊,便只有蜀南才有,即便是周氏的蛊师,也出自蜀南。


    蜀南能炼制嗜血蛊的蛊师仅存的也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蜀南阿莫族的族长。周氏的蛊师貌似是阿莫族长的儿子,多年前被逐出了阿莫族,投靠周氏。


    池泽突然想起,难不成前世柳惜曦也是因为这事才嫁给了周旭的吗?她就说,看柳惜曦家人对她的态度,不像是简单拿她当联姻工具的样子,比起赵氏对赵芷君,柳氏对柳惜曦可谓要用心得多,不然也不会在柳惜曦死后多年还在追查她的下落。


    今生有池泽搅局,和周氏联姻不成,柳氏也没有逼柳惜曦强嫁,一直拖到柳艋伤势加重,蜀南秘境又恰好开启才有机会在不嫁柳惜曦的情况下又救回柳艋。可前世呢?柳惜曦会不会就是为了救爷爷的命选择了顺从?又在蜀南秘境之行中企图找到嗜血蛊,来让自己脱离周旭?


    柳氏本不想把这事告诉柳惜曦,但是其祖父柳艋的伤势近几年加重快死了,这种事也不能瞒着她,更何况,太虚宗也邀请了柳氏共同商议去蜀南秘境的事,让她们看到了救命的希望。


    池泽不理解:“那就派别人去啊,为什么非得你去呢?你那么多哥哥,还有叔伯,你爷爷难道不是他们的爷爷吗?让他们去啊!就让你去送死吗?”


    话一出口,池泽就察觉了不妥。


    放在以往,她是不会说出这样过分的话,可是关心则乱,她没控制住情绪。


    她明明在尽力阻止柳惜曦去蜀南,为什么仿佛宿命般的厄运总要缠上她们。


    柳惜曦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池泽的话感到愤怒,就算不谈心中那不清不楚的情愫,她也拿池泽当最好的朋友,为什么最好的朋友要说出这样的话?


    “呵?不让我去送死,让我的亲人去送死是吗?至亲的性命危在旦夕,我想救我的亲人,我有错吗?”


    柳惜曦说完,失望地看着池泽,缓缓摇头:“况且,不是只有我去,我的兄长们也会去。”


    池泽想要解释什么,话刚到嘴边,柳惜曦便已经甩开她的手走了。


    望着柳惜曦远去的背影,池泽第一次讨厌自己过于直接的表达。


    在她心里,不熟的柳氏人,当然没有好友柳惜曦的命重要,好似命也分贵贱一般,她只顾着保全柳惜曦的性命,却没想过,柳惜曦是个人,她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她也有想要保护的人。


    自柳惜曦愤然离去,池泽便已经后悔了,可是一连两日,柳惜曦都躲着她走,白日忙着处理峰内事务,晚上倒头就睡看不见人。


    这世从来都只有池泽避着旁人,第一次在好友这里尝到闭门羹的味道,池泽整天都无精打采。想道歉也找不到机会,更想不到什么好的措辞,因为在她心里,就是柳惜曦的命更重要,她要怎么辩驳呢?


    再次见证池泽傻站在柳惜曦房门外发呆,阮清絮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别傻站着了,她在气头上,你说什么都不管用。”


    宋萧也不是没劝过池泽,但柳惜曦警告过宋萧不要插手,宋萧看两个小姑娘闹别扭,也不好偏颇一方,只好一个人修炼去了。


    可阮清絮竟然会开口劝说,池泽着实没料到。


    两人互不来往好些年了,即便修仙岁月长,但并不代表一年就是一天那么夸张,上一次同阮清絮说话还是在龙门秘境里,短短数年,两人再说话却恍若隔世。


    说实话,自龙门秘境之后,池泽对阮清絮面上依旧冷漠,但没有那么恨。如今的阮清絮离开了逍遥峰,离开了师父师兄,她好像脱胎换骨一般,专注修炼,人际关系也懒得维系,倒是和前世的池泽有些类似。


    这么看来也是好笑,池泽最爱阮清絮的时候,阮清絮拿她当血包,一起供给师父师兄,等池泽不爱甚至是恨她了,她又反过来想要修复这段感情。


    “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我就这么一说,没别的意思。”池泽看她时那充满怀疑的眼神,令她心头火起。阮清絮渐渐明白一个道理,顾千晔也好,池泽也好,都不如她自己重要,不管是去给顾千晔当舔狗,还是刻意讨好池泽,都让她心累,还不如做自己。


    虽说不理解阮清絮转变如此之大的态度,但她有句话池泽听进去了,柳惜曦在气头上,外人说什么柳惜曦都不会改变决定。


    为了家人,柳惜曦一定会去蜀南,这种关乎性命的要紧事,交给谁柳惜曦都不会放心。


    还有句柳惜曦没说的话,池泽既然认为蜀南有危险,那为什么池泽自己还要去。


    其实池泽不该报名的,许墨曾和柳惜曦提过,伏苓来信中要求许墨劝说池泽不要去蜀南,蜀南秘境很危险,和龙门秘境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甚至,伏苓也和岳习青提过,要求宗门都别派人去,可是越危险的秘境里的好东西越多,不可能让别人进去超过自己,岳习青没有采纳伏苓的建议。


    结果不仅太虚宗要派弟子前去蜀南秘境一探究竟,连池泽也不听许墨劝告,执意报名。


    池泽报名也是有多方原因,一是柳惜曦坚持要去,她不可能放任柳惜曦出事,二是她也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蜀南秘境危险,但机遇和危险是成正比的,所有进入蜀南秘境且能出来的人,将会重新改变今后修仙界的格局。


    有的仙门精英弟子全部折损在里面,从此该仙门在修仙界销声匿迹;也有一些末流的仙门侥幸从里面逃出,门派弟子有了非常大的境界提升,一跃跻身大仙门。


    太虚宗一直都是大仙门,甚至一度被认为是仙门之首,可经过蜀南之行,精英弟子伤亡惨重,被神风门超过。


    池泽此行不是为了太虚宗,而是为了机遇,为了里面被阮清絮随随便便就能拿走的机遇。没有人不贪心,她尤其贪。


    第二个她不得不去的理由,便是和止战堂失踪的弟子有关。


    据传回来的消息,止战堂派去弟子调查失踪事件,结果弟子却一去不回,其中便有叶兰辛。


    叶兰辛是池泽的师姐,如果有希望,池泽一定会进去找到她。同样,伏苓肯定也会进去。


    前世伏苓也作为领队之一带领弟子们进入,但最后却带着一身伤出来,结果万花峰还死伤大半,对伏苓的打击格外大。


    不管是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宝物和机遇,还是为了同门师姐与最在意的师尊,池泽都必须去蜀南。


    将心比心,柳惜曦也有她在意的人,池泽突然明白对方为什么那么生气。


    如果有个人对池泽说,要送死就让伏苓她们去送,你别去就好,池泽一定会和那人打一架。这么一看,柳惜曦只是晾了自己几天,脾气已经算极好了。


    把阮清絮话听进去的池泽接下来几天没有再去打扰柳惜曦,而是专心准备去蜀南秘境的东西。


    临出发时,两人都没有和好。


    柳惜曦和宋萧、刘瑶灵站在出发的马车前,三人随意地聊着去蜀南的事,直到池泽赶到。


    气氛一瞬间有些尴尬,柳惜曦因为池泽到来突然沉默,宋萧和刘瑶灵早知道了两人吵架的事,劝说无果,也不好偏袒谁。


    宋萧刚想开口缓和气氛,就见池泽哗啦一下从储物袋里掏出来个大包裹。


    “拿着,蜀南秘境危险,我给大家都准备了些保命的东西,来分一下。”


    虽然是分给大家的,但池泽把东西递到了柳惜曦面前。


    柳惜曦表情冷淡,连开口拒绝都不想。


    池泽却直接把东西往她怀里一塞,大包比柳惜曦整个人都要宽,她猝不及防之下只能紧紧抱住包裹,脸只能从侧面艰难探出,气恼道:“你干什么!”


    “我知道你生我气呢,我说那话太过分了,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也没有尊重你的家人,所以,我决定陪你一起去找你想要的东西,找到了我再去找别的。”


    池泽道歉一点也不扭捏,一如她的性格,错了她就认,能改她就改。


    柳惜曦本想再晾她几天,可这大包沉甸甸的重量就和池泽真诚的歉意一样重,让柳惜曦原本装出来的冷脸破裂,哭笑不得地看着池泽:“好了知道了,快帮我把东西拿开,我抱不动!”


    要是给外人看见她柳惜曦如此狼狈被大包压垮的模样,她还要不要脸了,好歹是代表修仙世家的柳氏女,怎么能如此狼狈。


    见两人和好,最开心的其实是宋萧和刘瑶灵,都是关系亲近的好朋友,池、柳二人闹翻,她们俩都不知道跟谁。


    等上了马车,众人这才有空分包里的东西。


    好不容易恢复笑容的柳惜曦在看见小茶几上摆放的各种符箓和法器后,脸色变得格外严肃。


    另外两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一脸震惊地看向池泽:“这些东西你都是哪儿来的?”


    池泽没说是自己做的,给马车贴了张隔音符,撒谎瞒过去先:“托人下山买的,都是些好东西,但是不方便在市面上流通,不贵。”


    “替身符?”柳惜曦严肃地抽出一张符箓,面露怀疑地看着池泽,“这东西可不是一般人画的,你从哪儿买的?”


    柳惜曦自己就出身符修世家,看得出来这替身符不是一般人能画出来的,手法精湛、画法诡异,甚至隐隐透露着一股邪性。


    池泽点头:“对啊,就是不便摆在台面上来卖,所以才便宜啊,才能卖给我,不然动辄几十上品灵石的符,我哪儿买得起。”


    有那么点道理,但柳惜曦总感觉怪怪的。怪的不是池泽,是这符,可以她的画符水平,看不透这符怪在哪儿,人生第一次后悔没有跟着家人学符箓,要是她于符箓上的造诣,有她爹娘的一半,不至于看不出这符怪在哪。


    另外两个也是担忧大过高兴,池泽给的这些符箓、法器确实都是保命的好东西,但问题是,什么地方会用到这些东西。


    “这蜀南秘境当真如此危险吗?”刘瑶灵担忧地问。


    池泽表情严肃,点点头:“非常危险,这一大袋子东西我们分完,我还会挑拣一些送去给峰内的师姐妹们。”


    但池泽只会挑几个人送,即便是同峰的师姐妹,也有不得不防的时候,池泽尽量选择值得信任的,如果被谁把东西泄露出去导致她暴露,那她也只能认了。


    池泽给许墨送了东西回来,就见三人脸色比她走之前更差了,故作轻松道:“哎呀,怕什么,来都来了,放心吧,关键时刻用上我给的东西,七成的问题都能解决,实在解决不了的,那就是命,听天命尽人事就好。”


    “池泽说得没错,咱来都来了,不从秘境里捞点好东西回来像什么样,打起精神来!进去就杀它十个八个,怕什么!”


    宋萧的豪言壮志只能在马车上逗大家一乐,等她们真赶到了蜀南,却发现想进秘境还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修仙大陆辽阔,总共分九州,每个州地域辽阔,足够建立数个国家,但九州却归九个家族管。地盘面积大小、资源丰富程度往往代表了每个州和每个家族的强盛,其中占地最广也最强盛的州便是顾氏所有的崇州,其次是赵氏所有的巍州,最小的便是凉州柳氏。


    也难怪赵芷君之前没把柳惜曦放眼里,虽同为修仙世家女修,但柳氏实在羸弱,排名末尾,但凡柳艋一死,柳氏恐怕就得面临被其余八大家族瓜分的下场,所以柳艋绝对不能死,一旦他死了,柳氏族人的下场都不太好。


    除了九州外,还有三不管地带,所谓三不管便是仙门管不了,世家管不了,凡人更管不了。这三不管地带,通常人烟稀少,几乎没有正常人,一般都是妖族聚居或邪修落脚处。


    而太虚宗所谓的蜀南,其实就是蜀州南部,名义上归属九大家族之一的元氏管辖,但实际上也是一种另类的三不管地带。


    因为蜀南地带有许多部落族群聚居,她们有着比所谓修仙更深厚的信仰,她们信自己部落、族群的神,和修仙者有着不同的信仰。


    以至于,修仙界多数人都想着飞升修炼的时候,蜀南的修者多数都修炼蛊术、毒术,以及更加诡异的邪术。


    可以说,许多邪术都发源于蜀南,也有许多邪修喜欢去那边学东西。但并不能一杆子打死,就说邪修一定出自蜀南地带。


    各大仙门、家族经过蜀州城,还得再往南方赶路。


    而往南方的路没有修很多,因为蜀南不受管束,所以往蜀南去的官道也没人修,多数都是靠人脚力走出来的土路。


    再往南走,就不能乘坐马车了,大家都要下车靠两条腿走。


    竹园四人来时的壮志,此时已经被连日来翻山越岭给击溃,脚底板都走出血泡了。


    即便有土路,有的土路也常常走着走着就没路了,还得靠罗盘辨别方向,直接从山上飞过去。


    御剑几步路还行,一直御剑,还没等碰到危险,灵力先耗尽了。


    蜀南多山林,且海拔不低,翻一座山就得几个时辰,连续御剑几个时辰,灵力消耗过多,脑袋疼。


    【作者有话说】


    查了一下,不同时期蜀好像不止指川渝


    78☆、078


    ◎汇合◎


    终于,在大家脚底板都快磨破之前,她们总算是抵达了和止战堂汇合的地方。


    此处是止战堂在蜀南的一个落脚点,也是当地的一个小寨子,人口不算多,但对外族人友好,和太虚宗止战堂互通有无,算得上比较开放的部落。


    在这里,池泽也见到了昏迷时最渴望见的人。


    一眼望过去,绿色填充了整个世界,其中最亮眼的便是伏苓那一身白,如绿叶中绽放的花蕊,清新怡人。


    一到寨子里,劳累数天的大家就迅速分开去找落脚的房屋,有的租住当地人的家,有的自己搭帐篷。


    池泽不急,她第一反应是朝着伏苓走去。


    伏苓一如记忆里那般清冷,站在止战堂的门口,迎接她们。


    万花峰的弟子没有四散开来,而是跟随池泽、许墨先去给伏苓请安。


    “见过师尊(峰主)!”


    伏苓淡淡点头:“你们来之前我已经命人搭建了木屋,暂时先住在木屋里,不日就得出发去找人,这一趟蜀南之行,没有时间留给我们休息。”


    许墨表情认真地点头:“遵命,峰主放心,弟子一定会管好师姐妹们。”


    许墨做事,伏苓向来是不用操心的,唯一需要操心的人此刻正眼巴巴地望着她。


    伏苓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带她们去后面的木屋安顿,你小师妹留下,我单独有话同她说。”


    等人都走了,池泽又上前一步,距离更近,笑着说:“师尊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


    伏苓闻言却只是沉默地看着池泽,看池泽比之从前更加苍白的脸,看池泽消瘦分明的眉眼,看池泽眼里不加掩饰的想念。


    “你好像瘦了。”伏苓沉默许久才开口道。


    池泽一愣,没想到伏苓第一句话会在乎她瘦没瘦。


    “嗯,听魏师姐说,我在病床上躺了五年,不吃不喝全靠丹药吊着一口气,自然会瘦。”池泽说着,又补充到,“不过不要紧,魏师姐说这都是暂时的,来时匆忙赶路没怎么调养好,想必在这寨子里住几日脸色会好许多。”


    伏苓叹气:“我让你许师姐劝你别来蜀南,你不听对吗?”


    池泽低头,思索片刻道:“弟子知错,不该忤逆师尊的劝告,但是弟子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罢了,你向来如此,不撞南墙不回头。”伏苓的一声轻叹,有尘埃落定的淡然,也有纵容池泽的无可奈何。


    听见伏苓这般说,池泽内心闪过一丝愧疚,是她太固执了,一心想要赢,想要改变前世的结局,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可一意孤行并不只影响她自己,也会给伏苓带去麻烦,桃长老身份的暴露便是最好的证明。


    “弟子有负师尊厚望,自罚……将这无力驾驭的神剑赠与师尊!”池泽这般说着,突然给伏苓跪下,拿出了门派大比赢得的那把神剑。


    门派大比最后一场很明显是池泽赢了,赵之舟被赵氏带回老家,首席弟子因为身兼要职,不能空置,所以才另外安排了赵芷君担任,但神剑这东西本就空置了许多年,该是池泽的谁也别想抢走。


    等池泽醒来,宗主就亲自给她送来了。不过,送剑的时候,岳习青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池泽她驾驭不住神剑,最好是给她的师尊奉上。


    池泽本来抢夺首席弟子就是为了给伏苓长脸,神剑也是要送给伏苓的,可岳习青作为外人这么点她是几个意思?


    岳习青敲打自己的话,池泽没有告诉伏苓,因为前世今生她都记得,岳习青是太虚宗的宗主,对几位同门峰主都还算不错,平日里又管伏苓叫师妹,想必关系就和许墨与池泽差不多,池泽不愿意去挑拨她们的关系。


    由于池泽低着头,看不见伏苓的脸,只听得见对方似有似无的叹息声:“你在比武台上拼死拼活便是为了夺得这把剑,如今又将它赠与我,那你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池泽得意抬起头,邀功似地回答道:“怎会?弟子先前就问过师尊想过给神剑取什么名字,一开始我便想着赢了大比,把剑送给师尊。”


    “千里马还需要伯乐呢,如此神剑若是落入他人手中,简直是叫这剑给糟蹋了!”


    伏苓皱眉:“你大可不必这般讨好我。”


    池泽神情一顿,不解和怔愣挂在她脸上:“讨好?”


    伏苓似乎是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连忙纠正:“兴许不是讨好,这剑是你凭本事赢来的,不要因为赵之舟打算把剑赠给顾千晔,你就想把剑赠给我,*我不是顾千晔那等人。”


    原来,伏苓以为自己送她神剑,是碍于她师尊峰主的身份吗?


    池泽内心才生出的一丝难过瞬间消失,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不符合年龄的温柔:“师尊在比武台上说,当初不惜以桃长老的身份重伤九俟,把功绩和其内丹让给我,这是师尊为了收我用的手段。”


    “师尊可知,我当初也是处心积虑拜入万花峰,只为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


    伏苓回望着池泽的眼睛,仿佛在对方认真的眼眸里看见了答案。


    “好了,你倒是想想,为这剑取个什么名。”伏苓突然避开了池泽的眼睛,看向窗外。


    “赠与师尊的剑,自然由师尊取名了。”池泽理所当然地说。


    “可你手上那把惊鸿,旁人赠与你,也并非你亲自取名。”伏苓眼神示意池泽看看她腰上的惊鸿。


    池泽摸了摸神剑的剑柄,其上有着一圈圈类似脊骨的雕刻纹路,她笑眯眯地说:“倒也是,既如此,那便叫它……”


    “溯时!”


    伏苓眼眸微微瞪大,她以为,池泽会取个和惊鸿相配的名字,比如游龙,没想到,竟是如此不相干的两个字。


    “好名字。”即使伏苓内心有困惑,但这是池泽取的,她便觉得好听。


    池泽见伏苓面露喜色,自己也跟着开心。


    送出了神剑,又定下了名字,池泽和伏苓就开始聊正事了。


    恰好此时许墨已经安顿好峰内弟子,敲门声响,伏苓便唤她进来一同商议要事。


    因为伏苓被安排来蜀南有一段时间了,她对这里的了解还是多过旁人的。


    目前大家所在的这个寨子名叫瓦香寨,是一个处在蜀南边缘地带的寨子,这里的人因为和止战堂有来往,生活条件要好很多,所以对外人比较友善,伏苓也是从当地人口中探听到了更多关于蜀南的秘事。


    蜀南在修仙界一直是一个神秘地带,甚至有点亦正亦邪的感觉,即便是当地人,也对蜀南深处的那些部落心生畏惧。


    蜀南深处最大的部落大部分都是阿莫族人,族长是个一百多岁的中年女人,和修仙者的长寿不同,阿莫族人认为生老病死是顺应自然的事,她们不畏惧死亡,甚至认为人死后会很快转生成为新生命。


    现在阿莫族的族长听说已经是几世转生的,她甚至保有前几世的记忆,因此她的蛊术也比旁人更加精通。


    这种说法是瓦香寨传出来的,作为太虚宗人,伏苓等人是不太信的,转生不用去地府报道,不过奈何桥,不喝孟婆汤,就这么带着前世记忆投胎到自己部落继续当族长,这可能吗?


    池泽保持沉默,她觉得还真有可能,毕竟她自己就是重生回来的。尽管重生和转生有很大区别,但有的事,谁说得准呢。


    阿莫族和瓦香寨完全不一样,瓦香寨已经被外族渗透严重,很多传统、习俗都受到外界影响,阿莫族的忌讳太多,外人冒然闯入,多半会被当坏人抓起来祭天。


    但问题是,蜀南秘境的入口就在阿莫族的神山里,据伏苓调查得知,许多失踪的人都是因为误入神山才不见踪影的,所以阿莫族的神山一定有问题。


    神山不是一座山,而是足足三座山,三座山处在三角位置,中间的茂密树林中有一处秃掉的地方,此处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天坑,此天坑用于阿莫族的祭祀活动,所以这三座山包含的范围都属于神山范围,别说外人不能进了,非祭祀活动时间,族人也是不能轻易进入的。


    本来她们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进入神山,毕竟神山的地理位置在阿莫族的西边,并不在南边,处于北面的瓦香寨距离神山也就一两天路程,悄悄进入神山也不是难事。


    难就难在失踪的人太多了,而且这些人都是进入神山失踪的,那阿莫族又不是傻子,那么多人失踪在神山里,前往调查的动静肯定不小。


    先前止战堂就曾派人去调查过神山,结果惊动阿莫族,五个弟子去,只有三个人回,另外两个被阿莫族扣下当人质了。


    要不说蜀州元氏修仙大族都拿阿莫族没办法呢,她们是真油盐不进,且十分排外。


    现在的问题不仅仅是寻找失踪弟子下落这么简单,还得从阿莫族手里把人质救回来。


    伏苓打算先救人,再另外协商进入神山的天坑寻找秘境入口。


    池泽和许墨听过伏苓的想法后,双双陷入沉默。


    伏苓皱眉,目光严肃地看着两人:“有话就说。”


    池泽叹气道:“师尊你有所不知,宗门已经把蜀南秘境的事通知了各仙门和世家,如今各方人马都在赶来的路上。”


    这问题可太大了,人少一点,都是自己人,伏苓还管得住,能想办法和阿莫族和谈,大不了赔礼道歉,先把人质救出来再说。


    可人多了,仙门和大家族的人听不听伏苓的话另说,就说那些闻风而动的饿狼散修们就压根不会听伏苓的,她们只顾眼前的蝇头小利,哪管什么大局。


    如果到时候冒犯到阿莫族,人家一气之下把止战堂的人质给杀了怎么办?


    伏苓表情顿时就阴沉下来,深吸一口气:“宗主到底是如何跟你们说的?”


    池、许二人对视一眼,由许墨开口:“宗主曾召我们各峰大弟子和首席弟子赵师妹开会,传信于各大家族与仙门,于五月十日前汇聚瓦香寨共同商讨寻找蜀南秘境入口之事。”


    散修因为不参与这些商讨,没有渠道得到及时消息,所以应该会来得更晚些,但仙门与家族的修士应该会提前到,最多能把她们动身的时间拖到初十。


    现在已经是初一,只剩九日,其余仙门和散修就将到达。


    如果不能在这九天里救出人质,等人多了爆发矛盾,谁也不敢保证里面两人的安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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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9☆、079


    ◎谈判◎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初十前和阿莫族协商成功,把人质救回来,之后若是因为人太多和阿莫族起冲突,只能随机应变。


    事不宜迟,伏苓打算明日一早就带人进入阿莫族领地,摆出诚意同她们谈判。


    池泽全程保持沉默,冥思苦想。


    前世关于阿莫族的记忆并不多,池泽只依稀记得蜀南秘境入口开启,仙门、家族和散修都一窝蜂地涌入蜀南。


    其中肯定免不了和阿莫族起冲突,池泽重生的影响再大,也不可能大到让阿莫族消失,所以前世肯定也有阿莫族存在,那么前世的修者是如何处理和阿莫族的冲突呢?


    抠破脑袋池泽也没想起来前世和阿莫族有关的事,她前世实在是过于边缘,还是随阮清絮一起来的蜀南,被边缘化,被吸血,自顾不暇,根本接触不到重要事件,这一世受到伏苓的重用和许墨的信任,她已经不再是太虚宗寂寂无名的小弟子,赵芷君那个首席弟子位置都是捡她的漏,池泽已经比前世的自己强很多了。


    可是,还不够,阿莫族前世肯定也会和修仙者起冲突,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不等池泽想起来,第二日伏苓便要带人前去阿莫族谈判,争取在初十之前就把人质捞出来。


    为了谈判,伏苓特意问过瓦香寨的人,关于阿莫族的忌讳,以及阿莫族人喜欢什么。


    阿莫族人不修仙,她们对灵石没有需求,甚至嗤之以鼻,比起灵石,真金白银更讨她们喜欢,除此之外就是各式各样的毒虫和灵植以及实在的粮食。


    结果这些东西伏苓都没有,她不是专门的丹修,不爱收藏灵植,只有太虚宗内的洞府还种了些灵植,现在也不可能回去拿。金银首饰更是不用说,她一向勤俭,这些东西于她没有大用,洞府里都不留这些。毒虫正常修士都是没有的,粮食她已经辟谷,不怎么吃。


    结果一番商讨发现,人家阿莫族喜欢的东西她们拿不出来,还怎么谈判?


    池泽见伏苓和许墨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师徒俩的表情如出一辙,给她看笑了:“别怕啊,我们现在没有并不代表我们给不出来啊,谈判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态度和气势,师尊你可是咱太虚宗第二个化神后期大能,该心虚的是她们阿莫族才对。拿出咱大仙门的气势来,不管能不能拿出赔礼,首先气势要有,没有也得说自己有,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大不了赖账,她们又能拿我们怎么样呢?”


    阿莫族人一生都没有离开过蜀南,她们能拿赖账的太虚宗怎么样呢?


    伏苓和许墨太要脸了,没想过还有赖账的说法,池泽就不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两人复杂的目光也出奇一致看向池泽,池泽耸肩:“兵不厌诈嘛。”


    可许墨还是认为不妥:“可我们代表的是太虚宗,做出此等无耻之事,岂不叫天下人笑话?”


    池泽露出无奈的表情,晃了晃脑袋:“谁说我们一定无耻了?谈判的条件我们先应下,之后由宗门想办法履行,既然是宗门的脸面,那就让宗门去承担后果咯,我们只负责救人。”


    “本来可以慢慢谈的,是宗主‘大方’邀请外人来蜀南,没给我们时间,他既如此大方,那阿莫族放人的条件应当也给得起吧。不然我们要是请求宗门的许可,指不定宗门就不救了,所以呀,我们得先斩后奏!”


    从前伏苓只听外人告状,说池泽多么无耻、耍赖,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池泽当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许墨都不敢吭声,池泽还在侃侃而谈,教她们俩怎么钻空子,许墨恨不得把池泽的嘴给缝上,恨小师妹怎么这么能说。


    许墨本以为她们俩肯定得挨峰主一顿斥责,没想到,当她鼓起勇气去看伏苓的脸色,却发现伏苓一副受教的乖巧模样,认真盯着池泽看,好似真的在学习。


    天奶啊,小师妹要把峰主给带坏了!许墨心中警钟不停敲响,可偏偏拿池泽没办法。


    最终伏苓决定,由她带着池泽还有两名止战堂弟子一同深入阿莫族领地,请求面见阿莫族族长,通过谈判救出人质。


    之所以不带许墨,主要还是许墨得稳定后方,万花峰这么多人,还得协同赵芷君管理其它峰,实在脱不开身。


    至于同行的领队顾千晔,上次龙门秘境之行,还是他在发号施令,伏苓为副领队。但这次,他只是秘境队伍的领队,伏苓暂代止战堂分堂主,在本地的权力比他大,去救人不需要他批准,甚至通知都不需要。


    带池泽是因为她鬼点子多,带那两名止战堂弟子是因为她们实力强。


    能留在止战堂多年的弟子最差都是筑基中后期,稍微资历老些的干事都是金丹。


    不过,大多金丹的弟子都不再算是太虚宗门人,她们不是学徒,而是正经的职工,没有师徒,只有上下级关系,不归属任何峰,只听从于自己所属堂长老和上级的命令。


    就像池泽刚入门时起冲突的内务堂弟子一般,她们大多不算是学生,她们收受贿赂、中饱私囊的事没少干。


    内门弟子和各堂弟子的区别就像大学生和保洁保安,只不过各堂弟子还挂着太虚宗的牌子罢了,她们并不享受作为太虚宗弟子的月奉、资源、教导,她们只是拿钱办事。


    叶兰辛选择加入止战堂,其实也就是毕业了,她和太虚宗只有雇佣关系,止战堂其余弟子也一样,如果先请求太虚宗的允许去和阿莫族谈判,估计宗门不会愿意为救她们而耗费精力和钱财,所以池泽劝伏苓先斩后奏。


    伏苓找来的两名止战堂弟子都是金丹期修士,实力不俗,属于止战堂里的精英弟子,她们同时也是上次派去探查失踪案的五人之二,因为只有三个人回来,还有两人被捕,她们便主动请缨去协同谈判,还说什么大不了一换一,拿她们换里面的人质。


    两人抱着必死的决心,发誓一定要把同门带回来,对伏苓,她们是服气的,化神后期的大能被派来止战堂分堂,属实是大材小用了。更令人信服的是伏苓不仅没有摆峰主的架子,还事事亲力亲为,跟过她的人无一不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但池泽嘛……两人没见过池泽,也没听说过池泽,她们上下打量池泽,一副病秧子模样,是来前线帮忙的还是拖后腿的?


    被人嫌弃,池泽也不辩解,她只负责跟着伏苓就行。


    修为受损,池泽如今回退到筑基前期,连殷杨那等人都不如,自然要低调行事,对她人目光中的嫌弃视若无睹。


    伏苓做事雷厉风行,第二天天没亮就带着三人出发前往阿莫族领地,等顾千晔休息好再来找她商量要事才发现人去楼空。


    许墨淡定站在一旁,似无奈又似嘲讽地说了句:“顾峰主为何就是不信呢,我说了,我们峰主救人去了。”


    顾千晔脸色难看,明白这时候质问许墨也没什么用,拂袖离去。


    因为少了个伏苓,顾千晔想提前了解一下秘境入口都难,只能找来赵芷君,命她去打探情况。


    止战堂的人不怎么乐意听顾千晔的命令,无奈伏苓人走了,太虚宗管事的只剩下顾千晔。


    顾千晔倒也没有意气用事,犯不着因为生气断送自己的峰主生涯,只能耐着性子命令弟子们留在寨子里等待。


    蜀南一带树木太多了,并且枝叶繁茂过分,和太虚宗的树林完全不一样,太虚宗的春夏秋冬四季分明,而蜀南自打她们进入,就一直是一种阴沉、闷湿的感觉。


    四人是天不亮出发,等到了中午,身处密林中还是看不见什么阳光。更让人难受的是,植被茂盛,气候湿热,导致蛇虫鼠蚁太多,全副武装也防不了一些会从头上落下来的虫子。


    池泽递给伏苓自己制作的防虫药粉,另外两人却拒绝了她的好意,她们常年在这边驻守,习惯了。


    伏苓任由池泽往她衣服上喷洒药粉,药效明显,一些飞虫肉眼可见地远离了她们。


    越往深处去,阳光越暗,走到后面,几乎是几步路就得掏出罗盘辨别方向,同时还得掏出弯刀砍掉一些挡路的灌木或藤蔓。


    当她们走到某处时,林间突然响起一阵鸟叫声,急促悠长。


    这片山林中有鸟叫不稀奇,稀奇的是池泽敏锐地察觉到了鸟叫的节奏性,提醒道:“我们好像到人家领地了,她们发出了警告。”


    两名止战堂弟子疑惑地看着池泽:“什么警告?警告我们不准往前了?”


    池泽摇头:“不是给我们听的,大概是给她们巡逻的人听,警告有外人入侵。”


    “什么?”


    两人话音刚落,几道微乎其微的破空声响起,池泽大喊一声:“小心暗器!”


    不用她们反应,伏苓一抬手,一道白色的雾气从她手中飞出,飞至头顶,如同雨雾泼洒开,将四人笼罩其中,将那些从不同方向射过来的箭矢截停在空中,最后乒乒乓乓落了一地。


    反观三人的如临大敌姿态,伏苓淡然许多,仿佛一抬手只是丢了个垃圾。


    池泽见落地的箭矢普遍较短,且箭头涂抹了某种汁液,猜到是阿莫族人攻击她们,于是大喊道:“敢问诸位可是阿莫族人?我等乃是太虚宗门人,来此多有冒犯,但我等乃是无心之失,并无恶意,还望诸位引见你们的族长!”


    池泽说完,发现没人理她。


    伏苓解释道:“阿莫族人大部分听不懂汉话。”


    于是只能让其中一位懂阿莫语的止战堂师姐重复了一遍,随后便见到那些她们仔仔细细瞧过的地方,突然冒出来十几人。


    池泽瞪大了眼,她眼瞎了吗?这些人是凭空变出来的吗?竟然就在离她如此近的地方,方才一点伪装痕迹都没有!


    池泽不由得紧张到额头冒汗,如果不是和伏苓一起,她恐怕凶多吉少,难怪五个止战堂弟子前去调查,只有三个回来。


    池泽还想着,止战堂派去的人皆是金丹期修士,怎么会栽在阿莫族这些不懂修炼的人手上。


    这一趟阿莫族之行,她们太被动了,池泽面上带着友好的笑容,心里却打着小九九。


    【作者有话说】


    今天来不及了,明天一定六千![橙心]


    80☆、080


    ◎种蛊◎


    围着她们的阿莫族人中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走了出来,身着阿莫族的传统服饰,面露警惕,口音很重:“你们是为了那两个小偷来的吧?”


    止战堂里那位会阿莫族语的师姐名叫董叶,皱眉翻译了男人的话。


    小偷?她们怎么成小偷了?


    伏苓看着那男人道:“我们不是来偷东西的,被你们抓住的人乃是我太虚宗止战堂弟子,我们此行只为找回失踪弟子,并无恶意,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诸位谅解,我们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愿意给予补偿,希望能放我门下弟子回来。”


    这一大段话董叶叽里咕噜尽量不歪曲意思地传达给对面,对面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好似在衡量伏苓言语的真假。


    那男人和身后族人嘀嘀咕咕半天,终于再开口道:“放不放我们说了不算,如果你们是真心来救人的,就和我们回去见族长,她自会判断真假。”


    还没进入阿莫族的聚居地,就已经用上这么多毒箭伺候,等真去了人家的地盘,那不是任人宰割?


    上次止战堂五人去,三人回,这下不知道还能不能逃出去一个。


    止战堂二人看向伏苓,伏苓沉思片刻,做出决定:“告诉她们,我们去。”


    最终四人在阿莫族人的带领下,来到了阿莫族的聚居地,她们这才知道,这里也是有名字的,名为千户寨。


    穿过成片的密林,在山谷之中竟悄悄坐落着数千户人家,房屋成片铺在山谷中,从山谷低地到山腰斜坡,阿莫族人将这看似不适合生存的山谷改造成小桥流水、瓦屋遍布的寨子。


    许是见过太多俗世的城镇,第一次来到这样与世隔绝的寨子,竟给池泽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外界相传阿莫族人凶狠毒辣,看人的眼神都带着吃人的凶光,可当她们踏入阿莫族的寨子,才发现普通的阿莫族人其实和平民百姓没什么区别,望向她们这些外族人,眼里更多的是好奇。


    甚至,相比起抓她们的族人,这里的普通人反而透露着一股淳朴无害的感觉,池泽有种直觉,如果她们来硬的,有伏苓和顾千晔两个化神大能在,这个寨子很容易被摧毁。


    可明显伏苓不愿意来硬的,怕阿莫族人直接杀了人质,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不应该。确实是她们先闯入人家领地,冒犯了对方,对方抓走两个弟子,并没有直接杀了人质,就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没必要如此不讲理。


    族长家在寨子里最高点,能俯瞰整个寨子。房屋主体材质是木头,地基是成块的石头,建筑风格和瓦香寨类似,处处透露着浓厚的地方特色。


    沿着阶梯向上,路过的阿莫族人皆投以好奇的目光,甚至有许多人同带她们进来的中年男人说些听不懂的话。


    池泽好奇地问董叶:“她们和领头那男的说什么呢?”


    池泽说话真是不客气,什么叫那男的,得亏人家听不懂汉话,董叶忍住不耐烦,心想伏苓带上池泽肯定有她的考量,不能甩脸色,不情不愿地说:“好像在问找着什么人没有。”


    “什么人?”池泽继续问。


    董叶皱眉:“我哪知道,就听她们说什么‘幺蛮’,这个词在阿莫族语里好像指小姑娘或者家里最小的女孩。”


    找幺蛮?池泽心想,难不成是阿莫族人自己也有孩子因秘境入口开启而失踪了?


    池泽跟上伏苓的步伐,与她肩并肩,看似在打量周围环境,却压低声音和伏苓说话:“弟子听董师姐说阿莫族人在找一个小女孩,会不会她也因为秘境失踪了?如果阿莫族人不愿意放人,我们可以以帮忙找小女孩来换人。”


    “你怎么就确定那小女孩重要到能让阿莫族放了人质?”伏苓同样小声回应道。


    池泽笑着说:“偷袭我们的那个中年男人在阿莫族里应该地位不低,我看每个和他搭话的人都很恭敬地先做了个类似我们拱手行礼的动作,他能在排外的阿莫族里带我们四个人进来,足见他在阿莫族地位之高。一般人家的孩子丢了,不至于找他汇报,很有可能,这个小女孩和他有关系,可能是他的女儿。”


    许是出门在外,池泽说话说着说着就忘了加“弟子”,开始自然而然地用“我”,伏苓也不纠正她,好似并不在意。


    说出自己的猜想,池泽想拉上董叶去和那个中年男人套近乎,试探她们的态度,伏苓点头同意了。


    董叶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当翻译,中年男人听池泽提到她们失踪的幺蛮,上下打量着池泽,表情很是怪异。


    一旁的一个普通族人,见状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幺蛮不是莫伊的女娃咧。”


    莫伊,是这个中年男人的名字。


    “幺蛮是族长的女娃。”


    池泽无所谓幺蛮是谁的女儿,反正就大家对她的关心程度来看,她很重要就行了。


    见莫伊表情中带着警惕和怀疑,池泽把目标放在了一旁的族人身上。


    抓她们来的族人男女均有,池泽挑了一个面善的女子打听。


    女子见莫伊没有呵止她同池泽说话,便放松了警惕。


    一番交谈下来,池泽发现这些个抓她们的阿莫族其实看起来很凶,实则很容易被套话。池泽这才得知,族长的女儿几日前也失踪了,她们怀疑是外族人拐走了她。而中年男人莫伊,是族长的弟弟。


    还没等池泽打听到更多消息,族长家就到了。


    族长家比别的房屋更高大,明明处在最高点,但入门的堂屋采光却很一般,一进门便能感受到阴凉。


    莫伊让她们在堂屋等待,他带着两个族人去里屋请族长。


    令池泽意外的是,族长出来了,但却是坐在一架木制轮椅上被人推出来的。


    瓦香寨的人说阿莫族族长已经一百多岁,在没有灵气续命的条件下,她能活到一百多岁,可以说是非常长寿了。


    不过,她的状态并不好,一百多岁的自然人,皮包骨头,眼球凹陷,连鼻子都塌了,头发枯槁贴在头上,老人斑很重,但那双眼睛却格外的透亮,像一具活生生的骷髅。


    族长和莫伊竟然是姐弟,池泽看两人是祖孙还差不多。


    如果族长都老成这样了,她的女儿也得七八十岁了吧,那是小女娃吗?


    池泽疑惑不已,可若不是小女娃,那些普通族人不能够叫对方幺蛮吧,只有年纪小的女娃能被叫幺蛮。


    池泽认为族长女儿撑死了二十岁不到,一百多岁的族长有个二十岁的女儿?


    池泽偷偷打量族长的同时,族长也盯着她看,不同的是,族长那双黑得吓人的眼睛丝毫不加掩饰,直勾勾地盯着池泽看,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对池泽好奇一样。


    “作甚要盯着我看,莫不是瞧我长得过分美丽?”池泽小声同董叶嘀咕,仗着人家听不懂汉话,肆意妄为。


    突然,一抹白色倩影隔断了族长的目光,伏苓那张淡如水的脸出现在族长视野里。


    族长嘴里仿佛含着核桃,笑声干瘪:“呵呵呵,小姑娘确实长了张好皮囊。”


    池泽一愣,这话带着浓重的阿莫族口音,但一字一句确实是汉话,族长懂汉语?


    显然,族长开口就是汉语,也惊到了另外两人。


    伏苓面不改色道:“既然族长懂汉语,我们就不必客套了,我等此行的目的是请求阿莫族放了我们止战堂弟子,我们有错在先,冒然闯入你们领地,若要付出代价,不该是人命,其它条件随你们提。”


    族长这才正眼看伏苓,别看族长坐在轮椅上,人却不歪不斜,坐着按理来说会矮人一大截,但她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却让人觉得压力骤增。


    “你是?”


    伏苓淡定道:“无名之辈罢了,我乃太虚宗万花峰峰主伏苓,族长久居深山,想必不曾知晓我。”


    族长挑眉:“伏苓?不是你。”


    好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池泽心里犯嘀咕,莫不是汉语没学到位,语法都搞错了。


    伏苓不是她,她还能是谁?


    伏苓显然也不明白族长的这句话,但她不想纠结这件事,她要的是救出人质。


    “不知族长需要我们做些什么才肯放人?”伏苓再次把话题拉回人质身上。


    莫伊推着族长,冷哼一声:“族长岂是你们叫的,年纪轻轻的,不称呼一声前辈,这便是你们外族的礼节吗?”


    莫伊不会汉语,董叶负责翻译,听到这句话,顿时火气就上来了,反驳道:“大胆!要称呼前辈也该是你们称呼我们峰主为前辈,峰主乃是化神后期大能,活了六百多年,你们曾曾曾祖都不如她资历深!”


    池泽一听便猜到对方说了啥,合着那莫伊以为她们修仙者和她们一样寿命短,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伏苓不语,只望着族长。


    族长皱眉,回头瞪了莫伊一眼:“闭嘴!”


    莫伊不甘心地回嘴:“阿姐,你真信她们是无心之失吗?幺蛮的失踪肯定和她们外族有关,不然幺蛮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就她们外族进入神山后失踪了?”


    董叶一字不差地翻译给伏苓,伏苓皱眉,义正言辞道:“我敢拿性命担保,你们族人的失踪与我等无关,应当是你们神山中的天坑乃秘境入口,它已经导致了我们的弟子和数百名凡人、修者失踪,不止你们族人失踪。”


    莫伊还要骂伏苓狡辩:“你撒谎!你们外族人最是狡猾,骗得我们好惨,幺蛮肯定是被你们抓走了!什么秘境入口,我们在此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


    池泽反驳道:“你放屁!你当然没听说过,你才活了几十年,蜀南秘境上一次开启是在一百多年前,你还没出生呢!”


    说句难听的话,莫伊没比池泽大几岁,不知道他在狂什么。池泽今年也四十好几了,莫伊那模样也就五十岁出头,还想倚老卖老,想得美。


    伏苓和族长俱是沉默,没想到池泽竟和莫伊对骂起来,董叶卡在中间当翻译,两头骂又两头挨骂。虽然累,但想到自家堂主被人骂,她心里也憋着火,帮池泽骂人骂得很是投入。


    一通骂战下来,双方口水都干了,董叶虽然口舌干燥,但没想到池泽战斗力如此强,先前还嫌弃池泽修为不行,看着体弱,这时候倒是对这位久居宗门的师妹有了那么一点改观。


    眼看莫伊被气得面红耳赤,就要动手了,伏苓终于出声打断双方骂战:“够了,你们没有杀掉我们弟子,想必也是有所顾虑,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要怎样才肯放了她们,我们太虚宗能做到的,我一定会答应你们。”


    族长忍不住咳了几声,一旁的族人就端着一大碗黑乎乎的汤药喂给她。


    “我是时日不多了,唯一挂念的就是我那小女儿,我听说过太虚宗,你们这些修仙者视为仙门之首的门派,想必很有实力,竟然肯为了两个小喽啰深入我们领地,可见不是完全不讲人情的地方,既如此,我也不多求那些无用的身外之物,我只求一件事,若你们能替我找回我那小女儿,我便可以放了你们的人。”


    池泽松了口气,还好,和她猜想的差不多,失踪的幺蛮对阿莫族很重要,可以此为条件换人。


    不过,若是对方要她们找到人之后一换二咋办,她们要是找不到人呢?


    池泽的担忧是多余的,没等她们许下不能保证完成的承诺,族长就先点破:“我想你们也能理解我,你们外族人诡计多端,肯定会要求我先放人,你们后去找人对吗?”


    伏苓不语,池泽尴尬地低下头,董叶心虚地移开视线,她们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放心,我会先放了你们的人,但是我也需要有个保证,保证你会救出我女儿送回来。”


    族长说着,缓慢抬起沉重的右手,指着池泽说:“所以我需要在你们之中的某个人身上种下誓言蛊,等她送我女儿回来,我自会为她解蛊,可若是她没能兑现承诺,三个月后,便会被体内的蛊虫吃掉所有的骨肉、内脏而死。”


    池泽定定站在原地,人看着好似已经傻掉了。


    没等池泽反应,伏苓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不行!”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蛊术如此危险,怎可在我们同门身上种下,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趁机下黑手。”董叶竟也出声拒绝,对她来说,并肩战斗的战友肯定比池泽重要,但她只和池泽相处了几个时辰,不是个讨人厌的,要为了救战友而害死一个无辜的小姑娘,她也是不愿意的。


    族长也不急,她忽略掉在场最强的伏苓,直勾勾地盯着池泽看:“小姑娘,是你耍小聪明,告诉你们峰主,为了救人可以不管我们提什么条件先答应再说对吧?”


    池泽被人称作小聪明却不生气,也不心虚,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没得到池泽回应,只听见伏苓和董叶的拒绝,族长也不急,继续说:“我们有放人的诚意,你们那两个弟子在我们地牢里没有遭受任何拷打和审讯,完好无损,一根头发丝都没掉。同样,你们难道不该也拿出诚意来吗?”


    “空口承诺,谁都可以许诺,我信任你们,愿意先放人,那你们信任我吗?”


    此言一出,大家都沉默了,信任?太好笑了,素不相识的两拨人,先前还因为误入人家领地打过一架,谈何*信任?


    算了,不一定非要对方先放人,既然不好糊弄,那就先找到幺蛮,拿幺蛮来换人质,犯不着为了守信而让池泽去冒险,就在伏苓打算再次拒绝的时候,池泽竟然站了出来。


    “等等,你们想在我身上种蛊来保证我们一定会救回你们的幺蛮,但这对我来说是非常冒险的事。”


    “我和你们抓来的两个人质素不相识,我不想为了她们拿自己的命去赌。”


    池泽要拒绝了吗?


    不,池泽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所以,你们得拿出能让我值得冒险的另一样东西,我才会愿意拿命去救你们的幺蛮。”


    伏苓抬手按住池泽的肩膀,稍稍用力:“你在说什么?”


    池泽轻拍伏苓的手,扭头望着对方,笑容中带着一丝安慰:“不用担心我,我一定会救出幺蛮的。”


    族长想笑,又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咳咳!好,你不止有小聪明,还有点胆量,那你倒是说说,除了那两个人,你还想要什么?”


    池泽与族长那双仿佛能看透她心里一切歪心思的眼睛对视:“我还想要一只嗜血蛊。”


    嗜血蛊三个字一出,全场寂静无声,连莫伊等人脸上都带着震惊。


    尽管中间有董叶传译的延迟,但阿莫族人还是听懂了这三个字,是她们唯一能听懂的汉语词。


    显然,在池泽之前,有人在她们面前提过嗜血蛊。


    而族长那双眼睛却没有露出惊讶,好似已经猜到了池泽的真实目的,竟然开始大笑起来。


    “好好好!终于来了个有骨头的,想要我们族里的嗜血蛊,你可知道,当今嗜血蛊只有两只,一只在我们族里,一只在外面?”


    池泽点头:“我知道,外面那只是你们的叛徒偷走的,我不想和他以及他依附的势力做交易,我宁愿和你们做交易。”


    听池泽提到叛徒,族长冷哼一声,表情顿时变得阴沉无比:“孽子以为偷了嗜血蛊就能长生不死,我倒是很好奇,你可曾见过他,他如今老成什么模样了?”


    池泽坦白地说:“不知道,没见过他,不过日后若是有机会,你老人家能多活几天,我特意去周氏瞧瞧他过得什么日子,回来告诉你也行。”


    族长没想到池泽竟是这么个直白的性子,笑着摇头:“罢了,我这老骨头怕是活不了那么久。嗜血蛊不可能让人永生,他走了歪路,迟早遭到反噬。当务之急是救我的幺蛮,嗜血蛊于我无用,你想要就拿去,等种完誓言蛊,你三个月之内带着幺蛮回来,我自会为你解蛊,嗜血蛊你也拿走吧。”


    说完,族长用警告的眼神扫了眼伏苓:“小丫头,你一个人跟我进到后面来,旁的人在外面等着。”


    伏苓心中难免生出一丝怒气,正要上前一步,池泽挡在她身前,甚至不顾礼节抓住了伏苓的手:“师尊,让我去吧,嗜血蛊我一定要拿到,幺蛮我一定能救出来。”


    伏苓一向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她眼里带着浓浓的不解,看着池泽:“为何一定要那嗜血蛊?”


    池泽苦笑道:“为了救人,惜曦的爷爷柳艋前辈突破受到反噬,只有嗜血蛊能救他,我不提嗜血蛊当条件,日后惜曦也会再来一趟,那时候她没了幺蛮这个筹码,不可能拿到嗜血蛊。”


    “师尊,人生在世,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不冒险不赌上性命,我什么都守不住。”池泽仿佛在说柳惜曦、柳艋,又好像在说别的。


    伏苓深深地望着池泽,感受着池泽牵着她的手在颤抖,这才知道,池泽看似云淡风轻提出以自身性命为条件也要救人,实则心里也满怀对死亡和未知的恐惧。


    而池泽恐惧死亡、脆弱的一面,不会展示给外人,只会用颤抖的手传达给伏苓。


    伏苓不再劝阻,轻叹一声:“去吧,秘境我也会跟你进去,一定会救出幺蛮。”


    池泽点头,深吸一口气,跟随族长往里面一个小房间走去。


    董叶担忧地往前走了一步,便立刻被阿莫族人拦住,她们手里拿着半圆弯刀,看上去十分不好惹。


    可要真打起来,董叶也是不怕她们的,她可是金丹修士!


    可董叶没有等到伏苓下令,焦急地看着伏苓,伏苓却一言不发,只是一双美目死死盯着池泽消失的昏暗房间。


    【作者有话说】


    也算六千吧[捂脸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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