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34／18x18（二合一） 猫毛满天……
“我住楼下。”
“你住楼上。”
“楼上只剩一个书房。”
“我可以搬到楼下来住。”
“——？”
少年魏尔伦被成年自己的不要脸气笑了，
“凭什麽你住楼下让我去楼上？”
“因为我可以照顾阿蒂尔。”
成年魏尔伦理直气壮，
“我可以每天喊阿蒂尔起床，做早饭，收拾屋子——”
“——我也可以。”
金发少年分毫不让，
“你说的这些我都能做。”
“呵。”
成年人冷笑，
“你做得好吗？毛手毛脚的臭小子。”
“我可以学，总比半只脚入土的老男人强。”
“——保罗。”
兰波头疼地揉揉眉心，原本已经被吵得有点呆滞的眼神被两句不算脏的互骂刺激得清明过来，
“不可以说这麽没礼貌的话。”
“……哦。”
少年魏尔伦不太开心地撇了下嘴角，
“阿蒂尔，我要住在楼下。”
本来楼下就空着一个客房，为什麽非要让他跑去楼上住？
“阿蒂尔。”
成年魏尔伦不甘示弱地放柔声音，
“我住楼下更好一点。”
……兰波的眼神又空茫起来，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开始思考现在能不能去找后勤部申请换栋大一点的房子。
看出黑发少年的为难，大魏尔伦漂亮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算了，阿蒂尔，就让他住在楼下吧。”
成年人垂眸，一副不太情愿，但还是忍让退步的样子，
“虽然我已经很久很久都没见过阿蒂尔了……”？？？
小魏尔伦听到这熟悉的令他牙酸的腔调，气不打一处来，
“那也是因为你自己弄丢了你自己的阿蒂尔，你——”
“保罗！”
兰波无奈地打断小搭档的发言，随即有点担忧地握住成年搭档的手，
“抱歉。”
“没事。”
成年人趁机索要了一个带着果味甜香的拥抱，语气更加低落，
“他说的也都是真的，是我的错。”
“……”
金发少年看着那双挑衅的湛蓝色眸子，恨恨地咬牙。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兰波拍了拍大魏尔伦的背，然后松开怀抱，提出新的房间分配方式，
“你们两个睡楼下，我去睡楼上吧。”
相比起楼下这间紧贴着壁炉的卧室，楼上的主卧是会稍微冷一点，但马上就到夏天了，应该也还好？
“……？”
成年人的微笑僵在脸上，
“可是楼上会比较……”
“没有这个必要。”
金发少年显然比他更适应兰波的脑回路，瞬间换了个表情，看似淡然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然就让魏尔伦搬下来，我和阿蒂尔住一间。”
说完，他还补充了一句作为强调，
“我不介意和阿蒂尔睡在一起，阿蒂尔应该也不介意。”
你还不介意上了。
成年人没忍住，从牙缝里溜出一声嗤笑，
“我也不介意，不如我和阿蒂尔睡一起。”
眼看小魏尔伦身上若隐若现地亮起暗红色的光芒，两人一言不合就又要打起来的样子，莫名的疲累充斥着兰波的大脑，令他的额角隐隐作痛。
黑发少年冷下脸，一锤定音，
“那把书房挪下来，你们两个一起住楼上。”
刚好楼上的主卧和书房面积差不太多，还都有独立的盥洗室，虽然不太懂设计的思路，但兰波只觉得庆幸——幸好是这样的设计，才保障了公平的分配。
这个结果，大小魏尔伦也都还能接受，不过搬运的工作要往后挪挪。
因为现在是早餐时间。
我应该去看着他们两个做饭的——兰波眼神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两盘早餐，抬起头，试探着询问，
“……你们的意思是，这两盘都是我的吗？”
一盘偏甜，松饼、巧克力酱、搭配沙拉和小香肠，小魏尔伦自信之作。
一盘偏咸，酥饼、培根、沙拉和橙汁，大魏尔伦精心搭配。
说实话，看起来都美味极了。
但是。
黑发少年面色为难，
“我……应该吃不……”
婉拒的话语说到一半，他瞥到两个魏尔伦不约而同有些失落的样子，强行调转方向，
“应该会吃得很开心。”
这种情况，不吃哪一盘，甚至是哪一盘剩得多一些好像都不太行，少年谍报员的喉结滚动几下，深吸一口气，开始品尝。
好在，两份早餐虽然看起来都是满满一盘，实际上分量并不多，兰波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沙拉，然后将杯中的橙汁一饮而尽，随即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成年人看向黑发少年即使被束腰包裹着，也能看出来明显撑得有点微微凸起的肚子，有些忍俊不禁，
“阿蒂尔。”
他动作轻柔地端起吃得干干净净的两份餐盘，歉然开口，
“抱歉，我有点太幼稚了。”
兰波还能说什麽，兰波只能叹气，
“没事。”
他看着同样有些尴尬的小搭档，做出第二个决定，
“以后每天的早餐轮流来吧，从明天开始，魏尔伦先做，保罗后做。”
深知自己做饭水平的少年谍报员十分自觉地把自己排除在外，并给自己安排了另外的工作，
“我负责家务。”
反正用彩画集罩住整栋屋子就能便利地收拾干净。
金发青年眨眨眼，没有意见。
金发少年轻哼一声，也没反对。
等兰波把碗盘都洗干净，两名重力使已经快速将一楼客卧和二楼书房的家具调换了位置。
“阿蒂尔。”
小魏尔伦喊住擦干手打算窝在沙发上消消食的兰波，在后者疑问的眼神中，有点不太习惯地邀请，
“要和我出门逛街，买点东西吗？”
……啊。
也是，小搭档刚搬过来，原本的屋子里的东西都被毁得差不多，需要置办一些新的。
不过刚应下来，兰波就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的成年搭档，
“保……魏尔伦要一起去吗？”
“好啊。”
成年人顶着金发少年冰锥般的视线，欣然应允。
不是来给保罗添置东西吗？
为什麽？
兰波茫然地接过又一套衣服，脚步迟钝地走进试衣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陷入沉思。
为了方便换衣服，少年谍报员乌黑的长卷发已经被成年搭档精心编成辫子，他身上是刚才小搭档选的黑色日常西装，整体设计看起来和对方常穿的那套非常接近，而怀里抱着的则是成年搭档挑选的休闲装，刺绣领口的棉麻衬衫、深绿色与奶白色交织的菱格针织马甲，棕色的休闲裤。
黑发少年叹了口气，缓缓换好衣服，走出试衣间。
“非常好看。”
成年人用精妙的伪装技术，将自己变成看起来只是容貌中等偏上的普通青年模样，连声音也同样压低了一些，
“很适合阿蒂尔。”
一旁的小魏尔伦很难得地持相同意见，
“阿蒂尔这样看起来很漂亮。”
“……？”
兰波保持微笑，
“保罗，漂亮这种词不该用来形容我吧？”
硬要说的话，小人造神明才更适合这样的词汇——金发少年今天似乎是想和成年的自己区分开来，将辫子扎高了些，黑色的高领针织衫搭配洁白的衬衫、银色的项链和修身的牛仔裤，还特意穿了双硬牛皮底的靴子，看起来朝气蓬勃的同时，也显得漂亮又精致。
小魏尔伦眨眨眼，保留评价，
“但这样的阿蒂尔确实很漂亮。”
不仅漂亮，而且是就算在任务伪装中都极少见到的样子——蓬松的发辫和柔软的服饰衬得黑发少年秀丽的轮廓愈发柔和，面对搭档时下意识温柔的神情更是让他看起来像个正常家庭里长大的高中生。
小搭档的语气诚恳，钴蓝色的眼眸里也带着无法隐藏的真挚情感，兰波只能无奈地收下夸奖，
“谢谢。”
以及，
“那就买这两套吧？”
买完赶紧回家。
成年人更懂得见好就收，他加重力道，按住金发少年的手，制止对方发言，
“可以。”
兰波松了口气，正打算换回原本的衣服，就听到身后突然有声音疑惑地响起，
“魏尔伦？”
那道声音顿了片刻，似乎是有点不太敢确认般，迟疑地又喊了一声，
“阿蒂尔？”
这高昂里带着点沙哑的声音着实好辨认，黑发少年转过身，礼貌颔首，
“您好，仲马先生。”
大仲马快步走过来，围着兰波转了两圈，啧啧称奇，
“天啊，我们的小天才也会换衣服穿了。”
黑短发的青年看向一旁坐着的金发青年和金发少年，
“魏尔伦和这位……”
“保罗。”
成年魏尔伦十分淡然地回应，
“喊我保罗就行，很高兴见到您，仲马先生。”
好标准的礼貌回答，看起来更像魏尔伦了。
大仲马从后面瞅见三人的时候，就隐隐觉得金发青年和金发少年的背影看起来相似度高得可怕，现在更是皱起眉头，眼神犀利地扫视这个看起来面容陌生的男人，
“保罗？只有名字吗？”
小魏尔伦事不关己地勾起一抹笑容，看成年的自己打算如何应对。
而大魏尔伦的笑容依旧，
“是的，仲马先生，我的姓氏不方便透露。”
“仲马先生，这里是铁塔生活区，他的身份不会有问题。”
兰波走过来，语气冷静，点到即止地解释。
铁塔生活区离铁塔只有普通人步行十分钟的距离，又是法兰西特殊战力总局百分之九十的异能力者的聚居地，不仅安保程度极高，波德莱尔也会每天都重点扫描。
因此，成年魏尔伦能出现在这里，就足以证明他的清白。
大仲马挑眉，面色奇怪地点点头，不再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
“那你们这是在？”
“给阿蒂尔挑一些新衣服。”
金发青年解释，
“刚好今天比较空闲。”
“确实该这样。”
黑短发青年揽住小同事的肩膀，
“阿蒂尔，我早就说过你应当换些好看点的衣服。”
他赞叹起来，
“波德莱尔那家夥天天浪费自己的脸不说，还带着你也只用同类型的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少年人就该穿得明亮点，瞧瞧，多漂亮。”
特殊战力总局最初的“老家夥”们里，除了早早就留起胡子的福楼拜，其他人大多有一副不错的外貌，端正俊美的雨果、洒脱不羁的大仲马、温和清秀的司汤达……
而由于异能力怪异的副作用，一直保持着少年形象的波德莱尔更是个中翘楚。
可惜，银发少年多年来都是雷打不动的黑灰色西装三件套，天热了就不穿外套，天冷了就加个风衣，更冷些就直接不来上班。
当初刚因异能力登记评估而被暗中释放的小兰波，本就对衣着没什麽追求，在老师的影响下，也购入了许多统一风格样式的衣服，要是不仔细看，甚至很容易以为黑发少年每天穿着同一套衣服。
听到大仲马这句话，金发青年和金发少年都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自认审美还算不错的人造神明，实在是苦那一排从颜色到长短再到扣子都几乎一模一样的沙色风衣久矣。
否则成年魏尔伦也不会在刚确认兰波已经适应他的存在，愿意纵容他的行为之后，就立刻购入各式各样的衣服，试图玩奇迹兰波。
“……”
他的衣品有那麽过分吗？
就算都是一样的衣服，至少他还会搭配不同的领结和腰封啊？
兰波侧过脸，发现小搭档和成年搭档深浅不同的两双蓝眸中，都写满了对大仲马方才话语的真切认同，一时语塞。
“咳，啊，对了。”
大仲马左看右看，咳嗽两声，打破沉寂，
“我是来给亚历克斯买衣服的，就先不打扰了，你们继续。”
给亚历克斯买衣服？不会又带女人回家被亚历克斯撞见了吧？
这次可不是他干的——毕竟大仲马已经很久没对小魏尔伦说什麽不礼貌的话了。
兰波眨眨眼，从道别后就立刻离开的大仲马身上移开视线，
“现在回去？”
“嗯。”
少年人回答简练。
“好的，阿蒂尔。”
成年人声音柔和。
……至少在少年魏尔伦抢先一步握住兰波的手前是柔和的。
在兰波不赞同的眼神下，成年人与少年人将和平一直维持到晚餐前。
也仅仅只到晚餐前。
黑发少年心累地揉揉眉心，在沙发上窝成一团，披好盖毯，假装听不到厨房的争论。
“阿蒂尔更喜欢吃牛肉。”
金发少年冷笑，无师自通地讥讽，
“老年痴呆到连这个都忘了吗？”
“阿蒂尔一样爱吃鸡肉。”
金发青年寸步不让地站在竈台边，并不在意对方的话，
“我已经买好了配料，今天就吃奶油苹果炖鸡。”
“那就都做。”
小魏尔伦抄起煎锅的架势，比起要放在炉竈上，更像是想直接抡在成年人脸上。
“晚上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大魏尔伦摇摇头，用指责和轻蔑的眼光看着不成熟的另一个自己，
“阿蒂尔肯定会因为不想让我们两个争吵就都吃掉，早餐他就吃多了。”
“……”
金发少年沉默片刻，不情不愿地放下锅，打算把牛排塞进冰箱里，然而金发青年没打算放过他，
“你要让阿蒂尔明天吃冷冻过一夜的牛排吗？”
成年人故作惊讶，
“做出来之后你自己吃不就行了？”
……不能打架，这是阿蒂尔的家。
金发少年竭力克制，但手里的冰箱门还是被捏的变了形。
更令人生气的是，他还得自己把变形的部分捏回原样。
因此，整顿晚餐的时间里，少年魏尔伦脸上都有些闷闷的不快，直到看见成年魏尔伦熟稔落下的晚安吻，那副表情才先变为惊讶，后变成更加愤怒的模样，
“阿蒂尔！？”
你就这样让他亲你！？
金发少年又猛然想起昨天十分自然地坐在成年人怀里的兰波，无名的火气开始升腾。
“嗯？”
兰波歪歪头，思索片刻，拉过小搭档，稍稍踮起脚尖，
“晚安，保罗。”
落在金发少年额头的吻，像是极轻柔的羽毛，又像是极烫的雨，飘飘然地扑灭刚开始燃烧的愤怒。
少年魏尔伦呆愣着，嘴唇张合几下，眼神忽闪着，磕磕绊绊地回应，
“晚安，阿蒂尔。”
晚～安～阿～蒂～尔～
一旁的成年人已经道过晚安，此刻没办法再索要晚安吻，只能在心里阴阳怪气地重复。
不过，他略微拉下的脸也没有保持太久——因为兰波同样给了他一个晚安吻。
“虽然已经说过了，但还是再说一遍。”
兰波微笑，
“晚安，保罗。”
很可惜，晚上并不安。
兰波正坐在床边思索什麽，却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开门声，他看向来人，无奈地询问，
“保罗，你来做什麽？”
是成年的魏尔伦，灿金色的发丝散乱着，看起来颇有点可怜，
“阿蒂尔，我想和你一起睡。”
“……”
兰波的目光中带上些谴责，
“保罗，说好了，你和小保罗睡在楼上的。”
黑发少年实在不懂，为什麽成年搭档这麽热衷于和他睡在一起。联想到不论是和小搭档睡在一起的那次，还是和成年搭档睡在一起的这几次，清晨醒来时自己似乎都被当成了人形抱枕的样子，他不负责任地揣测——难道保罗其实很喜欢睡觉的时候抱着点什麽吗？
成年人不知道兰波心里在想什麽，只是眨着眼睛恳求，
“可以吗？”
通常来说，兰波不太能拒绝魏尔伦用这样的表情和语气提出的请求。
然而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
纵然是第一次当端水大师，兰波的心里也有直觉——不能厚此薄彼。
如果要和大魏尔伦睡在一起，就应该也要给小魏尔伦相同的待遇。
思来想去，黑发少年按着成年人的肩膀，表情严肃，
“保罗。”
“嗯？”
“你今晚睡在这里吧。”
还没等成年魏尔伦露出笑容，兰波的下一句话就再次将他的表情冻在脸上，
“我去找小保罗。”
……嗯？
直到兰波抱着枕头推门离去，大魏尔伦都还保持着僵硬的笑容。
相比之下，小魏尔伦此刻的神情就生动得多，
“阿蒂尔？”
看到穿着睡衣抱着枕头的兰波站在门口的样子，金发少年的脸上交替着迷惑和惊喜，
“你怎麽……？”
“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聊聊。”
兰波神态放松，
“不请我进去吗？”
“……哦，请进。”
小魏尔伦如梦初醒。
兰波将枕头摆放好，钻进被子里，等小搭档有些犹豫地同样躺进来后，声音轻柔地开启话题，
“保罗，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不如说是不对劲过了头——不管是向来冷漠理智的小搭档，还是平时温和成熟的大搭档，今天都很不对劲。兰波能理解他们昨晚突然见到彼此时的失态，却不太明白为什麽今天一整天，两人都在剑拔弩张地对峙。
“是吗。”
金发少年垂眸，
“抱歉，阿蒂尔。”
“也并不是……不需要向我道歉。”
黑发少年侧过身，柔软的黑发在同样柔软的枕头上铺开，脸颊的软肉也被挤得稍稍变形，
“只是，你没有必要这样针对魏尔伦。”？
他针对？
少年魏尔伦的脸色瞬间黑了一个度，有气愤又委屈的光在漂亮的钴蓝色眼睛里闪烁，
“是他先要跟我争吵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兰波抿着嘴，
“我是说，你们毕竟是同一个人——”
“——命运的轨迹必然会更改，我和他所拥有的也必然会是不一样的经历。”
金发少年态度冷硬，兰波叹了口气，
“但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搭档。”
黑发少年十分诚恳，
“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伤心，也不希望你们之间总是这样争吵和摩擦。”
“……”
少年魏尔伦很少听到兰波如此直白地称呼自己为“最重要的搭档”，脸色稍稍柔和下来，
“可确实是他先挑事的。”
兰波当然也能感受到，成年魏尔伦今天的言行确实过分幼稚，他思索一会，放轻声音，
“我也会和他说的。”
许是困了，黑发少年的语调柔软得不像话，轻飘飘又黏糊糊地包裹住少年魏尔伦，
“但保罗先答应我，别再像今天一样针锋相对了好吗？”
“……好。”
金发少年别别扭扭地凑过去，将亲友拥进怀里，
“睡吧，阿蒂尔。”
第二日的情况果然正常起来。
金发青年面色如常地做了三人份早餐，金发少年也微笑着赞同对方关于兰波今天应该穿那身针织马甲配衬衫西裤的提议。
“用这条领结吧。”
少年魏尔伦从亲友的衣柜中并排挂着的一堆大同小异的领结里，挑出最为细窄，上面还缀着一小颗绿色宝石的那条，
“比较适合这身。”
兰波虽然不太适应新衣服，但毕竟是魏尔伦的一片心意，犹豫片刻，还是乖巧地穿上了。
随后简单收拾一下，便和小魏尔伦一起赶往铁塔——雨果一大早就发来了任务传讯。
只是不知为何进入铁塔后，两边偶尔穿行的工作人员，看着并肩的两名少年，态度不再像以前一样要麽无视要麽敬畏，而是或多或少带上了一丝好奇和探究——尤其是看到新装扮的兰波时，眼神更是炽热。
好在魏尔伦和兰波都并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和看法，即使确实对周遭人的变化感到好奇，但也没有到必须当场问清楚的地步。
而且，如果是有什麽问题的话，总有比问这些人来得更快的办法。
“是亚历山大。”
雨果有些尴尬地解释，
“他昨天下午回来后，在休息室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
“多奇怪？”
“咳咳咳咳咳咳——”
雨果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欲言又止，
“也没什麽，就是……”
关于兰波和名为“保罗”的男人，以及小魏尔伦之间的三角恋故事。
金卷发的青年大概能猜出来大仲马的故事里那个男人是谁，
“他认为阿蒂尔正在和某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也就是大魏尔伦谈恋爱。”
前半部分的用词相当夸张不说，还包含对成年男人其实是兰波不明心意下找的替身之类的推测。除此之外还有后半部分，是关于小魏尔伦如何迟钝发现爱意并且追悔莫及，从而开启三人纠葛的，这些内容过于狗血，信的人不多，雨果也就没讲。
“传播这种明显的谣言？”
金发少年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看来都是太闲了。”
不。
雨果持不同意见——铁塔的员工已经是全法国最不清闲的那批了，他们应该只是从没见过魏尔伦和兰波，尤其是兰波困扰于感情的样子，所以十分好奇罢了。
兰波对这些不感兴趣，反正这种流言只要不管它，很快就会消失，他打断闲聊的话题，转向正事，
“雨果先生，您刚才传讯说的任务是？”
灭口？抓异能者？跨国任务？
“送邀请函。”
雨果将任务数据递过来。？
兰波皱着眉头翻开第一页，就看到明显有异能力加持的特制邀请函上，那个属于任务对象的名字。
——安徒生。
第25章 18／34x18（二合一） 名为童话……
“邀请安徒生来参加和谈会议？”
兰波蹙起眉头，有些迷惑，
“丹麦不是中立国吗？”
“正因为如此。”
雨果站在窗边，从铁塔的顶层俯瞰巴黎，除了最近的铁塔居民区一片寂静以外，稍远一些的城区都热闹而繁华——这是强大的国家才能在战争中提供给民众的保障，可他想要的，不只是这些，
“中立国对于战争的态度，在关键时刻往往是决定战争走向的重要筹码。”
肩负镇国之责的异能者轻叹一声，
“虽然我仍然对这次和谈会议不抱希望，但安徒生的态度就是丹麦的态度，他如果能够明确支持结束战争，北欧乃至于东欧的参战国都会开始斟酌今后的选择。”
是以，不论和谈会议到底能不能成功结束整个欧洲大陆的战争，以法国的名义邀请安徒生前来参加会议都是推进停战的重要一环。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得不去的理由。
“童话世界相当好用。”
成年人对这个简单到极点的任务落在被称为最强谍报组合的少年二人身上似乎半点都不惊讶，
“雨果不可能成为七个背叛者之一，那麽与‘悲惨世界’有相似效果的‘童话世界’就是最佳后备手段。”
某种程度上甚至更好一些，尤其是“睡美人”，可以说是悄无声息且毫无痕迹地将各国领导人弄晕带走的最佳选择。
“也就是说。”
大魏尔伦声音轻柔，
“为了计划的顺利进展，我也会跟你一起前往丹麦。”
去找伏尔泰从而追查凡尔纳下落的事情可以暂且停停，毕竟隐居的老前辈不会跑，可光明正大前往丹麦拜访安徒生的机会并不多。
“你连身份都没有。”
小魏尔伦嗤笑，
“怎麽跟我们一起去丹麦？”
“我可以待在彩画集里。”
灿金色的睫毛眨动间，成年人湛蓝的眸子中满是信赖，
“可以吗，阿蒂尔？”
兰波点点头，
“嗯。”
在小魏尔伦的不满下，兰波敲定了出行人数，只是等三人真的能够出发，时间已经到了第三天的上午——此次是光明正大的拜访，虽然不至于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知道，但也不能像往常的跨国任务一样伪装身份暗中潜入，需要法国和丹麦之间的非公开官方沟通。
丹麦政府不是很理解，一个普普通通的邀请任务怎麽就要出动两个超越者，但鉴于雨果的保证，还是勉强在入境证书上盖了章。
后勤部长福楼拜念念叨叨的“最近的火车不太好找”还在耳边回荡，小魏尔伦和兰波已然站在丹麦的边境。
浓密的树林中，兰波皱着眉，忍住头晕和想吐的欲望，先把大魏尔伦放了出来。
其实彩画集也能飞，但飞行速度相较于重力来说慢了许多不说，金灿灿的立方体也实在是显眼得过分，所以像这样的远距离任务，少年们通常会舍弃传统交通工具，直接由小魏尔伦带着兰波在远离飞机航道的高空直线飞行。
成年人从彩画集劈开的空间缝隙中走出，看着眉头微蹙的黑发少年，体贴地掏出一片薄荷，
“阿蒂尔，深呼吸。”
暗红色的星光将薄荷叶片炸成细密微小的颗粒，清凉的香气弥漫在兰波面前，他听话地吸气，神色也随之缓和，
“谢谢。”
“不必道谢。”
大魏尔伦又伸出手，将黑发少年有些淩乱的黑发拨到耳后，
“毕竟是‘我’的错。”
“……”
小魏尔伦听得出来成年人刻意加重的单词，但看着兰波明显舒服很多的样子，还是不情不愿地跳过这个话题，假装关心地开口询问，
“我和阿蒂尔要先去办理入境登记，你去哪？”
“我自有去处。”
成年人挑眉，并不在意金发少年话里有刺，
“你们先去吧，过会儿我会去找你们的。”
说完，大魏尔伦的身影瞬间消失，兰波和小魏尔伦也朝着树林外走去。
哥本哈根在下雨。
树林中浓密的树冠像是天然的雨伞，将细密冷冽的雨水阻拦在半空，但走出树林后，迎面吹来的冷风中夹带着星星点点的雨水，让本就畏寒的黑发少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我带你飞过去？”
小魏尔伦握住兰波的手，平静的声音中带着以往很少如此明显的关切。
“没事。”
兰波摇摇头，拒绝了小搭档的好意。
他实在是不太想再体验一次“魏尔伦航空”，亚空间从交握的双手处展开，转瞬间便在两人身上覆盖了一层隔绝风雨的浅淡金膜，
“走吧，快点办完手续，先找个屋子住下。”
至于拜访安徒生，可以等大魏尔伦回来再说——反正这次任务有足足五天的期限。
金发少年乖巧点头，
“好的。”
手续的办理很快，两名法国人顺利完成在丹麦的入境程序，并坐上了前往哥本哈根郊区的汽车。
“安徒生住在这种地方？”
小魏尔伦将重力异能凝聚成伞状撑在两人头顶，疑惑地看着周围的环境，颇感不解地开口。
“嗯。”
兰波轻声解释，
“安徒生先生喜欢热闹的地方，但又不是很喜欢人类。”
其实主要是不喜欢女人——或者用更加准确的描述，他害怕所有成年女性。
这样莫名的心理阴影，促使自从觉醒异能后，就凭借强大的异能力效果和几乎源源不绝的能量成为超越者的安徒生，向政府索要了这一整个村庄。
名为“童话”的村庄接纳所有无家可归的孤儿，为他们提供住所、教育和自力更生的机会，但不论男女，只要年满20，就必须立刻离去。
虽然有着这样看似苛刻的条件，但全国的孤儿们还是把“童话村庄”当做梦中的美好家园。
也正因此，当完美优雅的魏尔伦和阴郁秀丽的兰波，穿着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精致服饰下车时，四周的少男少女们就开始用奇怪的眼光暗中打量两人。
不过，这种打量很快便消失了。
“你好，你好！”
虹色的羽毛，小巧的身形，看不出品种的小鸟轻松地穿透那层薄薄的暗红色异能，落在兰波肩头，
“尊贵的客人们，村长说明天见，明天见！”
魏尔伦愣了一下，条件反射般抓住小鸟的翅膀，
“异能力产物？”
小鸟努力地扑腾了两下，眼看无力挣脱，叽叽喳喳地朝着兰波求救，
“救命，救命。”
“是‘童话世界’的产物。”
兰波无奈地拍拍小搭档的手，示意对方放开，
“之前不是看过数据？”
作为丹麦唯一的超越者，靠着在所有超越者中也算得上极为强悍的异能力，安徒生凭借一己之力将丹麦变成异能大战中整个欧洲，乃至于整个世界难得的净土之一，但也由于需要震慑他国，所以暴露了太多异能力相关的信息。
法国与丹麦关系尚可，雨果和安徒生更是能算得上一句朋友，这位丹麦“无名之王”所有能公开的数据和部分不能公开的数据，早就被铁塔收集得清清楚楚。
小魏尔伦眨眨眼，听话地松开手，虹色小鸟瞬间飞高，愤愤不平地喊着“坏人，客人坏人”火速离去，只留下一根翅羽在金发少年手中闪烁着虹色流光。
“不会消失吗？”
小魏尔伦捏住羽毛的根部，借着阳光观察。
他记得数据中提到的，“童话世界”可以作为一整个世界降临，和雨果的“悲惨世界”一样将整片环境笼罩，也可以将其中的生物单独具现化在现实世界中——童话村庄中的许多任务作便是由安徒生具现出的童话人物负责打理。
“不会。”
兰波轻声解释，
“只要注入足够的异能力，这些童话生物能够单独在现实世界中停留最多一个月的时间。”
就像彩画集控制的异能体一样，只不过彩画集的这个情报是基本无人知晓的绝密，大部分他国机构都以为彩画集读取的异能体只能在彩画集控制的局域中行动。
“原来如此。”
小魏尔伦将羽毛放进衣兜，然后从兰波的肩头拿下一张小小的纸条，是方才那只虹色小鸟留下的，
“看来安徒生已经安排好了我们的住所。”
纸条上是简笔画地图，指向清晰。
从村口的邮局和食堂前走过，在十字路口站岗的锡兵指引下，两人绕过小学和中学，到达了位于村庄另一个边缘的小屋。
“有什麽事情请随时呼唤我的名字。”
只有两人膝盖高的锡兵敬了个礼，踢踢踏踏地离开。
兰波看了眼小魏尔伦，对方正瞅着锡兵远去的背影，竟流露出看起来有些依依不舍的神情。
噗。
黑发少年在心中小声地笑起来。
也是，如果实打实地说，小搭档今年最多只能算四岁——在牧神那里的一年，和在铁塔的三年，完完全全的小孩一个。
脑海中的金发少年“嘭”的一声变成了短手短脚，顶着大大的脑袋，眨着大大的钴蓝色眸子，纯真无邪的孩童模样，于是那股笑意也穿透了胸膛，让兰波轻笑出声，
“保罗很喜欢锡兵吗？”
他记得父母是给他买过锡兵玩具的，不过他年幼时十分调皮，那套小人偶早就不知道被东一个西一个地扔在了什麽地方——就算父母侥幸翻找出来，也大概率在他的“死亡”信息传回家中时，和与他的衣服一同下葬了。
“没有。”
金发少年有些遗憾地收回视线——不能动这些东西。
即使了解这些童话生物都是异能驱使的纯能量生物，可它们身上如心脏般不断鼓动的异能力依然令少年人造神明好奇——能量的源头是和他一样在心脏吗？如果抽出能源，是会瞬间消散，还是会像人类死亡一样先倒下，再缓缓消失？
兰波眨眨眼，安慰小搭档，
“没关系，等任务结束，我会给你定做一整套漂亮的锡兵。”
“……？”
小魏尔伦不理解，但既然兰波说要送他礼物，
“好的，谢谢。”
果然很喜欢吧。
兰波的笑意持续到进入屋中。
然后被冻得立刻消失——谁来告诉他，为什麽屋里比外面还冷！？
小魏尔伦飞速点燃壁炉，
“阿蒂尔，柴火不太够，生活物品也有缺失。”
他担忧地看向用金色立方体罩住自己，蜷缩在沙发上的兰波，
“我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等一会儿吧。”
兰波摇摇头，否定小搭档的提议，
“现在是中午。”
刚才食堂里一堆人吃饭，吃完饭又要休息一会儿，小魏尔伦现在出去，估计也买不到什麽东西，因为商店无人。
“好。”
金发少年从善如流，他坐到兰波身边，看后者冷到连异能立方体都似乎瑟瑟发抖的样子，犹豫片刻，伸出手，
“阿蒂尔，要来我怀里吗？”
不知为何，他天生就体热——毕竟吉维尔是全身遍布黑焰的魔龙，只是从未现出过原形的小魏尔伦不清楚这点罢了。
兰波也不清楚，只知道小搭档的体温向来高得宛如小火炉，他思考片刻，立方体扩大一些，将小魏尔伦也罩进来。
随后，黑发少年握住那只修长漂亮，温热柔软的手，借着力道贴过去，在小搭档温暖的怀抱中停止了颤抖。
空气安静了许久，只有壁炉中的木柴“噼里啪啦”地烧着，那些木柴像是松木，燃烧中散发着雪松的清香，很快把整间屋子都烘得暖意满满。
兰波窝在小魏尔伦怀里，已经舒服又困倦得快要睡着时，墙上的钟表忽然蹦出一只小鸟，“布谷、布谷”地喊了十四声，黑发少年揉揉眼睛，坐直身体，
“两点了，保罗，你可以去买东西了。”
“嗯。”
小魏尔伦垂眸，看着空荡荡的怀里，压抑下开始嘈杂着叫嚣继续拥抱的心绪，轻声询问，
“那我先去逛一圈，我们要在这里住五天吗？”
还是结束任务就回去？
“住五天吧。”
兰波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神志恢复清明，
“如果有要紧的事，铁塔那边会让居伊联系我们的。”
“好的。”
小魏尔伦推门离去。
“笃笃笃。”
小魏尔伦刚出门没多久，紧闭的屋门外忽然传来有节奏的轻柔敲门声，兰波还在思考谁会在这时候敲门，门口已经响起熟悉的声音，
“是我，阿蒂尔。”
是大魏尔伦。
成年人的声音和金发少年是几乎一模一样的，清澈悦耳，语调优雅，唯有稍稍低沉一些的尾音，能够让人感受到时间和经历带来的不同，兰波愣了片刻，快步走到门边，拉开门，
“保罗，你……？”
未尽的话语消失在趁着开门偷溜进来的冷风，和悄悄藏在冷风里的凉雨中，黑发少年被吹得瑟缩一下，瞬间鼻子发痒，下意识抬起手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在这之后，才抬起头，看向成年魏尔伦，
“……你的脸？”
成年人此刻依然是金发蓝眼，肆意张扬的一张美神之颜，但看起来就是奇妙的不像他自己，纵使少年谍报员的观察一向细致入微，也看不出丝毫伪装的痕迹，整张脸浑然天成到任何人看见都会以为他本来就长这样。
这绝不是用化妆或装饰等伪装技巧就能做到的程度。
“一个老熟人。”
大魏尔伦温柔地抬起手，将兰波的围巾拢了拢，
“易卜生。”
“……”
一时之间，兰波竟不知道是该质疑不过五天的停留，有没有这个必要找到易卜生做易容，还是该赞叹大魏尔伦的行动力——纵然丹麦和挪威之间的距离确实不远，但能在这样短暂的两个小时里就完成往返，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到底是在安徒生的地盘。”
成年人推着黑发少年进屋坐下，笑眯眯地解释，
“普通的伪装骗不过安徒生，也容易让童话村庄中的那些谍报员起疑。”
是的，童话村庄中其实有很多年少的——或者通过一些方式变得年少的谍报员。
正如曾经的“保罗·魏尔伦”年仅十四岁，便因异能力的效果和强度而被免除死刑，特招进法兰西特殊战力总局，成为法国的一名谍报员一样，世界上的其他国家都或多或少有着与兰波经历相似的少男或少女谍报员。
纵然安徒生只是一个希望祖国和平的超越者，各国也从未放松对他的监视，一开始安徒生还有心思想办法一个一个地筛查，后来干脆就放弃了——反正他爱好和平是发自内心，又不是说谎。
当然，安徒生的有恃无恐更多的还是创建在强大的力量上，别说一堆谍报员混进来，就算整个童话村庄全是谍报员，也无法奈何他分毫，不过是白白给童话世界的生物们增添养料而已。
但大魏尔伦不能像安徒生一样，倒不是因为实力不够，而是因为不能暴露“法国有两个魏尔伦”这件事。
一旦暴露，其他国家只可能得出一个结论——法国已经完美掌握了牧神的“造神”技术，能够人工批量制造超越者。这样的推测不仅会打乱大魏尔伦的计划，更有可能激化矛盾，令本来已经走向尾声的战争再次激烈起来。
“所以就去找了亨利克？”
兰波抬手，轻抚成年搭档明明看似毫无变化，却怎麽都有些微妙不同的眉眼，
“‘玩偶之家’确实便利，不过你是怎麽找到他的？”
亨利克·易卜生，比兰波大两岁的挪威异能力者，异能力名为“玩偶之家”，效果之一正如大魏尔伦的变化——完美无缺、天衣无缝的伪装。
虽然目前还没达到超越者的程度，但基本上也是指日可待了。挪威只有这麽一个金苗苗，向来看得比国宝都重，就算是在某次任务中与对方不打不相识，意外成为友人的兰波，想要写封信给易卜生也要经历重重审核。
“嘛……一些小技巧。”
成年人微笑。
其实是易卜生曾操控傀儡找到过他，他摧毁了数十个异能力傀儡，并在对方恨恨地留下一句“你一定会后悔背叛阿蒂尔”就离开后，凭借着傀儡在线残留的异能力追过去，抢走了棕黑发青年保存的几封兰波的手写信。
而那个他曾经追踪到的隐匿住所，正是易卜生从小住到大的地方。
所以今天，大魏尔伦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眼下还年少的棕黑发青年，简单解释后，在对方不太相信又不敢不相信的眼神中索要了为期半个月的伪装。
“……听起来不是什麽好技巧。”
兰波无奈地思考回头要不要问问这个许久都见不上一面的友人，而大魏尔伦已经跳到了新的话题，
“童话村庄里有不少好玩的地方，阿蒂尔要出去逛逛吗？”
“不要。”
黑发少年拒绝得很果断，
“还在下雨，太冷了。”
“不会冷的。”
成年人握住兰波纤细的手腕，将少年人拥进怀里，
“我会一直待在阿蒂尔身边，嗯？”
“那也不想。”
兰波已经习惯成年搭档时不时的“亲密袭击”，他没有反抗，侧过脸，贴在成年人从外表绝对看不出来如此宽阔厚实的胸膛上，声音变得有些发闷，
“我讨厌下雨。”
会打湿裤脚，会沾湿衣摆，还会把长发变得潮潮的，就算能用彩画集隔绝，也麻烦极了。
“……”
大魏尔伦的眼神柔和得像轻软的薄纱，落在完全没有撒娇自觉，但确实在撒娇的黑发少年身上，语气的笑意中带上纵容，
“好。”
他又揽住兰波的腰身轻轻向上，直到把对方完全抱在怀中，才满足地蹭蹭黑发少年柔软的发顶，
“唔，阿蒂尔晚上想吃什麽？”
到了丹麦，好像该吃点当地的特色食物，可丹麦的饮食文化以冷餐和鱼类为主，都是兰波不太喜欢的类型，成年人思索一番，
“我过来的路上看到小保罗在买杏仁酥和羊肉，屋里有面粉，不如做烘饼和烤串？”
虽然听起来不太正式，但也算是丹麦春夏季节的传统美食。
“可以。”
只要不是烟熏三文鱼就行。
兰波对上次来丹麦的时候吃的那顿三文鱼记忆犹新，咸得可怕不说，还冷冷硬硬的。
敲定晚餐，大魏尔伦正准备松开怀抱，前往厨房和面，门口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暗红色的能量球飞速袭来，成年人不耐烦地接下，
“是我。”
打的就是你。
小魏尔伦怀里抱着两个纸袋，看着怀抱兰波的大魏尔伦，咬着牙根微笑，
“是吗，抱歉，下意识攻击突然出现的外·人·。”
第26章 34／18x18 摸一下
34岁的成年人不打算跟18岁的小孩一般见识，他非常淡定地站起身来，仿佛刚才的攻击只是幻觉，
“我去和面烘饼，你收拾一下羊肉，和土豆洋葱串在一起，中午吃烤串。”
“？”
小魏尔伦低头看了眼怀里采购的食材，虽然确实有，但是——
“保罗，我想吃。”
没了温暖的怀抱，不过屋里的温度已经够高，兰波靠在沙发上，打断金发少年尚未出口的质疑，
“我很期待保罗亲手做的烤串。”
黑发少年的唇角微微上扬，对小搭档展露出温和的弧度，
“辛苦保罗啦。”
“……好的。”
既然是阿蒂尔想吃……
小魏尔伦放下装着生活用品的纸袋，抱着食材进入厨房。
盐烤的羊肉实在是鲜美极了，成年人用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力道和时间烘烤出的饼更是外脆里嫩，麦香十足。
黑发少年吃下最后一口夹着烤串的烘饼，低头看看干干净净的盘子，又抬头看向并排坐在对面的大小魏尔伦，满足地叹息，
“谢谢，真美味。”
不喊名字了吗？确实是防止他们两个又吵起来的好办法——成年人一边在心中赞叹兰波可爱的心机，一边忍不住笑着回应，
“阿蒂尔喜欢就好。”
想说的话被抢先一步，小魏尔伦的嘴角不甚明显地下压一下，沉默地点点头。
兰波站起身来，将餐盘摞在一起，
“我去洗碗，保罗跟我过来收拾厨房？”
他的眼神明显看向金发少年，成年人眨眨眼，识趣地没有说话。
金发少年抬起眼，看着亲友春日一样柔和漂亮的碧绿眼眸，那张有些藏不住心情的脸上，眉眼处浅浅的委屈烦恼一溜烟消散，他微笑起来，轻声应下，
“嗯。”
只负责洗碗的黑发少年擦着手走出厨房，壁炉的暖意盈盈地笼罩整间屋子，他窝到沙发上，困意十足地打了个哈欠。
大魏尔伦刚把小魏尔伦采购的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放好，此刻看兰波强撑着睁眼，碧绿的眸子却空茫没有焦距的样子，贴心地提议，
“阿蒂尔，不然你先去睡一会儿？”
兰波十分意动，可现在不过下午三点多，他很少会在这个时间睡觉，纠结半晌，还是摇着头拒绝，
“不了。”
“去睡吧，阿蒂尔。”
小魏尔伦也结束了厨房的收尾工作，
“我们没带书来，在客厅待着也无事可做。”
如果没下雨的话，倒是还可以出门玩玩，但金发少年记得，兰波向来不太喜欢下雨，连出任务时不巧碰到下雨，都要皱着眉头犹豫一瞬，
“不如听着雨声好好休息会儿。”
长进得挺快。
听到他这番话，金发青年轻轻撇了下嘴，而黑发少年咬着下唇思索片刻，最终迟疑地点点头，
“那我先去洗漱一下。”
今天奔袭一路，虽然有异能作为隔绝，可兰波心理上还是觉得有点脏。
“嗯，去吧。”
大魏尔伦柔声叮嘱，
“浴巾和睡衣都在浴室旁边的柜子里。”
趁着兰波去洗澡的功夫，成年人打算先把卧室的床铺也整理一下，他沿着屋内的走廊走向房屋最深处的房间，片刻后，原本有些昏暗的走廊被暖黄的灯光照亮，而那道高大的身影复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只有两个卧室。”
金发青年耸耸肩，
“被褥用品也只有两套。”
“这是正确的数量——因为有些人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金发少年保持微笑，看向成年的自己，
“不如你去旅馆住一夜。”
“不用这麽麻烦。”
大魏尔伦回以弧度相同的笑容，
“我和阿蒂尔一起睡就行，刚好壁炉离卧室有些远，阿蒂尔一个人睡的话晚上会冷。”
就算已经听了好几次这样不要脸的言论，金发少年还是会被未来的自己刺激得感到恶心和烦躁——兰波是他的搭档，他的亲友，他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保罗·魏尔伦。
少年人造神明的笑容已然消失，连声音都变得冰冷起来，
“我·的·搭·档·就不劳你担心了。”
“真是让人伤心的发言。”
大魏尔伦的笑容依旧礼貌温和，
“阿蒂尔也是我的搭档，我的亲友。”
“你的搭档？你的亲友？”
小魏尔伦盯着成年人，看着对方丝毫不变的虚伪笑容，有些话在嘴边转了两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留下一声冷哼。
空气诡异地沉默下来，等兰波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看到的便是一大一小两个搭档坐在沙发两端的样子。
明明是双人位沙发，中间却硬生生又空出来一个人的距离。不仅如此，两人还都沉默着，谁也不说话，只有平静的呼吸能证明这并不是两尊神明雕像。
“……”
黑发少年擦头发的动作卡顿了一下，有点摸不清楚状况——是吵架了？还是？
“保罗？”
“嗯。”
“怎麽了阿蒂尔？”
少年和青年的回应重叠在一起，兰波瞬间感觉额头幻痛，似乎连困意都消散几分，他看着正要开口说些什麽的小搭档，连忙补充道，
“没事，我没事。”
这样应该就——不，还有问题。
黑发少年顺着成年人的视线看到还在滴水的发尾，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用小巧的金色立方体包裹住自己，控制头发变得干爽，
“我先去休息了。”
兰波走上前，俯下身，给坐在沙发上的成年搭档和小搭档一人一个轻柔的“晚安”吻，
“不要吵架。”
说出口的话语用着命令的语气，那双碧绿的眼眸里却带着些恳求的意味。
大魏尔伦哑然失笑，
“放心，我不会和他一般见识的。”
“……我不会和他起冲突。”
小魏尔伦别扭地承诺，
“安心睡吧。”
希望是真的。
兰波一步三回头地走进最里间的卧室，躺在柔软的被褥中陷入沉眠之前，脑海中忽然回想起遥远的过往。
他还是无忧无虑的十三岁少年时，玛蒂尔达每天都一边抱怨弟弟，一边羡慕他是独生子的样子。这样说起来，父亲和母亲是不是也早就料到了——年龄不同的兄弟之间，往往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争吵打闹起来*。
带着这样的思考，黑发少年沉沉睡去。
翌日。
初晨的微光和煦地穿透纱帘，雨后微凉的空气被洁净的窗户阻隔在外，高高悬挂的床幔下，黑发少年茫然地思考。
他昨天确实有点累，所以一觉从下午睡到第二天早上也算合理。
但是。
谁来告诉他，为什麽一觉醒来身边多了两个人？
兰波睁着眼，他面前近在咫尺的宽松睡衣中，隐约露出大魏尔伦白皙精壮的胸膛——可如果只是这样，少年谍报员也不至于如此呆滞，更重要的是，他还能清晰地感受到腰上被环抱的力道，以及身后紧贴着他的火热躯体。
不用猜测也知道，那必然是小魏尔伦。
虽然他是说了不要吵架，也很希望他们两个能和平共处……
——好热，而且有点喘不过来气。
黑发少年轻轻挣扎了一下，腰上环绕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
“阿蒂尔。”
金发少年好像还没睡醒，声音里带着迷迷糊糊的倦意，
“早安。”
“早安。”
兰波干巴巴地回应，
“保罗，你……能先放开我吗？”
“哦。”
小魏尔伦乖巧地放轻力道，
“这样可以吗？”
“……”
他的意思是全都放开，而不是放松。
黑发少年正无语地打算再次开口，面前突然传来沉沉的笑声，成年人语调优雅地帮忙解释，
“阿蒂尔是让你放开他，松手，小保罗。”
腰上刚放松一些的手臂又瞬间收紧，兰波无语凝噎。
“你先放开阿蒂尔。”
“我本来也没有像你一样搂得那麽紧。”
大魏尔伦挑眉，
“别像个没断奶的孩子，太幼稚了。”
“……”
你们两个都挺幼稚的。
兰波叹了口气，金色的流光闪过，床上瞬间空荡起来——彩画集扔重力使，扔过都说好，
“洗漱一下准备出门吧。”
今天还要去拜访安徒生呢。
金发青年眨眨眼，十分自然地站起来，
“好。”
他又凑到床边，半点不提刚才的事，只是用委屈的语气撒娇，
“阿蒂尔还没和我说早安。”
“早安，保罗。”
兰波无奈地给了他一个额头吻，
“快去洗漱。”
金发少年还没被某些知名不具的xx精打磨出厚脸皮和大心脏，唇角压得实实的，一言不发，闷闷不乐地坐在地上，兰波抿了抿唇，语气轻柔地呼唤，
“保罗？”
“他才是保罗。”
小孩脾气。
……真可爱。
最初搭档的半年过后，兰波就很少再看到小搭档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少年人造神明几乎成了优雅的代名词，就连面无表情地将人切成碎小尸块时都风度翩翩。
黑发少年光着脚走下床，弯着腰，捧住小搭档的脸，重重地亲了两口额头，
“好啦。”
那双盛满笑意的碧绿眼眸里，倒映着小搭档呆愣的漂亮容颜，
“早安，保罗。”
大魏尔伦已经飞速做好早餐。
昨晚一直到七八点也没见兰波有醒来的迹象，在屋子里坐着没事干，成年人干脆去村里逛了一圈，收获无数搭讪后，抱了两袋免费的面包回来。
所以，今天的早餐是非常经典且传统的面包、黄油和煎蛋。
兰波从盥洗室出来后，只看到正在将早餐端到餐桌上的大魏尔伦，
“保罗呢？”
成年人知道他在问小魏尔伦，耸耸肩，
“他去买东西了。”
买东西？
黑发少年迟疑地点点头，这才发现大魏尔伦还穿着那件领口大敞的睡袍，而此刻，成年人正站在他面前，微微弯腰，轻轻帮兰波将有些沾湿的额发用异能烘干，似乎完全没发现从兰波的角度看去，自己的整个上半身都一览无余。
成年搭档的肌肉轮廓要比小搭档更加清晰，整体都显得更壮一些。黑发少年愣愣地看了一会儿，耳边忽然响起带着笑意的询问，
“阿蒂尔要摸一下吗？”！！！
兰波的脸莫名红了起来——他不是没见过小搭档光着上半身的样子，可大多是两年以前，尚且不太适应任务和控制异能的小魏尔伦还会偶尔受伤时，他帮忙包扎而已。
像这样……
兰波不清楚怎麽说，但还是顺从内心的想法点点头。
软软的。
但是很有韧性。
恰到好处的大小，足以调用全身的力量，和自己干巴巴的身体完全不一样。
兰波一边赞叹着成年搭档宛如雕刻一般的好身材，一边有点自惭形秽地下定决心——回去还是该多练练体术，就算打不过小搭档，也不该总是用异能力作弊。
咚！
门口传来东西坠地的声音。
第27章 18／34x18 1/7
是小魏尔伦。
跌落在地的是装在纸袋中的，一件看起来就厚实柔软的风衣，但金发少年无暇顾及，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写满迷惑、惊讶和不敢置信，
“你们在干什麽！？”
兰波触电般缩回手，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懂自己为什麽要紧张——他就摸摸成年搭档的肌肉而已，又不是什麽见不得人的事情，
“没什麽。”
虽然心里觉得没什麽，但真的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兰波还是莫名地有点心虚，他看了眼地上的风衣，试图转移话题，
“保罗买了新衣服？”
“……为什麽摸他？”
小魏尔伦不为所动，执着地追问，
“为什麽要摸他？”
那种距离，那种姿势，太奇怪了。
就算说不出来到底哪里奇怪，可金发少年就是觉得奇怪。
“……”
要问为什麽……
因为看到了然后成年搭档说可以摸所以就……
兰波不太理解小搭档的激动情绪，但这种时候好像是应该做出安慰——问题是，怎麽安慰呢？
黑发少年卡了壳，半晌，才从嗓子里抠出一个回答，
“抱歉，保罗，不然你也摸一下？”
——？
成年人本来在看戏，听到这句话瞬间瞳孔地震，条件反射般拢了下领口。
而金发少年的震惊不遑多让，
“不——我不要。”
他为什麽要摸那个老男人的肌肉？他自己也有肌肉！
“哦。”
兰波似乎颇感遗憾，又有些失落地叹息，
“不知道将来我能不能锻炼出这样的身材。”
应该没可能吧。
小魏尔伦眨眨眼，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否定。
毕竟想要达到人造神明那样匀称完美的身材，只有后天的努力是不够的，更何况兰波平时也没多努力锻炼。
大魏尔伦则决定采取鼓励教育，
“只要阿蒂尔接下来每天都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调养就可以。”
他只见过成年的兰波一面，纤瘦、高挑、带着不知是因为已经死亡，还是本就如此毫无血色的苍白，比起少年的兰波更加病态虚弱，曾经的高傲和淡漠似乎被时光冲刷殆尽，只留下愧疚、疲惫和无可奈何的微笑——那是他的罪孽。
既然能重来一次，他肯定要把兰波养得健康壮实。
想到这里，成年人不留痕迹地瞥了眼少年的自己，本来全然的嫌弃中多了些莫名的欣慰——一大早就能想到出门给兰波买外套，而不是像他以前一样，等到看见兰波发抖才用异能隔绝冷风，确实有进步。
他抬起手，掉落在地上的风衣被暗红色的流光包裹着漂浮起来，对金发少年有了难得的好脸色，
“我拿去洗一下，你和阿蒂尔先吃饭吧。”
三人来到安徒生家的时候，棕黄发的青年正躺在院子的摇椅上休息，他闭着眼，好像没看见院外有人。
兰波裹在温暖的大衣里，轻轻按下门口精致可爱的门铃，
“安徒生先生。”
安徒生依然闭着眼睛，那头蓬松的棕黄卷发抖了抖，里面钻出一个小小的木制人偶，用细小的声音回应，
“请进，快请进。”
院门应声打开，兰波带着两名搭档径直走进屋内。
茶几上摆放着四对雕刻着铃兰花的精致杯碟，小人偶抱起比他大了两圈的茶壶，艰难地倒了四杯茶，
“请用。”
兰波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目光却一直盯着小人偶，直到人偶木色的脸上都透出奇特的红晕，才放下茶杯，垂眸询问，
“安徒生先生，您一定要这样和我们沟通吗？”
小人偶机械地眨眨眼，好像听不懂兰波在说什麽，
“安徒生先生在睡觉。”
“是吗？”
大魏尔伦笑得温和，手上的速度却极快，瞬间捏住了小木偶的身体，并加重了力道，令对方逃跑无门，
“那应该不介意我研究一下木偶的构造吧？”
“……”
哪来的异能力者？
小木偶脸上雕刻的五官扭曲起来，不过几秒，整个身体也都化作星光消散，棕黄发的青年从屋外走进来，语气探究，
“法国又从哪弄来的新异能力者？控风？”
“我不为法国做事。”
金发青年保持微笑，没有透露更多自身情报的想法，
“此行的目的也和法兰西特殊战力总局不太一样，只是刚好和阿蒂尔顺路，就一起过来而已。”
野生异能力者？
他怎麽不记得小兰波是这麽心善的人。
安徒生坐到沙发上，脸上写满不信，但他也懒得追问，
“算了，不想说就不说。”
他看向兰波，语气温和下来，
“维克多最近还好吗？”
“雨果先生很好。”
兰波礼貌地点点头，从挎包中拿出邀请函，
“这次前来的目的，是邀请您参加欧洲和平会谈。”
棕黄发的青年挑眉，抬起手挥了挥，邀请函被无形的手托起，乖巧地落在那只手中，
“欧·洲·和·平·会·谈·？”
安徒生的读音有些奇异，带着丹麦的口音和些许阴阳怪气，
“维克多许久不出国，变得这麽天真？竟然相信这群掌权者会愿意放弃到嘴的肉，说停战就停战？”
雨果怎麽想的，兰波不清楚，但对于这次和谈，他有自己的看法，
“仅靠会议自然无法达成和平。”
黑发少年垂眸看向杯中的茶水，不过是话语间细微的气流，便可以带动水面的波澜，世界的局势亦是如此，
“可如果异能力者们——超越者们表达出希望停战的意愿，高层无论如何也会斟酌一二。”
毕竟这场战争的名字叫作异能大战，没有异能力者的支持，各国之间想要再这样真刀真枪地打下去是绝无可能的。
“一个问题。”
安徒生放下请柬，喝了口茶，
“邀请英国了吗？”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既然法国主张停战，那麽欧洲基本没有几个国家敢公然与法国对着干——除了英国。
倘若英国会愿意参加这场和谈会议，欧洲的和平便指日可待，但如果英国不愿意……
“邀请了。”
兰波的回复十分简短。
“……”
邀请了，但来不来不一定是吧。
安徒生无奈地放下茶杯，
“行，回去告诉维克多，我会去的。”
他又叹了口气，
“时间不紧的话也可以留在村子里玩两天。然后，这位异能力者，你有什麽事找我？”
“是相似但不同的事。”
大魏尔伦微笑，
“关于停战。”
“啊？”
安徒生有点蒙。
一直沉默不语的小魏尔伦冷笑一声，打破成年人的委婉，
“他打算组织一个超越者小队，去绑架各国元首。”？？？
安徒生更蒙了，
“什麽？”
“是这样的——我打算以绑架和威胁的方式，在相对公正的见证者面前，签订停战协议，彻底结束战争。”
金发青年耸耸肩，顺着小魏尔伦的话解释，
“而为了达成这一效果，并确保协议有效，我希望邀请您成为其中一员。”
安徒生沉默了一会儿，面色古怪地看向正面无表情喝茶的兰波，
“这是铁塔的意思？还是雨果的意思？”
“都不是。”
兰波摇摇头，
“但也都是。”
“……”
安徒生眉头紧蹙地摸着下巴，半晌，才开口询问，
“听起来蛮有意思的。”
那双浅棕色的眼睛闪着兴趣盎然的光芒，
“说说，怎麽绑架？怎麽威胁？”
以及，
“除了我之外，还打算邀请谁加入？”
事实上，小魏尔伦并不想参与这场对话，金发少年原本打算拉着兰波出门逛街，留下大魏尔伦和安徒生单独商量。然而，兰波也很好奇计划的内容，并且有些担忧计划的成功率。
因此，最终还是四个人一起聊了大半天——就连一开始闷闷不快的小魏尔伦都没忍住，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等三人回到落脚的屋子，天空已经是暗淡的灰蓝。
大魏尔伦和小魏尔伦在均衡餐饮，健康养搭档这点上达成共识——所以晚餐是简单的牛排意面和沙拉，分量不多。
晚餐结束后，成年人收拾好厨房，轻声询问，
“等会儿要一起睡吗？”
虽然有搭档们温暖的怀抱会很暖和，但回想起早上夹在中间几乎要喘不过气的感觉，兰波还是坚定地拒绝了成年人的请求，
“我睡在客厅。”
反正安徒生派小精灵送了一床新被褥来，客厅本身就有地毯，稍微收拾一下就可以。
“不行。”
大魏尔伦满脸不赞同，
“阿蒂尔，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怎麽能睡在地上。”
小魏尔伦也皱着眉头，
“让他睡客厅就行。”？
哈？
成年人正打算反唇相讥，兰波已经火速敲定分配，
“不，我睡客厅，地毯和被褥的厚度足够，你们两个一人一间卧室。”
少年谍报员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决策者，金发的人造神明们也只能嫌弃地互瞪一眼，不太情愿地点头同意。
夜半，壁炉的柴火快要烧光。
一道身影轻手轻脚地添了些木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兰波的被褥旁坐了下来，静静地凝视那张已经比一个多月前要红润些许的秀丽面庞。
兰波最近好像很开心——比以前要开心。
来人的视线炽热而专注，熟悉的气息让黑发少年的意识懒得清明，他半梦半醒地睁开眼，轻柔的声音漂浮在空气中，带着浓浓的迷惑，
“保罗？”
“嗯，是我。”
壁炉的暖光朦胧地包裹住两人，人造神明向来清澈的声线，此刻因翻涌的情绪，带上了些惑人而不自知的低哑，他躺在被褥之外，将被褥中的黑发少年拥进怀中，
“阿蒂尔，睡吧。”
我会陪着你的。
第28章 18／34x18 少年们的夜话
“……”
“……”
壁炉中的木柴又烧断了一根，轻微的断裂声传来的同时，瞬间升腾的火焰也照亮了正在对视的二人几乎完全相同的脸。
不许过来。
小魏尔伦牢牢地将兰波圈在怀中，直勾勾地盯着站在走廊口的大魏尔伦，虽然没有说话，目光却能明确地传达出他想表达的话语。
啧。
成年人不爽极了，不过晚出来一会儿，居然会被什麽都不懂的小孩抢先一步。
但看着兰波安然沉睡的样子，他还是平静地挥挥手，用异能力将壁炉中的大块木柴摆放整齐，随后瞥了金发少年一眼，勾起一抹冷淡的笑。
小魏尔伦磨磨牙，他清楚金发青年的意思，无非是嘲讽他连壁炉的柴火都摆不好。
满意地看到少年的自己脸上露出愤懑的表情，大魏尔伦轻轻地哼笑一声。
真可惜——客厅临时安置的床铺并不够大，无法容纳三个人，所以不能像昨晚一样挤在一张床上，而且就算能强行挤过去，兰波明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这种情况，可能也会生气于他们两个又不听安排。
成年人又目光柔和地看了眼兰波安静的睡颜，转身回了卧室。
看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中，小魏尔伦低下头，轻轻掖了掖被角，然后闭上眼睛，打算安心睡觉。
“保罗。”
兰波的呼唤很轻，在金发少年的耳中却像是炸雷般响起，那双刚刚合上的钴蓝色眼睛惊讶地睁开，
“阿蒂尔？你怎麽……”
你们两个都快用眼神打起来了，他还能睡着才奇怪吧？
十四岁后就开启谍报生活，且在此道上颇有天赋的少年谍报员叹了口气，无奈且艰难地翻了个身，
“怎麽又过来找我。”
“……”
小魏尔伦无措地抿住唇，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他为什麽会来找兰波？
他自己也不知道。
看着兰波在昏暗暖黄的火光下显得柔和又稚气的脸，金发少年愣愣地答非所问，
“阿蒂尔，你胖了。”
“……？”
兰波僵硬了一瞬，
“我知道。”
可他吃胖了不是很正常的吗，自从大半个月前成年搭档突然出现后，就每天变着花样地投喂他，上周开始，投喂的人又多了个小搭档，休息日里除了看书、下棋和画画之类的放松活动，就是品尝搭档们做的各种美食，不胖才怪。
看着兰波面无表情的样子，小魏尔伦再怎麽迟钝，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他有些慌乱地补救，
“我是说，胖了很好。”
这是真心话。
黑发少年本就是偏瘦的体型，肠胃不太好不说，平时吃饭也不规律，除了和小搭档出门用餐以外，就只有偶尔突发奇想地想吃什麽时才会吃得好些，否则都是能应付一顿就应付一顿。
再加上短短一年多来，他的身高还迅速从170蹿到了180，和虽然长高更多，但营养吸收能力强大，体型匀称增长的少年人造神明相比，甚至显得有些瘦骨伶仃。
所以能看到兰波胖了一些，小魏尔伦的喜悦是真诚的。
“我知道。”
兰波重复着回答，
“然后呢，你只想说这些吗？保罗。”
“……”
小魏尔伦沉默了许久，直到壁炉又传来“噼啪”的断裂声，才垂下眼帘，声音低哑地开口，
“……我很抱歉。”
“？”
抱歉什麽？
兰波不太懂，他以为小搭档会诉说一些可爱的抱怨，然后他也可以顺势教育一下小搭档，不要总是把大魏尔伦当作敌对的人看待。但他却等到了一声沉重的道歉。
黑发少年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可能——难道小魏尔伦和大魏尔伦背着他商量了什麽事情，比如这次任务结束就离开他去找那些可以参与停战计划的超越者们？还是小魏尔伦自己做出决定，希望能够查找自由，打算直接离开他？
他压下心中的惊惶，故作镇定地追问，
“保罗，你……为什麽道歉？”
小魏尔伦没有察觉亲友的异常，他看着那双眼睛，想起了与兰波的初遇。
不需要用到“黑之十二号”时，牧神会把金发的小人造人关在充满营养液和镇静剂的培养舱中。这样做一方面能够提高安全性，确保“黑之十二号”无法逃离，另一方面，也可以便于抽血，让研究继续——牧神希望能够复刻“黑之十二号”的奇迹。
这位叛军头子的算盘打得响亮，可惜，铁塔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派出了“羁风者”，当时的法兰西特殊战力总局中最年少、最天才的超越者。
“羁风者”控制住牧神，破坏掉培养仓控制器的下一秒，“黑之十二号”就睁开双眼，以最快的速度打破了培养仓，在仪器们徒劳闪烁的莹绿色光芒中，将创造者撕裂。
随后，才将目光移向废墟中，用惊讶和赞叹的目光看着他的黑发少年。
该如何形容那双眼睛呢？
“黑之十二号”在只有情报数据和杀人技巧的大脑里，搜刮着贫瘠的词汇库，却只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春日。
深绿和浅绿的渐变中、夹带着一些淡淡的金黄，像他前些日子刚被放出来时，无意间瞥到的路边风景。
三月的春日。
然后，春日的暖光和煦地照耀到他身上——黑发绿眸的少年伸出手，邀请他加入自己的人生。
他那时毫不迟疑地伸出了手，却在接下来的三年中畏缩着想要收回。
“我很抱歉，之前怀疑你、不信任你——觉得你很烦。”
少年人造神明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那双钴蓝色的宝石蒙上浅浅的水汽，
“我……很抱歉。”
“……”
因为这个啊。
也是，他只和成年搭档道了歉，还没有来得及和小搭档聊一聊这件事。
黑发少年抬起手，轻轻抚摸小搭档的脸颊，
“这不是保罗的错。”
“可是——”
“——不要再低落了，保罗。”
兰波的话语是牛轧糖，看起来咬下去都是坚硬的质感，可含在嘴里却是柔软的甘甜，
“我相信保罗，保罗也要相信我。”
他看着金发少年怔愣的精致面孔，
“我们会改变命运，走向截然不同的未来。”
而且，该道歉的也不止小魏尔伦。
兰波咬着下唇，有些自责，
“其实我也很抱歉。”
黑色的睫羽眨动着，少年谍报员快速地讲述自己的错误，
“我不该忽略你的感受，更不该自以为是地认为我的肯定就能够改变你的想法。我的独断一定也给你带来了许多烦恼，可我却视而不见，一味地用我认为好的方式来教育你……”
原本的镇定和冷静伴随着吐露的话语逐渐消失，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尤其是关于……关于你是否是人类这件事，我每次都会强硬地认为你在无病呻吟，完全没有注意到你的痛苦……”
最终，还是有晶莹的水滴从顺着眼尾一路滑落，黑发少年紧紧地捏着小搭档肩膀的布料，
“……很抱歉，一直以来都是我的错。”
“……”
小魏尔伦像是被那道泪痕定了身，他机械地抬起手，轻柔地触碰到那抹湿润，指尖微颤，
“不、我……”
金发少年的眼眶泛着红意，唇角却勾起上扬的弧度，
“我接受你的道歉，阿蒂尔。”
于是兰波的眉眼也柔和地弯成月光，
“嗯。”
黑发少年松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小搭档肩膀上被他抓得皱起的睡衣，想要消除痕迹，然而无果，他只能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保罗，你不冷吗？”
壁炉就在小魏尔伦的身后，他并不冷。
不过金发少年脱口而出的，是相反的答案，
“有点冷。”
兰波点点头，往后挪了挪，掀开被子，
“进来睡吧。”
“……好。”
小魏尔伦的身上热烘烘的，被子中的温度稳定上升，兰波窝在小搭档怀里，满足地进入梦乡。
成年人黑着脸把菜板剁得“砰砰”作响，似乎上面的不是一颗生菜，而是一些别的什麽东西。
“……保罗？”
兰波担心地看了眼厨房的台面，生怕下一刻木质的案板和橱柜就经受不住这样的力道，
“怎麽了？”
“……”
还问他怎麽了？
本来昨晚他想着不能吵醒兰波，而且多少要给少年的自己一点空间，才退让离开的。
毕竟按照那道声音的说法，只要他修改了命运，等时间线收束完成，对方就是他，他就是对方，所以偶尔气一下没事，但不能总是自己霸占着兰波，完全不给对方机会。
否则等他回到十六年后，却发现这十六年里没有记忆的自己因为缺少相处时间，根本不开窍，没能成功追到兰波，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结果呢！？
想起今早看到的，乌木色和灿金色的发丝在柔软的枕头上交叠着，小魏尔伦埋在兰波的颈窝处，两人紧紧相拥，睡得香甜的画面，成年人的心就冒起酸涩的泡泡，
“阿蒂尔……”
语气中的委屈不再是伪装，而是实打实地从心底漫溢出来，
“阿蒂尔昨晚说了让我们分开睡，可是却让那小子跟你睡在一起！”
“……这个嘛……我……”
兰波尴尬地看着地板。
“别理他，阿蒂尔。”
小魏尔伦站在一旁打断对话，
“他又不是没单独和你睡在一起过。”
就会在这里装可怜。
……
说实话，兰波甚至不太理解成年搭档和小搭档为什麽对于和他睡在一起这件事这麽执着。
就算睡在一起真的很舒服，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闹成这样吧？
黑发少年叹了口气，只能归结于不论是大魏尔伦还是小魏尔伦都有些不太成熟——按实际的出生日期算，小魏尔伦是4岁，大魏尔伦也就刚20岁而已。
自觉是在场三人中最成熟沉稳的人，兰波思索片刻，拍了拍成年人的发顶，
“那今晚还是在卧室一起睡，三个人一起。”
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
兰波走出厨房，准备把被褥收拾一下送回去。
而厨房中的金发少年冷笑一声，挥挥手，那颗被金发青年剁了一半的生菜瞬间变成细丝，
“赶紧做饭。”
第29章 34／18x18 吃烤肉咯
丹麦的村庄并没有什麽特别的地方，只不过是欧洲国家常见的乡下景色。
但仅仅如此，对于常年困锁于巴黎的小魏尔伦来说，也是难得一见的风景了。
“阿蒂尔。”
金发少年那双钴蓝色的漂亮眸子上闪烁着晶莹的星光，
“有鸢尾花。”
他看着不远处的花海中，显眼又夺目的一片蓝紫，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讶，
“丹麦的鸢尾居然还开着。”
在少年人造神明的认知中，鸢尾花作为欧洲的外来花种，本来也就只有意大利和法国种植比较多，地处丹麦的童话村庄居然种植了一片不说，还开得这样好，这样艳，属实难得。
“嗯。”
兰波轻声解释，
“应该是之前雨果先生送给安徒生先生的那盆。”
两年前，雨果曾带着刚觉醒异能力的莫泊桑来童话村庄和某个异能力者碰面，恰逢春日，便送给了提供会面地点的安徒生一盆鸢尾花。
如今两年过去，在安徒生精心的照料下，那盆鸢尾已经成了一小片蓝紫色交叠着绽放的花海。
黑发少年转过头，看向小搭档的侧脸，原本平静着放松的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
“……等战争结束。”
“嗯？”
“等战争结束之后，保罗也可以找一个乡下居住，在庭院里种很多的花。”
黑发少年清润的声音潺潺地流动着，
“如果保罗想出去旅游，就出去旅游，如果保罗想在家待着，就在家待着——总之，到那时候，保罗就可以自由地做一切想做的事情了。”
“……”
“一定可以的。”
误以为小搭档的沉默是担忧和不相信，兰波急忙补充，
“我会和老师申请，雨果先生那里也是，仲马先生……还有罗兰先生、福楼拜他们……”
他停顿了一下，没再接着说这些，而是盯着小搭档的眼睛，认真地承诺，
“总之，保罗。我一定会让你自由的。”
那双碧绿的眼眸中闪烁的光芒过分耀眼，令小魏尔伦不自觉地垂下眼帘，
“那阿蒂尔呢？”
“嗯……我也要休息，然后住在保罗家旁边。”
听到回应，兰波紧绷的神情又柔和下来，
“到时候天天去保罗家里蹭饭。”
“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刚从不远处走过来的大魏尔伦语气严肃地否定，
“阿蒂尔不能住在旁边。”
“？”
兰波有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为什麽？”
“因为阿蒂尔要和我一起住。”
成年人没有忍住笑意，他轻笑着，将手中的东西轻轻地戴在兰波头上。
“……？”
兰波抬起手摸了摸头顶，触感是娇嫩柔软的花瓣，
“花环？”
“你和安徒生打过招呼了？”
怎麽摘了这麽多花。
小魏尔伦挑眉，把花环的位置又挪动了一下，让收口处垂下的两朵鸢尾刚好乖巧地躺在兰波的脑后，
“不过他说得也对，阿蒂尔，到时候还是住在一起比较方便。”
“……”
倒不是他不想住在一起，但是多少会有点奇怪吧？
兰波的口吻莫名老气横秋起来，
“等你长大了就不会这麽认为了。”
孩子总是不愿意和父母长辈住在一起的。
成年搭档现在这样黏人，是因为失去亲友太久。至于小搭档，就像孩童原本不在意的玩具忽然被他人拿走时会哭闹着抢回来一样，也只是因为忽然多了一个成年的自己，出于本能地想要争夺罢了。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
“万一到时候保罗谈恋爱或者结婚，又会嫌我烦，到时候再搬走会很尴尬，还不如一开始就分开住。”
说这句话的时候，黑发少年有些忧心忡忡，显然对之前被两个搭档都说了“讨厌”这件事尚且心有余悸。
“……”
他就知道。
成年人无奈地叹息，
“不会的。”
他半蹲下来，握住兰波的手，仰起头看向黑发少年秀丽柔和的面容，绮丽的湛蓝色眼眸中写满认真，
“我永远都不会讨厌阿蒂尔。”
更不可能和除了兰波以外的人结婚——在所有灰白的世界中，只有兰波是他生命里璀璨的彩色。
“……嗯。”
他又自以为是地揣测魏尔伦了，这很不对。兰波悄悄谴责自己，然后抿着唇微笑，
“我相信保罗。”
一旁的小魏尔伦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忍耐片刻，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强硬地握了上去，将兰波的手从成年人的手里抢过来，
“阿蒂尔。”
金发少年的语气同样坚定，
“这是我该说的承诺——我不会讨厌阿蒂尔的。”
嘁。
成年人撇撇嘴——也不知道是谁前几天还冷着脸说“我讨厌兰波”，害得兰波都哭了。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莫名的愧疚和心虚，于是干脆站起身，把话题转移到今天的“正事”上来，
“刚才锡兵过来了一趟。”
他轻轻抬起下巴，示意村庄的方向，
“‘聚餐’快要开始了。”
说是“正事”，其实只听名字也听得出来，“聚餐”算不上什麽正事，不过是童话村庄中为数不多的全村聚会而已。
正如之前所言，所有居住在童话村庄的孤儿们，一旦年满20就必须离开，因此在安徒生的默许下，少男少女们自发地组织起了每半年一次的“聚餐”，既是为接下来半年里将要离开的人送别，同时也是对过去半年中新到来的孩子们的认可——能够在童话村庄中住满半年的孩子，才算是真的成为童话村庄的一分子。
“聚餐”的时间通常是每年的五月五日左右，第二宫的中点*，过了这天之后，天气就会越来越温暖，逐渐进入夏天。
但今年丹麦的春天一直比较冷，原定的日子还下了雨，才将“聚餐”挪到今天，也让魏尔伦们和兰波刚好赶上。
“我刚才大概看了一下，大部分都是鱼。”
大魏尔伦语气促狭，
“阿蒂尔怕是吃不成多少菜了。”
“也有羊肉。”
小魏尔伦瞥了两眼，
“烤羊排，应该是他们自己放牧的那些羊。”
童话村庄的旁边就有一小块牧场，除了羊以外还养的有牛，不过数量并不多，再加上饮食习惯的问题，村子里的孩子们还是更习惯于吃鱼。
兰波倒是不太在乎鱼肉和羊肉，他比较好奇广场中央，正由几个精灵不停转动着的巨大烤箱，
“是做了很大的烤饼吗？”
答案是否定的。
烤箱中烘烤的并非很大的烤饼，而是很多很多的烤饼。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烤得肥美流油的肉类和涂上了黄油的烤蔬菜。
烤箱打开的一瞬，香味让整个广场都躁动起来。
“聚餐”开始了。
“阿蒂尔，这边。”
小魏尔伦拉着兰波，趁黑发少年没反应过来，直接钻到人群中，找了个只能容纳两人的小桌子坐下，并眼疾手快地从路过的烤肉车上拿了不少东西放在桌面，让兰波不好意思再站起来。
而成年人看着兰波有些抱歉的眼神，笑着摇摇头，
“正好，我去那边走走。”
他走向广场边缘——安徒生正在那里喝酒。
“下午好。”
“下午好。”
安徒生啃了口羊排，
“说起来，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状若不经意地询问大魏尔伦，
“我怎麽完全没听说过。”
异能大战已经持续多年，这些年里，所有参战国中觉醒异能的人，基本都会被强制成为本国国家组织的一员。
更何况金发青年的异能力，不仅从强度还是精度上来说是几乎接近超越者的水准，似乎还是罕见的纯攻击类异能力。就算法国的异能力者数量在整个欧洲，甚至整个世界排名上都稳居前三，也不可能放任他成为野生异能力者。
除非——
“我的异能力是最近才增强的，原本只能发出弱小的风刀而已。”
大魏尔伦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露出礼貌的微笑，
“能够获得自由，多亏阿蒂尔的帮忙。”
“……”
还真是又一个“魏尔伦”啊？
你们法国的地下实验室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棕黄发青年的嘴角不明显地抽动一下。
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正是因为有农神集社以及“黑之十二号”的“珠玉在前”，才会让很多原本就试图研究人造异能的疯狂科研者前往法国，查找牧神可能遗留的数据，试图再次造神。
“铁塔不知道你的存在？”
安徒生十分好奇。
“雨果先生知道。”
成年人盯着人群中某个一闪而过的孩童身影，眯了眯眼睛，
“也多谢他，给了我一个假身份。”
嗯……至于是什麽假身份，还是回去再找雨果要吧。
“果然是他。”
安徒生摇摇头，明显很清楚自己这位异国好友心善的毛病，
“不过，你也没必要跟着小兰波，他执行拜访任务的概率很低。”
他好心劝告，
“既然要组织‘背叛者联盟’，我这边可以帮你联系到那两个人，但其他人还要你自己去找，单独行动应该会更方便。”
“我知道，但是没关系。”
反正他找人的速度很快。
大魏尔伦盯着不远处正和小魏尔伦坐在一起吃东西，时不时回头看向这边的兰波，目光柔和起来，
“我不太放心阿蒂尔一个人。”
“……”
啊？
安徒生有些震撼——不放心兰波？就算没有魏尔伦，兰波自己也能把全世界一大半的超越者吊起来打好不好？
但视线移动到大魏尔伦的脸上时，棕黄发的青年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安徒生摸了摸下巴，看着目光专注而温柔的金发青年，声音惊叹，
“你是想当小兰波和魏尔伦之间的第三者啊。”
第30章 34／18x18 1.5/7
“嗯？”
大魏尔伦的微笑固化在脸上，
“您说什麽？”
“不是吗？”
安徒生一副看穿了的样子，
“算了，反正也轮不到我操心，你小心点别被魏尔伦杀了就行。”
他还等着当一回结束战争拯救世界的无名英雄呢。
“不会。”
金发青年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放弃计较那个奇怪的用词，
“他打不过我。”？
真的吗？
安徒生有点不信。
就整个世界而言，异能力者的总数很多，但能成为超越者的异能力者很少。
刨除掉一些可能隐藏起来的底牌，世界各国摆在明面上的超越者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人，尤其是欧洲面积较小，大家自然有一套私下的联系方式。
而包括安徒生自己在内，与雨果关系还不错的这部分超越者们，对于魏尔伦这个法国民间实验室里诞生的人造小超越者，大多都知根知底——金发少年礼貌温和的表象下，实则是个需要时刻拴着绳子的野生猛兽，稍不注意便会将一切啃噬殆尽。
不过——算了。
棕黄发的青年摇摇头，没再多说什麽，毕竟他和这三个人都不算太熟，强行劝解既没什麽用，也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他话锋一转，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刚才看到了谁？”
金发青年方才看向广场时，一瞬的视线偏移并未逃脱安徒生的目光，但当他也跟着看过去时，却没能察觉任何异常。
“如果我没记错，也没看错的话。”
大魏尔伦放下酒杯，语气里带着些微的惊讶，
“是凡尔纳。”
“……哈？”
安徒生震惊地站起身，朝着广场看去，可仍旧一无所获，
“他怎麽会在我这？”
“不清楚。”
金发青年耸耸肩，也跟着站了起来，
“直接问他吧。”
“……”
安徒生脸上温和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他的声音有些发凉，
“你确定，你看到的是儒勒·凡尔纳？”
事实上，安徒生不认识凡尔纳，如果不是昨天大魏尔伦提到了这个人，他甚至都想不起来法国还有这样一个自由异能力者——毕竟异能大战开始的第二年，凡尔纳就放弃了留在法国，成为政府棋子的想法，甚至因此和雨果吵了一架，从此行踪不明地满世界流浪。
但不论如何，作为一个超越者，不打任何招呼，莫名其妙地跑来童话村庄……
棕黄发青年眯了眯眼睛，突然拔高了声音，
“锡兵。”
“？”
正在帮小搭档切羊肉的兰波疑惑地回头，看到原本四散在广场中维持秩序的锡兵们纷纷熔化成银白色的液体，将广场围绕起来。
与此同时，天空的颜色也变得透彻明亮，瓦蓝的色泽上缀着洁白柔软如同棉花糖的云朵——完美得虚假。
“……安徒生发什麽疯？”
对能量波动极为敏锐的小魏尔伦皱起眉头，看着眨眼间覆盖了整个村子的童话世界，十分不解，
“不知道。”
兰波握住小搭档的手，又安抚地轻拍两下，
“放心，安徒生先生不是乱来的性格。”
金发少年反手将兰波的手握在掌心，暗红色的流光覆盖住二人，抵消了童话世界的被动袭击，
“我觉得他已经很乱来了。”
看看广场上吧——三百多个少男少女们已经纷纷被异能力变成了各式各样的形态。安徒生明显没有做什麽细致的区分设置，只是平等地用能量改变了每个人。
“嘎嘎嘎”
这是变成小鸭子的一群小孩。
“呱！？”
还有变成青蛙的几个。
相比之下，一边尖叫着“啊——”一边又被自己的声音吓到的，虽然变成了女性，但至少还是人类的一群男孩们，居然也算是幸运。
当然，最幸运的还是只改变了服饰装扮的那部分孩子。
两人面前的另一张桌子上，原本坐着一个棕发少女，正端着啤酒杯痛饮，此刻也变成了灰色绒羽的小鸭子，整只鸭都浸到了宽口的啤酒杯中，扑腾半天才把头露出来。
“……”
黑发少年看着混乱一片的广场，陷入了沉默。
确实是有点乱来了。
所以，是为了那个孩子吗？
目前还保留着原本的穿着，没有被童话世界覆盖外表的人，在整个广场上只有五个——坐在一起的兰波和小魏尔伦，正朝着这边走来的大魏尔伦和安徒生，以及那个嘴里还叼着一块羊肉，表情呆滞的红发男孩。
似乎是发现其余四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红发男孩犹豫片刻，蓝灰色的眼睛眨了眨，小心翼翼地举起手，
“嗨？”
安徒生已经走到广场中央，他一边用不容抗拒的力道抓住那个男孩，一边温和地笑着解释，
“抱歉，有点喝多了。”
话音刚落，原本变成了各种非人类形态，或是转变了性别的孩子们都又重新变回原本的模样。见所有孩子都仍然惊魂未定地站立着，安徒生又挥挥手，童话世界瓦蓝的天空转瞬间变成深沉的夜幕，锡兵们恢复人形，点燃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焰火，
“难得的聚餐，大家继续尽情玩耍吧。”
安徒生的声音温和中带着歉意，面面相觑的人群中，有几个孩子互相对视一眼，带头欢呼起来，
“谢谢安徒生先生！”
“哇！烟花！”
广场上又缓缓恢复了热闹。
凡尔纳觉得现在的情形很不对。
他正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着的是安徒生，他此次蹭吃蹭喝蹭住之旅的冤大头。
他侧面的双人沙发上则坐着三个人，其中金发和黑发的两名少年他认识——波德莱尔的学生，和世界唯一的人造超越者，但那个金发青年是谁？铁塔又有了新的异能力者？是马拉美？不对啊，他记得得到的情报里说马拉美是银发，年龄也对不上……
“凡尔纳先生。”
看着凡尔纳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已然魂飞天外，不知道想些什麽的样子，安徒生敲了敲桌子，
“您为什麽会在童话村庄。”
还用这种孩子的模样。
“……”
凡尔纳保持沉默，因为没钱吃饭这种理由实在有点丢脸。
可惜，兰波没打算给他留面子，黑发少年回忆了一下曾经偶尔听老师提到过的信息，又看了看毫无反抗意思的红发男孩，语气肯定地开口，
“您从西班牙离开之后就彻底消失，是没有找到新的落脚点吧。”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破小孩，越长大越不可爱，明明刚出狱那时候还怯生生的，当初他听说波德莱尔竟然收了个学生，冒着被抓的风险跑回法国时，刚给自己起名叫“羁风者”的黑发少年还会乖巧地喊他凡尔纳叔叔呢。
红发男孩捂住脸，声音有些崩溃，
“只是最近有点窘迫，可以按天计费，我会还给你的。”
其实在西班牙的时候他就没多少钱了，尤其是和马查多联系后，他去拜访了塞万提斯的坟墓，把剩下的钱都交给过得有些窘迫的小萨维德拉，身上更是一分不剩，连最后坐船离开的钱都是马查多无奈之下又借给他的。
“……没多少钱，不必了。”
安徒生感觉自己的笑容很尴尬，
“您可以直接找我的。”
童话村庄本来就是收留人的地方，就算对方是个只有异能体长得像未成年，本体在某个不知位置的海岛沉睡的超越者，他也不至于连口饭都不给。
凡尔纳的表情看起来更痛苦了，他嗫喏着，最终点点头，
“多谢。”
“说起来，正好您在这里。”
大魏尔伦看好时机，微笑着开口，
“有件事情，不知道凡尔纳先生是否有兴趣听一下。”
相较于和安徒生的沟通，这次成年人选择了更加简单直接的讲解方式，凡尔纳虽然没有当场答应，表情却相当意动。
而且，既然他选择留在童话村庄，后续的说服工作还可以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搞件大事的安徒生进行。
离开安徒生的房子后，三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沉默许久的小魏尔伦忽然有些迷惑地提问，
“那样的人也是超越者吗？”
只从成年的自己和兰波的话中听过凡尔纳的名字，但却对这个人一无所知的金发少年不太懂，
“他为什麽会……过得像个流浪汉？”
强大的能力映射的是应尽的责任，这是兰波教导小魏尔伦的，身为强大人类应有的态度。
而凡尔纳除了能力足够强大以外，哪里都沾不上边——他四处游荡，偶尔出手摆平一些地方的恶性叛乱，大部分时间都是隐姓埋名的生活，和许多人交好，却也没有什麽朋友值得他留下。他见过太平洋的海啸，摸过南极洲的企鹅，翻越高山和密林，随心所欲地去往每一个心之所向的地方。
……这样的生活也是属于强者、属于人类的生活吗？
小魏尔伦的心脏跳得很快，他想要说些什麽，却下意识克制着，等待兰波的回答。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兰波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轻声解释道，
“我不认同他的做法，但他也有自己的考量，他的生活……是自由的。”
他大概能明白小搭档的迷茫来源于什麽——为什麽凡尔纳可以过得肆意洒脱，自由随性，毫不受身份和力量的桎梏？
因为对于凡尔纳来说，与信念和自由相比，不论是责任、亲情、友情甚至是自己的生命，都是可以抛诸脑后的东西。而且，也正是因为强大，对方才有这样选择的机会。
但让他对小搭档说这些，或者直接告诉小搭档——你也可以这样选择，他说不出口。
他很自私。
漆黑的睫羽遮住混沌一片的绿眸，兰波冷静地批判自己。
他自私、卑鄙且无耻，就算理解凡尔纳的做法，知道也许凡尔纳的生活才是最合小搭档心意的，可他不想放手。
他将魏尔伦视作最重要的搭档和亲友，他认为魏尔伦也理应这样看待他。
即使在那场偷听之后，明白了自己在对方的心中根本比不过自由，可是——
“等战争结束。”
看，他又在用虚无缥缈的未来欺骗对方了，
“等战争结束之后，如果保罗希望，我们也可以全世界旅游。”
但在此之前，在他放下责任离开铁塔之前——请陪着他。
请不要抛弃他。
请一直、一直、一直地……
“阿蒂尔。”
成年人叹了口气，温柔地牵住黑发少年的手，
“那就约定好了，等战争结束。”
“阿蒂尔不能骗我。”
金发少年也牵起兰波的另一只手，
“等战争结束，我们就去世界环游。”
“……嗯。”
兰波努力地勾起唇角，
“我……”
很抱歉。
未尽的话，在掌心紧握的温度中消散。
这就是对他贪心想要挽留神明的惩罚吧。
两只手都被牵着，已经被迫走成同手同脚的兰波双目无神地思索。
大魏尔伦侧过脸偷笑一声，然后忽然站定身体，撤去了身上的异能。
在兰波惊讶的眼神中，成年人“砰”的一声，被童话世界的能量变成了只有巴掌大的小人儿，晃晃悠悠地飞了起来，站在黑发少年下意识伸出的手中，
“阿蒂尔，喜欢吗？”【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