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暴君的小太监 > 3、完了
    千尧端着茶进了书房。


    他真的很想骂人,这儿真的是皇宫吗?也太随便了吧,员工不培训一下就直接上岗吗?


    虽然只是奉个茶,但应该也有奉茶的规矩吧,可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今日崩溃的事实在太多,因此千尧惊觉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内心没了刚发现自己穿越时的风起云涌,只是很平静地回忆起以前看的古装剧,然后学着里面太监奉茶的样子走上前去,半躬着身子把茶递到了皇帝面前。


    然后……他没接。


    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一边继续低头批着奏折,一边听大臣汇报事情。


    因为离得近的缘故,千尧终于听清了大臣在说什么。


    “明面上与七……谋逆之人有关者皆已入狱,其余相关者也已经在调查中……”


    是在说今日的谋逆之事。


    千尧不禁又想起了大殿上血流成河的场景。


    以及……眼前的男人。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比起在大殿时的正式,此时穿的更像常服,但依旧是黑红之色,衣摆处以金线绣以五爪龙纹,无一处不在凸显着身份的贵重。


    他看起来神色比在乾明殿内好了许多,面色没有那么难看,只是眉头依旧微蹙,左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轻抵着太阳穴。


    “谋逆乃是极刑之罪,罪无可恕,但此事光是主要牵涉之人已经成百,更遑论再加上其余,若全部株连,人数不下上千,不知陛下之意是……”


    大臣说完后就沉默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面前人的定夺。


    可他并没有出声,只是依旧批着面前的奏折。


    鲜红的朱砂落于纸上,让人无端联想起暗红的血。


    皇帝没有出声,大臣自然不敢说话,一时间书房内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然而就在这时,千尧却突然听见了几声极快的振翅声。


    千尧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不远处竟然挂着一只纯金的鸟笼。


    一只小鸟正在里面扑腾,只是脚上挂着一只小巧的锁链,无论怎么也飞不出去。


    千尧本以为这里是皇宫,养的定然是什么名贵的鸟,然而细看过去才发现并不是,里面关着的竟是一只灰扑扑的麻雀。


    麻雀?居然有人养麻雀?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啪”得一声。


    周围太过安静,因此即使声音并不大,但还是足够屋内的所有人听清。


    千尧回过神,然后就见面前的男人不知何时将手中的朱笔放回了笔架。


    然而手却没有收回去,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白玉的笔身,像是正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跪在地上的大臣似有所感,略带悲悯地喊了句,“陛下……”


    下一秒,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有了声音。


    “杀。”


    虽然早已经见识过了面前人的暴戾,但千尧还是再次被他的残忍震撼到了。


    毕竟谁都明白,这轻飘飘的一个字下蕴涵着多少生命。


    千尧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茶盏与杯身随着他的动作轻碰,发出了一声极细碎的响,紧接着一滴茶水从里面落了出去,在茶船上氤氲出一小片浅淡的痕迹。


    千尧几乎是在下一秒便立刻重新端稳了茶船,但还是引起了面前人的注意。


    一道目光转了过来。


    明明没有学过任何这里的规矩,但千尧竟近乎本能一般立刻跪了下来。


    然而跪下之后才发现这一步做得有多错。


    因为他的动作,茶水洒得更多。


    原本一小片的痕迹不断扩大,哪怕千尧拼命控制,但手还是抖得更狠了。


    “扑通。”


    “扑通。”


    外面的宫女太监不知为何比赛一般也跟着跪了一地。


    不远处的麻雀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停了了所有的动作待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整个书房彻底安静了下来。


    完了。


    千尧看着自己控制不住一直抖的胳膊,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当然也怪不得他的胳膊,因为他很快发现并不止胳膊,自己全身上下都在抖。


    手中的茶已经洒得不成样子。


    千尧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生怕下一秒就听见一句“杀”出现在耳朵里。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他想象中的事并没有发生,一只素白的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然后端起了面前的茶。


    这是一双很好看的手,手指修长却不文气,大概是常年习武的缘故,手上落了很多陈年的旧疤,然而却并不破坏美感,反而更添了几分英武之气。


    这是……


    千尧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然后就见面前的男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随即眸子向下,眼神落在了他的身上。


    “凉了。”


    千尧这次反应得快了一点,连忙道:“我……不,奴才再去给您换一杯。”


    说着便想起身,但站起身后发现周围其他人都没动,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动,犹豫了一下又重新跪下。


    然而刚跪下就听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好。”


    紧接着,凉透了的茶又被放了回来。


    杯身落在茶船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千尧端着茶船的手又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但还是努力克制着起身换了茶。


    等他换了新茶回来,刚才书房里的大臣已经退下。


    只剩下龙椅前的那人在批奏折。


    千尧连忙走过去,一时间不知道该跪还是该站,犹豫片刻还是跪下,然后双手举高奉着茶。


    然而这次面前的人却没有再喝,也没有理他,像是没有看见他,又像是故意折磨他。


    很快,茶又凉了。


    胳膊举到酸麻,可是千尧却不敢放下,只能咬牙硬撑。


    一直撑到最后实在撑不下去快哭了的时候,面前的男人才终于有了动作。


    一边放下手中的朱笔,一边端起茶船上的茶。


    然后看了过来。


    被打量的感觉并不好,更何况打量他的还是刚一穿过来就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暴君。


    虽然千尧一直低着头,但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地一寸寸略过他的肌肤,像是毒蛇吐着信子,在挑选最适合攻击的时机。


    千尧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看着自己,只是更加低下了头去。


    颈侧被划破的肌肤还来得及包扎,好不容易刚刚结痂,然而此时却又随着他的动作又渗出了丝丝缕缕的血,蜿蜒向下,没进了还没来得及换下的青绿色太监服里。


    岐岸的目光随着那道血痕不断向下。


    他放下手中已经凉透了的茶盏,静静地望着面前的人。


    一个太监而已。


    皇宫里的太监如同地面终日蝇营狗苟的蚂蚁,多到数不尽,因此除了贴身的几个太监外,岐岸根本不会记得其他太监的脸。


    因为这宫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奴颜媚骨,卑躬屈膝,低眉顺眼,明明都是不同的人,却像是拥有同一张脸。


    可是今日,他却在一个太监的身上感受到了不同。


    彼时寒刃司刚血洗过乾明殿,按理说不该有活口,可是他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个小太监。


    小太监看起来十几岁的模样,白嫩瘦弱,干净漂亮,和周围的血腥格格不入,眼中满是惊慌,像一只兔子误入了猎场,看起来还没弄清楚周围的状况。


    很可爱,但注定不能留下。


    虽然他那个废物弟弟谋反之事迟早天下皆知,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希望这世上还留有亲眼见证过今日之事的证据。


    毕竟皇家……最重颜面。


    于是他抽出面前的剑,提剑向他走去。


    虽然说出来定然无人相信,但岐岸不喜欢杀人,他只是享受濒死之人的恐惧。


    看着那些人跪地求饶,抖似筛糠,涕泗横流,求起饶来一个比一个拼命,一个比一个真心,可是只要听到他们的心声,就会发现都是假象。


    嘴上求得有多可怜,心中骂得便有多疯狂。


    如此心口不一,如此腌臜恶心。


    是的,他会读心。


    这是他自出生起就拥有的能力,只是他并不喜欢用。


    因为听到的大多是肮脏污秽,而且每次用完后头都会疼,那不是一般的疼痛,而是如有千万根银针同时刺入脑中。


    但今日他又用了。


    他的弟弟私下联络大臣,与他母妃里应外合,将侍卫混于宫人内带入朝宴,想要取他性命。


    那么点人,根本不足为惧,他甚至连禁军都没动便一网打尽。


    岐岸有些不明白,用剑挑起他的下巴,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曾经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叫他皇兄的孩童已经长成了俊秀的青年。


    眼中再也没了崇拜和尊敬,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愤怒和恨意。


    “为什么?你目无君父,设计夺位,逼父皇退位,害得他郁郁而终,你还是乱臣贼子,暴虐无度,残害手足,如果我不反,下一个就是我,反正横竖都是一死。”


    岐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面前满目恨意的青年人。


    许久,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会杀了你?”


    “你当然会杀了我!大皇兄,三皇兄,四皇兄,五皇兄,六皇兄都死了,下一个不就是我,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好人,你迟早会杀了我,现在正好有了理由,你刚好可以动手。”


    岐岸没有回答,只是依旧望着他。


    有一秒,他手中的剑微抖,但很快便被他克制住,因此并没有人发觉。


    更没有人发现他的脸色因突如其来的痛苦而苍白了起来。


    脑海中似有千万根针扎过,紧接着他听到弟弟的心声。


    是难得心口一致的声音。


    “你会杀了我!你当初怎么不死在北朔!”


    岐岸闭上眼睛,只觉得脑海中的那些针似乎正在不断下移,移至胸口,万箭穿心。


    “是。”不知过了多久,岐岸再次睁开眼睛,握剑的手微微用力,“你说得对,我会杀了你。”


    -


    血气弥漫,殿内几乎不能呼吸。


    可岐岸并不受任何影响,脚步依旧平稳,提着滴血的剑向不远处的小太监走去。


    小太监不知是不是吓软了腿脚,竟然没有乱跑,只是安静地跪在那里,一双杏眼睁得极圆,满目惊讶地望着自己。


    还真是大胆。


    岐岸已经不记得有多年都没见过敢这样直视自己的眼睛。


    很多年前似乎有过,或俯视或仰视,或打量或鄙夷。


    而这双眼睛中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望着自己。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从前是皇子,如今是帝王,因此很少有人会这样望着自己,与自己对视,即使偶有对视也会迅速避开,眼中不是敬畏便是恐惧。


    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目光,就像他们平等地站在一起。


    这对一个帝王来说,并不是好事,因为这意味着不受控制。


    于是岐岸把沾着血的长剑抵上了他的脖颈,这才终于如愿在小太监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但不知为何,岐岸依旧觉得有些不对劲。


    刀剑之下,面前的人和他杀过的那些人似乎没什么不同,一样害怕,一样惊恐。


    但岐岸还是觉得有些不同,一时之间他很难说清楚这种不同是什么,但凭借那一抹不可言说的直觉,岐岸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他和这里的人都不同。


    有什么不同呢?


    因为没有求饶吗?岐岸心想。


    或许是,因为面前的人真的很安静。


    他杀过那么多人,死亡降临时的恐惧一般人根本无法承受,因此总会试图说些什么来缓解恐惧,比如求饶,比如骂人。


    可是面前的人都没有。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跪在自己的面前,薄薄的嘴唇不停地念着什么?


    这个小太监实在太过异常,因此千尧难得生出了几分好奇,好奇他此时的内心,好奇他是不是在给自己下咒。


    毕竟西疆多巫蛊,在这宫中渗透一些会巫蛊的小太监并非不可能,多防备些总没坏处。


    因此岐岸第一次将读心的能力用在了一个小太监的身上。


    然后他就听到了,“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反反复复。


    这是什么?


    其实这些单拎出来也能明白,但放在一起便让他有些不懂。


    难道是西疆新出的蛊咒?


    头痛很快袭来,今日连用了两次能力,岐岸难受得厉害,懒得和他虚与委蛇,直接将小太监颈侧剑刺了一寸进去。


    “什么是民主?”


    岐岸并没有全部问出,毕竟他不想直接暴露自己会读心。


    同时也想继续听他的心声。


    然后就听见什么穿越,无限流,副本,国学,中文……


    岐岸一句也没听懂。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很想让小太监说些他能听懂的话,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加上头疼失去了耐心,因此握着剑的手一紧,剑刃又进了一寸。


    然后小太监的莹白如玉的脖颈便被破开,温热的血液流了出来,和剑身上的血融在了一起。


    然后他就听到了,“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有很长一段时间,岐岸脑子里都是那要命的疼。


    岐岸有些沉默。


    宫中的太监多来自穷苦之地,从小吃过的苦不知几何,进宫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挨打都是常事,竟还有这样忍不住疼的。


    不过话虽如此,岐岸还是把剑移开了些许。


    太吵了,吵得他头疼。


    移开剑后,小太监那吵闹的心声终于安静。


    紧接着就是极尽谄媚的话语。


    “民之主,是民之主的意思。”


    “君乃天之子,乃人间地位至高者,亦是民之主,简称,民主。”


    岐岸想说他想听的不是这个,然而不知是不是今日使用能力太过频繁的缘故,太阳穴猛得一疼。


    这股痛意来得太过突然,来势汹汹,饶是岐岸也差点没忍住,眼前黑了一瞬。


    下一秒就听见一道关切的声音,“你没事儿吧?”


    是那个小太监。


    岐岸闻言有些想冷笑,自己已经把剑架到了他脖子上,居然还能装得如此关切,心里一定恨不得他赶紧死吧。


    于是他忍痛又听了一次,然而没想到听到的确实,“怎么回事儿?他怎么看起来突然这么难受?我要不要扶一下?还是帮他叫太医啊?但我哪儿知道太医在哪儿……”


    痛意似乎消散了些许,岐岸缓缓睁开眼睛,有些复杂地看向他。


    “不是都希望我死吗?”


    “什么?”小太监有些不解地问他。


    岐岸没有回答。


    只是觉得有意思。


    这个小太监实在是太奇怪了,因此岐岸难得生出了几分兴趣。


    待头疼退去后便下了口谕把他调到了身边。


    不管他到底是什么人,留在身边久了,总会露出马脚吧。


    -


    千尧从书房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双手又酸又疼,千尧合理怀疑自己的胳膊已经废了。


    也是,毕竟谁举一下午东西胳膊应该都会废吧。


    不愧是封建社会,是真的没有一点人权啊。


    那个茶明明可以直接放在桌子上,为什么非要他一直举着啊?


    但其实千尧也不知道一直举着对不对?他很想问问奉茶的时候可不可以把茶放在御案上就离开。


    但等皇帝好不容易大发慈悲让他退下,他想问问周围的宫女太监时才发现根本没人和他说话。


    最后只有今日领他过来的那个红衣小太监回答了他。


    他说:“陛下吩咐,不必教你任何事。”


    千尧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那人就不肯说了,只说:“陛下圣意,岂容我们揣度。”


    千尧:“……”


    千尧出来之后想了一路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后还是决定放过自己,先去小解,他一下午没上过厕所,差点憋死。


    因此一回到太监院就迅速问了太监的净房在哪里?


    太监院里的太监还挺好说话,给他指了路。


    千尧进去的时候里面并没有人,只是放着几个类似马桶的恭桶。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椅子,椅子上铺了一层白布,上面放着几根芦苇管。


    千尧见状,视线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刚开始还有些茫然,但很快想到太监的身份,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这东西的用途。


    这也太羞耻了吧。


    还好他用不上。


    千尧一边想一边开始解裤子,但解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他现在也是太监。


    想到这儿,千尧解裤子的手瞬间停了下来。


    大概是从穿过来到现在每一刻都过得太提心吊胆,根本没空想这些事,因此直到这一刻,千尧才对他也是一个太监这件事有了实感。


    等等,他也是太监,所以他已经没有了……


    想到这儿,千尧根本不敢去解自己的裤子。


    所以他现在已经不是男人了吗?


    他才十九岁!那他下半辈子的幸福可怎么办呢?


    不过就现在这个工作环境,他还能不能活到下半辈子都不一定。


    因为这个消息意识到得太过突然,千尧一时间实在接受不了自己痛失男性特征的打击,于是又把腰带绑了回去,然后蹲在椅子前,看着面前的芦苇管发呆。


    以后真的要用这个了吗?


    看起来很痛的样子。


    千尧一直觉得自己还挺乐观的,但这一刻真的乐观不起来了。


    毕竟痛,实在是太痛了。


    不过千尧也没难受太长时间,毕竟忍了一下午实在忍不住了。


    因此最后还是狠了狠心,咬了咬牙,把裤子解开。


    然而就在他已经准备坐下尿尿时,却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把裤子拉了回去,整个人钉在了原地。


    许久,才终于反应过来一般拉开裤子低头向里看去。


    不是,他不是太监吗?为什么他还有那个东西?


    一时间大悲大喜又大悲,心情简直如过山车一样刺激。


    千尧觉得要不是自己心理素质好,这会儿怕不是已经犯了心脏病。


    按理说没有痛失宝贝应该是开心的,但想起今天的经历,千尧又觉得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喜事。


    虽然没在古代生活过,但千尧也明白一个男的在古代皇宫乱跑是什么大罪。


    更何况他还在御前伺候,以后说不定还会接触皇帝的后妃,这要是被发现……


    千尧这次真的快尿了,吓尿了。


    脖子上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痛意未减,千尧莫名想起了今日那把剑抵在脖子上时的感觉。


    凉凉的。


    是完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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