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大唐食客升职记 > 23、木牛流马摊
    长安城,坊市内的夜市。


    街头巷尾,灯火通明,其间簇簇花灯点缀,如繁星落地。


    在巷口找了块空地,将木牛流马推平,轮边抵上石块,停稳。


    莫婤从木牛腹中取出匹靛蓝素布,是前日试染缸时,染坏的。


    素布抖散,染得不均面朝下,挥出,铺到木牛背上。


    随后,她又展开一个个精巧的折叠式竹篮,宛若绽放的木莲,在木莲内垫上洗净的棕榈叶。


    棕榈叶上堆了各类小料,如雀麦、蜜渍果、核果、红豆、肉桂……每一篮都尖溜溜的,摆满了牛背。


    见夜市中,人逐渐多了起来,莫婤敲起锣鼓,叫卖道:“停一停,瞧一瞧,新鲜的酸奶捞!”


    夜市中,大家从未听过这玩意,木牛流马旁渐渐围满了人。


    莫婤掀开陶罐盖,里面是乳白的酪浆。


    随着莫婤一勺勺舀入竹碗中,这拉丝的酪浆,馋的人流口水。


    隋朝时,长安城内的百姓本是爱吃酪浆、奶酪等奶制品。


    但因莫婤方才吊起了他们的好奇,此一见,竟仍是常见之物,只是换了个名字,都有些意兴阑珊,欲离开。


    莫婤见状,拿出斗碗,一面拌酸奶捞,一面吆喝:“免费试吃,不好吃,不要钱。”


    有便宜不占是傻子,这下子大家都驻足观望。


    依着长安城百姓的口味,莫婤做了雀麦蜂蜜口、蜜渍果口、红枣葡萄干口……


    每种口味都拌上,用洗净裁成小扇子状的棕榈叶做盘,一扇舀上一勺,分给最里层的众人,尝鲜。


    见最前头的人,吃完连叶面都舔净了,后面的人忍不住急了。


    “让让,尝了不买就边去!”


    “换我们试试,快让让!”


    “吃了就换,别占着位置。”


    本还在细细回味的内圈人,听罢,囊中羞涩的,红着脸、低头偷偷走了;手中有余钱的,都问起价来。


    莫婤忙展开早已备妥的墨宝,将其悬挂于木牛额首的同时,朗声道:


    “不加料二十文,不单卖。加雀麦二十一文,加红豆二十二文,余下每多加一勺小料,多加五文。”


    酪浆在隋朝尤受皇室贵族、官员及富裕阶层的喜爱。在《隋书·礼仪志》中提到,皇家宴饮场合上,酪浆是必不可少的饮品之一1。


    也因此,酪浆并不便宜,在街边铺子,一碗最少也要三四十文。


    但莫婤自己买了羊奶发酵,算了有赚头,才敢这般定价。


    众人见吃法新鲜,价格公道,纷纷蠢蠢欲动。


    这边,莫母还在往外圈发“试吃品”;那边莫婤已开张了。


    一青衣书生,要了雀麦蜂蜜口酸奶捞;一半妆美人,点了蜜渍果红豆酸奶捞。


    牵着孩童的大娘们,多要核果蜂蜜的;挽着婆母的媳妇们,都挑肉桂红枣的……


    见此摊位颇为红火,亦有那抬轿坐车的、坐酒楼吃席的贵人们,遣了奴仆来买的。


    最让莫婤笑得合不拢嘴的,是一包着云纹幞头,脚蹬鸟皮靴,腆着大肚的管事,买了全部都加的全家福,付了近百文。


    而右骁卫将军府,长孙无忌瞧着四岁妹妹面前,比她脸还大的酸奶捞,不得不板脸相助。


    原以为酸得掉牙,没成想竟酸甜可口,醇厚丝滑。


    再抬首,便见妹妹嘟起嘴,控诉他速食太过,都抢没了。


    一向淡然的长孙无忌,终有破功的迹象,忙哄了她,答应隔日定赔她同样的两碗。


    莫氏母女卖到快收摊时,只剩一斗碗酸奶,并一层薄薄的雀麦。


    被一应酬后,吃了酒的官人,都包圆了。


    官人原只为醒酒,未曾想荒年才吃的雀麦,混着酪浆,竟这般美味。


    三两口就吃干舔净,还问莫家母女何时再来卖。


    莫婤算了算日头,定在了三日后。


    见有了回头客,莫母还送了他一碗醒酒汤,去酒气。


    回屋,母女俩点了点,刨去成本,竟赚了半吊钱。


    莫婤揣着铜钿,喜滋滋地睡了,梦中都是春暖花开、舒适惬意的小院。


    翌日一早,莫婤正在院中洁牙。


    二楼的马大娘,推开窗牖问:“昨个夜里,你们母女做何去了,这般晚才回?”


    “看花灯,元宵要到了,该挑灯了。”莫婤吐了盐水,还瞧了眼院中挂着的长孙无忌送的兔子灯,方回道。


    “哼。”


    马婆子怪笑一声,嘭地阖上牖,心中恨恨:还看花灯,她分明见这兔子灯都挂了两三日了。


    也不在意,为何马大娘一早便这么大的火气,莫婤正潜心构思如何为产后用品铺子增添新品。


    前几日,与高夫人深谈宣传策略时,坐于高夫人近侧,不经意瞥见她眼下、鼻翼旁的淡斑,经忆梅证实,确为孕期所留。


    孕期,体内雌孕激素上升,催生黑色素沉淀,斑痕悄无声息2。


    虽分娩之后,激素渐复平静,然斑痕却如旧时月色,难即消褪,甚或长驻。


    思绪至此,莫婤心生一计,欲创制产后佳品,非为彻底祛除,仅盼稍许淡之,亦足矣。


    脑中闪过桃花面膜、菊花汁涂斑、桑叶浆敷颜……


    奈何冬寒料峭,众物皆无,有些犯难。


    正俯首翻着莫兄留下的医书,赵妈妈忽匆匆找来,给莫婤通风报信。


    早起就给莫婤甩脸色的马婆子,竟告到了夫人处。


    “那莫家母女竟在夜市卖酪浆。”


    马婆子,弓身低头,立于高夫人前,言之凿凿。


    原是昨夜,马婆子于莫家院楼上,见莫氏母女携大陶罐外出,心生疑惑,遂尾随其后。


    至夜市,见二人驱木牛流马,售酸奶捞,顾客纷至沓来,生意兴隆。


    今晨,莫婤还不肯分享,马婆子心生嫉妒,故急躁前来,向高夫人嚼舌。


    “她们不当值时,夜市启,售卖无妨。”高夫人闻罢,翻书之手微顿,旋即淡然回应。


    “她们定是用了府中的食材!”马婆子愤愤地说。


    “你别随口污蔑人,我日日去大厨房,还管着夫人小厨房,两处可没少东西。”杏雏睨之,反驳道。


    “她们还用了府中的木牛流马。”马婆子疑杏雏收赂,不敢直言,转而另提证据。


    “那是她们朝我租赁的,给了五十文呢,我都记了账的。”赵妈妈见马婆子不死心,苦口婆心道。


    赵妈妈居府多年,公正无私,马婆子不敢冒犯,遂改口:“彼等夜市售卖,损我府颜面。”


    “府中亦置办有赚钱的营生。”秋塘沉稳接话。


    高夫人终抬首,目光落于面红脖子粗的马婆子。


    “那怎么一样,街边小贩,上不得台面。”马婆子见高夫人抬眼,愈发来劲,“若他府知悉,必疑我府贫寒,养不起食客,失笑于人。此举实打夫人之脸。”


    门旁的赵妈妈,见夫人脸色渐渐不好了,便扯了出恭的幌子,溜出来给莫婤报信。


    莫婤聆毕,嘱赵妈妈先行返回,遂将手中卷帙夹了书耳,方起身。


    着莫母新裁缥碧交织上襦,外披丁香软烟罗半臂,身裹齐胸媚蝶妆花缎长裙。


    颈悬瑞兽银项圈,一手圈辟邪珠红绳,一手绕金丝绞镯,双髻缀以金莲绢花与南珠短钗。


    换好战袍,莫婤端出在晚娘处学到的范,进了夫人院子。


    高夫人坐于上首,室内异常寂静,马婆子喋喋不休的告状声尤显刺耳。


    莫婤听了一耳朵,一半指责她们母女中饱私囊,行街边叫卖之俗事;另一半,则是对她们母女言行嚣张,不敬府中老人的控诉。甚至隐约夹杂着对高夫人偏爱她们的不满。


    瞧莫盛装而至,高夫人面色不禁缓和几分。


    见状,莫婤轻移莲步,至高夫人前,旋身一周,娇声道:“夫人观我此装扮可入眼否?”


    全程未侧目一顾旁立的马婆子。


    高夫人自识,皆为她所赐,心绪愈宽慰道:“婤婤这般美人胚子,就该好生打扮。”


    “好阿姆,此装束颇耗辰光,我想多花点时辰翻医书。”莫婤依于高夫人侧,挽其手撒娇道。


    眼眸一转,灵黠地对高夫人眨眨,附其耳道:“我又有产后淡斑妙策了。”


    高夫人闻言,兴趣更浓,唤郑妈妈撵了马婆子出去,挽着莫婤细语。


    说罢祛斑秘方,莫婤主动问:“好阿姆,可曾真恼我?”


    “确有少许。”高夫人见莫婤直面此事,正容道。


    “阿姆恼我未禀告?”莫婤疑惑追询,“我知阿姆定不吝我谋财,羞我掉价。”


    见莫婤一副“您定懂我”状,高夫人轻点她眉心道:“缺银子花了?何不告诉我,我先预支你一季的利。”


    “铺子还未开张,哪有先同您支利的道理。”莫婤捂住眉心,皱着小脸不赞同,“然我确有不当,本应先告于阿姆。”


    府中食客,多有副业,晚娘常揽绣活,前些日子吴娘子亦走了趟镖,其实皆未告知她。


    打她脸更是无稽之谈,各府中做生意的丫鬟婆子不知何几,还能笑话到她食客身上?


    高夫人最爱莫婤灵思,闻其新法摆摊获利,原本非但不愠,反添好奇。


    但她视莫婤为小辈,自是不同于其他食客,从他人口中得知她缺钱,还瞒己,心终不甘畅。


    见莫婤这般说,深感其贴心可人,又想到自己也算亲尝第一人,心下满意。


    且莫婤赚钱之余,还不忘想祛斑之法,更显其衷心。


    复思,莫婤无豪门根基,恐遭人辱,今能自敛银两,乃最佳。


    遂唤赵妈妈,明示若莫婤需索,力所能及则给,不能则报给她,她亲自主持。


    待莫婤谢恩告辞后,高夫人又吩咐赵妈妈,日后严加管教府中下人,若再有红眼乱攀咬的,如马婆子之流,一旦逮住,立刻赶出府。


    赵妈妈闻此,知莫婤再度于夫人心中刷了一波存在感,在府中的隐形地位又提了提。


    出了夫人院子,见马婆子还守着院门外,莫婤理也不理,径直向前。


    马婆子一个健步,拦住她,骂道:“你个小鬼,不知给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这般袒护你。”


    莫婤退后一步,躲开她喷溅的口水,淡淡道:“夫人就是喜欢我,你且忍着吧。”


    “看你能……嚣张到何时!”马婆子手指着莫婤鼻尖,气得口吃。


    莫婤攥住眼前的指尖,用力后扳,讽道:


    “嚣张到你入土,冥府亦可观。”


    “啊——啊——”马婆子又气又痛,使劲甩莫婤的手,也甩不掉。


    见她手指快折了,莫婤松了手,推开痛得直不起腰,而挡路的马婆子,回了院子。


    夫人就要出月子了,该忙起来了,她可没闲工夫,跟她掰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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