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洗好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虽然身体很累了,但精神头还是邦邦硬!


    大概也和现在是周日晚上有关系。一想到时间正朝着周一清晨匀速前进,心情就焦灼得不行。即便已经这么焦灼了,指针却还是“滴答滴答”的不停转动着。啊啊,多么令人绝望,等待“周日”变成“周一”的那个瞬间——


    我抓起手机,拨通了电话。“嘟嘟”的响了五声——一个有点微妙的等待时长——不等对面开口,我抢先一步打了招呼:


    “狱寺君,晚上好!你睡了吗?睡了的话也不好意思,我这就打扰啦!”


    狱寺君:“……”


    那边沉默了一下,接着响起的声音低哑不耐,由于隔着电话而微微失真。在没开灯的房间,就好像他正贴着我的耳朵说话一样。


    先前那种电流蹿过身体的奇妙感受又回来了;月光铺满床铺,我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了麻花的形状。


    “果然是你啊……喂,我应该没给过你电话号码吧。”


    即便隔着电话,也能轻易想象到狱寺君此刻臭臭的脸色。我老老实实告诉他:“因为想要联系到狱寺君,所以随便往手机里输入了一串号码,最后果然就是狱寺君呀!”


    那边传来一声响亮的“啧”。他肯定没相信我的话,说不定已经在心里把我和“跟踪狂”划上了等号。


    “有事就说,”狱寺君冷冷道,“我很忙。”


    “咦,不直接挂断电话吗?”还以为他绝对会这样做呢。


    “就算那样做了你也不会放弃吧,”他的不爽都要从听筒那边渗过来了,就像煮过头的意大利面条,“还不如节省点时间。”


    潜台词是:希望你也能有这样的觉悟。有话就说没话就走。


    “喔。这样啊……”我黏黏糊糊地翻了个身,用烤红豆年糕般的声音说,“但是,其实我也没什么想说的……”


    那边稍微顿了顿,“啊?你不是想说晚上遇到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占卜师吗?”


    “不是欸。现在哪还有脑子想那么奇怪的事,那种东西就留到周一再讨论啦。”我的脸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蹭,不知道这声音会不会也跟着传到狱寺君那边。


    “…那你打来干嘛啊?都说了我很忙的!”狱寺君凶巴巴的。


    “我好像…只是忽然想听见狱寺君的声音了。”我轻轻笑了笑,“假如我这样说呢?”


    “……”


    那边突然就没动静了。


    “…你脑袋坏掉了吧别治了趁早给我去死没事我挂电话了。”


    过了一会儿,充满攻击性的嗓音再度响起。在这段长得出奇的反应时间里,狱寺君痛失了他的标点符号。


    ……嘛,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现好了。


    “哎呀,明天就又能在学校看到狱寺君了,”我又翻了个身,“正好有节和a班一起上的体育课呢。”


    “啊?明天我又不去学校。”狱寺君说。


    “欸?!”我顿时瞪大眼睛,如果不是因为太懒,我一定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


    “为什么啊!你为什么可以不上学!”我半是控诉半是羡慕。


    狱寺君沉默一会儿,我觉得他是拳头硬了,所以做好了被挂断电话再回拨过去的准备。但是最后,他还是没好气地回答了我:“炸/弹都没了,我要去采购。”


    “欸,原来狱寺君的炸/弹需要买的吗?”我忽然有点明白了他生活拮据的原因。


    “不然呢?难道还能从身上长出来啊?!”他的口气像在对付白痴,“哼,这次我会去进点高端货,你就给我等着吧。”


    我被逗笑了,竟然有种热恋期被告知准备了惊喜的既视感,“什么啊…好叭,那我可就满怀期待的等着啦?”


    那边又静默一下:“…啊?”


    “不过,占卜头的预言不是说狱寺君最近会遇到竞争对手吗?现在这时候跑出去,就不怕被谁乘虚而入吗?”


    回应我的是一声响亮而自信的冷笑。


    “哼,在这世上有资格担当十代目左右手的只有我一人!无论是谁想来抢夺,我都会让他知道这种行为有多蠢。”


    “说这种话一般都会被打脸哦。”


    “…喂!”


    有点困了。我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对着电话小声抱怨:“唉,又是周一,又是体育课,又见不到狱寺君,我肯定会难过得睡不着。结果明天早上迟到,被风纪委员记名字就算了,还会被佐藤老师揪住谈心。怎么办啊,真不想挨骂……”


    我絮絮叨叨的,几乎滑入梦乡。于是又又又翻了个身。


    “关我什么事啊!?”狱寺君顿了顿,忽然又很暴躁地补充,“你不要老是翻来翻去的!”


    我:“……欸?”


    狱寺君:“…………”


    他没说话,“啪”的一声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呆了一会儿。


    最后的语气,该怎么说呢……


    狱寺君听起来心烦意乱的。


    --


    于是就到了周一。


    虽说狱寺君不在,但其他人的生活还是在继续。


    中午的时候,收到了隔壁班的山本跳楼的消息。


    据说是因为手臂受伤不能打棒球才一时想不开的。


    说到山本同学,他是我常光顾的寿司店竹寿司的少东家。小学时期的我曾有不在屋子里吃饭的怪癖,当时大人们总认为我遭受过什么心理创伤,只有山本同学看出我是个单纯的怪人。


    有时蹲在店门口进食,他会把身体探出窗子和我聊天,或者干脆拖把小板凳和我一起坐在门口。所以我对他的印象一直很不错。


    记忆中,山本同学热爱棒球、信仰着名为“棒球之神”的神明、还有着洒脱到不像小学生的怪异笑容。


    这么一想,他会为了不能打棒球而跳楼也在情理之中,但我打心眼里希望他别成功。


    听说是被沢田同学英勇救下了。真不愧是被狱寺君尊称为“十代目”的沢田同学,轻易就做到了别人做不来的事。不知道以后山本同学会不会也加入他们的行列。


    我边吃着便当边想。


    然后,下午的时候,收到了班主任斋藤老师在上班途中被刹车失灵的吨级大货车撞飞3条马路、当场不治身亡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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