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抵达京城 抵达京城


    “死了?”


    狂徒惨死的消息快马加鞭, 当天夜里就送到了裴玄跟前。


    “是,夏柳密信,那人胸口被洞穿, 杀他之人武艺高强, 在他反应之前便一击致命。”


    裴玄眉头一皱,他与那狂徒交过手, 知道此人武功不差, 尤其是气功过人。


    到底是什么人能一击致命。


    “大人, 可还要继续搜查?”下属问道。


    那一日从贡院逃走的太平教徒,其余人都已经伏诛,只剩下这一个无影无踪, 他们搜地皮似得找了几天也不见踪影。


    没想到此人早已经死了。


    裴玄摇头:“让他们回来吧, 口风紧点, 别泄露消息。”


    “属下遵命。”


    等下属离开, 裴玄紧锁的眉头却并未舒展。


    虽然狂徒已死, 没有人会泄露当晚的情形,更不会有人知道顾清衍身上的诡异之处,可裴玄还是担心。


    那个杀死狂徒的是谁, 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对顾清衍有没有恶意?


    裴玄从不对人性报以希望。


    幸好,顾清衍已经离开了梁溪。


    奚家的商船一路疾行, 到底还是赶不及,遇上了京城的第一场雪。


    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来, 码头都染成了白色,只有来来往往的工人们呼出热气,才让这地方热闹起来。


    “少爷,待会儿就能上岸了。”


    船长招呼着船员们忙活, 又叮嘱:“刚开始下雪,这会儿路还没完全冻上,咱们赶紧进京还来得及,等雪下大积厚了,路上就更艰难。”


    奚同贵点头:“你素来妥帖,都按你的来。”


    下雪天冷,顾清衍穿上了最厚的衣裳,章念还觉得不够,将压箱底的兔毛大氅取出来。


    这是刘妈妈担心北方太冷,特意带着俩姐妹亲手做的。


    虽然用的是普通兔毛,但柔软轻盈,保暖效果十分好。


    顾清衍披上后手脚都暖和起来:“真暖和,阿念,你也穿上。”


    刘妈妈没厚此薄彼,给章念也做了一件,成色只稍差一些。


    结果章念忙上忙下搬行李,头也不抬的说:“我不冷。”


    “下着雪呢,怎么会不冷。”顾清衍不赞同。


    “我真的不冷。”章念伸出手,握住顾清衍的手,“您看,我手热乎着呢。”


    顾清衍不说话了,他穿的胖乎乎的,皮草都穿上了,结果手还没章念暖和。


    再看旁边的夏柳,这位是北方人,早就习惯了下雪的天气,甚至连皮袄都没穿,说不舒服太拘束。


    顾清衍不禁感慨:“到底是习武之人,火力壮,牛。”


    夏柳哈哈一笑:“这算什么,裴大人内功深厚,大冬天都穿单衫。”


    “等裴大哥回来,我可得仔细看看他到底穿多少。”顾清衍回忆了一下,上次冬天见到裴玄还是过年那一晚,裴玄确实穿的不多。


    收拾好行李走出船舱,顾清衍看到奚家兄弟,这一看倒是乐呵起来。


    奚同贵奚同舟都是南方人,也都是头一次来京城。


    他们哪儿吹过北方的寒风,这会儿里头厚袄子皮衣,外头还包裹着大氅,活像是两颗圆滚滚的球。


    见他笑,奚同贵无奈道:“实在是太冷了,风吹的我头疼。”


    “宁愿丑一些也得多穿,否则若是病了耽误科考那就坏事儿了。”奚同舟也感慨。


    顾清衍十分赞同:“听说这还不是最冷的时候,也不知道明年二月份会是什么天气。”


    “我就盼着别太冷,会试咱只能穿单衫,就算套上五层也不保暖。”奚同贵一个劲吸鼻子。


    奚同舟也冻坏了:“可不是,单衫哪儿能保暖,风一吹都凉透了。”


    三人初步感受到北风刺骨,想到明年二月份的会试,不禁都有几分担心。


    “阿嚏,阿嚏,阿嚏!”


    关毅是个死要风度的,穿得比他们都少。


    奚同贵忍不住劝:“表哥,冷的话多穿一件,要是病了可不好。”


    “你别咒我,我身体好的很,阿嚏——”关毅扯着嗓子道。


    奚同贵自讨没趣,顿时懒得再管他。


    结果等船只靠岸能下船时,关毅抢着就往前走,争抢着要第一个下船。


    “啊!”


    他走的太快,一心下船去酒楼里暖和,结果脚下一滑直接整个人扑下去。


    “小心!”奚同贵喊道。


    再往下一看,关毅已经摔了个四脚朝天,正挣扎着想起来:“狗东西,还不扶我起来。”


    他那两个书童连忙伸手,一边一个将他架起来走。


    奚同贵一脸无语。忍不住跟顾清衍吐槽了一句:“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自己找罪受。”


    顾清衍自然不会掺和他们表兄弟之间的官司。


    夏柳先跳下船,朝上头喊道:“这块被人踩结实了,有些滑脚,最好拿稻草垫垫。”


    说着朝顾清衍伸出手。


    顾清衍还以为他要搀扶自己下船,结果刚伸手,夏柳一用力,直接把他抱下去了。


    “夏柳大哥。”顾清衍一脸无语。


    夏柳哈哈一笑:“保险起见,我可是答应了裴大人,要把小公子毫发无损的送到京城。”


    顾清衍无可奈何,因为刚开始下雪,雪尚未积起来,半冻不冻的确实很滑。


    他们下船前都换成了皮靴,这会儿走路依旧得小心。


    奚家安排的十分妥当,他们到了码头就能上车,直接往京城走,不出意外今天就能进京。


    不同的是,前头几辆车都是马车,顾清衍的却是牛车。


    倒不是奚家故意冷落顾清衍,而是他出发前自己带着大黑牛,一路走下来,大黑牛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毛发都养得油光发亮。


    绑车的时候,车夫都忍不住夸道:“这头黑牛长得可真好,瞧着就是能干活的。”


    大黑牛见到主人也很高兴,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手心。


    顾清衍喂它吃了两颗糖,好好摸了摸牛头这才上车。


    前头车里头,关毅嗤笑道:“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出远门居然还带着一头牛,穷的把牛当宝贝。”


    范丘也说:“咱们坐马车挺好,他愿意坐牛车就让他坐,牛走得慢跟不上,到时候没赶上进城在城外受冻,那就是他自己倒霉。”


    两人对视,都盼着牛头跟不上速度,到时候看顾清衍笑话。


    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


    大黑牛千里迢迢的过来,吃饱喝足干活儿更卖力,不但速度飞快,几匹马都不敢靠近它,生怕被它欺负。


    这家伙可没少在船上称王称霸。


    顾清衍还是头一次来京城,哪儿哪儿都好奇。


    他不禁撩开车帘子往外看,结果刚打开,一阵冷风扑面而来。


    章念直接将车帘子压住:“顾大哥,小心吹了风。”


    “您要是想看的话,等春暖花开咱们慢慢开,现在身体最要紧。”


    顾清衍无奈放下:“行行行,都听你的。”


    夏柳见他孩子气,笑着开口:“冬天的京城灰扑扑的,没什么好看,倒是春天很有几处赏花的好风景,等到秋天,城外的红枫也很有名。”


    “寿国公府在城外就有一个温泉庄子,冬天能泡温泉,等到春天花开得也分外早,等裴世子回来,定乐意带小公子去玩。”


    顾清衍更无奈:“瞧你们说的,我是那么贪玩的人吗?”


    结果章念满脸纠结,毕竟自家少爷最喜欢到处溜达看热闹。


    “咳咳,我这是进京赶考,哪有闲工夫到处玩,等我闭门苦读,考完再说。”


    夏柳忍笑。


    顾清衍故意瞪他:“夏柳大哥不同意?”


    “小公子说的极对,科考自然是比赏景重要。”


    夏柳岔开话题:“小公子,您入京后可想好了住处?”


    “裴世子的意思是,您若是愿意,大可以直接住进寿国公府,若是觉得不自在,他在城中也有别的房产。”


    “奚家虽然富贵,一路瞧着奚家兄弟也还好,但借住总归会不自在,尤其是还有两个不识趣的在,没得让小公子生气。”


    住进寿国公府是不可能的,他贸贸然住进去,到时候多尴尬?


    借住奚家自然也不是好主意,顾清衍轻咳一声:“其实我在京城有房产。”


    夏柳惊讶起来。


    京城房产买卖不易,顾小公子又一直生活在青州府,怎么会有京城的房产?


    顾清衍不解释,只说:“有些缘故,不过能落脚就好。”


    他已经做了决定,夏柳自然不会反对,只是暗地里觉得愧对裴大人,他叮嘱的事情没能做到。


    不能看风景,顾清衍索性往章念身上一靠,假寐养神。


    实际上却打开了系统地图。


    这一看,顾清衍差点没乐呵出来,不愧是一国之都,地图上密密麻麻全是签到点,看得人眼花缭乱。


    顾清衍目光落到最明显的一处。


    那是大周的皇宫,皇帝办公居住的地方。


    若是在皇宫签到,不知道系统能给什么样的奖励,以系统的规则而言,皇宫给的东西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蓦的,顾清衍想起裴玄来。


    这一次见面匆匆忙忙,生死关头,他甚至没在裴玄身上刷签到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裴玄后,顾清衍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已经不再是刷这个移动签到点了。


    马车冒着风雪,一路不停,果然在入夜之前就赶到了京城。


    他们一行人都是举人,身上带着举人文书,一看就是来进京赶考的。


    城门侍卫自然不会为难,粗略搜查一遍确定没问题就放行。


    顾清衍从牛车里头出来,仰头看向高耸的城墙,京城繁华的场景如同画卷,在他们的面前慢慢展开。


    【您在大周京城城门签到成功,获得京城小宅一栋。】


    顾清衍挑眉,心想果然没错,城门签到必出房产,他走遍五湖四海都不怕没地方住。


    京城大门只是开始。


    顾清衍摸着下巴,心想要是将地图上这密密麻麻的点都打卡签到,他立马变身富可敌国。


    可惜了,许多点都在人家里,去不得。


    “夏柳大哥,这是我的房契,你知道该怎么走吗?”顾清衍从系统拿出房契。


    夏柳接过去一看,面露惊讶。


    顾清衍抬头问:“怎么了?你不知道也没事,我们路上问问就能找到。”


    夏柳连忙开口:“我知道,只是觉得奇怪,这宅子看着小,其实位置极好,竟在东西城相邻处。”


    顾清衍听了反应过来。


    大周京城的布局遵照一条中轴线,左右相对称,符合古代人天圆地方,法天象地的概念。


    除皇宫之外,西城乃是皇亲国戚居住的地方,东城则以达官显贵居多,这两处的宅子多是御赐,产权都不在普通人手中,基本不通买卖。


    外来人想在京城定居,除了得到皇帝青眼,便是当官租赁朝廷设置的“官宅”。


    除此之外,想要购买房产的,只能在南北两城,其中北城多是平头百姓,南城则以富商居多,两处相对来说鱼龙混杂。


    顾清衍这一处宅子的面积不大,却在城东,且就在寿国公府附近。


    所以夏柳看了便心生惊讶,冒出个念头来。


    小公子能在京城有宅子,莫不是裴世子提前准备,故意托人送到小公子手中的。


    这样一想,他自以为明白了。


    “不用问路人,我认得这地方,能带路。”夏柳开口道。


    顾清衍正发愁如何解释,结果夏柳一句话没多问,直接抢过了车夫的活儿。


    这时候奚家兄弟过来,再次邀请:“清衍,京城落脚多不易,不如你还是跟我们走,到时候也能相互照顾。”


    奚同舟也补充道:“是啊,你才华好,我还想着能趁机多学一些。”


    顾清衍只得将宅子的事情告知,并且表示:“等安顿好了,我请两位吃饭,到时候我们好好聊聊。”


    奚同贵一听,果然没有再坚持。


    只是等两行人分开,他忍不住说:“裴世子对清衍真是用心。”


    奚同舟疑惑道:“明面上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到底是哪儿来的交情。”


    “谁知道呢,左右不是你我能掺和的。”奚同贵笑道。


    奚同舟一想也是,他们只是同窗,管太多惹人厌。


    而且如今到了京城,他们自己都要借住到京城奚家,虽说是亲戚,可两边关系疏远,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样。


    顾清衍没跟着来,说不定是好事情。


    另一头,有夏柳带路,顾清衍两人很快找到了地方。


    虽说小宅子在城东,距离寿国公府不远,但这个不远是相对距离,骑马也得一炷香。


    这块都是小巷子,他们刚进来就能察觉周围的视线。


    顾清衍与章念都有些不自在。


    夏柳解释:“别怕,城东这块住的多是勋贵人家,高门大户的远亲,相互之间多是熟识,所以一旦有生面孔过来便探头探脑。”


    听了这话,两人都安心下来。


    很快,牛车就到了一栋小宅子跟前。


    “你们是何人,打哪儿来的?”


    还未开门,隔壁邻居便出来问。


    “我家少爷进京赶考,最近都会在此居住。”章念开口解释道。


    对方一听是上京赶考的读书人,倒是立刻放心下来。


    这年头有功名的,那都是身家清白,朝廷查过的,绝对不会是为非作歹的坏人。


    “原来是举人老爷,真是年轻有为。”


    邻居热情的开口:“这宅子许多年没有人住了,里头肯定积了灰,若是需要帮忙尽管喊一声。”


    顾清衍听着,心想这左邻右舍倒是不难相处。


    章念打开门进去,夏柳低声问:“若是需要洒扫,不如先去客栈休息一晚。”


    结果三个人走进院子,两个人都愣住了。


    顾清衍摸了摸鼻子,系统出品的宅子,都是精装修包打扫,立刻拎包入住的类型。


    “咳咳,看来不用了。”顾清衍打了个哈哈,伸手开始搬东西。


    章念立刻帮忙,夏柳倒是拍了下额头,觉得自己傻了。


    裴大人特意安排的地方,肯定会让人提前打扫的干干净净,怎么会让小公子亲自来。


    顾清衍转了一圈,宅子是真的小,统共才三间屋子,后头加盖了厨房和茅厕。


    甚至还配了个小小的牛栏,大黑牛很自觉的走了进去。


    院子巴掌大一点,不过有一口水井,能供平时吃喝。


    相比起陵川县,青州府的宅子,京城的宅子小了不止一星半点。


    顾清衍逛完后心想,京城不愧是京城,物价噶噶上涨,系统给的奖励都缩水了。


    屋子里的装潢倒是不错,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房,柜子都是现成的。


    将带来的东西添置进去后,小宅子就多了几分烟火气。


    “顾小公子,您先安顿,我得回寿国公府一趟。”夏柳忙完便开口告辞。


    顾清衍知道他有公务在身:“辛苦了。”


    “这是属下该做的。”


    夏柳转身离开。


    人一走,章念就把门关上,将外面的视线拦截在外头。


    “顾大哥,别的都好,屋里头没吃的,我得出去买点菜回来。”


    顾清衍拉住他:“别忙了,吃点干粮洗洗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可是……”


    “别可是了,天都快黑了,这时候你去哪儿买菜。”


    这才说服了章念。


    夏柳一路回到寿国公府,立刻被带到了寿国公跟前。


    在外人跟前,寿国公一贯很有威严。


    “那臭小子可好?”


    夏柳行礼禀告:“大人一切都好,梁溪府瘟疫已经控制住,最早本月,最迟年前,大人应该就能回来。”


    寿国公点了点头:“那就好。”


    顿了顿又问:“你护送那书生进京了?人呢?”


    “小公子在京城置办有宅子,就在距离寿国公府不远处的人丁街。”


    寿国公听见这话,忽然冷哼了一声。


    夏柳头更低,不敢去看寿国公的神色。


    “带回来就藏起来,怎么,我这个寿国公会吃人不成?”寿国公显然跟夏柳一样误会了。


    他想的更多,无非是裴玄自己不在,生怕他给顾清衍排头吃,所以才把人藏在了外头。


    夏柳不敢吱声。


    寿国公趁着他看不见翻白眼撇嘴,又恢复严肃的表情:“既然是世子的好友,人都到了京城,住在外头岂不是显得寿国公府不近人情?”


    “这……”


    夏柳脑子飞转,讪讪说道:“顾小公子进京赶考,想必只想闭门苦读,他年纪小,又没有长辈教导,偶尔差了些规矩也是情有可原。”


    寿国公听的眉头微挑。


    心想虽然没见到人,但顾清衍肯定是个讨人喜欢的性子,否则夏柳怎么会绞尽脑汁帮他说话。


    只是这样一来,寿国公心底更感兴趣了。


    他得趁着臭小子不在的时候,好好见一见这位顾清衍小公子。


    看看到底是什么妖精人物,居然能让他那铁石心肠的外孙子铁树开花。


    寿国公恨不得现在就杀过去,可他不行。


    作为一位国公爷,他还是有身份包袱,出门在外都有身份,不能随着性子来。


    “难道老夫还会跟一个孩子计较不成。”


    寿国公话锋一转:“不过世子难得有交心的朋友,如今他不在京城,老夫自当替他尽一尽地主之谊。”


    “这样吧,你帮老夫传句话,让顾清衍好好休息几天,等休息好了再来拜访。”


    夏柳只得答应。


    不过心底也觉得寿国公虽然严肃冷硬了一些,却从来不是苛刻的脾性,应该不至于为难小公子。


    寿国公并不知道他的想法,难得体贴道:“那孩子年纪尚小,身边还只带了个年岁更小的书童,你平时多看顾一些。”


    “府里头多的是东西,待会儿让管家收拾收拾送过去,免得他不称手。”


    寿国公开口,管家自当尽力。


    管家也是个人精,之前他家世子打开府库,恨不得将府库搬空的架势还在眼前。


    甭管顾清衍身份如何,那都是裴世子的眼中宝。


    管家兢兢业业,从吃穿用度到衣食住行,恨不得全部安排妥当。


    于是第二天早晨,章念早早的起来,打算趁着顾清衍还在休息,先出门打听打听菜市场的位置,买些新鲜瓜果蔬菜回来。


    结果倒好,打开门,屋外头摆满了东西,一直排到了巷子口。


    章念傻眼了:“夏师傅?这些都是你带来的?”


    这也太夸张了,他甚至看到里头有恭桶?


    哪有人上门探望带恭桶作为伴手礼的,难道这就是京城人的习俗,跟他们青州府可真不一样。


    夏柳的笑容也是僵硬的。


    他带着命令而来,实在想不通管家到底在想什么,你送礼就送礼,为什么送这么多。


    方才带着人上门的时候,隔壁邻居出来一看,还以为他们要上门提亲!


    夏柳忙道:“先进去吧,待会儿跟你解释。”


    章念连忙让开门,后头笑盈盈的小厮们纷纷干活。


    小小的院子差点塞不下,章念抓了抓后脑勺,恍惚间回到了梅岭村,那时候裴世子送礼也是这样多,每次都要把屋子都塞满。


    夏柳轻咳一声:“这些都是寿国公特意吩咐送来的,都是平时能用上的,你们只管先用着。”


    “可这也太多了吧……”章念犹豫道。


    话音未落,管家就连声道:“等世子回来,若是知道我们亏待了小公子可不好。”


    顾清衍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外头有动静。


    爬起来一看,哈,哪儿来那么多东西。


    第102章 国公他有点颠 国公他有点颠


    “夏柳?”


    顾清衍披上衣裳走出来。


    从昨天开始雪就没听过, 从小雪变成了大雪,院子里已经积起来厚厚一层。


    但这会儿寿国公府送来的东西摆满了院子,几乎都要看不清白色。


    “这是做什么?”顾清衍惊呆了。


    管家是个机灵人, 看见他就满口称赞:“想必这位就是顾清衍顾举人吧, 果然是一表人才,让人见之忘俗。”


    “您是?”顾清衍打量着他的穿着, 有了个猜测。


    管家笑盈盈道:“在下乃寿国公府管事, 奉国公之命特来送礼。”


    寿国公?


    顾清衍眉头微动, 目光落到那些东西上,这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国公爷知道顾举人进京赶考,虽有房产, 却无人照料, 怕您有不方便之处, 特意叮嘱过。”管家笑道。


    “晚辈初来乍到, 理应登门拜访, 怎能让国公操心。”顾清衍开口道。


    “长者赐不敢辞,顾举人只管收着,国公爷心底才高兴。”


    管家想着裴世子的态度, 特意补充了一句:“可惜世子出公差了, 否则定是要自己过来,等世子回来知道我们没照顾好顾举人, 还不得拿我是问。”


    说完就殷勤的让人收拾起来,颇有几分入主为宾的架势。


    顾清衍拉过夏柳:“怎么回事儿?”


    “不是贵重物品, 都是能用上的。”夏柳解释。


    顾清衍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怎么送了这么多,连马桶都有。”


    不止马桶,银丝炭都抬来了两大箱, 够他一个人用到明年春暖花开了。


    夏柳只得解释:“国公爷的命令,也许是裴世子素来冷淡,从未有过好友,如今一听你进京,国公爷心底高兴才会如此。”


    顾清衍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


    若是朋友,他收下也就收下了。


    可前一会在青州府,裴玄离开前拉住他告白,说进京之后就要禀告寿国公,为两人求来赐婚,风光大办。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寿国公是不是也太热情了一些,不像是对孙子的好友,倒像是对未来孙女婿?孙媳妇?


    说话的功夫,管家已经带人将东西收拾整齐。


    难为他们手巧,这么小的院子,愣是将东西塞得整整齐齐。


    屋子里更是点起了银丝炭,一下子暖和起来,这种炭是特供品,老百姓买都买不到。


    烧起来一点味道和烟火都没有,比平常百姓家用的黑炭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管家还特意拉着章念问:“厨房里新鲜蔬果鱼肉也都备齐了,劳烦小哥看看还缺什么。”


    “没缺了,比我自己买的还齐全。”章念忙道。


    管家笑道:“从这儿出发采买麻烦,寿国公府有专门采买的下人,往后每天都会送新鲜的过来,顾举人若有什么想吃的,提前说一声,第二天就能送来。”


    这般殷勤,连章念都觉得奇怪了。


    管家整理完也没多留,施施然带着人离开。


    院子里一下子空落下来,夏柳却没走:“寿国公想见你。”


    顾清衍心底咯噔一下。


    “我是晚辈,理应登门拜访。”


    夏柳见他脸上有几分不安,安抚道:“顾小公子别担心,寿国公虽不苟言笑,实则待人和气,并不苛刻。”


    “您是裴大人好友,国公爷想见一见你,定然不会为难。”


    顾清衍幽幽看了他一眼,心底叹气,他哪儿是担心这个。


    怕的是裴玄到底有没有告诉寿国公,要是说了,作为寿国公,知道唯一的继承人想娶男妻,必然是要大力反对的。


    回到屋中,因为炭火暖洋洋的,不用大氅厚棉袄都觉得暖和。


    顾清衍喝了口茶:“阿念,你过来。”


    还在整理的章念连忙过来:“顾大哥,国公府给的东西可真周全,连棉被都有,一看就是全新的,厚实暖和的很。”


    看着那两床大红被子,顾清衍更觉得怪异。


    “院试结束后,我曾派你将一封信送到裴大哥手中,当时他什么表情?”


    顾清衍补充了一句:“当时他眼睛红了吗?”


    梁溪府时那家伙古怪的态度,裴玄后续的表现,还有寿国公府异样的热情,都让顾清衍产生一个不妙的想法。


    章念抓了抓后脑勺:“这,我当时没注意。”


    “你好好想想,当时的裴大哥跟平时有没有不同?”顾清衍追问道。


    若是他写的断情信落到那家伙手中,事情可大大的不妙。


    章念努力思考,只能说道:“好像没有吧,裴大人不一直是那副样子。”


    除了在自家顾大哥跟前,裴玄总是冷冰冰的不苟言笑,那日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顾大哥,是有什么不妥吗?”章念不明所以的问。


    顾清衍那叫一个发愁,更发愁的是他还没法确定。


    “哎,没事。”


    挥了挥手,顾清衍回到屋中,越想越不得劲。


    如果他猜测成真,当初那封信落到那家伙手中,以那家伙对裴玄的恶意,肯定会毁尸灭迹。


    裴玄没看到信的内容,便还以为他们心意相通,甚至是两情相悦。


    “我真该死啊!”


    顾清衍狠狠给自己来了一下子。


    “怪不得裴大哥送了那么贵重的两大箱子,那肯定不是年礼,而是聘礼啊!”


    看向系统中的两个大箱子,顾清衍整个人都不好了。


    箱子里任何一样东西取出来都是价值连城,当时他怎么就收下了,还想着入京之后当面还,现在可好,误会大了。


    此次在梁溪再聚,偏偏又遇上了那种事情,两人话都没能多说几句。


    “这次真的完了。”


    顾清衍整个人都不好了,那封信没送到,以裴玄当时的心情,回京之后肯定将两人的事情禀告给寿国公。


    怪不得裴玄后续送来的信中几次道歉,说要缓缓。


    原来缓一缓的不是他们俩之间的交情,而是求上赐婚。


    他怎么会这么迟钝,理所当然的以为误会解除,两人重回好友关系,结果是他一厢情愿。


    顾清衍心中亮起红灯,终于将两人之间的怪异之处照得明明白白。


    “你可把我害惨了。”


    更糟糕的是,寿国公要见他。


    堂堂寿国公为什么要见他一个小书生,八成就是想看看哪家狐狸精把孙子迷得五迷三道,竟然开口要娶男妻。


    他要是寿国公的话,肯定要把外头小妖精撕成碎片,让走上歪路的孙子重归正路。


    顾清衍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小命危矣。


    没有人知道顾清衍心底的慌张,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无法纾解。


    第二天,夏柳过来接人。


    看到顾清衍时还吓了一跳,连声问:“顾小公子,你这是怎么了,眼皮子底下都黑青黑青的,要不要请大夫看看?”


    “没事。”顾清衍有气无力的回答,“我就是认床,不习惯京城气候,所以没睡好。”


    “那要不缓一缓,改日再去拜见国公?”夏柳提议。


    顾清衍摇头拒绝:“都约好了时间,怎么能让长辈多等。”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


    顾清衍一副壮士断腕的决心,一头踏进寿国公府。


    夏柳跟在后头,一头雾水的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寿国公又不是老虎,顾小公子怎么一副踏进去,就会被吃掉的表情。


    【发现寿国公府签到点,是否消耗1积分签到?】


    【签到。】


    也不知道寿国公府能出什么,也许会是宝物,这样等寿国公拿着银票,甩在他脸上,让他离开裴玄的时候,他能用来安慰一下受伤的小心肝。


    【您在寿国公府签到成功,获得超级花肥一袋。】


    啥玩意?


    你一个堂堂超品级国公府,签到不出金银珠宝,出花肥?


    顾清衍嘴角抽搐,心想寿国公府可真是不走寻常路。


    “顾举人,请往这边走,国公爷知道您今日要来拜访,早就在屋里头等着了。”


    顾清衍脑皮发紧,这话听在他耳中,仿佛是国公爷知道你这个小妖精上门,早就等着给你下马威。


    夏柳越发迷惑,顾小公子这神情,怎么跟要上战场似得。


    “顾举人,国公爷就在里头,快请进。”


    管家示意,却将夏柳拦在了外头。


    顾清衍回头看向夏柳,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视死如归的踏了进去。


    夏柳摸不着头脑,不禁看向管家:“国公爷应该不会为难小公子吧?”


    “不该啊,昨日知道小公子要来拜访,国公爷就高兴的很,大清早就催着我去门口接人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此事古怪。


    顾清衍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且想好了,若是寿国公真的扔给他银票,让他离开裴玄,他就要义正言辞的拒绝。


    告诉这位老国公,他跟裴玄就是误会,离开可以,银票不能拿,不能侮辱了他们之间纯洁的友情。


    但等踏进院子,顾清衍猛地浑身一震。


    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桃树,一颗在寒冬腊月,大雪纷飞中,依旧郁郁葱葱的桃树。


    那桃树足足有两人合抱粗细,桃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声音,仿佛因见到他而新生喜悦,正发出欢呼声。


    顾清衍却整个人都僵住。


    大冬天的京城,怎么会有桃树,就算有桃树,也不该是翠绿翠绿的。


    他恍惚想到大门口签到给的东西,超级花肥,难道就是给这棵桃树准备的?


    顾清衍双眼发蒙,情不自禁的慢慢靠近,忍不住伸出手贴在了桃树厚重粗糙的树干上。


    手掌心能感受到桃树细密的纹理,凸起凹陷的部分形成图案。


    顾清衍抬头,看向郁郁葱葱的树叶,大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可桃树上却并没有什么积雪痕迹。


    绿色,原本该是生机勃勃的。


    顾清衍却不禁皱眉,在手掌心贴上去的那一刻,一股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凝重感传来。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顾清衍开口问道。


    桃树微微摇晃,如同一位年老却慈祥万分的老人,树叶轻柔的拂过顾清衍的脸颊。


    顾清衍一顿,有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看到了家中那棵调皮捣蛋的生命智慧树。


    “你……”


    “咳咳。”


    一阵轻咳从身后传来,惊醒了沉浸在树下的人。


    顾清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转身,却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正站在廊下,面色严肃,正以一种不赞同的眼神看着他。


    玩了!原本就是外面的狐狸精,前来拜访还在院子里乱走。


    这次留给寿国公的印象就更差了。


    顾清衍连忙上前行礼:“晚辈顾清衍,参见寿国公。”


    寿国公拧着眉头,趁着他低头用一种惊奇的眼神打量着顾清衍。


    等顾清衍再抬头,他又是庄重的寿国公:“既然来了,为何不进门?”


    顾清衍脸颊一红:“晚辈刚进院子就被那棵桃树吸引了注意力,有失规矩,请国公爷责罚。”


    寿国公眉头微动:“这棵树怎么样?”


    “自然是好极了,能在冬日养出桃树,定是废了不少功夫。”顾清衍说道。


    毕竟京城这么冷,大冬天的桃树没冻死已经难得,更别提长出绿叶子了。


    寿国公哦了一声,忽然道:“没眼光,这棵树快死了。”


    “啊——”顾清衍愣住。


    他回头去看那棵郁郁葱葱的桃树,怎么看都不像是立刻要死的模样。


    寿国公却不再解释什么:“你跟我进来。”


    说完转身进了屋子。


    顾清衍跟随进去,屋内竟然没点炭火,冰冷的跟外头一样,寿国公穿着不算厚实,似乎对这样的冰冷习以为常。


    偌大的宫殿,显得分外空旷,只有冷冰冰的摆设,连个仆从都没有。


    “坐。”


    寿国公说道。


    顾清衍小心翼翼的坐下来,浑身都带着拘谨的气息,如果尴尬有段位,他现在已经是传奇。


    寿国公也不说话,只是若有似无的打量他。


    顾清衍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一回事,开口道:“晚辈迟来拜访,还请国公爷恕罪。”


    寿国公挑眉,忽然问:“那你说说看,你到底有有何罪过?”


    顾清衍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这话题不好接。


    寿国公却不放过他,继续说:“怎么,说不出来?”


    顾清衍心想夏柳的传递有误,寿国公一开口就咄咄逼人,显然对他不满已久。


    不过想想裴玄,顾清衍倒是也能理解,甚至放平了心态。


    “让国公爷新生不喜,就是晚辈的过错。”顾清衍这句话说的诚心诚意。


    寿国公看了他一眼:“油嘴滑舌,真没想到裴玄竟喜欢这样的。”


    顾清衍脸色一怔,开始了,摊牌了,要拿银票砸他了。


    他猛地抬头,眼中露出复杂来。


    但是下一刻,寿国公忽然起身走到他身边,竟是一秒切换慈爱脸,搂住他就是一阵抱。


    “眼光真好,老头子我也喜欢。”


    变化太大,以至于顾清衍都怀疑,这位寿国公是不是跟裴玄一样,有祖传精神分裂的毛病。


    只见他满脸笑盈盈,宛如弥勒佛,哪里还有方才的严肃端庄。


    寿国公拉着顾清衍的小手,一手拍着他的后背,满口子说:“清衍啊,老头子第一眼见你就觉得喜欢,亲近,仿佛上辈子就是亲人,合该就是一家人。”


    “小玄玄不愧是我亲孙子,跟我的眼光一模一样,知道看人。”


    “你是怎么跟他好上的,他那个人别的都还好,就是一张死人脸,从小到大就不爱笑,也不爱哭,就跟木头人似得无趣得很。”


    “不过小玄玄心底是好的,卖相也还行,清衍你可别嫌弃他,若是瞧他不顺眼了就打几下,反正他皮糙肉厚很耐操,他要敢反抗你来告诉老头子,我帮你出气。”


    顾清衍被这触不及防的变化喷了一脸,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拉着到了内室。


    寿国公摆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的美食,张罗着:“来来来,咱们边吃边聊,你是不知道,那臭小子吃饭睡觉都板着脸,忒是无趣。”


    “想我人到老年,吃顿饭都没个声响,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现在好了,孩子你来了,你就是我的救星,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不是迂腐之人,来,吃个熊掌。”


    顾清衍咽了咽口水:“国公爷,其实我……”


    “哎,叫什么国公爷,多见外,不嫌弃的话你叫喊我一声爷爷。”寿国公笑盈盈道。


    顾清衍脑子都发蒙了,古怪,这不对。


    寿国公不该严词厉色,让他滚出寿国公府,离开裴玄,将银票扔在地上让他捡起来赶紧滚吗?


    怎么会这样?


    他脑中忽然想起裴玄的话。


    裴玄当时曾经说过:寿国公不是迂腐之人,与众不同,不会反对他娶男妻。


    甚至还说寿国公见到自己一定会喜欢。


    当时顾清衍还以为裴玄说的是安慰自己的话,谁承想都是真的?


    完了,这误会更大了。


    寿国公和颜悦色是对孙媳妇,可他跟裴玄压根没成事啊!


    顾清衍头皮发麻,脚指头都蜷缩起来了,恨不得挖个地道立刻消失,免得被寿国公的热情淹没。


    寿国公似乎对他的心情一无所知,还笑呵呵的问:“怎么不吃,是不喜欢熊掌吗,那先喝点雪燕漱漱口。”


    顾清衍连忙低头咬了一口。


    只一口,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好吃。”顾清衍两辈子头一次吃到这种高端货,“肥厚甜美,不愧是传世珍馐。”


    寿国公一听更来劲了:“好吃吧,老夫最喜欢的就是这一道烤炙熊掌,又软又糯,浑厚滋补,来,再尝尝这道。”


    顾清衍这一吃就停不下来。


    寿国公府厨子手艺简直太好,完全不是他那三脚猫功夫可比,他一口气吃了个肚儿圆。


    吃到最后,寿国公还在给他夹菜。


    顾清衍往后一靠,端着的礼仪也没了,摆了摆手:“国公爷你慢慢吃,我真的吃不下了。”


    “小小年纪,胃口不行啊,瞧你这孩子瘦的,多吃点才能身体好。”


    寿国公说着,到底是没坚持,自己胡吃海喝起来。


    作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他的胃口好的出奇,饭量是顾清衍的两倍有余。


    顾清衍咋舌,心想裴玄那好胃口看来也是遗传的。


    想到裴玄,顾清衍更纠结了。


    他来这一趟误会没解开,反倒是狠狠吃了一顿,如今可好,寿国公见他吃好喝好,误会更深。


    这让他还怎么开口解释?


    死嘴,怎么就那么贪吃,非得吃这一口熊掌是不是。


    滋溜,话说回来熊掌是真好吃,这不愧赫赫威名,是他两辈子都没尝过的美味,要是下次……


    呸呸呸,没有下次。


    寿国公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欣赏着旁边小孩儿变脸玩儿。


    他脸上笑嘻嘻,心中盘算着等裴玄回来了,可得好好为自己表功,要不是他出神入化的本事,人小孩儿能安安心心坐下来吃饭吗?


    啧,为了裴玄的终身大事,他付出可太多了。


    哎,看着还是个孩子呢,嫩生生的,小白菜似得,就这样被他家的野猪拱了。


    可谁让野猪是自家养的,寿国公无声叹息,然后选择助纣为虐。


    “清衍,要不要再喝一碗龙凤汤溜溜边儿?”


    寿国公说着,亲自帮他打了满满当当的一碗汤。


    顾清衍是想拒绝的,可美妙的味道沁入心脾,他没忍住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


    寿国公太热情,甚至邀请他住下来,隔天带他去泡温泉。


    顾清衍好不容易才推辞,打着回家苦读的名头离开。


    人前脚刚走,寿国公后脚就大大赏赐了厨子,并且点名下次顾清衍上门,还要这厨子做饭。


    吩咐完,寿国公精神抖擞,面色红润的来到桃树下。


    “老伙计,你也很喜欢他是不是,他一来,我就知道了。”


    顾清衍承受不住过度的热情,逃也似得离开了寿国公府。


    夏柳章念都在门口候着,见他出来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章念,他见国公府门槛儿高,国公爷又是了不得的人物,生怕自家顾大哥吃亏。


    “顾大哥,你没事儿吧?”见人出来,章念立刻迎上去。


    顾清衍张嘴想说话,结果一张嘴就打嗝,全是美食味道。


    他顿时尴尬,掩饰道:“一不小心吃撑了。”


    章念愣住,吃撑了?


    可平日里顾大哥吃饭七分饱,很少吃太撑。


    脑子一转立刻放心下来,心想寿国公必然很和气,所以顾大哥全身心放松下来,才会吃撑。


    顾清衍无力的挥了挥手,不敢再说话,怕一开口说话就饱的吐出来。


    心思忐忑的来,一脸茫然的走,顾清衍心底纠结,脸上却面色红润有光泽,都是这顿饭硬生生补的!


    远处,一道人影看清楚后急匆匆离开。


    一路穿行回到南城,人影进入了奚家。


    奚同贵说的没错,京城奚家端是富贵,远不是普通的商户可比,整一个金碧辉煌,很有几分富贵在。


    第103章 富贵荣华 富贵荣华


    “可打听清楚了。”


    雍容华贵的奚夫人正在看账本, 见下人着急忙慌的回来开口问道。


    小厮上气不接下气:“打听清楚了。”


    “同贵少爷口中那位顾举人就住在东城人丁街。”


    奚夫人皱眉:“竟住在了东城。”


    “小的早早在那边等着,瞧见顾举人去了寿国公府拜访,直接就进去了, 待了老半天才出来, 应该是被留了饭。”


    听到这里,奚夫人已经连连叹气了。


    “他长得如何, 可看清了?”旁边的老嬷嬷开口问。


    小厮忙道:“长得确实是俊雅不凡, 在京城公子哥中都是出挑的, 比那两位强上许多。”


    老嬷嬷还要再问,奚夫人轻咳一声:“知道了,下去领赏吧。”


    等小厮离开, 奚夫人叹气道:“嬷嬷, 多问无异。”


    老嬷嬷看了她一眼, 低声道:“可一年多拖下来, 也只有这么一个出挑的, 更难得长相出众,小姐见了指不定就肯了。”


    奚夫人却摇头:“正是因为太好了,他是青州府解元郎, 怎么可能入赘奚家。”


    “乡试三年一次, 大周这么多州府,解元郎三年能出几十个, 有什么稀奇,多少恃才傲物的读书人进京赶考, 那是兴匆匆来,灰溜溜走。”


    老嬷嬷忍不住劝道:“若是状元,奚家确实不敢想,可只是解元, 为何不能想一想?”


    “不止如此。”奚夫人看得明白,“这位举子才貌双全,还与寿国公府交好,万万不可能再入赘的。”


    提到寿国公府,老嬷嬷也不吱声了。


    “哎,若非如此多合适。”


    奚夫人心底也惋惜,顾清衍出身贫困,只是青州府一个小县城乡村的农家子,且父母双亡,下头还有两个妹妹。


    虽然会读书,是解元,可解元考不上进士也很常见。


    奚夫人原本想着自己可以让一步,不说入赘,只要一个孩子姓奚就成,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以奚家的富贵,若是顾清衍一直考不上,奚家能出钱出力为他疏通关系买官当,就跟她那位死去的丈夫一样。


    若是顾清衍考中了进士,奚家更能锦上添花。


    可仔细一打听,顾清衍与寿国公府如此亲近,既如此,她心底的谋算就成不了。


    见奚夫人露出几分苦闷神色,老嬷嬷连忙宽慰道:“这个不成还有下个,左右小姐年纪不算大,咱们慢慢找,总能找到合适的。”


    奚夫人口中发苦。


    她自认为是女中诸葛,在父母离世后能镇住底下人,硬生生推着奚家更上一层楼。


    可偏偏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而这个女儿一点儿也不像自己。


    “不怕别的,我只怕她自小任性,又闹出别的事情来,最后无法收场。”


    老嬷嬷忙道:“小姐就是年轻,等长大就能懂事,到时候自然知道夫人您的苦心,知道您现在做的这些都是真心实意为了她好。”


    奚夫人苦笑道:“那我只能盼着那一日早些来。”


    “夫人,顾举人不行,那位范举人却很乐意,虽说长得差了些,可到底也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不如先让小姐看看?”嬷嬷提议道。


    奚夫人也有这个念头,但一想到范丘那双眼睛,又心生不喜。


    “再说吧。范丘那等长相,君怡只怕不会喜欢。”


    奚家母女纠葛,顾清衍一无所知。


    抵达京城后,大雪不停,很快路面墙上都是厚厚的积雪。


    第二天顾清衍还能出门,等到第三天推开门一看,门外都被堵住了。


    他忍不住皱眉:“雪还没停。”


    章念正在扫雪,头也不抬的说:“是啊,下了一整夜,晚上一直沙沙沙的。”


    “顾大哥,外面冷,您还是进屋暖和暖和,这儿我来就成了。”


    顾清衍没进去,也拿着扫帚帮忙,不只是院子门口需要扫雪,墙头瓦片上也需要,不然怕把屋子压塌了。


    “这么多雪往哪儿扫?”顾清衍问。


    章念便说:“我看左邻右舍都推到巷子口,会有人过来运走。”


    顾清衍心想还挺人性化,不过也可能是他们的屋子在东城,总不能让贵人老爷们出门就被雪堵住。


    “顾大哥,屋顶上我来。”


    不等顾清衍上去,章念先抢过活儿,坚持不肯让他做这么危险的。


    顾清衍只能站在院子里,帮忙扶着梯子。


    章念手脚利落,刷刷刷两下就给扫得干干净净。


    “屋子小也有小的好处,咱俩一会儿就收拾干净了。”顾清衍评价道,又说,“雪也别扔了,咱在院子里堆雪人吧。”


    顾清衍提议,章念当然不会反对,两人在院子里堆起来好高好壮的雪人,几乎都要高过围墙屋顶。


    嘻嘻哈哈的声音传出去老远。


    玩够了,手指头都变得红彤彤的,顾清衍被章念塞回屋子。


    这次不许他继续出来玩:“您明年就得参加会试,可不能冻坏了手指头,快进屋暖暖。”


    并且端过来一大碗的姜汤,闻着就辣乎乎。


    顾清衍拧着眉头喝下去,整个人都热的发汗,连忙往嘴里头塞了一颗杏子。


    只是再往外看,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地上又开始积雪。


    “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裴大哥他们还能不能回来。”


    章念也担心:“路上难走的话,应该会在梁溪多待一些时候吧。”


    顾清衍不禁有些担心。


    雪太大,以至于出行困难,顾清衍也只能留在家中看书,连出门签到都不方便。


    看着系统中的花肥,顾清衍又想到寿国公府的那棵桃树。


    也许他该找个时间上门拜访,到时候趁机将花肥撒下去。


    一直到第三天晚上,大雪才慢慢停歇。


    京城的年味一下子浓郁起来,左邻右舍都开始挂出红灯笼,贴上春联,到处都洋溢着马上要过年的喜庆味道。


    顾清衍也随大流,让章念买了灯笼挂上,又自己写了对联贴起来。


    这一日,奚同贵送来拜帖,邀请顾清衍赴宴。


    “清衍,你可算来了。”奚同贵的宴席并未放在奚家,反倒是放到城内酒楼。


    他亲自下来接,拉着他的手就说:“除了我跟堂哥,今日还有几位举人在,都是我入京后结识的志同道合的好友。”


    正因为他说了范丘关毅都不来,此次参加宴席的都是脾气好的读书人,顾清衍才会参加。


    “他们听闻顾兄是解元郎,很是仰慕,待会儿可要多喝一杯。”


    顾清衍脸上也带着笑:“你如此抬举,是不是想趁机灌醉我。”


    “我说的都是真话。”奚同贵笑起来。


    顾清衍入京后也是孤单,因为大雪都没怎么出门,这会儿难得热闹也很高兴。


    刚进门,他就习惯性签到。


    【您在京城鸿丰酒楼签到成功,获得千杯不醉药丸一瓶。】


    顾清衍挑眉,等进了雅间,果然看到五六个书生。


    瞧见他进来,靠窗的书生立刻道:“想必这位就是顾解元了,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仪表堂堂。”


    “顾解元,我先敬你一杯。”


    顾清衍也不怂,笑着举起就被一饮而尽:“喝了这杯,还得请同贵做个介绍,否则岂不是显得我不知礼数。”


    都是同年要参加会试的举人,一会儿功夫就热络起来。


    顾清衍这才弄清楚,这些人居然都来自青州府,只是出生地各有不同,当然,来自陵川县的只有他一个。


    这边天南地北的聊着,说起明年会试,几个人都有些担心。


    “真没想到京城这么冷,我头一次来,着实被冻着了。”


    “只能盼着明年早些暖和,我这都第三次了,也还是没习惯,西北风忒冻骨头了。”


    “要是咱们青州府,二月份都春暖花开了,但我听说京城别说二月份,有时候三月份还下雪呢。”


    抱怨起来,几个人很有共同语言。


    奚同贵邀请而来的举人很有分寸,虽有喝酒,但喝的不多,顾清衍准备的千杯不醉药都没用上。


    这时候有人看向顾清衍:“顾举人,你看着年轻,家中可有婚配?”


    顾清衍一顿。


    旁边立刻有人哈哈笑起来:“老张你想做媒吗,莫不是家里有适龄的女儿?”


    这个老张看着快五十岁了,就是他说自己已经考过了三次会试,每一次都落第。


    “我倒是想,可惜家中女儿早就出嫁了,没福气当顾举人老丈人喽。”


    老张顿了顿,压低声音说:“你们没听说吗,当今圣人膝下有一女,如今正值适嫁年龄,听说圣人有心在此次会试中挑选新科进士为驸马。”


    这下周围人都纷纷吃惊。


    “还有这事儿,我们怎么不知道?”


    老张笑着说:“我也是来的多了,有些门路,所以才打听到的。”


    “我们几个就算了,年纪大早已成亲,孩子都好几个了,乘龙快婿这样的好事儿轮不到我们。”


    “不过顾举人,奚举人都尚未成亲,大可以一试。”


    本朝与前朝不同,驸马可以入朝,并非闲职虚名。


    而且当今皇帝十分宠爱这位小公主,若是能把公主娶回家,那就立刻获得皇帝青眼,踏上了青云路。


    顾清衍忙道:“虽然还未定亲,但已经有了心上人。”


    提起心上人,他不禁想起裴玄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端起桌上的酒杯,顾清衍又喝了一杯。


    倒是奚同贵一听很是上心:“这消息真的假的,公主真的要从新科进士中选驸马?”


    “保真。”老张笑道。


    见他有兴趣,老张继续说:“这事儿并不算隐秘,你若有心打听打听,定能得到消息。”


    奚同贵果然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


    酒过三巡,宴席才终于散了。


    顾清衍婉拒了奚同贵送他回去的好意,坐在了牛车上。


    喝了酒脸颊发热,顾清衍也不肯进车厢,索性坐在了章念身边。


    “顾大哥,你要是累的话靠在我身上。”章念转头说。


    顾清衍摇了摇头,牛车压过路上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热闹过后,顾清衍有些想家了。


    章念笑道:“等您明年高中进士,到时候将她们都接过来。”


    “接过来好,能一家团聚。”顾清衍笑起来,又怕,“也不知道她们能不能习惯。”


    “肯定能,只要能陪在顾大哥身边,她们定会高兴。”章念笑道。


    顾清衍笑了一声,又想到家中那棵生命智慧树,到时候都不知道长到多高了,千里挪动多不容易。


    牛车哒哒哒往前走着。


    忽然,牛车一顿。


    顾清衍迷迷糊糊的抬头,蓦的爆发出惊喜来:“裴大哥。”


    他下意识的跳下车,朝着门口的人跑过去。


    裴玄等候多时,肩上已经累着厚厚积雪,在看见顾清衍的那一刻抖落下来。


    飞快接住跑过来的人,裴玄正要说话却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喝酒了?”


    “朋友邀约,只喝了小小的几杯。”顾清衍笑道,手指头捏了捏,“就这么一丢丢。”


    裴玄却搂住他软绵绵的身体,哭笑不得:“先进屋吧。”


    他看出来顾清衍是醉了,否则平日里活泼开朗,但也不会如此外放亲密,大庭广众之下都忍不住投怀送抱。


    定是心底思念至极,无法抑制。


    裴玄嘴角微微勾起,心底暖洋洋的,说不出的高兴。


    章念傻乎乎的过来看门,看到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有醒酒汤吗?”裴玄问道。


    章念忙道:“没有,不过有梅子,我去煮一碗梅子汤来。”


    裴玄点头,伸手直接将人拦腰抱起来,转身进了屋。


    顾清衍自然而然的搂住他脖子,等被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忽然眯起眼睛盯着裴玄看。


    “你别晃,晃得我眼晕。”


    裴玄看着脸颊红扑扑,显然已经成醉鬼的家伙,眼底满是无奈:“我没晃。”


    “我说你晃就是你晃,都是你的错。”


    顾清衍啪叽一声,两只手捧住他的脸颊。


    两人顿时成了个别扭的姿势,一个坐在床边,个头更高的裴玄只能半跪下来,省得顾清衍摸不着他的脸。


    这么近的距离,裴玄能清晰的感受到眼前人的呼吸,脸颊腾的一下也红了。


    他轻咳一声,正要说些什么。


    “嘘!”


    顾清衍抵住他的唇瓣:“不许说话,你先听我说完。”


    裴玄轻笑,眼底满是暖意纵容:“好,你先说,我听着。”


    “裴大哥我告诉你,你摊上事儿了,你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天真无邪,这么单纯好骗呢?”顾清衍念叨起来。


    裴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天真无邪,单纯好骗,天底下头一回有人用这两个词形容他。


    听多了冷面杀神,冷血无情,还挺新鲜——挺让人高兴。


    顾清衍酒气上头,继续说:“就是你,你得承认错误,积极改正,你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会受伤的。”


    裴玄挑眉:“怎么,你不喜欢?”


    顾清衍歪着头看他,点了点头,却又在裴玄说话之前摇了摇头。


    “我喜欢。”


    裴玄伸出手,轻轻拂过他的眼角:“我也喜欢。”


    炙热的气息在两人中间回旋,交织出暧昧的情丝来。


    顾清衍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孔,尤其是那双眼睛,这么近,眼底只有他一个人。


    深不见底的幽暗,让人看了一眼就舍不得挪开眼,恨不得溺死在里头。


    他原本想说:你这样是不对的,咱俩就是个错误,错误就得改正,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反正不能将错就错。


    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出不去。


    顾清衍湿润温暖的唇瓣有自己的主意。


    “我能不能亲你一下。”他听见自己开了口。


    “呵——”


    下一刻,顾清衍的声音淹没在水乳交融中,只有越来越急促的喘息证明着眼前的时光。


    许久,裴玄才松开怀中的人:“乐意之至。”


    热烈的交缠让他还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可等他低头去看顿时哑然失笑。


    点火的家伙真的只亲了一下,然后就撒手睡着了,正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裴玄轻柔的将他塞了回去,唯有目光落到那殷红的唇瓣上,忍不住一次次停留。


    “啵。”


    一声轻响,裴玄最后还是起身:“这次放过你,等你清醒了再来。”


    外头传来章念的脚步声,这才是裴玄最后克制起身的理由。


    “梅子汤来了。”章念进屋一看,顾清衍都睡熟了。


    “顾大哥睡着了吗,这可怎么办。不喝明早起来头疼。”


    刚才离开酒楼的时候,顾大哥只是脸颊发红,章念还以为他没醉,结果半路上就迷糊了。


    “给我。”


    裴玄接过去,二话不说直接一饮而尽,然后低头吻住顾清衍,轻轻捏住他鼻子。


    “咕咚咕咚。”


    伴随吞咽的声音,章念整个人都愣住了:“裴世子,这,你这样不合适。”


    裴玄喂完抬头,笑着说了一声:“我们迟早都会成亲,没什么不合适。”


    “成成成成成亲!”章念失声惊叫。


    裴玄郑重点头,并且说:“在青州府的时候我们已经约好了,此事你早晚都会知道,不过清衍暂时不想公开,还需保密。”


    他转身离开,扔下一个震惊惶恐担忧交加的章念。


    章念甚至焦虑的开始咬指甲,自家顾大哥啥时候要跟裴世子成亲了?


    不过回想起来,顾大哥对裴世子是很特别,对别人,顾大哥总有几分疏离。就像是奚同贵,只能说普通朋友。


    可对裴世子却不同,顾大哥屡次为裴世子出身入死,时时惦记。


    章念欲哭无泪的想,难道这都是真的,怪不得裴世子当时送了那么贵重的厚礼,顾大哥还是收了下来。


    还有那一次,裴世子前脚刚走,顾大哥后脚就让他送信,送完信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以前章念很喜欢裴玄,觉得他虽然看着冰冷些,可身份贵重,武功高强。


    可等知道两人的事情,章念顿时不满起来。


    裴世子也太不着调了,怎么能一次次让顾大哥冒险呢?


    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从来没个定性,现在见自家顾大哥才情美貌就喜欢,万一将来变心了怎么办?


    裴世子是个男人,也没办法给顾大哥传宗接代。


    章念纠结不已的拧紧眉头,担忧无比。


    另一头,裴玄飞快回到了寿国公府。


    寿国公果然还未休息,正等着他回来,一见到人就骂:“臭小子有没有良心,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这么久才回来,结果回来不回家,合着我这张老脸不如清衍好看是不是?”


    “是。”裴玄毫不犹豫的捅刀子。


    寿国公捶胸顿足:“你这个臭小子,早知如此我就不帮你了,要不是我帮你说好话,帮你拉拢关系,人小孩儿能瞧得上你,指不定刚进门就打退堂鼓了。”


    裴玄轻咳一声:“别装了。”


    寿国公一骨碌起来,嘿嘿笑道:“不过别说,你这臭小子别的不行,还挺有眼光,那孩子一进来我就喜欢,不止我喜欢,我那老伙计也喜欢。”


    “你是不知道,那孩子身上有旺盛的生机,宛如一颗新生的小树苗,让人看一眼都觉得欢喜。”


    这话却让裴玄皱眉:“你被打他主意。”


    “什么叫打主意,若是你俩成亲,那以后就是自家人了。”寿国公冷哼。


    裴玄看他:“不是你说不能着急,得慢慢来嘛?”


    “那是我不知道他竟如此出色。”


    寿国公笑道:“这不是怕一个没看出,你媳妇就跑了,到时候咱俩只能抱头痛哭。”


    裴玄见他胡言乱语,忍不住皱眉。


    “行了行了,上次你不是说要请旨赐婚,外公也不反对,不如咱们明天早晨去,你看如何?”寿国公又说道。


    这般热切,反倒是让裴玄察觉不对劲。


    “你到底想做什么?”


    怀疑的眼神让寿国公暴跳如雷:“都说了合眼缘,死小子,我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你咋那么多事儿。”


    裴玄却已经改了主意:“此事再等等,不急。”


    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尤其是发生了梁溪府的事情后,裴玄心中总有不妙的预感,并不想在这时候让顾清衍牵涉太深。


    寿国公府并不算安稳。


    “什么不急,你就不怕他跑了。”寿国公叨叨不停。


    “小玄玄,做人不能太骄傲,媳妇这东西你要是不看好,那是会跑的,会飞,翅膀煽动飞飞飞,直接就会消失不见了,咱还是赶紧娶回家保险。”


    裴玄却自信笑起来:“他不会,我说过,我们心意相通,两情相悦。”


    喝久了就想亲自己,说喜欢他的顾清衍,怎么可能会跑。


    清衍可是爱惨了他,裴玄莫名自信。


    顾清衍一觉醒来,天塌了。


    第104章 天塌了 天塌了


    顾清衍只是喝醉, 并没有失忆。


    那个酒后乱性,心死了身体没死还会强吻裴玄的人是谁?就是他顾清衍。


    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怎么就说着说着就亲上去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 难道这才是他的真心?


    “啊……”


    顾清衍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哀嚎一声,完了, 这下误会更大了。


    “顾大哥, 你醒了吗?”外头传来章念的声音。


    顾清衍叹了口气:“醒了, 这就起来。”


    等他穿戴整齐,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事情走出门,就瞧见章念欲言又止的模样。


    章念担心的一晚上没睡着, 这会儿眼皮子底下都是青黑。


    他藏着一肚子的话, 可真等见到了顾清衍又说不出口。


    顾清衍心不在焉的吃早餐, 差点将粥吃到了鼻子里, 连平时最喜欢的煎饼都没那么爱了。


    “顾大哥, 小心烫。”章念开口提醒。


    顾清衍这才反应过来,嘶了一声。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瓣,总觉得比平时更肿一点, 大概是被烫到了。


    哪知道看到他的动作, 章念不知道想起什么,满脸通红, 低下头吭哧吭哧大口吃饭。


    顾清衍察觉不对:“阿念,你怎么都不看我?”


    “我…我…顾大哥, 你……”


    “支支吾吾做什么,咱俩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顾清衍皱眉。


    章念低着头,终于还是开口问:“顾大哥,你跟裴世子是那种关系吗?”


    “哈?”顾清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章念却误会了什么, 愤愤道:“难道是裴世子强迫你的,若是如此,即使他贵为寿国公世子,我也要跟他拼命。”


    “等等,你让我捋捋。”


    顾清衍整个人都不好了,听完章念的话,他恍然见意识到一件事。


    昨晚上他喝醉了,跟裴玄这样那样的时候,章念可能也在场!


    天哪,喝酒误事,他都做了什么。


    头疼不已,顾清衍捏了捏眉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章念像是臌胀的气球,被顾清衍直接扎了一针,立刻泄气坐下来不吱声了。


    顾清衍不知如何解释,他不能说是被强迫的,因为当时他纯主动,自愿,强吻别人可怕的很。


    可他也不能说两人真的心意相通,打算手拉手成亲永远在一起。


    犹豫半晌,顾清衍轻咳一声:“大人之间的事情很复杂,不过我一定会处理好的,你不必担心。”


    “可是——”章念讷讷道,“我怕顾大哥会吃亏。”


    “顾大哥原本是年轻才俊,等他日高中定能平步青云,娶妻生子才是正道。”


    顾清衍眉头一皱。


    章念难得没看他的神色,继续说:“若是跟裴世子在一起,顾大哥会被人非议的,那些人说话多难听,万一影响到顾大哥的前程怎么办?”


    顾清衍担心的倒不是这个。


    他忍不住说了句:“若是真心相爱,那些流言蜚语又算得了什么。”


    章念顿时不吱声了,心想原来顾大哥早已对裴世子情根深种,可男人跟男人,将来也没个孩子,顾大哥康庄大道不走,偏要走这条坎坷小路。


    这般一想,章念顿时心底发愁的不得了。


    “咳咳,我还小,别想的那么长远,世事多变,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顾清衍解释完,再看章念的表情更是头疼,他这不是越抹越黑了。


    “也是。”章念幽幽应下,默默开始收拾东西。


    另一头,裴玄一大清早便要出门,怀中还穿着醒酒药。


    顾清衍昨日喝醉了,裴玄有些担心,想着趁早送过去,正好能派上用场。


    结果人还没出门,宫里头先来人了。


    “裴世子,陛下有请。”


    裴玄眉头拧了起来。


    刚踏入宫廷,裴玄便遇上了个意外之人。


    太子站在觐见的必经之路上,盈盈笑着看向他:“四弟。”


    传旨太监识趣的走出去几步,留这两个兄弟说话。


    裴玄眉头一皱:“微臣参见太子殿下,请殿下慎言。”


    太子微微叹了口气:“你我同胞兄弟,何必如此客气。”


    裴玄并不回答,更不享受这样的兄弟情深,冷声反问:“殿下特意等我,总不会为了叙旧,还请殿下明言。”


    太子眯起眼睛来。


    兄弟俩虽然一母同胞,但看模样并无多少相似之处,唯有一双眼睛都有先皇后的影子。


    太子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弟弟,许久才说:“此次梁溪瘟疫,辛苦你了。”


    “为大周效力是微臣本分。”


    “你啊……”


    太子幽幽叹了口气,忽然又笑了起来:“你可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你退一步便能独善其身,你乃皇后所出嫡子,孤之幼弟,早已身在局中。”


    裴玄眉头拧得更紧,抬头看向太子。


    宫廷之内,太子脸色明灭不定。


    他似乎有许多话想对这位亲弟弟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两人无声较劲。


    许久,裴玄首先开口:“若太子想问梁溪一事,微臣早已将案卷呈上。”


    太子眼神一闪,脸色冷淡下来:“罢了,倒是孤多事了。”


    “裴玄,你要记住自己的姓名,更要睁大眼睛看清楚,有些事情并非你看到听见的那样。”


    扔下这话,太子转身离开。


    裴玄沉默不语。


    “裴世子,陛下还在等着,您看?”太监靠近催促。


    “走吧。”


    一直到踏进大殿,弯腰行礼,裴玄还是拿不准太子那番话到底什么意思。


    众所周知,这个宫廷中最厌恶他的就是太子,只因为他出生便害得皇后难产而死,导致太子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当年皇帝会将他送到寿国公府,甚至给他冠以裴姓,让他以寿国公世子的身份长大,就是这位太子提出的主意。


    从小到大,太子对他向来冷言冷语,分外疏离。


    成年之后,皇帝因为年老,思念幼子,对裴玄反倒是多有纵容,可太子依旧如此。


    甚至屡次将危险的任务派给他,裴玄曾有三四年时间都在外头出生入死。


    如此一来,兄弟俩的关系很是僵硬。


    裴玄恍然想起寿国公的话,随着皇帝年老体衰,对日益强盛的太子心生芥蒂,父子俩的关系早已不如当年融洽。


    甚至传言皇帝有废立太子之心。


    “裴玄来了,快平身。”


    皇帝一见到人便露出笑容,招手让他上前来。


    “瘦了,也黑了,可见是在梁溪吃了苦头,朕让太医过来瞧瞧,给你调理一番,年纪轻轻可不能糟践身体,否则老了受罪。”


    他殷殷叮嘱,倒像是寻常人家的长辈。


    裴玄对他却也是尊敬有余,亲近不足:“谢陛下隆恩。”


    皇帝哈哈一笑:“梁溪的案卷朕已经看完,多亏你当机立断,否则还不知道要死多少百姓。”


    随着话锋一转,冷喝道:“可恨这些前朝余孽贼心不死,屡屡在我朝作乱,竟然还敢传播瘟疫,朕恨不得将他们一网打尽。”


    裴玄并不插嘴。


    旁边总管太监王长德眼看气氛僵凝,忙道:“太平教惯会蛊惑人心,妖言惑众,幸有明君圣主在此,邪魔歪道注定会走向灭亡,如今已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这些多亏了陛下英明神武。”


    皇帝叹息:“可惜太平教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时不时便要冒出来作乱。”


    “那也成不了大气候。”


    两人一来一往,裴玄只觉得腻味。


    百姓们说太平教是邪教,可朝中人谁不知道,太祖皇帝当初能建立大周,还有太平教的一份力气在。


    只是大周皇帝卸磨杀驴罢了。


    裴玄微微垂眸,他厌恶太平教恶徒,却也不喜欢虚假冷漠的皇权。


    皇帝注意到裴玄脸色淡淡,或有厌倦,眉头微皱。


    王长德识趣的立刻闭嘴,为两人填上一杯茶。


    见两人都不开口,王长德硬着头皮道:“陛下英明神武,又有裴世子这等猛将,太平教不过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皇帝笑了笑:“幸好这次去的是你,若是其他文臣怕是难以阻挡,哼,梁溪知府孟川不就被蒙在鼓里。”


    “梁溪瘟疫能这么快祛除,也多亏了孟大人一番布置。”裴玄开口道。


    皇帝脸色淡淡:“你也不必为他开脱,管辖范围内有太平教作乱,便是他最大的失职。”


    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太平教总归不能大张旗鼓的说,这次算他走运,朕先记下了,若有再犯一并处置。”


    裴玄听了,便知道皇帝其实没打算处置孟川。


    “至于那件东西,朕也看过了。”皇帝忽然提起,“太子为人,朕还是知道的,他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定是有人陷害,此事朕会派人细查。”


    “是。”裴玄并无意义。


    即使皇帝对太子可能涉案一事轻飘飘带过,他也毫无反应,似乎并不在意皇帝的偏心。


    皇帝看向裴玄,开口问道:“此次你立下大功,可想要什么奖赏?”


    裴玄眸色一动。


    若是能赐婚就太好了,他心底冒出这念头来。


    却又在下一刻硬生生忍住,还不是时候,若是现在赐婚,恐怕会影响顾清衍的名声和仕途。


    倒不如再等一等,等到顾清衍高中,到时候再请赐婚岂不是双喜临门。


    皇帝只是随口一问,做好了裴玄摇头拒绝的准备。


    可却见裴玄居然沉思起来,皇帝眉头微动,若有所思的打量起这个儿子来。


    相比起肖似皇后,相貌俊雅的太子,裴玄其实长得更像皇帝,只是远比他更加年轻,强壮,富有生机,而非他这般垂垂老矣。


    皇帝眼眸发沉,笑着开口问道:“若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父皇总是愿意答应你的。”


    裴玄拱手道:“陛下,微臣暂时没想好,等哪日想好了再奏请陛下封赏可好?”


    皇帝更加诧异,却并不多问,反倒是哈哈大笑:“那是自然,朕的允诺一直有效。”


    “多谢陛下。”裴玄再次道谢,这次倒是真心许多。


    他心想,虽说大周不禁男妻,男妻也可入朝,但总归是会引来流言蜚语。


    裴玄自己是不在意旁人眼光的,可他怕顾清衍会在意,会因此受到伤害。


    若是有皇帝赐婚,顾清衍便能少遭受许多。


    带着对未来的美好向往,裴玄离开的时候背影都轻盈许多,带着难以言喻的雀跃高兴。


    在他身后,皇帝却忽然沉下脸来。


    “去查查发生了什么。”


    即使没道明,王长德也立刻明白,连忙应声。


    皇帝敲了敲桌面,将奏折丢开:“毁了吧。”


    “是。”王长德一句话也不敢多问。


    做完这一切,皇帝才终于起身,沉着脸走到殿门口,站在此处他依稀能看到裴玄的背影。


    “一晃眼,他都这么大了。”


    王长德打量着皇帝的神色,低声道:“是啊,一晃眼裴世子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他摸不准皇帝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后悔了,要把裴玄改姓重回宗室。


    皇帝沉吟许久,到底摇了摇头:“这孩子可惜了。”


    下一刻话锋一转:“太子的手伸得太长了,得给他吃个教训,省得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王长德连忙低头不敢有任何反应,被话语中的腥风血雨吓得浑身颤抖。


    裴玄得到了大好消息,第一时间会急吼吼赶到了小宅子。


    顾清衍正纠结着呢,结果这家伙一进门就握住他的手,笑着说道:“圣人答应给我们赐婚了。”


    “什么!”顾清衍惊叫出声。


    裴玄一顿,怕他误会了又解释起来。


    解释了一通顾清衍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下旨赐婚,只是答应给封赏。


    裴玄笑道:“圣人既然说什么都可以,赐婚又不是大事,不会让他为难。”


    他说这话的时候难得喜笑颜开,身上的冷气都退却了,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顾清衍看。


    顾清衍被盯的脸颊发烫,仿佛眼前不是裴玄,而是一只热爱主人的小狗。


    实在是让人狠不下心拒绝。


    犹豫了一下,顾清衍索性拉住他进了屋。


    章念呆愣愣的站在院子里,吸了吸鼻子,低着脑袋去厨房了。


    那头一进屋,顾清衍正要说话就被堵住嘴。


    “唔……”


    好一会儿,顾清衍都要窒息了才被放开,心脏如擂鼓一般跳动不停。


    “你,你为什么亲我?”


    裴玄拂过他的脸颊:“你拉我进来,我以为……你害羞,怕章念看到。”


    顾清衍板起脸,狠心将他推开:“我不是那个意思。”


    “对不住,方才是我孟浪了。”裴玄知错就改,拉住他手背亲了一口,“下次我一定会提前问。”


    顾清衍抿了抿嘴角,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更可怕的是他并不反感,甚至——有些喜欢。


    时至今日,顾清衍不得不承认他对裴玄的感情也没那么纯洁,至少没有他自己想的那么正直。


    若不然的话,当初裴玄误会,他不会犹豫纠结一心想着不能断了这个朋友。


    如今阴差阳错,也许这是上天给他们的第二次机会。


    顾清衍不禁抬头去看裴玄。


    殊不知这一幕落到裴玄眼中,就是顾清衍含羞带怯,湿漉漉的眼睛,微微红肿的唇瓣,都在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恨不得再孟浪一次,这次即使顾清衍喊停,他也不会停下来。


    顾清衍感受到危险,一个激灵,猛地按住他胸膛:“等等,我有话要说。”


    “你说。”裴玄笑着握住他的手亲了一口。


    顾清衍脸颊涨得通红,他怎么不知道裴玄孟浪起来这么那啥。


    “咳咳,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顾清衍狠狠瞪了他一眼,意图警告。


    裴玄笑意却更深,连带着眸色微转,带着炙热的渴望。


    顾清衍赶紧走开去几步:“我真的有事情要说,坐下喝杯茶。”


    裴玄这才收起其他心思来,装模作样的坐下来喝了一口茶。


    “裴大哥,你还记得在梁溪府的时候那位太平教教徒吗?”顾清衍问道。


    裴玄一顿:“自然记得。”


    “此人已死,应是被杀人灭口。”


    顾清衍却说:“那天晚上他把我错认为太平教左护法,曾对我提起过身世。”


    “他说自己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儿子,父亲曾是朝廷有官职的武将,在南边当个小小的守卫,却因为得罪了当地官员被迫害,父亲下狱后,曾将一块木牌作为信物交给他们母子,让他们进京告状。”


    听到这里,裴玄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说,父亲让他们母子进京寻找的人正是当今寿国公。”顾清衍继续说道。


    裴玄眉头紧皱,目光看向顾清衍:“他为何会告诉你这些?”


    顾清衍一愣,这是重点吗?


    “他把我认错成左护法,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清衍转开话题:“而且我还打听出他的名字,王平安,他叫王平安,二十多年前与母亲入京告状,哪知道进京之后他母亲忽然失踪,至今都没找到下落。”


    “裴大哥,你是寿国公世子,可知道二十年前,有没有一位妇人拿着信物拦轿子告状?”


    裴玄摇头:“二十年前,我还是无知孩童。”


    他对五岁之前都没有记忆,似乎从出生到五岁之间的日子都过得混混沌沌。


    顾清衍叹气,想也是,那时候裴玄才刚刚出生,能有什么记忆。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寿国公老人家不知还记不记得。”


    哪知道裴玄眉头微挑:“若是有寿国公府名帖,且姓王的人,我倒是知道一个。”


    “是谁?可还活着?”顾清衍连声问道。


    裴玄眸色沉沉:“太平教前一任左护法,王树。”


    顾清衍心头一跳,这跟他猜测的完全不一样啊。


    在王平安的记忆中,他父亲是一地武官,虽然官职不高,家境贫寒,但一家人过得和和乐乐。


    直到王父被抓,王平安执拗的认为他父亲是被冤枉,陷害的。


    裴玄继续说道:“二十年前,正是朝廷大肆围剿太平教的时候,当时还不像今日,太平教势力更大更广,甚至渗透到朝廷之中。”


    “围剿过程中死伤无数,其中以太平教左护法王树最为顽固,一度逃脱到边陲小镇躲匿多年,最后还是暴露被抓。”


    “我看过当时的案卷,王树被抓的时候已经娶妻生子,膝下有个不足十岁的小儿。”


    “因他们母子也被蒙蔽,所以并未收监。”


    顾清衍听得眉头打结。


    王平安认定父母惨死被害,乃是当地官员违法乱纪被父亲发现,所以才杀人灭口。


    可如今听了裴玄的话,王父才是那个坏人。


    怪不得他看完记忆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王父若是被陷害,为什么王家母子还能离开边陲,又为何能入狱探监,还能拿着名帖上京?


    顾清衍心底咯噔一下:“那名帖呢,听他描述,那名帖与你给我的那块很相似。”


    裴玄也不知道。


    “寿国公府的名帖为何落到他手中,我也不知,等我回去问过外公再回答你。”


    顾清衍点了点头,又问:“寿国公会不会生气?”


    “他不会因为这些小事生气。”


    裴玄说着,又提起:“不过他们母子既然到了京城,还拦轿子告状,或许会留下一些痕迹,我会派人查看当年案卷,寻找知情人。”


    顾清衍连连点头。


    即使王树是罪有应得,但王家母子确实命运多舛,若是能找到王母,即使人死了,能把他们合葬也算是一份功德。


    裴玄见他如此,不禁皱了眉头:“你似乎对他分外上心。”


    顾清衍叹气道:“前一刻还是活生生的人,后一刻就死了,还死的那么惨,他看着还很年轻。”


    “能加入太平教,害死无辜百姓,他罪有应得。”裴玄冷声道。


    顾清衍自然也知道,但还是说:“虽说如此,总有几分感慨。”


    怕裴玄误会,他解释道:“若是他活着,我也觉得应该抓拿归案,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不过既然人都死了,那些事情便也都烟消云散了。”


    听着这番话,裴玄也知道顾清衍定是心软了。


    他吐出一口气,伸手轻轻搂住他安抚:“你已经做了很多,不要为难自己。”


    顾清衍扑哧一笑:“我可没为难自己,只是举手之劳顺手为之。”


    下一刻才反应过来两人亲密的姿势,尴尬的想要起身。


    裴玄却不肯放手:“别动,再让我抱一会儿。”


    顾清衍脸颊红扑扑的,拒绝也不是,反抗也不是,最后还是没动。


    章念看着紧锁的屋子,苦大仇深,幽幽长叹。


    裴玄并未多留,很快就起身离开回到了寿国公府。


    他将顾清衍的事情放在心上,当下就找到寿国公询问起当年的事情来。


    寿国公原本还高兴,听他说完却沉下脸来。


    “王树已经死去多年,你从哪儿知道他的消息?”


    第105章 秘闻 秘闻


    裴玄拧起眉头:“您真的认识?”


    寿国公看了他一眼:“你跟我来。”


    两人一路穿过院子, 进了书房,寿国公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木盒子。


    因为常年未动,木盒子上积累了厚厚的灰尘, 这是寿国公故意为之。


    可现在他吹飞灰尘, 打开铜锁:“二十年前的事情,早该尘封, 老夫原本是不想告诉你的。只是这几年来, 太平教不但没消声灭迹, 反倒是屡屡犯乱,实在是让人心中不安。”


    裴玄上前,尘封的木盒子中是一本薄册子。


    “你看看吧。”


    裴玄接过, 翻开一看浑身大震。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记录在纸上, 泛黄的纸张无比凝重。


    寿国公长叹一声:“这就是当年清缴太平教的名单, 名册由老夫亲自撰写, 以此作为清扫的根本。”


    “一共一百三十二人, 一个不留,全部下了黄泉。”


    裴玄抬头,声音沙哑:“可是我看过当年清缴太平教的案卷, 上头并未提过您的名字。”


    案卷上只说太平教仗着从龙之功, 越发张狂,一度嚣张跋扈到妄想操控王朝更迭。


    因此, 太祖皇帝一死,太宗皇帝就开始大肆打压太平教, 太平教地位一落千丈。


    一直到先帝时期,太平教已经从护国神教变成人人喊打的邪教。


    当今圣人登基为帝后,也对太平教深恶痛绝,以至于太平教一度销声匿迹。


    寿国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眼神里满是黯然:“一晃年,都已经二十年了,我都已经忘记你母亲的模样。”


    裴玄拧眉:“此事与她有何关联?”


    “并无关联。”寿国公沉吟道。


    许久,却又说:“但与我,与寿国公府,与大周神树有关。”


    神树?


    裴玄蓦的盯向寿国公。


    寿国公并未避开:“阿玄,你可知道陛下当年为何将你送入寿国公府?”


    裴玄皱眉,很快回答:“母后难产而死,太子厌恶至极,后宫不稳,陛下便将我送到了寿国公府,以求能安稳长大,远离朝廷。”


    这番话落到耳中,寿国公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错了。”


    寿国公微微叹气:“他让你来,是让你盯着我,看着我何时才能断气?”


    “天家之人,素来无情,寿国公府当年扶持陛下登基为帝,可如今在陛下眼中,也不过是与当年太平教无异,是会对大周江山社稷产生威胁的存在。”


    “他原本可以直接杀了我,可他不敢。”


    裴玄垂眸。


    作为皇后的娘家,太子的舅族,寿国公府与皇帝的关系,他还是心中有数。


    目光落到院子中的那棵桃树上,也许是京城的冬天太冷,它没有前几日那么精神。


    “是因为它吗?”


    寿国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阿玄,你认为这个世界上有神明吗?”


    裴玄一顿,立刻摇头:“我不信。”


    “若有神明,怎么会允许如此不公,众生苦难。”


    寿国公没有对这话发表评论,而是说:“二十多年前,太平教试图造神,各地诡异之事不断,对朝堂稳定造成了威胁。”


    “后来,陛下有令,老夫以神树占卜,将太平教一网打尽,罪魁祸首全部伏诛。”


    寿国公话音一顿,补充道:“与此同时,太平教手中的神树种子都消失了,不知是被销毁,还是藏在了何处,只是从那时候起,太平教老实本分了二十年。”


    裴玄眉头紧拧。


    寿国公最后扔下一句:“当时的太平教潜伏极深,其中左护法王树乃是老夫门下弟子,曾任禁卫军统领,他手中有寿国公府的名帖并不奇怪。”


    “被发现身份之前,一度是陛下亲信,逃走那日惊动了身怀六甲的皇后,这才导致皇后难产。”


    “此案,是老夫亲自了断的。”


    “不对。”


    裴玄立刻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王树之子王平安跟我差不多大,看着比我还略大两岁。”


    寿国公淡淡道:“你怎么知道他是逃出去之后才生的儿子,又怎么知道那就是他亲儿子。”


    裴玄拧眉:“二十年前,王平安与母亲拿着寿国公名帖进京,可曾出现。”


    寿国公的回答是摇了摇头:“并未见过。”


    “若有人拿着名帖登门,下人定不敢隐瞒。”


    裴玄还是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脑中闪过几个突兀,却又抓不住线索。


    “外公,王树被抓后,怎么会让妻儿进京求您?他难道不知道清缴名单是您亲自给的?”


    “是啊,为什么……”


    寿国公沉默许久,自嘲一笑:“也许他觉得我会看在师徒情分上,帮他照顾妻儿,留下一条血脉,可惜了。”


    他话音一转:“不过这都过去二十年了,你怎么会旧事重提?”


    裴玄回答:“梁溪府时,我遇上了王树之子,他早已投身太平教。”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在最为信任的外公跟前,他还是将顾清衍的存在隐瞒下来。


    寿国公眉头一皱,唏嘘感叹:“他父亲因太平教而死,如今他也如此,也是可悲可叹可惜。”


    “不过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不要继续深究。”寿国公叮嘱。


    裴玄点了点头。


    “圣人也这么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寿国公没说什么,转而问道:“大清早进宫,好不容易出来就去见你的小朋友,怎么不把人直接带回来?”


    “外公说的对,还是等一等,等清衍考完再说。”裴玄笑道。


    寿国公冷哼:“迟则生变,老夫可听说五公主要选驸马,她与顾清衍年岁相当,以那孩子的模样,指不定就被选中了,到时候有你哭的时候。”


    裴玄脸色一肃:“圣人今日亲口答应,会应我一件事。”


    “罢了,是老夫多事了。”寿国公冷哼。


    裴玄看着他,开口道:“外公,无论陛下怎么想,在我心底是盼着你长命百岁的。”


    寿国公脸色缓和下来,最后却只是说:“活的够久了,早死晚死也没什么区别。”


    裴玄眉头一皱,正要多说几句,寿国公已经不耐烦的赶人。


    “滚滚滚,看见你就心烦,陪你的小朋友去,别在我跟前碍眼。”


    裴玄对这位喜怒无常的老顽童没办法,只得转身离开。


    等他走了,寿国公又怅然若失。


    方才告诉裴玄的事情,寿国公只有一半真话,可真真假假,利弊得失,在时间的洪流中终将不算什么。


    怀王在世的时候何等荣耀,如今不也成为河中砂砾,只有野史才会出现的神话故事。


    顾清衍得到回答,心底遗憾找不到王母的下落,但也只是遗憾了一阵子。


    京城的日子飞快,裴玄时不时上门陪伴,倒是让时间跑得更加利落。


    很快就翻年来到了会试之期。


    京城的二月份依旧很冷,会试的规矩却远比乡试更加严苛。


    提前一日,裴玄连寿国公府也不回了,只在小宅子陪着。


    章念看他很不顺眼,屡屡提醒:“裴世子,顾大哥有我照顾就好,您是贵人,如今正是最忙的时候,怎么能在这儿耽误时间。”


    裴玄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淡淡道:“我只是世子,如今身上并无官职,想在哪儿带着都可以,而且能陪着清衍,我并不觉得耽误时间。”


    章念顿时鼓起脸颊来。


    裴玄还说道:“你到底年幼,思虑不周,我不看着不放心。”


    顾清衍看着不好,拉偏架:“阿念,我想吃热乎乎的饼子,你去帮我买几个。”


    等把人使唤走,又开始教训裴玄:“阿念只是担心我,你老教训他做什么?”


    结果章念刚走,裴玄越发不像话了,直接把他搂在怀中:“谁让他总是碍事儿。”


    “咳咳。”顾清衍差点呛住。


    裴玄轻柔的帮他拍背,又担心起来:“这几日分外冷,贡院里头冰天雪地的,进去就是受罪。”


    顾清衍倒是坦然:“十年寒窗都是要过这一朝的,总不能因为怕冷就不去参加会试。”


    即使如此,裴玄还是使劲想办法。


    会试收检的分外严格,考生只能穿单衣,但凡有夹层的都不可以,否则会让你当场脱掉。


    若是不脱,那就以作弊论处。


    裴玄之前也不知道,他毕竟是寿国公世子,又是那样的身份,根本不需要走科举仕途。


    只是因为顾清衍才打听起来,知道这规矩后就大大的皱眉头,觉得很不人道。


    考前这一日,裴玄终于捣鼓出好东西。


    “试试看。”他拎着一件单衣。


    顾清衍上手一摸,也是惊讶:“毛衣?”


    裴玄点头:“这件是用细羊毛编织而成,虽是单衣,却很保暖,唯一的缺点是没什么弹性,穿上后没那么舒服。”


    “进场之前,最里层穿棉衣,再套上毛衣,加上一件皮衣后就很暖和,以防万一外头再套上两层更保暖。”


    顾清衍情不自禁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裴玄何等人物,平日里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的,这会儿却在跟他分析衣服的材料。


    这样的婆婆妈妈,让他心底泛起一阵阵暖意,脸颊忍不住有了红晕。


    “裴大哥。”


    迎着裴玄的视线,顾清衍笑起来:“谢谢。”


    裴玄挑眉,收到他释放的信号,忍不住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乐意之至。”


    他恨不得为顾清衍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让他受到一点凄风苦雨。


    裴玄拧着眉担心,顾清衍吃嘛嘛香,穿着羊毛衣暖和的很,喝了口热粥都要出汗,不过为了方便,他也不敢吃那么多流失。


    推开门,虽然冷,但天公作美,外头风和日丽,完全没有一点风雨。


    到了贡院门口,顾清衍直接拽住人,将裴玄塞了回去。


    利落的翻身下车,顾清衍挥了挥手:“我自己进去就成,送了你也进不去。”


    说完挥一挥衣袖,离开温暖的车厢一头扎进考生堆里。


    裴玄有些幽怨,忍不住问了句:“他是不是有点嫌弃我?”


    章念眉头打结,上下打量着这位裴世子,最后扭过头问了句:“裴世子,您怎么跟变了个人似得,太腻歪了。”


    “你个小孩儿懂什么。”裴玄冷哼。


    顾清衍不在,他又是那个冰霜在线的裴世子了,收起儿女情长来。


    另一头,顾清衍迎着冷风站了一会儿,身上的热气就散的差不多了,感受到了京城冬天的刺骨寒意。


    他这还算好的,至少穿的厚实,衣服都是定制的足够保暖。


    左右环顾,顾清衍能看到有考生家境普通,单衫那是真单衫。


    排队的时候他们还能披一件厚棉袄,但等进了贡院大门,这衣裳肯定是带不进去的。


    春寒料峭,只穿单衣吹西北风,身体但凡差一点都撑不住。


    这算不算入场前的一次身体考察,先把身体太差的刷下去,顾清衍站在队伍中胡思乱想。


    大周的会试分外严格,考生除了考引之外什么都不能带,甚至不能跟乡试时一样带上考篮。


    不过贡院会提供炭火棉被和一日三餐,当然不是免费的,在报名的时候,每个考生都要缴纳考试费,这些都会包括在里头。


    顾清衍站着无聊,就在脑中计算起进京赶考的费用来。


    若是自己坐船上京,路上就得花费十两,那还是在距离不算远,一路省吃俭用的情况下。


    进京之后租赁住宿花销更大,上次赴宴听同桌的举人们抱怨,京城最普通的客栈,住一晚的价格也是青州府的三倍。


    吃食更是昂贵,鸡蛋都要贵许多。


    零零总总加起来,光是一次来回就得消耗几十两,这要是多来几次,举人的家底也吃不消。


    读书难,考试更难,若是考不中难上加难。


    【发现京城贡院签到点,是否消耗10积分签到?】


    顾清衍眉头微动,他若是没有签到系统,别说读书考科举,吃饱饭也是问题。


    【签到。】


    【您在京城贡院签到成功,获得幸运符一张。】


    顾清衍惊讶,十个积分这么多,他还以为又是考题之类的东西,没想到居然是幸运符。


    他顿时惊喜万分,幸运符可是好东西,在系统商城购买的话得上万个积分。


    顾清衍没急着用,等搜身结束进入考场后,他才默默从系统中取出,塞进了腰带。


    【幸运符保佑,别让我再分到臭号了。】


    乡试中那样充满臭气的情景,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青州府临川县考生顾清衍,丁子号房第九十九号。】


    顾清衍接着自己的号牌,心底就咯噔一下。


    九十九,那岂不是排在最后,不会又在茅厕旁边吧。


    这会儿也没法多想,顾清衍只能跟着衙役往前走,穿过一排排的号房后,他心底越来越沉。


    终于,号房到了。


    “就是这里,进去吧。”衙役露出几分同情。


    顾清衍脸色麻木的走进门,整个人都恍恍惚惚。


    【你是什么幸运符,这算什么幸运符,还我十个积分,狗屎的幸运符,隔壁就是臭号,还有比这个更倒霉的位置吗?】


    他在心底无能狂怒,可惜幸运符显然没有任何智能,安静的藏在他腰带中。


    顾清衍捏了捏眉心,已经想到之后几天自己会过得水深火热。


    【系统,你给我出来,你们系统出东西都没有售后保障的吗?】


    【幸运符能提升宿主运气,并无具体定向作用,请宿主多多反思自己,少少抱怨系统。】


    顾清衍脸黑了。


    牛头马面给的系统不会是残次品吧?


    “不气不气我不气,气坏自己无人替。”


    顾清衍深吸一口气,决定等考试开始就启用五感屏蔽器,无论如何他都要一举高中,从此之后告别臭号。


    “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这样的苦头,他顾清衍只会吃这最后一次!


    【发现京城贡院号房签到点,是否消耗1积分签到?】


    听见提示音,顾清衍有些惊讶。


    在此之前,在号房、考座上签到消耗的积分才多,通常是贡院的好几倍。


    无一例外,爆出来的都是考卷,顾清衍一次都没用过。


    可是这一次反过来,贡院门口签到消耗了10积分,出了个并不点亮幸运的幸运符。


    等到了号房,签到点却只要一个积分。


    顾清衍毫不犹豫的签到,一个积分,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这么异常,不签到他都不安心。


    【您在贡院号房签到成功,获得号房空气环境机。】


    顾清衍瞪大眼睛。


    啥玩意。


    他飞快的在系统内打开说明书,前后看了一遍才弄明白。


    【空气环境机,集成温控、空气杀毒、空气进化等众多功能,满足你对室内空气的一切需求。】


    “好东西啊!”顾清衍一下子高兴起来。


    原来幸运符不是没用,这是太有用了,这东西在手,岂不是等于拥有了最新款的移动空调。


    很快,顾清衍的兴奋消失了。


    【仅限会试期间一次性使用,使用后系统回收,以免对当前位面造成不可控影响。】


    顾清衍嘴角一抽,就知道好东西不好拿。


    “牛头马面把我扔过来,倒是不怕对位面造成影响,把你这个系统丢进来不也怕,一个空调怕东怕西。”


    虽说如此,这也是极大的好东西。


    顾清衍没急着打开,他怕空调效果太好引来怀疑。


    号房依旧是四处漏风,顾清衍穿得暖和也挡不住,一会儿就觉得浑身两头了,手脚都开始冻僵。


    他想在号房里蹦跶两下,可惜最近又长高了一些。


    京城的号房跟青州府的号房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只有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


    别说蹦跶,想要站直了都难。


    顾清衍趁着考试之前检查了一下东西,贡院发的大棉被潮乎乎的,闻着就有一股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三年通用,平时就压在库房里。


    拎着分外厚重,棉花倒是没少用。


    炭火也给足了,旁边还摆着米面和炉子,能自己做热乎饭吃,当然,贡院会定时提供一日三餐,怎么吃随你自己。


    顾清衍打开炭炉子看了眼就叹气,里头是最劣质的黑炭,烧起来肯定满是烟火。


    他心底不禁想,这还不如去年乡试,至少乡试时这些东西都是自己带的,想买好点还有余地。


    会试倒好,直接给你一刀切,爱用不用。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顾清衍赶紧呸呸呸,他宁愿煤炭差一些,也不想再经历乡试时那恐怖的场景了,永远不想。


    锣鼓声敲响,第一场会试正式开始。


    一份份卷子递进号房,顾清衍接过后,第一件事不是打开卷子,而是打开空气环境机。


    轰的一下,环境机的效果太好,小小的号房里一下子暖和起来。


    不只是暖和,若有似无的味道都消失了,莫名清新。


    顾清衍差点发出一声呻吟,这可太舒服了,简直是一种享受。


    一会儿功夫,他都能把外衣脱了的暖和,想了想,顾清衍还是将温度调低了一点,免得真热的冒汗,到时候露出破绽来。


    虽说贡院考试,除了考生自己之外没有人会进入号房,但顾清衍还是小心谨慎,以防万一。


    温度适宜,空气清新,顾清衍精神头十足。


    会试考试内容与乡试类似,已经围绕着四书五经韵律诗和策论,不过与乡试不同的是,策论的比例会越来越高。


    等进入殿试,皇帝出题,那就是一篇策论定胜负。


    顾清衍文思泉涌,一口气将考题答了大半,这时候天色已黑。


    贡院也提供了蜡烛,但只有三根,用完就没,顾清衍想了想,还是停下笔,将写好的草稿卷起来放好。


    蜡烛太少,一口气用了后头就麻烦,还不如休息休息,等明天精神好天气亮堂的时候再写。


    顾清衍盘算好,再看旁边已经凉透的水和饼子就摇头。


    不是他不想趁热吃,实在是贡院提供的热水和饼子,在穿过一道道门槛,抵达考生号房的时候都已经凉透了。


    顾清衍不敢直接吃冷的,当时又怕点火太熏人,索性没动。


    这会儿停下来肚子饿的咕咕叫,他便开始起炉子。


    炉子一起来,烟火顿时满号房乱窜,就跟顾清衍猜测的那样,这炭的品质太差了。


    顾清衍触不及防的呛了两口,这才在空气环境机的帮助下缓过劲儿来。


    好歹炉火是起来了,等火烧旺一些,顾清衍往上架了口小锅子。


    冷冰冰硬邦邦的饼子也给直接掰碎了放进去,一会儿热水咕嘟嘟,就成了一锅子面饼汤。


    顾清衍喝了一口,没盐没糖的,味道实在是很一般,但至少胜在热乎。


    他一口气吃了个精光,这才抹嘴躺下来。


    说是躺,倒不如说蜷缩着,当初乡试的时候顾清衍收一收还能半躺,现在长高的坏处凸显出来,半躺也艰难。


    怎么睡都不舒服,顾清衍无奈望屋顶,结果发现号房的屋顶还长了个小蘑菇,正颤颤巍巍的摇晃着。


    夜半时分,顾清衍累极了才缓缓睡去。


    谁知黎明时分,人最困的时候,一声猫叫在贡院中响起。


    第106章 巫蛊 巫蛊


    号房内, 顾清衍睡得很熟,系统给的空气环境机作用杠杠的,温度适宜, 湿度适中, 甚至空气都带着一股子好闻的味道。


    再加上一个五感屏蔽,隔壁臭号完全没有影响到顾清衍。


    而这座特殊的号房之外, 因到了深夜, 又是会试的头一天, 大部分考生都吹灭蜡烛休息。


    还带着蜡烛奋战的考生稀少,除了贡院小吏巡逻的脚步声,深夜显得静悄悄的。


    尖锐的猫叫分外突兀。


    正在誊写的考生抬头, 心底奇怪怎么会有猫叫。


    为了避免作弊, 会试期间别说是猫, 就连飞鸟都不能进来, 周围会有小吏看守, 一旦发现飞鸟就直接击落,只因前朝末年曾有考生训练家中鸽子作弊。


    也许小吏立马会过来驱赶,考生心想。


    他放下毛笔, 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正想起身活动一下。


    倏然,考生惊恐的朝着号房外看去, 只见一眨眼的功夫,贡院内居然升起了浓郁的雾气。


    考生惊恐的揉了揉眼睛, 再次看去又是一惊,周围的雾气消失了。


    他不禁松了口气,心想肯定是写了一日答卷,眼睛都花了, 看来还是先把东西收好睡一觉才是正经。


    搓了搓发冷的四肢,考生正要躺下来。


    “啊!”


    一声惊叫掀翻了贡院,考生惊叫着,竟是不顾考场规矩跑出来,口中大喊:“老虎,有老虎,老虎要吃人了!”


    看守小吏立刻过来:“禁止喧哗,快回去。否则以作弊论处。”


    考生却已经吓得癫狂,大声喊道:“有老虎要吃我,快救我啊。”


    小吏莫名其妙:“贡院里头怎么可能有老虎,闭嘴回去。”


    谁知那考生竟像是失去了神智,撒丫子乱跑,小吏怒喝一声:“冥顽不灵,你们把人带走。”


    他只以为又疯了一个。


    话音未落,不等小吏将那发狂的考生带走,接二连三的考生连爬带滚的跑出来。


    “干什么,快回去,堂堂贡院哪来的老虎,我看你们是都疯了。”


    小吏怒吼着,生怕这边骚乱吵醒了大人们,到时候他也要跟着吃挂落。


    哪知道下一刻,小吏惊恐的瞪大眼睛,下意识举起手中长棍。


    一间号房中,漆黑的深夜中,斑斓壮硕的老虎一跃而出,月光下黄色的斑纹仿佛燃烧着火焰,猩红的眼睛嗜血无情。


    “吼——”老虎怒吼一声,朝着小吏扑过去。


    公堂内,熬了一天的几位考官刚刚歇下,只有轮值的副考官还在喝茶。


    他很快听到外头的骚乱,起身怒喝:“闹腾怎么,贡院之内岂能喧哗,来人,将作乱之人拿下,以舞弊论处。”


    “是。”


    几个小吏连忙出去。


    可好一会儿过去,外头不但没安静下来,反倒是越来越乱,哀嚎声音此起彼伏。


    副考官拧眉走出去,正要喝令,小吏惊慌失措的跑回来:“大大大大人,贡院内有老虎。”


    “放屁,胡言乱语,贡院之内怎么可能有老虎。”


    副考官不信,别说贡院,京城如此繁华之地,怎么可能出现老虎,这里又不是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


    “随本官去看看。”


    这一看,副考官只觉得心惊肉跳,那雄虎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獠牙,如入无人之境。


    “快,拦住它!”副考官惊恐喊道。


    小吏们早已吓得双腿发软,哪里是猛虎对手。


    充满野性和杀意的猩红虎眸忽然盯住了副考官。


    “啊啊啊啊啊——”


    主考官猛然惊醒:“外头在闹什么,成何体统。”


    “李大人呢,今日是他当值,为何不管?”


    可等他走出房门,就看到乱作一团的贡院,到处都是奔逃嘶吼的考生,小吏们也都惊慌失色。


    “刘大人,李大人被那老虎吃了。”


    “什么?”


    刘考官吓了一跳,先是不信:“都停下,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惊慌失措?”


    “尔等快回去,贡院之内即使走水也万不可随意走动,否则便要以作弊论处。”


    看清楚考生们的状态,刘考官心底咯噔一下,心想此次会试怕是要出岔子。


    这么多人,都以舞弊论处可不好收尾。


    “刘大人,就是那只老虎,它把李大人一口吞了。”小吏哆嗦着回答。


    刘考官眉头成川,怒喝道:“哪儿来的老虎,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


    小吏吓得屁滚尿流:“就在那儿啊,它要过来了,刘大人快逃。”


    刘考官意识到不对劲,在场之人全部惊慌失措,仿佛恶虎就在眼前,可他放眼看去哪儿有老虎的踪影。


    他心底咯噔一声:“所有人退进公堂。”


    其余考官纷纷惊醒,还未出来就迎上逃进来的考生和小吏,顿时大惊。


    “刘大人,为何有考生在此,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纷纷问道。


    有考生哭喊道:“老虎,好大的老虎,它吃人了。”


    “贡院里怎么可能有老虎?”考官们都不信。


    刘考官冷声喝道:“将哭闹的人全部打晕。”


    “你们过来,往外看。”他抓住两个还算镇定的考生。


    考生迫不得已过去,透过门缝往外看,这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老虎来了。”


    刘考官拧眉,又招呼其余考官过来:“你们再看。”


    几个考官只觉得莫名其妙,看了之后更是大惊:“怎么乱成这个样子,李大人呢,这到时候谁来负责。”


    “没有看到老虎?”刘考官问。


    几个考官面面相觑:“大人,这里是贡院,怎么可能有老虎,您别被这些考生骗了。”


    “真的有,是恶虎吃了李大人,一口就吞下肚子了。”


    几句话的功夫,外头骚乱的声音越来越大,不断有考生跑出号房哀嚎惨叫。


    那声音吓得屋内的人连连打哆嗦。


    “不对啊,到底有几只老虎,你们几个说老虎冲着公堂来了,外头却又有惨叫声。”有考官察觉不对。


    刘考官沉吟道:“若是想引发这么大骚乱,至少也有七八只猛虎同时闯入了贡院。”


    这话一说,屋内的人都意识到不对劲。


    甚至没被打晕的考生也意识到,哆嗦着开口:“这,这不可能啊,哪儿来这么多的老虎。”


    “确实不可能,而且本官与几位考官没有离开公堂,从门缝往外看时只有奔逃的考生,并未看到真虎。”刘考官道。


    考生吓得脸色惨白:“可是学生真的看到了,那吊睛白虎张着血盆大口,学生甚至闻到了一股腥臭味。”


    “怎么是吊睛白虎,明明是斑斓恶虎。”


    “你们说的都不对,分明是王字上有一道疤的凶悍恶虎。”


    所有人都反应过来。


    刘考官冷声喝道:“贡院之内根本没有老虎,而是有人用了邪术,使得考生与小吏产生幻觉,以为有猛虎进入贡院吃人。”


    “这邪乎好厉害,竟然同时让这么多人产生幻觉。”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可即使知道没有老虎,他们也不敢从公堂出去,生怕再次中招。


    刘考官沉吟半晌,开口道:“我们在公堂内暂时无视,可见邪术定然布置在贡院其他地方,当务之急是找到邪术的跟脚破坏,否则时间长了,贡院内那些考生会有性命之忧。”


    “这可是会试,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在贡院内作祟。”


    考生们只是愤愤不平,几位考官却都心底打鼓,想到朝中波荡起伏,心中都有不好的预感。


    邪术爆发,贡院内乱,即使没死人到时候也不好交代。


    作为此次的监考官,他们只怕都要背负罪名,几个人口中发苦。


    “刘大人,您说这邪术到底是什么,我们该如何破坏?”


    刘考官沉吟道:“但凡邪术,容易侵袭心志不坚之人,我等先选出心志坚定的,蒙上口鼻进入贡院,寻找布置邪术的东西。”


    “只要找到那些东西,挖出来烧毁,邪术就能破解。”


    可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选谁去,那些书生是靠不住的,方才吓得屁滚尿流的,可见早就中了邪术。


    最后还是从小吏中选了四个还算镇定的,以东南西北为方向探索。


    出发之前,刘考官保证:“只要完成任务,本官会为你们表功。”


    四人这才鼓起勇气走出去。


    “大人,他们能找到吗?”有人担心的问。


    刘考官也是心中没底,带着几位副考官到了另一头,这才低声道:“此事怕是不妙,还需尽快派人禀告圣人。”


    “可若是圣人责怪下来……”


    刘考官骂道:“糊涂,隐瞒不报才是重罪,而且邪术横生,只怕有人用了巫蛊之术。”


    巫蛊两字,吓得在场官员心惊肉跳。


    “你们难道忘了二十年前那桩事情,先皇后因巫蛊而逝,如今巫蛊再现,圣人定会彻查到底,我们只有尽快上报才是保命之法。”


    “可现在贡院骚乱,就算想上报也难啊。”


    刘考官等人一筹莫展。


    更让他们心惊肉跳的是,那四个小吏离开后一直没回来。


    外头贡院的骚乱越来越大,惨叫声不断,听的人心惊肉跳,几个人心底越发凝重。


    “或许再等一等,天亮了就好,等到天亮邪术就会退去。”考官期待道。


    刘考官却没这么乐观,有人竟敢在贡院作乱,不惜动用巫蛊之术,肯定图谋不浅。


    若是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候,屋内躲避的考生忽然发出一声呻吟,惊吓过度的人竟是直接瘫软下来。


    周围考生都吓了一跳,刘考官过去一伸手:“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这像是打开了开关,陆陆续续有考生晕厥过去。


    刚开始几个,刘考官只以为是他们经不住大事被吓晕了,后头却发现不对劲。


    “他们不像是晕厥,倒像是被吸干了精气神。”


    这话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


    忽然,一位怕死从未离开过公堂的考官忽然变了脸色,指着紧闭的大门喊道:“老虎来了,它冲进来了。”


    “快把他打晕。”刘考官大叫不好。


    公堂内顿时也乱了起来,刘考官大声高喊:“都把口鼻捂住,别看,别想,贡院内没有老虎,我们不能中了邪术。”


    可是很快,刘考官眼底也浮现惊恐,因为他终于看到了考生口中那只吃人的恶虎。


    号房里,顾清衍翻了个身,睡得脸颊红扑扑。


    系统出品的空气环境机效果太好,五感一屏蔽,谁也不打扰。


    外头纷纷扰扰,顾清衍依旧睡得安安稳稳。


    直到一位考生惊慌失措,慌不择路的摔进了顾清衍的号房,双手扒拉着木板上的人:“救我,救救我。”


    顾清衍整个人是懵逼的。


    翻身起来第一件事先收起系统出品以免被发现。


    这大半夜的,会试考场内,居然有考生胆大包天闯进了他的号房。


    难道这是什么新型陷害方式,试图用这办法陷害他科举舞弊,毁坏他的前程。


    谁这么恨他,用举人来诬陷舞弊,古代人都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考生凄厉的样子惊醒了顾清衍。


    不对,就算考生豁出去牺牲自己陷害,考场内怎么会没有人管。


    顾清衍揉了揉耳朵,将五感屏蔽器取下来,他差点忘了。


    下一刻,他被外头骚乱嘶吼惨叫声音镇住。


    知道的在贡院,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战场,怎么都闹成这样了也没有人管。


    “发生了什么?”顾清衍一把将闯进来的考生提起来。


    那人颤颤巍巍,满脸鼻涕眼泪:“有老虎,老虎吃人了,吃了好多人。”


    “爹,娘,孩儿还不想死,求求你让我躲一会儿。”


    顾清衍都无语了:“神经病啊你,是不是疯了,贡院里怎么可能有老虎。”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啊,那老虎有山高,张嘴一口一个人,直接就活吞了。”考生脸色惨白,一副奄奄一息立刻要吓晕过去的样子。


    顾清衍眉头一皱,直接撩开帘子出去。


    考场内已经乱的不成样子,顾清衍拧眉,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取消资格了,一把拉住疯跑的两人:“你们跑什么,大人们呢?”


    “老虎,老虎追来了。”


    “撒手快跑啊,老虎要吃人了。”


    顾清衍抬头,可哪里有什么老虎,只有考生们一阵瞎跑,他还看到一个考生从这头跑到那头,竟是一脑袋撞在了号房上晕了。


    甚至还有考生好好的,哀叫一声倒下来,周围其他考生纷纷喊道:“老虎吃人了,吃人了。”


    顾清衍意识到不对劲,就算因为会试压力太大有人疯了,总不可能这么多考生一起疯了。


    自从来到这世界,顾清衍也见识过灵异鬼怪的事情,无一例外都是用了幻术。


    他下意识的握紧了胸口的螭虎印。


    这可是贡院,会试乃国之重事,居然有人敢在贡院内捣鬼。


    难道又是太平教那些狂徒,顾清衍忍不住猜测起来。


    “得赶紧想办法。”顾清衍拧眉,因为他发现倒地不起的那些考生一下子不好了。


    虽然知道是幻术,考生们好好的压根没被老虎吞吃入腹,可他们倒下后脸色惨白,气息奄奄,仿佛只吊着一口气,下一刻就要断气。


    这明显不对劲。


    顾清衍立刻拿出口罩带上,怕空气中有什么致幻物质,也许还不是普通的致幻物质,会带着强烈的副作用。


    他打开地图,看清楚后蓦的瞪大眼睛。


    来贡院之前,顾清衍就打开地图查看过,贡院内只有两个签到点,一个在门后,另一个是他拿到号房牌子后才随机出现的。


    可是现在,号房内赫然新增了四个签到点。


    更可怕的是,这四个签到点随机移动,是活的!


    这一定是贡院骚乱的原因。


    顾清衍脸色一沉,迈开脚步就朝着其中一个移动签到点追过去,可那签到点变化的速度极快,贡院内一片混乱,竟是一时抓不住。


    “赫赫……”


    顾清衍拧眉,看到前方有一个小吏正往前爬行,他脸上手上青筋绷起,显然在极度恐惧中,却依旧克制着奔逃,朝着一个方向爬。


    “你没事吧,大人们可好,可有下令如何处置。”顾清衍伸手把人拉起来。


    小吏满头大汗,两股战战,理智却还是清醒的,眼前看到的和脑中所想的撕裂成两半。


    “我,我也看到了老虎,假的,刘大人说这都是幻觉,都是假的。”


    “刘大人他们呢,现在怎么办?”顾清衍问道。


    小吏咬牙道:“刘大人让我们找到邪术跟脚销毁,只要销毁邪术就被解除了。”


    可他们四个人离开公堂后,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明明是熟悉无比的贡院,他们镜像是迷路了一般到处乱转,直到产生了幻觉。


    小吏惊恐无比,却还记得刘大人的话,如果找不到邪术的根源,他们都会死在贡院之中。


    蓦的,他看向眼前的人。


    顾清衍用衣角蒙着脸,可双眼清明,眼底只有担心没有任何恐惧。


    “你,你看不到吗?”


    顾清衍没回答这个问题,追问道:“邪术跟脚在哪里,要怎么破坏,我们一起去。”


    哪知道小吏使劲摇头:“找不到,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


    他反手握住顾清衍的手:“找到后就烧掉,刘大人说火能破除邪祟。”


    说着将手中火折子塞给顾清衍,整个人终于坚持不住瘫软下来。


    顾清衍只能将人搬到旁边放好:“别害怕,朗朗乾坤,任何邪法都不成气候。”


    安慰完毕,顾清衍转身加快脚步,试图追上移动签到点。


    可移动签到点的变化却越来越快,总是在顾清衍赶上的前一刻消失。


    不对劲。


    到底是什么东西跑得这么快?


    顾清衍拽住身旁的考生:“方才有没有什么东西跑过去?”


    可那考生都吓坏了:“老虎,好大的老虎。”


    此时号房里探出一颗人头,颤颤巍巍的说:“我,我看到了,好大一只猫,唰的一下就跑过去了。”


    “兄台,你要不要进来多多,大家伙儿都疯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顾清衍有些惊讶,号房里居然还有没中标的。


    他多看了男子一眼,却没停下:“我要找到根源,解除邪术。”


    号房里的考生很想跟上去,可跑出来两步却已经看不到顾清衍的踪影,他吓得又退了回去。


    猫?


    怎么会是猫?


    顾清衍来不及多想,这次不再只看地面,而是抬头看向屋顶。


    果然,他看到了野猫略过的痕迹,不只一只。


    四个方向有四只野猫在不停的乱窜,全是黑猫,与夜色融为一体很难发现。


    顾清衍皱眉,纵身一跃上了号房屋顶,结果差点直接掉下去,屋顶瓦片太脆,压根承受不了他的体重。


    【怀王请上身——王平安。】


    下一刻,顾清衍身体一轻,感受到身轻如燕,速度竟是超越了裴玄。


    此时才深刻体验到王平安轻功之高,却已经顾不得惋惜,他得立刻追上玄猫,否则贡院里的骚乱只会愈演愈烈。


    快一些,就能救下更多人。


    玄猫非常警觉,在顾清衍越来越接近后当机立断,朝着他挥舞出锋利的尖爪。


    顾清衍猛地避开,在空中以不可思议的身姿扭转,手掌朝着玄猫探去。


    下一刻,他抓住了玄猫的后颈。


    要害被抓,玄猫不但不害怕,反倒是朝着他嘶吼,剧烈挣扎起来,甚至伸长脖子要咬顾清衍的胳膊。


    “嘶——”


    顾清衍轻呼一声,猫爪子划破了他的手臂。


    他只觉得手臂一凉,低头去看,猫爪子居然直接刺穿几层衣裳,手臂上出现了几道血痕,火辣辣的疼。


    渗出的血色染红了衣裳,顾清衍拧起眉头来。


    他并未发现血色有一瞬间的凝滞,一道道邪气涌入,却又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是你?”顾清衍不可思议的提起玄猫,确实是好大的一只,特别肥硕。


    “邪术是你在捣鬼,快解除,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顾清衍皱眉,玄猫大概是听不懂人话,怎么办,难道真把猫烧了?


    烧猫这样的事情,他实在是做不出来。


    顾清衍眯起眼睛来,威胁的等着玄猫,谁知下一刻原本凶悍无比到狰狞的玄猫,居然蜷缩起四肢,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来。


    “喵~”它甚至乖乖蹭手心,哪里还有方才的凶悍。


    顾清衍拧眉:“别装了,到底怎么破阵?”


    “喵~”猫叫声更加妖娆。


    顾清衍嘴角一抽,迅速打开系统。


    【签到签到,赶紧签到。】


    【您在巫蛊灵猫上签到成功,获得巫蛊之术传承。】


    顾清衍脸黑了,他要巫蛊之术传承有什么用,现学现用也来不及啊!


    贡院内的惨叫声不停,再这样下去是真的要死人了。


    顾清衍拎起玄猫晃了晃:“解除阵法,或者死,你选一个。”


    第107章 灵猫认主 灵猫认主


    “喵~”玄猫歪着脑袋, 可着劲卖萌,仿佛一只没有智慧,智慧撒娇的小猫猫。


    顾清衍眯起眼睛来, 他可不信引发骚乱的玄猫会笨的万全听不懂人话。


    对着小猫咪一阵上下其手, 玄猫看着好大一只,结果上手后却发现瘦骨嶙峋的, 只有一层皮毛是胖乎的。


    唯一鼓起来的是肚皮, 也不像是吃饱了的自然, 而带着诡异。


    捏了捏,肚子里的东西居然还会动。


    顾清衍心里头冒出一个猜测来,毛骨悚然, 小猫被他这样抚摸着, 居然一动不动小乖乖, 甚至还将自己的四肢蜷缩起来。


    眼一闭, 心一狠。


    顾清衍抓住玄猫的四只脚, 直接提小猪一样提起来,倒挂着就是一阵乱晃。


    “快解除阵法。”


    不止摇晃,顾清衍还飞快挠玄猫的咯吱窝, 一会儿, 玄猫受不了,哇的一声吐出来。


    “吃了什么这么臭——呕——”顾清衍猝不及防, 差点跟着一起吐出来。


    顾清衍被熏的反胃,一只手提着玄猫, 一只手捏住鼻子,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等他低头去看地上的东西,却是神色一凛。


    只见玄猫吐出来的那一堆东西里,竟然有长虫在蠕动。


    顾清衍大脑反应过来之前, 身体的动作更快,提起来就是一脚踩下去。


    啪嗒一声。


    顾清衍整个僵住了,他干了什么,一脚踩住了玄猫的呕吐物,这下子不只是臭味,连脚底的触感都让人毛骨悚然。


    “喵呜~”手臂上传来毛茸茸的触感,是玄猫伸出爪子抱住了他的胳膊。


    顾清衍屏住呼吸飞快跑出去几步:“阵法破了吗?”


    他回头去看贡院中的场景。


    原本一团混乱的贡院中,此刻陆陆续续有考生清醒过来。


    被幻境老虎追杀奔逃的考生,此刻茫然的四下环顾:“老虎呢,老虎怎么不见了?”


    “我怎么从号房里跑出来了?”


    “天,这里有人晕倒了,他还有气,快来救人啊。”


    “刘兄,刘兄你没事吧?”


    更有人恢复理智就害怕担心起来:“我们离开了号房,那此次会试还作数吗?”


    “这么多人都离开了号房,法不责众。””


    “一个人发病倒也罢了,这么多人同时出现幻觉,肯定有人捣鬼。”


    甚至还有机灵的偷偷的溜回自己号房,打算假装没离开过。


    也有考生察觉到不对劲,开始寻找主考官,甚至有胆大的想着趁此机会立功,好弥补离开号房的罪责。


    顾清衍怕被发现异常,迅速翻身下来。


    他松手将那只玄猫放到地上:“看在你也是受害者的份上,放你一马,快走吧。”


    “喵?”玄猫歪了歪脑袋。


    顾清衍没忍住摸了一把:“赶紧走,不然待会儿可就跑不了了。”


    说完这话,顾清衍随大流回到号房。


    虽然他打心底觉得贡院如此骚乱,第一场的成绩肯定作废,不然对受害的考生不公平,且牙根没办法排除作弊。


    回到号房,顾清衍才想起移动签到点有四个。


    他迅速打开地图,眉头一皱。


    其余三个移动签到点同时消失不见了,这是不是证明四个签到点,只需要破坏一个其他的都会失去作用?


    顾清衍微微松了口气。


    公堂之内,刘考官不停告诉自己那都是幻觉,贡院之内不可能存在恶虎。


    可随着恶虎一步步靠近,他甚至能闻到恶虎口中人血的腥臭味道,身体克制不住的发抖。


    不能退,一旦转身奔逃,就会彻底的陷入幻境。


    就如那些考生和副考官一样,被幻境彻底控制,最后被吸□□气而亡。


    刘考官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眼死死的盯着那恶虎。


    恶虎森白牙齿逼近,下一刻就要将他的脑袋一口吞下。


    吾命休矣,刘考官哀嚎道。


    蓦的,渗人的恶虎消食了。


    刘考官大口大口喘着气,惊喜叫道:“他们成功了。”


    他狼狈的翻身起来,一把抓起身边的同僚:“快醒醒,一定是他们找到了针脚,阵法已经被破,我们得救了。”


    “太好了!”


    公堂内众人欢呼起来,喜极而泣。


    有人小心翼翼的靠近门缝往外看,看完就惊喜喊道:“真的消失了,外面也没有恶虎。”


    “考生们似乎都恢复了神智。”


    “刘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刘考官心底也很是为难,出了这么大的漏子实在是没法隐瞒。


    他沉吟道:“还能行动的考官和小吏都动起来,让考生们都回到各自号房中,若有晕过去人事不知的,抬到门口处等待救治。”


    “本官亲自出去一趟,将此事禀告陛下。”


    “刘大人!”其余考官惊叫,都生怕为此事担责。


    刘大人沉声道:“无论结果如何,本官是此次主考官,由本官一力担责。”


    此话一出,其他人纷纷低头,露出自残形愧来。


    有刘大人主持大局,很快贡院内就变的有条不紊。


    心中惊慌,考官和小吏都拿出最大的本事来,力图让贡院尽快安静。


    还能动的考生都回到了号房,可倒在地上的依旧不少。


    小吏将他们一个个抬到了空地上,竟是一排排放了近百人,足足有此次会试考生的十分之一。


    这么多人脸色惨白,气若悬丝的躺着,看得人心中发憷。


    “大人,晕过去的考生都在这儿了,现在怎么办?”小吏开口问。


    被留下来主持大局的副考官看了也头皮发麻,手都控制不住的哆嗦:“谁懂医术,先给他们治一治,否则闹出人命可不好收场。”


    尤其是近百人,这可都是有举人功名在身的。


    若都死了,他们这一批考官都得背责,指不定头顶乌纱帽也保不住,甚至还要丢掉性命,祸害家人。


    小吏们面面相觑:“小的们哪儿会医术。”


    副考官眉头紧拧:“这可如何是好?”


    “大人,这个考生看着快不行了。”小吏惊叫道。


    原来考生中有一位五十出头,看着已经年近六十的老举人,被抬过来时已经不大好,这会儿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副考官连忙过去,一看暗道不好:“去问问,考生中可有人擅长医术,先来救命要紧。”


    至于第一场考试的资格成绩,只能以后再说。


    小吏们生怕人死,敲打着锣鼓就去了:“大人有令,擅长医术者出列。”


    一声声喊声下,号房毫无动静。


    考生中擅长医术的本身就少,而且当下这样的情况,考生也怕出来后救不了人,亦或者即使能救人,也会影响此次科考。


    另一头,晕倒的考生情况越发不好。


    “学生会些医术。”


    顾清衍走出号房,不是他爱出风头,实在是此次诡异,他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者,之前骚乱中考生到处乱跑,会试第一场不可能还作数。


    “快跟我来。”小吏如蒙大赦,拉住他就跑。


    副考官等得心焦,见他们回来就喊道:“快,先给他看看。”


    怕顾清衍担心,又叮嘱:“治不好也不怪你,此次会试事从权宜,本官会替你作保。”


    顾清衍点头,蹲下一伸手把脉,就眉头大皱。


    “怎么样,可还能救?”


    顾清衍仔细思索:“此人倒像是久病不愈,情志失调,所以导致元气大伤。”


    “可会死?”副考官最关心这个。


    顾清衍犹豫道:“不大好,需即可用药,或者施针保住剩下的元气,否则拖得越久,越是危险。”


    “那就跟他施针用药。”副考官说完就反应过来,贡院里面哪有银针可用。


    他略作沉吟,便问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快则一个时辰,慢则两个时辰。”


    顾清衍上手后也暗暗吃惊,原以为中了幻术的人只是被吓到,可现在的症状却跟梁溪府瘟疫异曲同工。


    仿佛被什么吞噬了体内精血,变的亏空,伤害寿元。


    难道这一次贡院骚乱也跟太平教有关?


    可大周国力昌盛,太平教被打为邪教后,只能躲躲藏藏在暗地里活动,怎么会猖獗到破坏会试。


    前有梁溪府,后有会试贡院,顾清衍敏锐差距这其中不对劲。


    副考官沉着脸,最后只能说:“刘大人已经上禀,圣人仁慈,定会派来太医,能不能撑到那时候就看他的命了。”


    顾清衍看向那老举人,垂垂老矣的年纪再来拼搏,却落得如此下场。


    他心生不忍:“大人,我可以用手刺激他的穴道,也许会有一些用处。”


    “那你就试试看。”副考官不抱希望的说道。


    顾清衍点头,动手操作起来。


    只是一伸手,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避开身后人的视线,桃木手串落入掌中。


    顾清衍握住桃木珠子,以桃木珠作为银针,不停刺激地上老举人的穴道。


    有效!


    顾清衍心头一喜,桃木珠游走,老举人的脸色缓和许多,不再是惨白如纸,面带青色。


    “真的有用。”副考官看了也是大喜。


    他还以为老举人注定要死,如今一看,竟是缓过来了。


    “快,再给这几个也看看,若能保住他们的性命最好。”副考官连忙道。


    这时候,小吏又带着两个考生过来。


    “大人,这两位考生也会医术。”


    两人连忙行礼,副考官手一抬:“不必多礼,先救人。”


    新来的两人对视一眼,暗道还是迟了一步,他们冒着风险出来,就是想跟考官拉近关系,若能在考官跟前留下好印象,对以后仕途总有用处。


    谁知道只是犹豫片刻,再出来就迟了。


    顾不上再套近乎,两人连忙蹲下来检查。


    一伸手,两人都吓了一跳,脸色大变。


    “这——”


    “怎么了?”副考官紧张的问。


    两人面露难色,胆大些的开口:“大人,此人脉微欲绝,行将就木,只怕立刻就要死了。”


    “什么!”副考官吓得魂飞魄散。


    偏偏此刻另一位也颤颤巍巍的开口:“这位也是一样,他怕是熬不过一炷香时间。”


    副考官捂住心口,差点想跟着一块儿晕过去。


    “怎么就忽然要死了,这俩考生看着还没那老头儿伤的重。”


    说完又骂道:“顾清衍,你过来给这两人看看。”


    顾清衍也被那两考生的话吓了一跳,还以为除了老举人外,还有人伤的更重。


    他三两步走过去,蹲在其中一位考生旁。


    与老举人不同,这位考生惨白的脸上居然浮现着两块红晕,就仿佛马上要焚烧,用来祭奠的纸扎人。


    顾清衍低头一看,也是吓了一跳。


    定了定心,顾清衍伸手把脉,眉头也是一皱。


    两位考生被怀疑,心底不满,却不敢对考官发作,这会儿冷哼:“这人快死了,你能治好?”


    “我试试。”顾清衍头也不抬回答。


    副考官听完松了口气,心想老举人都快死了,这考生都能保住性命,这俩年轻的肯定也行。


    他不悦的扫了眼那俩考生,咋咋呼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要死人了。


    顾清衍依样画葫芦开始用桃木珠刺激穴道,蓦的,顾清衍手掌落到考生肚子上。


    考生明明奄奄一息的样子,进入会试考场第一天,几乎所有考生都没吃什么,他的肚皮却鼓鼓囊囊的。


    顾清衍伸手一按。


    “呕——”


    昏迷中的考生开始无法克制的呕吐,酸味和血腥味一起蔓延开来。


    那俩考生惊叫道:“完了完了,他把人给治死了。”


    “住口。”副考官喝道,“治病之前本官就说了,生死有命。”


    两人连忙闭嘴,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是心底不服的很,认定顾清衍没能救人,反倒是把人弄死了。


    这都吐血了。


    哪知道两级反转。


    下一刻,吐完的考生竟然醒了:“我怎么了?”


    “你在考场上晕过去了。”副考官说完,微微弯腰。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坚持坚持。”


    考生清醒过来,猛地翻身:“有老鼠,好大的老鼠,它会吃人,我被老鼠咬了。”


    在场其他人面面相觑:“哪儿来的老鼠,不是恶虎吗?”


    “大人,其实小的也瞧见了老鼠,老大的一只。”一个小吏开口道。


    副考官皱眉:“刚才你怎么不说?”


    “大家伙都说看到了恶虎,只有我看到老鼠,小的怕说出来丢人。”小吏哭丧着脸。


    副考官急得跳脚:“这是怕丢人的时候吗,简直胡闹。”


    他敏锐的察觉不对劲,猛虎消失了,那老鼠呢?


    就在这时候,贡院内又传来一声惊叫。


    “老鼠,好大的老鼠。”


    副考官惊叫:“快,派人打死那老鼠。”


    “这儿也有。”


    “还有这儿。”


    “怎么这么多老鼠!”


    贡院长年累月空置,有老鼠不奇怪,可奇怪的是这老鼠居然不怕人,甚至还张口撕咬考生,但凡被咬的考生都跟地上的人一样症状。


    顾清衍眉头紧拧,刚赶走一只玄猫,又来了几只老鼠。


    他猛然想起另外三个消失不见的移动签到点。


    也许老鼠的出现与它们有关。


    不等顾清衍想通,小吏竟然靠着两根木棍,敲死了一只老鼠,将它提了过来。


    “大人,您看,这就是作乱的老鼠。”


    众人抬头去看,顾清衍看清之后也大吃一惊:“这么大只。”


    不像是老鼠,倒像是大猫。


    顾清衍心头乱跳,玄猫,硕鼠,所以玄猫才是核心,它被抓后阵法就被迫了。


    剩下的老鼠到处乱窜,虽然会咬人看似危害大,但小吏靠着木棍就能对付。


    很快,又有小吏提着老鼠尾巴回来。


    一共三只硕鼠,无一例外都有猫大小,獠牙森白,看着十分可怖。


    副考官脸色沉凝:“大周盛世,朗朗乾坤,魑魅魍魉无所遁形,凡鬼魅皆是虚妄,将老鼠尸体吊起来,继续找。”


    “是!”


    小吏们见老鼠能杀,精神气都回来了,势要一雪前耻。


    很快,又有小吏找到老鼠,但这一次拎回来的老鼠尸体只有普通大小。


    陆陆续续有小吏打死老鼠拎回来,但无一例外都是普通大小。


    顾清衍治病救人之余抬头,见状松了口气。


    那三只异常大小的硕鼠,就是另外三个移动签到点无疑。


    副考官也大大松口气,这么大的老鼠实在是骇人听闻,抓捕过程中还有小吏被咬伤。


    被咬伤之人的病症与其他人又不同,惨白中带着两块红晕,更是骇人。


    幸好,都有救。


    副考官看了眼顾清衍,若有所思。


    贡院里的普通老鼠倒了血霉,一旦被发现尸骨无存,小吏们,考生们,将他们当做毕生之敌,甚至连老鼠洞都被挖了个一干二净。


    在贡院中繁衍多年的老鼠,在这一天迎来灭门之灾。


    大大小小的老鼠尸体悬挂在廊下,随风飘荡,带着一股诡异的喜感。


    当然,只有顾清衍这么想,其他考生只觉得惊悚。


    这么大这么多老鼠,实在是惊悚无比。


    惨的只有老鼠,玄猫刚从屋檐上冒头,瞧见这恐怖的场景滋溜一下就消失了。


    只有顾清衍扫到了那条猫尾巴。


    希望那小家伙机灵点,要是被抓住,那贡院的屋檐下除了这一堆老鼠外,还得再多一只猫。


    心思一转,顾清衍觉得自己挺双标,猫猫可爱还撒娇,他就松松手放走了。


    鼠鼠倒霉,所以都被挂在了屋檐下。


    “大人,没有再发现老鼠。”


    副考官吐出一口气:“可找遍了?”


    “连耗子洞都挖完了。”


    小吏回答后,靠近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副考官脸色微变:“先让人看守起来,等刘大人回来再说。”


    顾清衍神情微动,不知道他们具体发现了什么,但看那小吏的神情很是慌张,似乎是什么要命的东西。


    不等他多想,副考官朝着他走过来:“顾举人,你辛苦了,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顾清衍奇怪,方才副考官还担心伤着会死,这会儿又改变了主意。


    他没反驳,听话回到号房之中。


    打开系统地图,地图上的签到点都已经消失,不知道小吏到底发现了什么。


    “嘘嘘嘘。”


    顾清衍听见招呼声音,很快一颗脑袋探出头来,脖子老长往他这边神。


    “是我。”


    顾清衍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那不是之前骚乱中,难得能保持清醒的考生吗。


    当时还是他说看到了老大一只猫,顾清衍才找到玄猫抓住。


    只是他怎么会出现?


    “你是不是进错号房了?”


    “没进错。”


    那人挤眉弄眼:“都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这次会试九成九都要拉倒,去哪个号房不重要。”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兄台,方才你不是出去了一趟,干啥去了?大人有没有告诉你此次究竟是谁在捣乱?”


    顾清衍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人继续说:“可怜我十年寒窗苦读,就为了今朝会试,这么大冷的天我熬九天容易吗,让我知道谁在捣乱,看我不弄死他。”


    骂骂咧咧的模样倒是很有生气。


    顾清衍笑了笑:“我倒是很想回答你,可惜了,我也不知道。”


    那人一听,倒是也没追问,反倒是安抚道:“左右现在没事了,咱们好好休息就是。”


    脑袋缩回去之前,他还特意叮嘱:“会试乃是国之大事,虽说这次出了大乱子,但该考试还得考试,不可能改期。”


    “兄台不如趁此机会好好复习,他日高中在下再来贺喜。”


    说完这话,他滋溜一下就消失了。


    顾清衍挑眉,心想这个人倒是也有意思,骚乱之中能维持清醒,可见是个心志坚定的人。


    方才过来,打听消息是假,叮嘱他好好复习才像是真的。


    顾清衍心思一转,索性又躺回去休息。


    不过这次他可没敢打开屏蔽器,不然再发生点什么,他在屋子里太被动。


    贡院里总算是安静下来,没有恶虎,也没有老鼠,考生们总算是能歇一口气。


    贡院之外,此刻却闹得沸沸扬扬。


    刘大人一路狂奔,上大天听,迫于无奈在会试途中打开贡院大门,这位大人是做好了请罪的准备。


    哪知道他前脚出来,后脚却得到消息。


    就在会试开考当天的朝会上,竟有人弹劾太子狂妄无德,不敬尊长,不爱兄弟,德不配位,恐引来天谴。


    刘大人闻讯之后,双腿顿时一软。


    前脚刚有人弹劾太子,后脚贡院就发生此等恶事,其中必定有联系。


    如此一来,他这个主考官想要推脱责任,则可以死咬太子无德,认定是天罚导致,总比自己失职更好。


    可刘大人乃是太子的经义讲师,两人交往甚密。


    刘大人沉下心,知道这一招恐怕是冲着太子和他来,要么是太子无德,要么是自己失职,至少都能断掉太子的一条臂膀。


    朝堂上早已吵成一片,圣人却一反平时对太子百般维护的姿态,竟是显得态度不明。


    人群中,裴玄眉头紧拧。


    他不关心太子与二皇子三皇子的纷争,只担心此刻身处贡院之内的顾清衍。


    第108章 太子纷争 太子纷争


    太子乃中宫元后嫡出, 且是嫡长子,落地刚满周岁就被加封为太子。


    往前二十多年,太子一直是当今圣人最为宠爱的儿子, 更是他大力培养的继承人。


    同样身为皇子, 二皇子与三皇子晚出生几年,际遇却天差地别, 不但失去了储君之位, 也得不到皇帝的宠爱和关注。


    这让他们如何甘心, 从小到大死死盯着这位兄长,想要抓住他的破绽,好把他从太子宝座上拽下来。


    可惜的是, 他们一直未能如愿。


    元后还活着的时候, 将太子保护的严严实实, 元后死后, 皇帝也将太子视作掌上宝, 甚至一度将太子迁入寝宫,同吃同住。


    但凡太子与两位弟弟发生冲突,皇帝素来都是拉偏架, 只骂两个皇子不敬兄长, 从来不会责骂太子半句。


    曾有一度,二皇子与三皇子几乎放弃, 认定太子之位固若金汤,心灰意冷放弃了争夺。


    直到太子年近而立之年, 皇帝垂垂老矣,两人再不如当年亲密无间,反倒是经常因为政务发生龃龉。


    元后死去多年,早已不能为这位父子开解调和。


    一次早朝上, 皇帝因一件小事斥责了太子,二皇子三皇子意识到他们的机会来了。


    只要能拽下太子,储君之位自然是有能者居之。


    二皇子三皇子一开始还小心翼翼,生怕被皇帝发现斥责,可他们很快发现,皇帝对他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想以前那般严厉。


    慢慢的,二皇子三皇子的胆子大了起来。


    太子有破绽,他们便要穷追猛打,将一分错扩大成三分、七分、十分。


    太子没有破绽,他们便要创造出破绽来,好让圣人,让天下人都知道,太子德不配位,压根不适合成为一国储君。


    在两位皇子的不懈努力下,太子这些年的名声一路下滑,早已大不如前。


    而这一次,两位皇子早有准备。


    前脚贡院大门一关,后脚朝堂上便有人弹劾太子纵容门人横征暴敛。


    种种罪名叠加在一起,竟是罗列出十三条来,恨不得将太子钉死在大殿上。


    “父皇,太子狂暴多年,都是仗着父皇宠爱,如今愈发不把父皇您放在眼里。”二皇子连声喊道。


    三皇子立刻跟上:“他仗着自己是太子,排场竟是比父皇还大,定是早就有不臣之心。”


    皇帝的脸色阴沉下来。


    朝堂上,大臣们也是议论纷纷,尤其是站在二皇子三皇子一脉的人眼神波动。


    二皇子大声喊道:“父皇,前些时候钦天监占卜,说有阴云遮蔽天日,贪狼吞噬紫微,儿臣觉得此卦不详,意有所指,定会应在太子身上。”


    三皇子也喊:“大周上下,除了父皇之外,只有太子德不配位才会引来天罚。”


    攻击声音中,太子依旧是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面无表情,对两个弟弟的指责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好了。”皇帝终于开口。


    二皇子心底畏惧,却不肯放过这次机会:“父皇,为了大周社稷,您不能再纵容太子了。”


    皇帝脸色一沉,目光却落到太子身上:“太子,你可有分辨?”


    太子出列:“儿臣无话可说。”


    “父皇,太子自己都认了。”二皇子忙道。


    太子轻笑一声:“儿臣只是奇怪,孤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二弟三弟,才让他们如此攻讦。”


    “十三条罪名,儿臣一条都没法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必二弟三弟为了今日,也是做了诸多准备。”


    二皇子惊声道:“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纵容门人也是我指使的吗?”


    太子却不跟他说话,直接行礼:“正是。”


    朝堂哗然。


    皇帝眉头微皱。


    太子继续说道:“前些时候,孤发现太子府中有下人横行霸道,竟敢欺压百姓,当下大怒要捉拿归案,谁知道仔细一查,却发现此人背后还有人。”


    “孤怕打草惊蛇,便按兵不动,原以为还要等一等才能查明真相,谁知道……”


    二皇子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太子。


    他一定在虚张声势,二皇子安慰自己。


    那是他早早布下的暗线,太子怎么可能发现,就算发现了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在背后指使。


    想明白这一天,二皇子镇定下来,冷哼道:“太子颠倒黑白的本事,弟弟倒是见识了。”


    “到底是谁在颠倒黑白,还请父皇彻查。”


    太子拱手道:“孤早已将人拿住,犯错仆人以及家中内眷都被控制,请父皇下旨三堂会审,查明真相。”


    三皇子眉头一皱,见老二脸色惊慌,暗骂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居然被太子拿住了把柄反将一军。


    他冷笑一声开口:“纵容门人暂且略过,钦天监占卜事关国运,还请父皇慎重。”


    太子淡淡道:“不如请钦天监过来,当朝占卜,孤也很好奇钦天监为何不直接上奏折,反倒是将占卜内容偷偷告诉了二弟三弟。”


    “你——”


    三皇子叫嚣道:“自然是事关重大,钦天监怕太子势大,危及性命,这才故意隐瞒。”


    “三弟的意思是,孤这个太子的势力比父皇还大,让钦天监退避一舍,竟是连公务都不敢上报了?”


    太子冷喝一声:“钦天监监正何在?”


    “微臣,微臣对此事一无所知啊。”监正都要哭了。


    好好的,怎么就轮到他钦天监犯事儿了。


    太子冷笑道:“如此大事你说不知,孤如何能信,既然不是监正占卜,那又是何人,出了什么卦象,解出什么卦言,到底是吉是凶?”


    监正哭丧着脸:“陛下,殿下,三皇子所言微臣真的一无所知,钦天监严禁私下占卜,绝无此事啊。”


    就在此时,一人出列,却是钦天监监副。


    只见他道义凌然,朗声喊道:“三日之前,微臣私下占卜,算出荧惑犯太微星象,分解后发现,其中荧惑乃是陛下身边最为亲近之人,此人将会犯上作乱,搅乱大周,使得大周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你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给我住口。”监正人都吓傻了。


    “微臣以性命起誓,荧惑犯太微绝不作假。”监副一脸坦然。


    并且大声喊道:“三日之内,帝君东方将生祸乱,此祸乃是大周祸乱之始,若不能拔除祸根,大周休矣。”


    二皇子三皇子对视一眼,纷纷跪下来。


    “儿臣奏请父皇彻查到底,决不能让任何人动摇江山社稷。”


    太子却轻笑一声,看了眼这两个弟弟,眼中带着嘲弄。


    皇帝眉头皱成川字,冷冷的看着这两个儿子:“星象占卜,此乃异术,不可尽信。”


    一听这话,两位皇子心底咯噔一下。


    都以为皇帝这番话又要庇护太子,故意偏帮。


    两人纷纷喊道:“父皇为何不等一等,三日之内,东方必乱。”


    “若东方有意向,便是上天降下警示,是他德不配位,不堪为一国储君。”


    太子眼底的嘲弄越来越浓。


    在皇帝开口之前,太子上前一步:“父皇,儿臣也奏请彻查。”


    “二弟三弟这番说辞,想必是早知道东方必乱,不如派出御林军搜查,找出根源,必能早一些消除祸害。”


    这番话听来,倒像是但凡出现祸乱,都是二皇子三皇子故意为之。


    三皇子心底一慌,立刻反驳:“事实真相胜于雄辩,静等便能真相大白。”


    皇帝微微闭上眼睛:“那就派人彻查吧。”


    两位皇子心底一喜。


    谁知道下一刻,皇帝便道:“裴玄,你去。”


    人群后的裴玄正在打瞌睡,压根不想掺和这场骚乱,却猛然听见自己的名字。


    他眉头一皱,正要说话。


    二皇子却比他更着急:“不行。”


    注意到皇帝冰冷的脸色,二皇子连忙低头:“父皇,谁不知道寿国公府乃是太子舅族,理当避嫌。”


    “哦,那你觉得谁最合适?”皇帝笑着问。


    二皇子正要回答,看到了三皇子的颜色,忙称不敢:“还请父皇定论。”


    皇帝扫了眼朝堂众人,目光在太子身上多停顿了片刻,在发现太子神色镇定,甚至嘴角带着嘲讽笑意的时候,眉头皱得更紧。


    心底微微一叹,皇帝有了主意。


    谁知道变故横生。


    “报——刘大人求见。”


    皇帝眼眸一沉。


    太子却笑了起来:“二弟三弟,你们等的骚乱来了,两位皇弟可真是料事如神。”


    二皇子三皇子也意识到不对劲。


    太子这反应,不像是中计,倒像是早就知道他们今日攻讦,顺水推舟。


    心底吓了一跳,两人暗道不妙的同时,又觉得此次计划天衣无缝,太子也不可能料事如神。


    刘考官满头大汗,不是因为一路疾行,而是离开贡院后,他就听说了考场之外发生的事情。


    最让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此次贡院骚乱,竟是与几位皇子有关。


    更糟糕的是,他还未踏进宫廷,外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都在说太子德不配位,所以上天降下天罚,使得位在东方的贡院祸乱横行。


    刘考官恨不得自己死在了考场了。


    看到刘考官出现,文武百官脸色莫名,裴玄一直淡淡的神色顿时阴沉下来。


    会试主考官出现在这里,定是贡院里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


    那顾清衍现在可好?


    裴玄方才还不想管,此刻却恨不得将二皇子三皇子,连带着太子一起狠狠揍一顿,好让他们知道争权夺利,也不该拿科举会试开玩笑。


    “会试当头,期间无论发生何事,贡院都不能打开,刘大人为何在此?”二皇子疾言厉色问道。


    刘考官眼前又是一黑。


    皇帝开口:“刘爱卿,你只管从实说来。”


    刘考官弯腰:“陛下,贡院中有硕鼠作乱,引发幻阵,幻阵中有恶虎吃人,考场内骚乱不停。”


    “事关重大,微臣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奏请天听。”


    太子挑眉,开口问道:“哦,硕鼠?那定是人为了?”


    刘考官头更低了:“尚未查明真相,但看那阵仗,绝非天灾,而是人祸。”


    太子似笑非笑的看向两个弟弟,不再言语。


    二皇子三皇子脸色都变了。


    二皇子最是沉不住气:“怎么就是人为,刘大人你是文官,对占卜星象一知半解,定是你看错了。”


    “父皇,不如先派人彻查,一查便知。”三皇子意识到什么,收敛许多。


    皇帝冷声道:“不管是谁,不管什么,竟敢在会试中生乱,罪无可赦,其罪当诛。”


    “陛下,微臣愿意前往贡院彻查此案。”裴玄出列。


    寿国公眉头一皱,叹息一声,到底没说什么。


    方才还在点名裴玄查案的皇帝,此刻却神情莫辨,不置可否。


    二皇子从皇帝的态度中得到鼓励,朗声喝道:“裴世子如此急切,莫不是要替某些人遮掩事实,伪造痕迹。”


    裴玄冷笑一声:“莫非在二皇子眼里,会试大事,也不如攻讦太子重要?”


    “你!”二皇子脸色大变。


    他素来不把这个养在宫外头的弟弟放在眼里,连祖宗姓氏都改了,注定裴玄与皇位无缘。


    可偏偏寿国公府在大周地位特殊,让人不得不防。


    以往裴玄是一颗蒸不烂煮不熟,谁的面子都不卖,甚至与太子关系僵硬,两位皇子尚且放心。


    可谁想到今日朝堂上,裴玄竟是光明正大的站出来,两人看不透他的意思,不免心生警惕。


    裴玄自然看到了两位皇子眼底的戒备,但他依旧不退:“请陛下应允。”


    皇帝轻叹一声:“老二老三说的也有道理,寿国公府乃是太子舅族,若让你去,难免让人心生不服。”


    太子垂眸,眼底嘲讽无比。


    皇帝目光落下:“罗实,你去。”


    “谨遵圣令。”监察所罗实应声道。


    朝堂上又是一静。


    皇城司乃是皇帝亲信,其中监察所更如前朝锦衣卫,乃是亲信中的亲信,是皇帝手中的鹰犬,除皇帝圣令之外,连太子都差使不动。


    此刻皇帝派出监察使罗实,其中又是什么意味。


    是要为太子彰显名声,洗刷冤屈,还是要为两位皇子落下的马脚遮掩,好让这两位在太子的反击下有喘息的空间。


    “罗实,你多带一些人彻查,务必要在最短时间内,让贡院恢复正常。”


    “刘爱卿,此次贡院虽有骚乱,但你应对还算得当,功过相抵。”


    “你随罗实一道儿回去,继续会试。”


    刘大人一听,心底稍安。


    皇帝这话的意思,已经是对他网开一面,不会深究了。


    “陛下,那会试第一场的成绩?”


    皇帝淡淡道:“考生惊慌失措之下有所失仪,也是人之常情,不必追究,不过国之大事不可儿戏,需搜检抽号,从头开始。”


    “是,微臣遵命。”刘大人总算安心,会试重开,这已经比他来之前预计的其他结果更好。


    “圣上英明,仁慈才让此次考生多了一次机会。”朝堂上一片称颂。


    太子并不反对,二皇子与三皇子对视一眼,也知道罗实就是最佳人选。


    裴玄拧紧眉头,正要开口,却被寿国公制止。


    等这场大朝会不欢而散,到了宫廷之外,寿国公才拽住急吼吼的人:“你想干什么?”


    “清衍还在里头,我很担心。”裴玄皱眉道。


    寿国公无奈,瞪了他一眼:“担心有个屁用,你想让他成为那三位的眼中钉肉中刺吗?”


    “他们斗法,伤及无辜,难道还有理了。”


    裴玄冷哼:“陛下如此偏袒,实在不是明君所为。”


    “快闭嘴吧你,陛下……”寿国公心中有所顾忌,硬生生转开话题,“百年之前巫蛊之乱,直接导致前朝覆灭,圣人最为芥蒂。”


    “瞧着吧,此次就算明面上能抹平,暗地里陛下定会有所责罚。”


    裴玄意识到什么,看向寿国公:“你早就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不提醒清衍?”


    寿国公没好气道:“我知道个屁,老夫如今不过是个闲人,当着的都是闲差,我打哪儿知道。”


    又说:“早些时候让你努力上进,你听过吗,如今出了事反应慢半拍,那也是你自己作的,你若是大权在握,何愁庇护不了一个小小举人。”


    裴玄若有所思。


    寿国公拍了拍他的肩头:“别担心,别的考生或许有事,但顾清衍必定无事,你且安心等着吧。”


    裴玄看向他。


    寿国公却不肯再说,只道:“小玄玄,陛下已经老了,皇权帝位之争素来如此,你想避开,可身在此处避无可避。”


    “你啊,要做好心理准备。”


    裴玄沉默下来。


    梁溪府的事情再次浮现眼前,裴玄不禁皱眉。


    前一次他回到京城,将一切禀告上去后,梁溪府依旧按照天灾瘟疫作为结尾。


    虽然得到了赏赐嘉奖,可裴玄却如鲠在噎。


    “裴世子,请留步。”


    裴玄眉头一皱,太子已经走到了他跟前,寿国公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只剩下兄弟两人。


    “真没想到今日你会站出来,多谢。”太子笑着开口。


    作为一国储君,他总有办法让人心生好感,说起话来让人如沐春风。


    裴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无论什么原因,你能站出来,最后都是我得利。”


    太子笑了笑:“人生在世,万事万物不可分的太清。”


    裴玄不赞同的看向他。


    太子看着他的眼神,甚至带着一点慈爱,不像是关系生疏僵硬的兄弟,倒像是一位温和慈爱的长辈。


    裴玄有些弄不清太子走过来的原因。


    总不会是为了拉拢寿国公府,亦或者是要跟他培养兄弟感情。


    “殿下有话不如直说,弯弯绕绕,我听不懂。”


    听见这话,太子猛地扑哧一笑。


    方才朝堂上的攻讦,似乎没对这位太子造成任何影响,他依旧那么游刃有余。


    眼底含着笑意,太子微微摇头:“你啊,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是这副直肠子。”


    声音中竟然带着一点羡慕。


    但很快,太子就收敛了神色,看着这位弟弟淡淡道:“我若是你,会立刻离开京城,远离这里的纷纷扰扰,虽得不到权利富贵,却能留下一条性命。”


    裴玄拧眉。


    在此之前,他心底也觉得能远离朝廷才好,可现在他的心思却变了。


    顾清衍即将入朝为官,他若是走了,远离朝廷中心,又如何能庇护自己心爱之人。


    太子见他面露不悦,淡淡道:“孤善意提醒,你若是不停便也罢了。”


    “不过孤还是想告诉你,这世上无可信之人,切勿被一叶障目,成了别人的利刃。”


    裴玄眉头皱得更紧,不明白太子大费周章的过来,说的居然都是废话。


    “孤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扔下这句话,太子便转身离开了。


    裴玄若有所思,他原以为太子过来,会提起梁溪。


    吐出一口气,裴玄不禁捏了捏眉心,只觉得上朝一日,比他干了一趟公差更累更苦。


    贡院之内,考生们都在焦急等待。


    幻觉消失贡院恢复平静后,考生们的理智都回来了,此刻纷纷开始担心自己的前程。


    有的更是捶胸顿足:“我怎么就跑出去了,现在如何是好,万一被取缔资格,我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顾清衍眉头也未能舒展,实在是贡院之事太过离奇,结束的却又太过草率。


    这次会试若是废止,下一刻得等到什么时候,顾清衍不免担心。


    就在这时候,朝廷来人了。


    罗实带着一排人闯入贡院,一挥手严加搜查,不只是贡院需要搜查,连其中的考生也不得不面临再次搜检。


    “诸位大人,圣人有令,还请不要介意。”甚至连考官也不例外。


    刘大人随后而来,微微点头,考官们虽然心生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谁人不知道罗实就是皇帝的那双手。


    刘大人听见考生们惊呼声音,朗声喊道:“搜查过后,会试继续进行,之前的卷子全部作废,本官会办法全新考题继续考试。”


    一听这话,考生们果然顾不得埋怨了。


    只要人没死,就得继续考试,三年一次的会试远比其他事情重要。


    顾清衍听见这话也松了口气,他实在是不想再来贡院了。


    也许他这辈子跟贡院相克,每次进来不是自己倒霉,就是别人倒霉。


    搜查速度很快进行到顾清衍号房,进来搜查的侍卫一看就是专业的,片刻功夫就去确认无误。


    检查过后,考生们需要再次站到公堂之前的空地上,重新抽号才能考试。


    等再一次拿到号子,顾清衍一看就乐了。


    这一次他运气极好,位置靠近公堂,远离臭号,是个能晒到阳光的好地方。


    锣鼓声响起,会试继续进行。


    第109章 会试结束 会试结束


    【今有魑魅, 扰乱正行,当何为?】


    看到策论题目的时候,顾清衍眉头微挑, 眼底带上了讥讽。


    那一日闯入贡院内进行搜捕的侍卫都已经离开, 甚至连悬挂在屋檐下的硕鼠也被带走,唯有空气中弥留的血腥气彰显着已经发生的一切。


    而考生们却没有那么幸运, 像是那位老举人已经病得起不来, 却依旧不能走出贡院。


    皇帝派来太医, 送来医药,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顾清衍忍不住想起梁溪府瘟疫,那么多百姓死于非命, 最后也只是一场天灾。


    他微微垂眸, 心底升起一股子不平。


    无论是谁, 既然造成骚乱, 伤人性命, 就该付出代价,万万没有封住受害者的嘴,就能粉饰太平。


    顾清衍提起笔, 刷刷刷一阵狂写, 竟是一气呵成,将魑魅魍魉大批特批, 甚至指出朝中若有人与邪魅勾结,理应重罚, 以儆效尤。


    写完之后,顾清衍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错别字就立刻誊写。


    吹干墨迹,他将答卷收起来, 生怕自己再看就会后悔。


    寒窗苦读数十年,很可能因为这一时意气而落地,顾清衍却不后悔,若是连这点少年意气都没了,他岂不是空负金手指。


    也许签到系统的本意,就是让他空降于世,用科学打倒魑魅魍魉,让那些邪魅手段再也无法害人。


    一时间,顾清衍心底升起雄心壮志,甚至思索好了数十个普法科学的好办法。


    贡院之外,考生家属们心急如焚。


    即使贡院对外没有声张,可朝堂上的事情瞒不住人,如今该知道的全知道了。


    市井更是传言纷纷,一开始是太子德不配位,引来上天降祸。


    没到半日谣言又变了,变成了是二皇子三皇子嫉妒太子,故意设计陷害,甚至不惜以贡院内这么多举人做局。


    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章念这般远离朝廷的小人物,竟然也在第二天买菜时候就听说,为此这几日都心惊肉跳,吃不下睡不着。


    会试结束这一日,章念早早的赶车到了门口,恨不得闯进去看看。


    “这次会试可真遭罪了,不知道我儿子在里头怎么样?”


    “陛下仁慈,派来太医驻守,想必不会有事。”说着这话的人脸上也是掩不住的担心。


    “不怕别的,就怕第一天就受了伤。”


    “谁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哎,早知道今年就不考了,再等三年也不迟。”


    周围议论纷纷,却都不敢直接提会试第一天发生的骚乱。


    只因为贡院大门紧闭的这几日内,监察所在京城到处搜查,带走了不少人。


    这些人一旦被关进天牢生死不知,京城人人自危,生怕跟邪教扯上关系。


    章念在旁边听着更加心急。


    “顾大哥一向运气好,这次肯定也不会有事。”章念一遍遍安慰自己。


    哪知道略等了一会儿,顾清衍还没出来,倒是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章念抿了抿嘴,压低声音问:“顾大哥不会有事吧?”


    裴玄看了他一眼,看在顾清衍的面子上不计较他那点不敬:“他不会有事。”


    章念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很想问你怎么知道,是不是有门路偷偷进去看过了。


    可周围那么多人,他又不敢问,整个人坐立难安,比方才更难受了。


    裴玄轻咳一声,他总不好说自己担心的不得了,所以仗着身手好去看了一眼。


    利用职权和武功高强做这般事情,裴玄自然不会告诉旁人。


    两人一左一右,间隔着好几个人站着。


    “开了!开了!”


    前头传来声音,裴玄嗖的一下就没了踪影。


    章念迟了一步就被间隔在人群之外,顿时懊恼,看来他还得勤奋苦练,才能有裴世子这般的好身手。


    顾清衍排在队伍中,依稀能闻到前后左右身上古怪的味道,他们在贡院里头待了九天不说,还经历了那么一场事情,身上的味道能好闻才怪。


    他默默低头闻了闻,觉得自己身上肯定也一股怪味。


    能站着走出贡院已经是幸运,第一场中受了伤的考生,这会儿大多都是被拖出去,抬出去,扛出去的。


    “老爷,你怎么了老爷!”


    “儿子你没事吧,快醒醒。”


    “爹,爹你怎么了,爹你别死啊。”


    贡院门口已经乱成一团。


    “让开,都让开。”


    小吏厉声喝道,甚至直接抡起棍子扫开眼前人:“有家人接应者,接了人迅速离开,无人接应病患先送往医馆。”


    顾清衍站在人群后,举步维艰。


    “清衍。”


    一双手握住他的手,拥着他三两步离开人群。


    “顾大哥,您没事儿吧。”章念看到他的模样,眼泪都要出来了。


    顾清衍还有力气安慰:“我没事儿,瞧,这不是好好的,手脚都在,头发丝也没少。”


    “我听说里头……”章念提起来就心惊肉跳。


    裴玄打断他的话:“先上车回家,让清衍好好休息,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章念顿时懊恼,觉得自己还不如裴世子会体谅人,连忙转身打开车厢。


    顾清衍上车坐下,整个人也松了口气。


    “总算是出来了。”


    车厢里有热茶,顾清衍端起来喝了一口,还是加了姜汤红糖的姜茶。


    “嘶!”辣的他吐舌头。


    章念叮嘱道:“贡院里湿气寒气都重,大夫说出来后喝点姜汤能驱寒,顾大哥别嫌难喝,为了身体也要多喝几口。”


    顾清衍捏着鼻子灌了两口,眉头都皱起来了。


    可惜裴玄也很同意:“再喝两口吧,贡院里头太冷了。”


    他盯着,顾清衍只能再喝了两口:“够了,辣的我汗都出来了。”


    裴玄也没再逼他,伸手拉过人放到腿上:“先睡一会人吧,等到家我叫你。”


    顾清衍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整个人倒在他腿上。


    他满脸不自在想要爬起来,结果一动,裴玄的脸色就不对劲了。


    “咳咳。”


    都是男人,顾清衍意识到什么,红着脸不动弹了:“我身上一股味儿。”


    “我不嫌弃。”裴玄眼底露出笑意。


    顾清衍吸了吸鼻子:“我自己嫌弃。”


    裴玄见他满脸不好意思,笑着说道:“这算什么,我们出门办差的时候有时候没条件洗漱,十天半月不洗澡都是常有的事情。”


    “这能一样吗?”顾清衍哼哼唧唧,到底是没再动。


    裴玄伸出手盖住他的眼睛,轻柔着他的穴道:“休息一会儿吧。”


    顾清衍想说我不累,刚才精神高度兴奋,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睡不着,倒不如回到家洗个澡再安安稳稳的休息。


    结果眼皮上是温暖的手心,后脑勺枕着劲道的臂膀,靠着靠着,顾清衍竟然真的睡着了。


    章念听见里头的动静,赶车的动作更小心了,生怕将顾清衍吵醒。


    等到了小院,裴玄伸手想把人抱下去。


    结果他一动顾清衍就醒了,揉着眼睛爬起来:“别,我自己走,不然别人瞧了像什么话。”


    结果下车差点没踩空,还是裴玄一把拽住才没摔下。


    顾清衍迷迷糊糊的开口:“贡院里头发生了许多事情,我得先跟你说。”


    裴玄见他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低声道:“等你睡醒再说也不迟。”


    顾清衍却摇头:“不行,得先说。”


    他忍着困意将贡院里头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那只玄猫的存在很古怪,我见它也并非自愿,就把它放走了,倒是那些老鼠一只不差全被抓住了。”


    玄猫?


    裴玄想到什么,眼神微黯。


    “清衍,你做得很对,此时不宜冒头,否则会成为储君之争的牺牲品。”


    裴玄揉了揉发困的人:“这件事交给我,你安心休息吧,今日之后不要再提。”


    顾清衍点了点头,草草洗漱就一脑袋扎进了被窝里,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裴玄看得好笑,心想平时顾清衍看着稳重,这时候却跟孩子似得。


    他并不急着离开,反倒是在床边坐下来,拿起干帕子给他擦拭头发,一根根,从发根到发尾,擦得干干净净。


    轻柔的动作并未吵醒熟睡的人。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顾清衍顺势靠了靠,往他怀中钻。


    裴玄露出笑意,轻柔拂过他的脸颊,又把被角掖好。


    坐了好一会儿裴玄才舍得离开,走出房间,他的神色却沉凝起来。


    这不是第一次了,清衍似乎总有遇难成祥的好本事,青州府如此,梁溪府亦然,如今又有贡院会试。


    如此幸运,却让裴玄心底生气不安。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所谓祥瑞需要背负的命运。


    捏了捏眉心,裴玄想到顾清衍口中那只玄猫,转头看向宫廷的方向。


    顾清衍呼呼大睡,入睡之前唯一的想法是他在策论大骂特骂,应该也没多低调。


    翻了个身,他睡得更熟了。


    睡梦之中,顾清衍感受到毛茸茸,暖呼呼,呼噜呼噜的小声音。


    伸手抱住毛茸茸,顾清衍睡得更香了。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顾清衍下意识的蹭了蹭枕头,却碰到一堆毛茸茸。


    他蓦的睁大眼睛去看,只见怀中赫然躺着一只大玄猫。


    人醒了,猫却还在睡,并且睡得鬼迷日眼。


    顾清衍眯起眼睛来,伸手拎住那对忽闪忽闪的猫耳朵:“别装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玄猫这才慢悠悠睁开眼睛,讨好的喵呜一声,然后骚包的用尾巴缠住他的胳膊撒娇。


    顾清衍下意识撸了一把,回过神来暗道不好,他竟然被迷惑了。


    玄猫见他摸了自己,一副已经赖上的架势,麻溜的跑到他身边,痛快躺下露出肚皮来。


    “喵呜。”人类,喜欢吗,猫大人赏赐给你。


    顾清衍扶额,深感这一刻宛如纣王遇妲己,赶出去是不可能赶出去的,从放走玄猫那一刻,他就已经被缠上了。


    深吸一口气,顾清衍索性躺回去,□□了一顿过足瘾。


    玄猫乖乖任摸。


    “等等,你洗澡了吗?”顾清衍猛地想到什么,整个人蹦起来。


    玄猫横行霸道的占据最佳位置舔毛,洗澡是不可能洗澡的,猫猫怎么可能需要洗澡。


    顾清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猫是好猫,但肚皮里能藏着蛊虫的,想起来都觉得浑身刺挠。


    他猛地抓住玄猫揣进兜里头:“你说你,好好的吃什么老鼠,结果差点害死自己不说,还弄脏了我的床。”


    “人类的床不允许小猫咪上,尤其是吃过老鼠的小猫咪,记住了吗?”


    玄猫乖乖答应,眼珠子滴溜溜,看着就不是那么善良。


    章念看到顾清衍拎着一只猫出来的时候傻眼了:“哪儿来的猫?”


    他顿时懊恼:“肯定是我没注意,顾大哥,交给我吧,我放的远远的,保证不会再打扰你。”


    心底还以为有猫闯进屋里头去,打扰了顾清衍好眠。


    顾清衍提起玄猫:“我跟这只猫看对眼了,打算聘回家看门。”


    章念抓了抓后脑勺:“从来都是养狗看门,也没听说猫能看门啊,这东西野得很,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他不介意多养一只猫,却怕猫要是跑了,顾清衍会伤心。


    顾清衍笑道:“它要走就走,愿意留下就留下。”


    “不过当务之急是给它洗个澡,不然太脏了。”谁知道蛊虫身上有没有致命病菌。


    章念一听,立刻道:“我来给它洗澡,保证洗得干干净净。”


    结果刚要伸手去接,玄猫张牙舞爪,朝着他就呲牙咧嘴。


    章念吓了一跳:“好凶,顾大哥,这只猫凶悍的很,您想养猫的话不如换一只吧,否则被咬了如何是好。”


    顾清衍捏住小猫嘴巴:“不许咬人。”


    玄猫很会看人脸色,对章念重拳出击,对顾清衍撒娇卖萌。


    最后还是顾清衍给洗的澡,即使满脸不情愿,玄猫也没挣扎,只是可怜兮兮的喵呜喵呜,叫得活像是被虐待欺负了。


    身上湿透后,玄猫就露出原本的身型来,顾清衍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这家伙就毛长,所以看着好大一只,身上却没多少肉。


    顾清衍至今也弄不清楚,到底是玄猫误打误撞吃了蛊虫,亦或者吃了老鼠,还是它原本就是阵法的一环。


    玄猫也不会说话,只会撒娇求抱。


    顾清衍拿着干帕子擦了老半天,怕玄猫着凉又找来炭火烤着,又让章念端来满满当当的一大碗鱼肉。


    玄猫见了,顿时顾不上闹腾,一脑袋扎进碗里头。


    看它大口大口吃起来,顾清衍眼底含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慢慢吃,都是你的。”


    章念看着这一幕微微摇头,心想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野猫,顾大哥偏偏这么喜欢,看来已经打定主意要养了。


    乌漆嘛黑的一团,只有眼珠子是金色的,哪有其他猫可人疼。


    吃饱喝足了,玄猫就往顾清衍怀里头一跳,舒舒服服的打起小呼噜,还有专人给顺毛。


    好不容易考完,顾清衍也没心思读书,索性搬了个躺椅在院子里晒太阳。


    会试的时候分外冷,天气都是阴森森的。


    如今考完了,日头高挂,阳光洋洋洒洒的落下来,晒得人都暖洋洋的。


    顾清衍考试的时候还得穿五层单衣,羊毛上身还觉得发冷,这会儿晒了一会儿就觉得热。


    躺了好一会儿,顾清衍的脸颊就晒得红彤彤的。


    “顾大哥,喝点水润润喉,要是太晒就往廊下搬一搬。”章念提议道。


    顾清衍眯起眼睛:“晒得正舒服,不想动。”


    茶水倒是不错,他连着喝了好几口:“这是什么茶,喝着很是清甜。”


    “这是用甘蔗熬出来的水,不会太甜,但喝着润肺。”章念解释道。


    顾清衍又喝了一口,玄猫支棱起来往他杯子口凑。


    “小猫咪也能喝甜的吗?”顾清衍捏住它后颈肉。


    玄猫无辜的瞪大眼睛,并且飞快的舔舐了两口,幸福的打起小呼噜。


    顾清衍瞧着,觉得大概是可以吃,但肯定不能过量。


    章念无奈的看着这一幕,不禁劝道:“顾大哥,你喜欢猫也成,但不能让它吃你的杯子,不然以后养成习惯可不好。”


    “喵——”玄猫记仇的很,朝着章念呲牙咧嘴。


    再次捏住小猫咪的耳朵,顾清衍轻咳一声:“知道啦,以后给它也准备一个杯子。”


    章念叹气,心想自己可不是这意思。


    但难得顾清衍有喜欢的东西,他心底觉得这猫不识好歹,但还是迅速又拿了个新杯子过来。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玄猫拥有了自己的小杯子小碗。


    顾清衍摸了摸玄猫肚皮,这会儿吃饱了圆滚滚的,想必多养一段时间后肯定能变胖。


    “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好不好?”


    虽然打着商量,但显然顾清衍已经有了主意:“小黑?瞧你浑身上下都是黑色,这名字多妥帖。”


    家里已经有一头黑牛,再来一只黑猫,黑到一起去了。


    “喵喵。”小猫猫只关心吃鱼喝甜水,至于名字,它不在乎。


    顾清衍觉得这名字极好,言简意赅,生动形象,十分妥帖。


    享受了一会儿阳光浴,脸颊都晒得红彤彤的,顾清衍将章念准备的甘蔗茶都喝了个一干二净。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顾清衍懒得起来:“阿念,去开门。”


    章念心想,外头八成是裴世子,这家伙如今恨不得住在小院子里不走,忒大的人,粘人的很。


    哪知道打开门一看,竟是两个官差,身穿公服。


    章念心头一跳,昨天会试才刚刚结束,这肯定不是来报喜的,瞧着脸色也不像是啥好事儿。


    顾清衍察觉不对,仰起头看过来:“是谁?”


    “可是青州府顾举人住处,我们是监察所的人。”两人开口。


    章念拧紧眉头:“顾大哥,是监察所的人。”


    顾清衍脸色一肃,起身走出来。


    “不知两位来此有何目的?”


    侍卫笑了笑:“你这就顾清衍顾举人?别紧张,我们只是循例盘问贡院之事。”


    进了门,一个拿出纸笔,一个摆出文案的姿态来。


    顾清衍看了章念一眼,后者默默端来茶水点心。


    两人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顾清衍,心想外来的举人,也没听说是哪个权贵之后,除了长相实在出色,也看不出跟脚来。


    可在他们出门之前,却有一位接着一位的大人开口叮嘱,让他们对顾举人客气一些。


    尤其是裴世子竟然也开了口。


    两人心底实在是好奇,开口声音都柔和许多,生怕惊扰了这位顾举人,回去还得吃排头。


    顾清衍将那一日发生的事情删删减减,隐瞒了玄猫的事情,其余的一一说出来。


    两人一五一十记录。


    “顾举人可是擅长医术?”其中一位开口。


    “考官说,那日是你站出来为考生们诊治,才让伤情严重的那几个保住了性命。”


    顾清衍点了点头:“略懂医术罢了。”


    “却也救了好几条性命,那几位考生屡屡问起,说是要登门道谢。”


    顾清衍摇头:“那倒是不必了,飞来横祸,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他原以为两人会盘问仔细,哪知道略坐了坐,两人就起身离开了。


    章念都忍不住问:“京城盘问如此简略吗?”


    顾清衍想到裴玄,笑道:“也好,省得麻烦。”


    章念一想也是,正打算去把门关上,外头又来人了。


    “顾举人,我家少爷病得起不了身,能不能请您过去看看。”门外小厮喊道。


    章念认得这小厮,是奚同贵的书童。


    顾清衍一听奇怪:“你家少爷病了,为何不赶紧请大夫?”


    “是啊,我家少爷过去有什么用。”章念也嘀咕。


    小厮哭丧着脸:“请了,还不止请了一个,都说是邪气入体只能将养着,可养着养着身体越发不好了。”


    “奚夫人还花了大力气,请了一位太医过来诊断,可太医也拿不出好办法来。”


    “夫人听说在贡院的时候,许多举人差点死在里头,是顾举人您给治好的,便说想请你过去看看,若能治好最好,治不好也绝不会怪你的。”


    顾清衍皱眉,那日病患中并无奚同贵,他还以为奚家兄弟都没事,谁知道。


    既然如此,即使看在同窗的情分上顾清衍也不会不管,立刻起身打算出门。


    章念连忙给他披上大氅:“现在太阳大暖和,待会儿就冷了。”


    顾清衍上了车,才问:“你家少爷什么时候生病的?”


    “是被抬着出来的。”小厮哭道。


    “刚回家还能说话,说运气好,当时没受伤,结果考了几日有些发热,我们都以为只是受寒了。”


    “谁知道今天早晨就起不来了,上吐下泻的,请了大夫也止不住。”


    “那同舟兄呢?”顾清衍又问。


    小厮忙道:“堂少爷倒是还好,太医也说他没事。”


    顾清衍点头,他在贡院替人诊治的事情瞒不住,奚夫人知道也情有可原。


    不过请了大夫和太医都治不好,奚夫人找到他头上来,实在是有些病急乱投医。


    顾清衍心底觉得奇怪,奚同贵年轻力壮,当时都没受伤,怎么离开贡院反倒是病重了?


    莫非此事还有隐情?


    第110章 隐秘 隐秘


    入京之后, 顾清衍是头一次进入奚家大宅。


    就如奚同贵所言,京城奚家远比青州府奚家富贵,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足足五进的大院子仿佛一个小庄园。


    顾清衍跟着小厮一路疾行, 穿过一道道门廊才到了奚家兄弟站住的院子。


    “清衍。”


    奚同舟正在门口张望,看到他喜形于色:“快进来。”


    顾清衍见他脸色担心, 却并无多少慌张, 心底诧异。


    走进门, 屋里头满是药味,床头站着一对容貌相似的母女,倒是没见关范两人。


    “这位便是顾举人吧, 迫不得已打扰, 还请顾举人见谅。”雍容华贵的母亲开口, 正是奚夫人。


    顾清衍抬手:“奚夫人不必客气, 还是先看看同贵的病情。”


    “快请。”奚夫人让开。


    站在她身后的少女一声不吭, 嘴角紧紧抿着,满脸不悦的样子。


    相比起母亲来,她的容貌更胜一筹, 又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只是骄纵傲慢损了气度。


    顾清衍看不到其他,已经坐到了奚同贵床前。


    低头一看, 他心底也大吃一惊,奚同贵的脸色实在不算好。


    奚同舟站在旁边解释:“贡院里乱起来的时候, 同贵都还好好的,可谁知道考完出来就生病了,当时我们俩一块儿出来,他只说忽冷忽热, 我便赶紧带着他回家,哪知道还是迟了。”


    看了眼母女俩,奚同舟又说:“同贵昨晚上烧糊涂了说了胡话。”


    顾清衍把着脉,拧眉问了句:“可说了什么?”


    奚同舟咬牙,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


    哪知道话音未落,旁边的奚君怡便冷哼一声:“是什么见得不认的话,偏要偷偷说。”


    “君怡。”奚夫人不赞同呵斥。


    奚君怡却压根不听母亲管教,甩手道:“病了又不是死了,我在这儿守着有什么用,娘爱看只管看,我还有事儿呢。”


    说完竟是不管不顾的离开了。


    临走还瞪了顾清衍一眼,弄得他莫名其妙。


    奚夫人脸色一沉,还要替女儿描补:“这孩子被我宠坏了,其实没有什么坏心思的。”


    奚同舟笑容都有些勉强。


    虽然都姓奚,但两家关系疏远,此次借住在奚家后兄弟俩过得并不痛快。


    顾清衍轻咳一声:“几位大夫的诊断没有错,同贵确实只是邪气入体,偶染风寒。”


    “可是他吃了药不但没好起来,反倒是病得愈发厉害了。”


    奚同舟说不出的担心,他们是堂兄弟,自小感情深厚,又是一道儿结伴上京。


    要是奚同贵出点什么事情,他回家没法交代,自己心底也过不去这道坎。


    顾清衍拧起眉头来,伸手翻开奚同贵的眼皮子看。


    方才奚同贵低声告诉他,离开考场时奚同贵还未昏迷,私底下曾提起自己在考场中见到了诡异,当时形容失色,却并未说到底是什么诡异。


    顾清衍手掌一滑,桃木珠落下。


    好一会儿,奚同贵狰狞的脸色缓和下来。


    “似乎好一些了,清衍,还是你有办法。”


    奚同舟大喜:“我就知道你医术高明,当初在梁溪府就是如此,要不是你,我们恐怕要死在半路上。”


    奚夫人眼神闪烁,打量了顾清衍一眼,口中也说:“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多亏顾公子出手相救。”


    顾清衍摇头:“可能是药效发挥了作用,同贵是吉人自有天相。”


    “同贵没事,那我就放心了。”奚夫人笑道。


    奚同舟却忽然开口:“姑姑,您若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在这儿守着堂弟就好。”


    奚夫人犹豫起来,她作为奚家家主,自然是忙碌不已。


    “姑姑放心,我会照顾好同贵的,要是因为我们耽误了姑姑的事情,反倒是让侄儿心中不安。”


    奚夫人这才点头:“那好吧,若有事可一定要告诉姑姑,族兄千叮咛万嘱咐,我自是要照顾好你们兄弟的。”


    又对顾清衍道:“顾公子不如多坐一会儿陪陪他们,同舟你好好招待,万不可怠慢了顾公子。”


    等奚夫人离开,奚同舟忍不住松了口气。


    见顾清衍看着自己,他苦笑道:“姑姑对我们十分妥帖,可她是当家做主惯了的人,在她跟前我总是不自在。”


    顾清衍能理解。


    奚夫人作为女子,却能掌控一整个奚家,可见是个厉害角色,绝不是表面看起来这般温和可亲的。


    “同舟,方才那番话你可有告诉奚夫人?”顾清衍问。


    奚同舟面露犹豫:“同贵不许我说。”


    顾清衍更是诧异。


    奚同舟索性过去关上门,又让小厮在门口守着,这才开口:“这件事有些复杂,我也不知从何提起,还是等同贵醒来后你自己问他吧。”


    结果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奚同贵还没醒来,外头却闹闹哄哄起来。


    “少爷,外头出事了。”


    来禀告的是奚同舟小厮:“夫人说,外头忽然冒出许多考生来,说是本次会试不公,因皇子互相陷害,才使得他们受伤缺考,这会儿在宫门口静坐示威,要请圣人做主。”


    “什么?”


    两人都吓了一跳。


    奚同舟拧眉:“他们怎么敢这么干。”


    宫门口静坐示威,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顾清衍却想到别的:“皇子互相陷害,那告的是哪一位皇子?”


    “听说是三位皇子都有。”小厮讷讷道,“乱哄哄的,奚家也不敢靠近打听,事情闹得很大。”


    顾清衍沉吟道:“奚兄,早晨可有人上门查案?”


    “有,不过同贵还在生病,我那日幸运早就晕过去了,对贡院内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他们略盘问就走了。”奚同舟道。


    顾清衍察觉不对:“朝廷还在查案,事态不明,考生们哪里会这么快集合起来静坐?”


    奚同舟也意识到不妙。


    顾清衍继续说:“若是因伤病缺考的,回家后急着治病求药,不可能去宫门口。”


    “若是能走能跑的,定然就能参加会试,会试成绩还未出来,他们为何在这时候就闹?”


    历来会试不公,考生闹事都屡见不鲜,但每一次都以血腥告终,但凡有些理智的考生都不会拿自己的未来仕途开玩笑。


    “此事只怕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顾清衍道。


    奚同舟自然也能想到,顿时心惊肉跳:“这可如何是好,早知道贡院内会发生这种事情,我宁愿再等三年,也不会参加这次会试。”


    现在后悔也迟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顾清衍心想,现在即使皇帝想粉饰太平,恐怕也不容易。


    “嗯——”


    床上的奚同贵终于缓缓醒来。


    “堂弟,你总算醒了。”奚同舟大喜,伸手搀扶他,“可好一些,还有哪里不舒服?”


    奚同贵看清楚眼前的人,眼泪直接掉下来:“堂哥,清衍,吾命休矣。”


    “你这都醒了,立刻就会好起来,别说这些丧气话。”奚同舟忙道。


    奚同贵却一个劲摇头。


    顾清衍拧眉:“同贵,难道那日在贡院中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奚同贵见大门紧锁,屋内只有他们三人,这才开了口。


    “那日骚乱中我还算幸运,早早就躲进公堂并未受伤,后来骚乱消失,我们这些考生都回到了号房。”


    “可谁知道,我那号房中多了一样东西。”


    顾清衍两人都是一惊:“多了什么?”


    “木偶,一个刻着生辰八字的木偶。”奚同舟沉声道。


    顾清衍两人对视一眼,暗道不妙,但凡木偶之类的东西,都会与巫蛊有所牵扯。


    此次贡院诡异,明眼人都知道不对劲,顾清衍从裴玄处得知,监察所如今查案的方向,是怀疑太平教余孽死而不僵,趁着会试搅乱风云。


    顾清衍当时听了,便觉得不对劲,太平教虽然邪恶,但这一次活像是背锅的。


    如今看来……


    “是谁的生辰八字?”奚同舟问道。


    奚同贵摇头:“我不知道,也不敢细看,终归都是要命的东西。”


    “那木偶呢?”顾清衍问。


    奚同贵苦笑一声:“当时我便知道不好,这东西要是被发现了,横竖都是一场是非。”


    尤其是木偶出现的时间很巧妙,是在监察所搜查过后。


    奚同贵当时怀疑,也许这东西就是监察所的人带进来的。


    可监察所都是皇帝的人,谁会将木偶带进来。


    “我把它吃了。”


    奚同贵摸了摸自己的牙齿,当时啃得牙龈都出血了,幸好那木偶不过巴掌大,他硬是塞进了肚子。


    奚同舟惊叫:“天,那是什么木头做的,竟然还能吃。”


    顾清衍都对这位堂兄无语了,这是问题关键吗。


    “堂兄,我那是吃吗,那是救命。”奚同贵苦笑道,“生啃了好几天才咽下去。”


    顿了顿,却又回答:“不过木质确实不算坚硬,能塞下肚子。”


    奚同舟摸了摸鼻子,又关心的问:“那你吃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这次生病奇奇怪怪,莫非就是木偶人作祟?”


    “我们要不要去寺庙拜一拜,求神仙保佑?”


    顾清衍轻咳一声,提醒道:“若有人在贡院内投放木偶人,肯定不会只有这一个。”


    奚同舟猛然想到:“宫门口静坐的那些考生。”


    奚同贵才刚醒来,忙问发生了什么。


    等知道宫门口的事情,他也沉默下来:“竟然真有人胆敢如此。”


    “顾大哥。”


    外头传来章念的声音:“夏师傅来了,有急事要见你。”


    顾清衍看向兄弟俩:“同贵,既然你已经毁掉木偶,那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你只是偶染风寒病了,在家好好养病比什么都强。”


    “也只能这样了。”


    奚同贵听见了夏柳的名字,眼神微动,低声道:“清衍,看在我们是同乡的份上,若有消息,还请告知一声。”


    “好。”顾清衍答应下来。


    他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开。


    身后,奚同贵微微吐出一口气,脸色担忧。


    奚同舟不解的问:“堂弟,东西都毁了你还担心什么,别人问起来我们只当没见过,他们总不能从茅坑里再挖出来。”


    “不是这件事。”


    奚同贵犹豫,但还是低声道:“表妹与武恩侯府世子交往甚密,武恩侯府乃是二皇子母族。”


    “什么!”


    奚同舟也意识到不对:“武恩侯府这么高的门第,能看上奚家?”


    不是他自轻自贱,奚家再富贵,那也不过是商户,作为商户女奚君怡很难嫁入高门。


    奚同贵摇头:“若是庶子尚有可为,可那是武恩侯世子,正妻绝无可能。”


    武恩侯不会让继承人娶一个商户女,到时候被世人耻笑。


    偏偏奚夫人膝下只有一女,自然也不想让她带着奚家全部财产却做妾。


    母女俩因为此事几乎决裂,谁都不肯后退一步。


    心头一转,奚同舟拧眉:“所以姑姑才急着为表妹找夫婿?”


    奚同贵苦笑:“堂兄,现在的问题不是表妹嫁给谁,奚家的财产会归谁,而是贡院牵扯到几位皇子,奚家若是与二皇子一脉相关,到时候说不准会牵连你我。”


    如此一说,奚同舟果然也担心起来。


    顾清衍并不知道奚家兄弟的纠结担心,夏柳这时候出现,肯定是裴玄有话要叮嘱。


    果然,一离开奚家,夏柳便开了口:“顾公子,裴大人让您安心在家等着发榜,无论外头闹成什么样都不要参与其中。”


    “考生静坐后,可有带着什么?”顾清衍问。


    夏柳叹气:“瞒不住顾公子,有人呈上了巫蛊木偶,如今已经上大天听。”


    顾清衍心头一跳。


    下一句话,却让他更加心惊:“木偶之上镌刻的,乃是圣人与太子的生辰八字,此事很难善了。”


    “可会牵连裴大哥与寿国公府?”顾清衍忙问。


    夏柳淡淡道:“裴大人让您尽管放心,寿国公府经历风风雨雨,这点小事不足为惧。”


    顾清衍这才安心不少。


    牛车慢慢前行,靠近城东时就听见喧闹的声音,总带着不祥之兆。


    顾清衍沉下脸色,微微吐出一口气。


    “顾大哥,您别担心。”章念不知道从何安慰。


    顾清衍看向天边,日落西山,这会儿只能看到血红的晚霞:“阿念,你说人生在世,为了一个位置害死那么多人,值得吗?”


    章念吓了一跳:“顾大哥,可不敢说这些。”


    顾清衍说完,自嘲一笑:“也是,我不过是个小小举人,朝中事情轮不到我担心。”


    说完这话,他打开系统地图。


    地图上,宫门口的位置赫然悬挂着大大的签到图标。


    【您发现大周皇庭签到点,是否消耗10积分签到?】


    顾清衍默默的关闭系统。


    玄猫一蹦而起,直接跳到了顾清衍怀中,讨好的舔了舔他的下巴以示亲近。


    顾清衍笑着摸了一把,将这些念头都抛之脑后。


    另一头,裴玄不是不想亲自过来,而是实在是脱不开身。


    监察所罗实求到了跟前:“裴世子,下官捉住了几个小吏,顺藤摸瓜果然找到了背后邪教徒,不过他们一个个嘴硬的很,不知道世子可有办法?”


    裴玄冷声道:“陛下不许我多管,罗大人何必为难。”


    “世子不必担心,下官禀告后,陛下已然知晓,还说既然是太平教作乱,定然是要倒反天罡,世子您与太平教打过交道,或许有办法让那几个开口。”


    罗实看着一脸憨厚老实,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位就是皇帝的刀子。


    裴玄冷声拒绝:“我没有任何办法,罗大人另请高明。”


    他显然也不想掺和其中。


    罗实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听闻此次考生中,有一位名为顾清衍的考生,实属异常,竟然能救下被幻阵所伤的考生,世子若是没办法,本官只能派人将他请来,问问他有没有法子了。”


    裴玄脸色一沉,目光锋利的刺向罗实。


    罗实也不怕,脸上憨笑:“圣人有令,需在发榜之前定案。”


    裴玄冷笑:“罗大人手眼通天。”


    “世子谬赞,下官只是遵圣命,忠人事,尽本职罢了。”厚脸皮可见一斑。


    裴玄对这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手段有所耳闻,罗实一旦找到顾清衍,那顾清衍就会彻底从暗处转到明处。


    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都会成为几位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到万不得已,裴玄自然不想顾清衍被卷入其中。


    “既然有圣令,本世子就随你走一趟。”裴玄终于松口。


    罗实忙道:“多谢世子体谅,谁不知道对付邪教徒,世子您最有办法。”


    “哎,太平教被打击多年,竟然还如此张狂,上有梁溪府瘟疫,下有贡院幻阵,实在是可恶至极,定要严惩以儆效尤,让天下百姓知道他们的恶名。”


    裴玄听懂他话中有话,顿时冷笑。


    皇帝这番话的意思,自然是要将所有罪名都推到太平教身上,到此为止,将三个儿子的争端压在台面下。


    哪知道两人还未动,下属脸色慌张来报。


    “宫门口有考生闹事,手中竟有巫蛊木偶,上有圣人生辰八字。”


    简简单单一句话,裴玄与罗实的脸色都变了。


    裴玄暗道不妙,事已至此,太平教愿意,这黑锅也不能到此为止。


    罗实脸色更是阴沉下来,心中暗道此事难办。


    很快,他就调整了神色,看向裴世子:“世子,看来我们得加快速度了,等到真相大白,那群考生才能消停。”


    裴玄点头,出发之前叫来夏柳叮嘱了几句。


    罗实并未阻止,只是眼底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真没想到这位裴世子还是个情种,跟早逝元后一般无二。


    莫非正因如此,陛下才会网开一面,对亲儿子这番惊世骇俗之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个时辰后,案卷就堆在了皇帝跟前。


    皇帝脸色沉凝,翻完了案卷不置可否。


    罗实摸不准这位君王的心思,低声道:“陛下,此案已经查清,果然是太平教买通小吏,利用会试作乱,人证物证齐全,真相大白天下。”


    皇帝冷哼一声,直接将奏折扔下。


    “整整十日,这就是你给朕的答卷?”


    罗实大惊失色,连忙跪下请罪。


    皇帝却更加恼怒:“废物,朕让你带人搜查,结果那么多木偶人,你竟是一个没发现。”


    “微臣知罪,请陛下责罚。”罗实忙道。


    皇帝站起身来,来回踱步:“你确实有错,竟让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考生将木偶带走,甚至还闹到宫门口,大庭广众拿出木偶人来。”


    “如今这案卷太平教认,天下百姓,文武百官可会认?”


    罗实暗中叫苦:“微臣已经派人去查木偶人,但那都是常见的松木,暂时未能找到线索。”


    皇帝冷笑:“能知道朕生辰八字的又有几个。”


    罗实偷偷查看皇帝脸色:“陛下的意思是,要往宫里头查?”


    他心中叫苦不迭,之前陛下的意思,分明是要将这件事一床锦被盖过去,全推给太平教的。


    明眼人都知道此事与三位皇子有关,可皇帝膝下统共就四位皇子,有一位还该做异姓,独有的三位尊贵无比。


    这些年来太子与两位皇子小打小闹,闹出事情后无一例外都被按下去。


    难道这一次是例外?


    皇帝冷声道:“考生们尚在宫门口静坐,朝中又有文武百官等着,你若拿不出个答案来,此事不会消停,只会愈演愈烈。”


    他已经知道这背后是谁的手笔。


    该说不愧是他一手交出来的太子吗,从刚开始被两位弟弟攻讦陷害,到绝地反戈一击。


    太子此次是要一击即中,即使不能让两个弟弟彻底消停,也要斩断他们一根臂膀。


    罗实试探着问:“陛下,可要派人将宫门口闹事考生收监?”


    皇帝冷笑:“你能封住那十几个人的嘴,难道还能封住天下百姓的口?”


    罗实不敢再说。


    皇帝沉吟许久:“老二老三的手伸得太长了,如今被斩一刀,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


    “去吧。”


    罗实心中大惊,却还是乖乖听令退下。


    到了外头,罗实心底叫苦不迭,知道这趟苦差事注定是要得罪人了。


    怪不得拿到太平教教徒口供时,裴世子会是那样的神情,原来早就猜到会这样。


    殿内,皇帝颓然坐下,脸色越发苍老。


    心力交瘁的模样,越发老态龙钟。


    王太监连忙上前帮他按捏穴道,让皇帝能够舒坦一些。


    许久,他听见皇帝发沉的声音:“太子真是好手段,那可是朕的生辰八字,他是不是觉得朕这个父亲活得太久,挡住了他登基为帝的路?”


    “陛下春秋正盛,定能铸就千秋万业。”王太监忙道。


    “呵——”


    “朕倒是想看看大周的千秋万业,可惜,朕只是个凡人。”


    皇帝撇开他的手,看向大殿之外:“凡人皆有一死,只要是人就会老,就会死,朕也不会例外。”


    他老了,太子却还正年轻。


    更可怕的是,早年盛宠,以至于太子门人无数。


    幸好太子手中并无兵权,寿国公府也早已淡退,否则他这个皇帝可真是寝食难安。


    冷冰冰的宫殿内,皇帝眼底满是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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