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最终章】目光……
司流景堕入魔道叛逃仙门的消息传遍了整座仙山。
弟子们提前结束了仙山试炼，常虞也回到了长盛仙宗。
雪夜之中，少年于一片白茫练剑的身影惊鸿，剑尖带起的剑气精准斩落身侧，他停下动作，杏眸浸了雪色。
自从回到长盛仙宗后，他比先前更加勤学苦练。
常虞不敢懈怠，他知道，既然大战无法避免，他也不会落入任人宰割的结局。
他要快速提高修为，更快的强大起来。
常虞经常能听到司流景的消息传来，听到司流景的踪迹在海洋的对面出现，听到司流景成为魔界新的魔尊，听到司流景带着万千魔修正越过海面朝修仙界而来。
司流景成为了三界一枚冉冉升起的新星，只不过沾满魔气的魔星。
既然修仙界不容，便堕入魔界。
那日司流景于大殿口溃逃，含光仙尊的目光从殿口移到握着剑柄的常虞身上。
含光仙尊看着常虞微笑，他说：“常虞，你是我最骄傲的弟子，也是常家最出众的孩子，是吗？”
常虞咬住嘴唇内侧，他挺着脊背，没有说话。
他知道含光仙尊话里的意思，在用身后的仙家威胁他。
像常虞这般优秀的仙家弟子，既然享受了家族托举的资源，就不可能抛下身后的仙家不顾。
这个时候，跟随司流景而走，无异于主动投靠魔修，整个常家都会因他受到牵连。
难道就这样等待原有剧情的发生吗？等待仙门被屠尽，自己也不得善终。
常虞收了剑，转身回到屋内。
趴在床上的小龙看到常虞回来，欢快得甩了两下尾巴。
明明是未来的妖界之主，总给常虞一种摇尾巴小狗的错觉。
应该叫什么龙狗
常虞抓起小龙，敲了敲小龙的脑袋，他抱着小龙念道：“什么时候能够长大”
小龙装听不懂卖萌。
它从常虞怀中下来，翠绿的尾巴尖在床面上划了一个圈，自尾巴尖划过的地方泛起幽幽的绿光。
绿光首尾交接，一块形如碧玉湖面的光圈出现，里面光波涌动如微波粼粼的睡眠，仿佛藏着其他次元。
这是青龙的碧虚镜，可跨越空间，传递音讯。
常虞垂着眼，看着碧虚镜中倒映出自己的面容，他屈起指节，在碧虚镜前的位置敲击两下。
“叩叩。”
碧虚镜另一侧同样响起指节敲动的回音，在回应常虞的敲击声。
这是独属于他和司流景之间的暗语。
熟悉的脸庞在碧虚镜中和少年的脸重合，常虞先一步伸出手，手掌跨越碧虚镜。
双手交握，掌心重合。
早在传闻中听说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司流景出现在常虞的面前。
还是那张俊美的脸，但与仙山时大有不同。
那时司流景温润如玉公子，现在青年一身冷戾，墨黑的衣服更衬得他如玉面修罗。
只是那双黑沉的凤眸在看到少年时瞬间柔软。
常虞还没说话，就先被拥入温暖的怀抱。
右脸颊贴上司流景的侧脸，司流景身上的温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滚烫，一下子就烫入心脏。
传闻中杀神降世般的司流景正抱着常虞撒娇：“好累。”
常虞伸手环上司流景的后背，轻轻拍了拍，感受到司流景将他抱得更紧了。
每晚常虞都会和司流景通过小青龙尾巴划下的碧虚镜传讯，虽然他们分别位于辽阔的海洋两端，但他们之间的联系从未断开过。
在含光仙尊出现在仙山常虞的院中时，常虞便找准机会让小龙去寻司流景，告诉司流景这欲来的风雨。
以至于后面司流景出现在大殿之上，不过是早有预料。
按司流景现在功法的修习，又有原有剧情作祟，被修仙界扣上窜通魔修的帽子是迟早的事，更何况含光仙尊来势汹汹，显然是拿定了主意要把司流景灭了。
不如趁此机会，与仙门彻底决裂，自成一派。
在三界，只有实力足够强大才有话语权。
司流景被围困于大殿之中时指认含光仙尊为当年屠村凶手时，没有任何人在意他的话语；现在流景魔尊的名号响彻三界，他堕入魔道的原因在大地上不胫而走，有关含光仙尊的流言遁起。
修仙界开始畏惧这位修为强大到难以预测的新锐魔尊，惴惴不安后悔当时为何要赶尽杀绝，不为自己留下后路
而始终位于长盛仙宗的常虞，这位在仙门眼中沉浸修炼的修仙天才，被寄予厚望到时要与司流景决战的修仙界天之骄子，每晚倚在床榻上听着碧虚镜对面的司流景到达了哪里，还要多久到达长盛仙宗。
他和司流景不再是对立面。
“魔修已至长盛仙宗门下，结界要明早才能破开。”
司流景说道，“含光表面光风霁月，做下不少恶事，现有魔修和其多有仇怨。此番前来，不过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他们这次，为含光仙尊而来，不涉及其他的无辜者。
但若有人存了心想阻挠他们，他们一行也不会手下留情。
“这场大战结束后又如何呢”常虞问。
明灭的烛光映着少年的脸冷静自持，眉间氤氲淡淡的愁雾，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司流景忍不住低头在常虞的眉间轻吻，他说道：“那我当然是要与心上人游于田野之间，做对神仙眷侣。”
甜言蜜语。
常虞嗤了一声扭过脸，“先比试中赢了我再说。”
他现在可比在仙山那时强了不少。
常虞从未停止过修炼，同时利用了在秘境中得来的机缘，可以说是一刻都没有停歇。
司流景滚烫的吻落在常虞嘴角，他笑道：“那我当你身后的小娇夫，为你更衣洗漱，照顾起居。”
他知道这几日常虞不分昼夜勤勉至极，在夜晚司流景通过碧虚镜与少年诉着衷情时，有几次没有得到回应。
“今日越过海际来到修仙界，在沙滩上捡了只海螺，听渔人与我说，将海螺贴到耳边便能听到海浪的声音，我将它带给你……常虞”
回应他是少年清浅平缓的呼吸声。
碧虚镜中少年眉宇间的疲惫遮掩不住，常虞累到极致，撑不住睡了过去。
司流景心疼的一遍遍用指尖隔着碧虚镜描摹少年的脸颊，如若不是他冒然穿过碧虚镜会将气息暴露，牵连常虞，他真想穿过碧虚镜将少年拥入怀。
他明白现在常虞的处境，不能将常虞这样前途光亮的天才与他这样背叛仙门的魔修联系在一起。
只是，每晚于碧虚镜中用眼神一寸寸描摹少年的脸庞时，想要独占少年欲望越来越强烈，想去到隔绝外界天涯海角，只有他们两人就好。
而不是现在连拥抱都无法达到，眼睁睁看着少年不顾休息把自己磨砺到极致，也无能为力。
司流景讨厌这种感觉。
但司流景明白，常虞的光亮不会只会为他而亮。
少年本就是，熠熠生辉的。
无论在哪儿，都是最耀眼最多人眼球的一个。
魔修抵达长盛仙宗之下，魔气漫上琼楼玉宇，司流景终于不用再压抑相思之苦，穿越碧虚镜将心心念念的人深深拥入怀。
司流景眼下落下的一片阴翳，他埋在常虞肩上，深嗅着令他着迷的罂粟之花。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此次大战结束，可否答应我一个愿望”
常虞眼睫颤动，昏暗的烛光，安静的空间，炙热的体温，还有紧贴在一起的身躯。
仿佛现在并不是大战前夕，而是大战过后祥和时刻，温馨的让人不舍得从温柔乡中离开。
“我等着。”
常虞扬起脸，和司流景勾着手指作下约定。
碧虚镜关闭前的最后时刻，司流景在常虞耳侧落下一触即逝的吻。
司流景告诉常虞：“我会战胜含光仙尊，我不死不伤，你要等我。”
“很快就要结束了。”
等他解决这一切。
在司流景即将和声音一同消散时，一直表现得十分冷静的常虞跨步上前，抱着司流景的虚影闭眸吻了上去。
触感与温度是那么真实，却比落在身上的雪花还要化得快，常虞睁开眼时，房中已空空如也。
如果不是身上沾染上的温暖，方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错觉。
常虞没有如往常一样就寝休息，而是推开了门。
门外雪依旧落着，纷纷扬扬，一出来就冻得鼻尖红，常虞心却沸腾不止。
他抬头，看到含光仙尊位于高山之巅的住处，顶上在白雪茫茫中落了一层雪，云雾环绕其间，隐隐可见浅淡的金光，看起来神圣无比，拥有无可动摇的威严。
常虞右手掌张开，凝雪的重剑出现在他的手掌中，他用两只手握上重剑。
庞大沉重的重剑在常虞的手中轻如一片鸿毛。
宽阔的剑面倒映出常虞坚定的脸和高处的金光。
他吞下了百宝囊中所有用来提升功力的丹药，大多是由从秘境中获得的高阶材料。
修为一层又一层提升，快到经脉都有挥之不去的疼痛感，密密麻麻的像刺进了百千根针。
原来在修为快速提升的背后，司流景一直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吗？
司流景说的没错，很快就要结束了。
常虞转头看向在门口转圈圈的小龙，它应该猜到了什么，焦急得想用身躯圈住常虞的脚踝。但使用碧虚镜后它已没有多少功力，小小的身躯完全没办法阻挡常虞下定决心的脚步。
他朝小龙说了声“嘘”，笑得很漂亮：
“我会回来的，不要告诉司流景。”
常虞扛着重剑，头也不回得朝着高山之巅走去。
含光仙尊，真的以为可以操纵所有人的命运与结局吗？
最开始常虞将矛头对着身为主角的司流景，认为主角被天道偏爱，无论怎样都会成为最后的赢家，而自己，生来就是拿着反派牌的角色，只能的接受被主角打脸的战败结局。
哪怕他勤勉努力，哪怕他辛苦卓绝。
只因为他是反派，就注定失败。
他恨那个被偏爱的主角不是他，他恨自己失败的命运和结局一开始就被定下。
何其不公！
然而现今常虞顿悟了，就算是被天道的主角，不也是被天道所操纵吗？
一边说着偏爱，给予主角无尽的机缘和绝无仅有的天赋，给予主角战无不胜的实力和飞升成神的高光结局；一边给予着多舛命运，亲人逝去，颠沛流离，污蔑指认，将主角抛入绝境，锤筋炼骨，似乎只有经历这些磨难，才配成为天道选定的主角。
想要田野悠闲一生的司流景，同样不是被天道操控着不得不往前走吗？
他和司流景从来不是注定的对立面，命运被操控结局被注定的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对手。
他，常虞，向来不认命，也不会坐以待毙。
无害的眼眸燃烧着无法扑灭的凌云烈火。
常虞的杏眸中映出高宇楼阁，一如当时他踏在直通天际的天梯上时朝上望的神情。
既然想要操纵他的命运，就准备好接受他这个拿了反派牌的角色反抗吧。
教导他一招一式，又注定他死局的好师尊，含光仙尊，或者应该说是——
天道。
提着重剑的少年，每一步走得又稳又坚定，纤细的背影在茫茫的大雪中逐渐缩小模糊。
小青龙闷头转了两圈后，赶紧朝山下冲去。
在发现含光仙尊的真实身份后，常虞就决定好这件事了。
这是他和天道之间的恩怨对决，和其他人无关。
他要把原定剧情中的债，和天道讨个清楚！
站在高耸威严的殿宇前，常虞一剑劈开了坚不可摧的殿门。
司流景杀上长盛仙门，赶到含光仙尊的殿宇前处，失去殿门的大殿内里一片残破，里面的东西都碎了干净，只有华丽的殿宇表面完整无缺，如同坚如磐石不可动摇的根基。
“常虞——”
司流景心慌得厉害，在见到赶到他面前的小龙时他就大致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怪不得通过碧虚镜面前时少年那般的冷静，在消失时无法自抑的吻上他即将消散的虚影。
原来，少年早就抱以最后一面的打算。
司流景硬生生用手掌震碎了本来要用一晚才能破开仙宗结界，手掌被扎得鲜血淋漓也无所谓。
他的心里他的脑海里只想着常虞。
司流景就这样找上了含光仙尊的大殿，手上的鲜血滴了一路，白雪之中泅湿开殷红血迹，如同盛开的火红彼岸花。
可一切还是迟了。
司流景呼喊着常虞的名字，声音几欲泣血也无法收到任何回音。
纷扬落下的尘雾散去，在高座之上现出含光仙尊的身影。
他端坐在高座之上，眼神中没有任何感情，就像是不知凡尘人间的无上神佛，或者说，是比神佛更高等的存在。
“司流景，我选中的好孩子。”
含光仙尊嘴角牵起微笑，想露出含有温度的表情，却显得更可怖。
“只要杀了长盛仙宗所有人，杀了我所在的这副身躯，你将称霸三界，成为纵横天地的存在。”
自世界诞生开始，所有角色的命运都被注定。
尤其是世界的中心，被天道偏爱的气运之子，更是关系到整个世界的运转。
所以在早就选定的气运之子司流景出现在这个世上之后，天道便附身在含光仙尊的身躯之中。
祂亲手屠遍了全村村民，在司流景的丹田处落下禁制，让司流景破格加入长盛仙宗成为洒扫弟子，放任弟子欺凌司流景，给予司流景去往仙山试炼的机会，见司流景修为增长，再污蔑司流景令其被驱逐出仙门。
所有的所有，都是祂一手操纵。
只是按照既定的剧情发展，不是吗？
至于司流景失去亲人的痛苦，被欺凌的屈辱，被指认污蔑却无人相信的委屈，又有何可在意的呢
而无辜死去的那些人，死亡的结局早就注定好，在祂的眼中，和碾碎蚂蚁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推动剧情发展耗材工具罢了。
祂看着双目赤红的司流景，感受着司流景因怒意不断攀升的灵力魔气，双眸弯起。
“对，就是这样，这个剧情节点马上快过去了。你很快就可以成神，有无数倾慕你的人，这是独属于主角的荣耀……”
含光仙尊的话被司流景持剑冲过来的司流景打断了。
“我说，常虞呢！——”
司流景持剑劈下。
凛冽的剑光划过含光仙尊的脸颊，被护体金光弹开，连司流景都被冲击得往后退两步。
作为世界运行的法则，身为无上大道的天道，自然凌驾于一切之上，无法被伤到一分一毫。
“这么想见他吗？”
含光仙尊语气慢条斯理，“也是，该完成既有的剧情了。”
祂的手指抬起，半透明的金线缠绕祂的手指垂下，末端隐入虚空看不见尽头，如同牵丝戏中控制木偶的牵机引。
少年的身形逐渐出现在大殿之中，依旧是那般清丽的脸，只是身体的皮肤裂开龟裂般的裂痕，身体关节处皆被流转纯金光华的丝线缠绕束缚。
含光仙尊的指尖一动，常虞的身体就跟着动作，双手持着破损一角的重剑朝着司流景而来。
祂看着怔在原地司流景，说道：
“来吧，把他剖去仙骨，扔到蛇窟吧。”
丝线扎进血肉之躯，常虞的身体被含光仙尊操纵，他的双手不自控地持着重剑朝司流景砍去。
司流景躲开飞砍过来的剑刃，呼啸而出剑风割得他的手臂鲜血淋漓，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可他没有还手半点。
常虞朝司流景大喊，下唇被自己咬得都是血：“司流景！杀了我！”
与其被天道控制，不如杀了他。
含光仙尊在高座上欣赏着这画面，祂道：“都将反派送到你面前了，怎么还不杀呀”
司流景又躲开常虞的一剑，手中的剑朝着含光仙尊直至飞去。
他一字一顿：“他不是反派，他是我所爱之人！”
“所爱之人”
含光仙尊眼眸眯起，另一手的丝线挥出缠向司流景，“剧情可不是这样的呀，真是乱了套。”
既然主角不忍心杀，那祂便帮忙一下好了。
睨向眼中尽是恨意的常虞，含光仙尊喃喃：“早该将你杀了，要不是顾念着剧情……”
常虞和司流景的一举一动都瞒不了天道的眼睛，但是常虞还没到死去的剧情节点，所以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常虞居然敢杀到了祂面前，一剑一式居然差点伤了祂，这个反派角色，不受控到极点。
不该，不该。
如此无可匹敌的光辉，应该是只属于主角才对，怎么会在一个反派身上出现
“世间万物要按照剧情行事，大道三千才可平稳运转。”
含光仙尊的声音回荡在殿中。
“放屁！”
要不是常虞身体被控制，他真想把重剑再次往含光仙尊的头上劈去。
所谓命运，所谓偏爱，所谓结局，不过是天道操纵万物的借口。
要他们生要生，要他们死便死，就如天道手中的牵机引，祂把世上的所有角色当成了木偶，由祂控着来演这一场盛大的木偶戏。
看着司流景挥剑攻向含光仙尊的同时还要躲着他的重剑和缠过来的牵机引，一旦司流景也被牵机引缠上，那他们两个是真的毫无还手之力了。
常虞不想成为司流景对抗天道的拖累。
又是重剑一挥，绚烂的剑光随着常虞声音重重落下。
他喊：“司流景！你是主角，你之后会飞升成神，到达最接近天道的地方，拥有强大的力量。
所以现在——
杀了我！再杀了天道！”
“哈哈哈……对啊，杀了他，完成剧情，再来想怎么杀了吾。”
祂笑着，看着朝祂扑来的细长青龙，“这就是搅乱剧情的下场，妖界之主的青龙本能为你所用，现在却只能保持在幼态。”
手指都没有抬起，小青龙就被重重弹到墙壁上，落了下来。
司流景被剑刃砍中肩膀，闷哼一声。
常虞的声音更急切，现在除了死局已无办法：
“司流景，我的结局就是如此！你杀了我罢！”
搭进去一个人总比搭进去两个人都好。
常虞看着司流景唇角溢出鲜血，明明疼得要命却还对他笑：
“你甘心吗？我认识的常虞，是坚决不会认命的。”
心脏蓦地一跳，常虞蓦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身体颤抖，牵动穿透血肉的丝线都不顾。
他笑得眼角濡湿，笑得破碎内里涌出血液打湿唇瓣。
司流景说的没错，他根本不甘心，他也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只要还残存一线生机，只要他还留着一口气，他就要和天道斗到底。
“吾是世界本源，除非天地覆灭，吾不能被毁灭的。”
看着还在负隅顽抗的司流景和常虞，天道已看腻了这场戏码，飞出的牵机引以势不可挡之力缠上司流景。
“天地亘古存在，难道还有使天地覆灭的方法”
想杀祂就等于杀了这个小世界，简直是痴心妄想。
“有的。”
浑身是血的青年凤眸沉沉，他朝高位上看去，嘴角笑意决绝。
“让天地覆灭的办法，是有的。”
“小龙！”
司流景大声唤道。
一声龙吟直冲云霄，冲破天际。
倒在地上的细小青龙猛的身形暴涨，庞大的身躯将殿顶都顶塌。
游龙惊鸿间，青龙张开大嘴吞气，将常虞双手之中的重剑与还没缠上司流景的丝线吸入嘴中，用牙齿紧紧咬住。
常虞看着司流景的双手自心口拔出一柄长剑来，长剑细长纤薄，光华溯洄其上，充盈着万古洪荒至高大道的气息。
是司流景的本命剑。
“司流景！”
常虞失声喊道。
聪明如他，早已猜到了使天地覆灭令天道毁灭的方法，可是他宁愿杀死自己。
常虞看着的司流景满是鲜血的手贴上他的手背，温暖一如既往。
他看着那双手带着握上这把自心口而出的本命剑，剑尖朝向司流景胸膛。
司流景的选择同常虞一样，与其让杀死对方，宁愿被杀死的是自己。
他用视线最后描摹常虞的脸，看着常虞含泪的双眼，视线一寸寸像是要将常虞的脸庞刻入骨髓。
剑尖牵引着对上司流景胸膛的一处。
“剑要往这里捅进去，才能杀死我。”
司流景温柔地说着。
原来司流景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他想要杀他。
常虞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泪水流过破损的皮肤，疼得厉害。
“你们！——”
发现他们想要做什么，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天道脸色大变，自世界诞生的千万年来，祂第一次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可晚了。
飞腾上来的青龙打断天道的动作，小龙怒吼着张大嘴，龙吟几乎要震聋耳朵。
就是这一瞬，常虞的手被迫紧紧握住剑，对准司流景指着的地方，将剑刺了进去。
“轰——”
震动天地的响雷落下，巨大闪电穿过天际，阴沉的暴风雨来袭。
和落下的暴雨一起的，是一块块往下掉落的天空。
小世界开始塌陷了。
令天地覆灭，让天道毁灭的方法就是——杀死维系世界的主角。
天道在轰鸣的雷声中震怒：“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输！”
然而祂的身体随着小世界的崩塌一起碎成一片片碎片落下，以不可阻挡的速度虚化，于世界的废墟中毁灭。
祂被祂操纵的木偶杀死了。
天道毁灭，穿透常虞血肉的牵机引一同消散。
他终于了身体的掌控权，已到极限的身体倒入司流景的怀中。
满鼻都是浓郁的血腥味，常虞感受到司流景用破碎的怀抱颤抖着拥住了他。
“逃出去。”
司流景一说话就从唇角溢出鲜血，一滴一滴在常虞的肩头。
他的目光和初见时一样温柔。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指腹揩去常虞溢出眼眶的眼泪，他说：“逃出去，我会来找你的。”
尾音吞噬在暴雨中碎片坠下的巨响中。
奄奄一息的小龙又缩成小小一条，它用尾巴尖在常虞的身下划了一个圈，代表着生机的绿光亮起，将常虞的身体轻柔包裹。
璀璨美丽的虚无星际在碧虚镜中显现。
碧虚镜可跨越空间。
作为无数个小世界中一个世界的大反派，常虞本应该按照既定的剧情度过一生，和主角作对后被狠狠打脸，落得机关算尽却不得好死的结局，一生都在衬托主角的高光。
结果中途常虞突然觉醒，把小世界干崩逃脱，甚至在逃窜过程中还一连搞乱好几个小世界，直接创下了历史最高的破坏记录。
在逃亡中，有关原小世界的记忆被损耗，常虞忘记了和司流景之间的记忆，只记得他的觉醒，小世界的崩塌，还有他的遁逃。
成为联邦头号通缉犯的常虞在无数小世界中的一个被系统抓住，威胁走剧情完成惩罚任务，同样的，也是在这个小世界，他与失联已久的爱人遇见。
他们丧失了关于对方的记忆，却在浩瀚的星际之中一次又一次的相爱。
终于，他们记起了所有。
又一次，他们从联邦和系统的掌控下逃脱，回到了他们来时地，一切开始的本源世界。
常虞破损的皮肤和被刺透的血肉复原如初，捅入胸膛的本命剑化为暖流重新进入司流景的身体。
在常虞睁开双眼和司流景目光交汇的刹那，那些因天道覆灭世界崩塌而停滞的时间瞬间重新生长。
相拥胸膛中怦然的心跳传递着跨越五个世界的共振爱语。
他们仿佛很久未见，又仿佛方才刚见。
司流景双眼含笑：“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若大战结束，便要答应我的一个愿望。
常虞：“那请说吧，你的愿望。”
司流景面颊微红，他说：“可以成为你的道侣吗？我知我配不上——”
未尽的话语被吻封住。
少年仰头吻上了司流景。
唇舌厮磨交缠，压抑许久的情感一同绽放。
直到吻得气喘吁吁，两人才分开唇。
“在我第一次主动吻向你时。”常虞握住司流景的手，掌心交叠，“你便是我认定的道侣了。”
指尖摩挲过指窝，十指相扣。
他就这样拉住司流景的手一起往外走去，常虞说：“这样握着，握得更紧些。”
常虞和司流景走出和天道覆灭一同倒坍的殿宇，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全新的，不再受任何操纵的自由人生。
从系统那窃取的能量在小世界生效，万物复苏，天空缝补着缝隙，山峦拼凑着身体，流水作破碎大地的燕衔泥，青龙遨游天际，龙吟响彻天地。
在大战中死去的生物重新获得生命。
积攒四个世界的能量，足以缝缝补补一个崩塌的小世界，将其复原如初。
世界的节点被调到了大战之前，只不过这一次，再没有所谓的天道主宰万物的命运。
万类竞自由。【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