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陆白屿亦在此时举杯。


    他知道成是非的摄像机还在拍着,所以之前一直有所收敛。但是到永青豆腐端上来的时候他心里便有些五味杂陈,在看到姜汀州的动作之后,目光已经抑制不住,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他们两个人因为永青豆腐这道菜之后关系变得不一样,一次是他因此动心,另一次是舌尖之后分手。


    姜汀州当局者迷,彼时没有想清楚这道菜被骂成这样到底差在哪里,陆白屿亦没有想清楚两个人之间的问题,现在,姜汀州已经明了。


    陆白屿同样走了错路,如今亦想明白了。


    他看到了一些直播间的评论,自然也亲身感觉到了此时此刻对方的态度。


    ——现在的姜汀州并不会刻意去赶他,也会和他说话,但对待他和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就像陆白屿在他的直播间,即使想砸钱,但不过只能送出十块钱的礼物,淹没在人群里面。


    他努力之后或许能获得回应,或许根本没有,但即便如此,陆白屿挫败之后,却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放弃的想法。


    他看到姜汀州从自己身边走过,虚心向人请教,很快就能做出很好的芋头条来,吴师傅第一次见他便多有欣赏,又看到他这道菜被所有人夸赞,他举起杯子说那番话,整个宴席氛围便一下达到了顶点。


    谁不愿意听点高兴的呢?


    这样好的吉利话,现在又尝到这样好的菜,今晚已是满足。席间的大家年纪不一,过着各不相同的生活,因舌尖的拍摄而有了这样的缘分,于是笑着相互捧杯的时候也相互祝愿道:“一帆风顺,福星高照。”


    在这样热烈的氛围里,姜汀州就站在中间,好似是这一切的中心。他平时基本不喝酒,但今天还是忍不住喝了一点,脸有一点红,灯光映照在他眼眸里,显得特别亮。


    陆白屿庆幸今天有成是非的摄像机,可以把这一刻保存下来,即使这样的时刻已经不独属于他了。


    他一看到这样的姜汀州,就已经心生喜爱,压都压不住,只要多看一眼就多爱一分,又怎么可能会因为希望渺茫就放弃呢?


    宴席里的姜汀州是很忙的,没有时间注意到陆白屿的目光,自然也不会在意此时他在想什么。许多人找他说话,夸今天的菜很好吃,成是非和他聊了好一会儿,有些不舍,之后又是来参加宴会的温淇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对他以及整个糖厂项目的印象又不一样,于是也凑过来说了几句。


    不过,说的最多的还是吴师傅。


    甚至宴席都散了,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姜汀州还在那里和他接着聊。


    吴师傅本来只是因为陆运给的实在太多,所以出来跑一次业务,吃完这道菜之后,和姜汀州更是一见如故,道:“真是做得好啊,我以前听说过你,还以为是他们说的夸张了,但没想到,他们说的还是谦虚了,王大师傅真是命好,竟然教了你这样的徒弟。”


    吴师傅也是上了年纪的,他论辈分和王大师傅是同辈,只是没有王大师傅名气大。


    姜汀州对他是很尊重的,道:“您手艺也极好,吴家是家学,几道拿手菜也是闻名的。可惜您还要顾着家里的事情,明天一早就要走了,不然肯定要留您在这里呆几天。”


    除了向他请教之外,姜汀州还想着其他事情。


    他的粉丝一看到那芋头条香香甜甜的样子就馋,想着把人留下来,弹幕非常直白,仿佛网络土匪,把吴师傅都吓了一下,但有这样的粉丝,姜汀州本人的心思也差不多。


    反沙芋头条做出来是能保存的,即使已经冷了,但姜汀州尝了尝,还是很好吃。


    他一想,这个确实可以做成包装的产品推出去,不仅是芋头条,莲子芋头塔做出来也是可以用罐头的形式保存。


    他觉得好吃的,也想让粉丝们也亲口尝一尝。


    吴师傅家里还有事,肯定是留不下来的,但是会做他这一种这反沙芋头条的又不止他,姜汀州和他聊着,听着这话头,又接着试探性问道:“您家里应该带了不少徒弟吧?”


    “是带了不少,不过天资不一样,加起来也有十几个了,”吴师傅道,“可惜不如你这样的,什么都会做,学的还这样快。”


    姜汀州在王大师傅那里呆过,知道这种收徒很多时候都是淘汰制,不是所有人都能出师的,有些徒弟学得跟不上就会被淘汰了。他问了问吴师傅,对方点了点头,说确实是这样,厨师这一行是很残酷的。


    姜汀州听着这些,又接着道:“在您这里淘汰的那些徒弟,应该也会做这道反沙芋头条吧?”


    “那当然,”吴师傅道,“这是拜师的入门菜,倘若这一道都做不好,连进门的机会都没有。”


    莲子芋泥塔更不必说,只要挑好了原料,这道菜没有厨艺基础的普通人都能做出来。


    但倘若要做大厨,只学这两三道甜点小食肯定是不够的,再往后复杂的菜式越来越多,一不小心便会落后。


    吴师傅提到这里也叹气,他那些淘汰的徒弟有很多亦是非常努力的,但是厨师这行走到后面都得吃天赋,姜汀州更是明白其中的不易。


    “吴师傅,其实我有个想法,”姜汀州道,“他们在您那边不合适,未必在我这里不合适。去餐馆供职的大厨会的菜自然要多,但我这里不同,在我的糖厂只要做好了一个品类就行了。


    所以我想,您那里中途离开的学生,只要会做这芋头类的甜品的,来我这里干活怎么样?虽是工厂,但我这里待遇不错,倘若做得好,以后还能拿到分红。”


    吴师傅也没想到,一愣,道:“真的?”


    做的好的顶级或高级厨师不会这样随随便便进厂,但还有更多没那么厉害的普通厨师拿到的工资没有那么高,况且来这里做的不是普工,糖厂里有职位的——高级顾问。


    姜汀州点头:“当然是真的。”


    他还拿出了工资条的截图,证明自己说的不是假话,现在的一些糕点师傅,在他这里的工资,甚至比吴师傅那边出师的还要多。


    永青是发达城市,工资高,近来糖厂效益很好,小面包、黑糖、三明治三个系列陆续推出去,还和线下的商超签了供货合同,赚来的很多,姜汀州不是吝啬的人,给厂里一些有技术的师傅工资就是丰厚。


    “如果是这样,我回去就把这件事给他们说说,我还有那些徒弟的联系方式的,”吴师傅正色道,“我觉得他们会愿意的。你知道的,现在学厨都很多都是穷孩子,倘若能拿到这个工资,真是大好事。”


    只要做好了芋头就能赚到这份钱,不需要像以前一样努力达到完美,对不少人来说是没想到的好出路。


    温淇就在旁边听着也没走,喝了点酒,今天难免兴奋,听到这里都有些愣。


    原以为姜汀州和吴师傅只是厨师之间聊一些家常,没想到姜汀州还是能想到糖厂身上,而且明知道那些是被吴师傅淘汰的厨师,没有趁人之危,依旧给了非常好的薪酬。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吴师傅应承下这件事之后便回去休息了,答应明天便给他回复,姜汀州送他出去之后,身边还有温淇,两个人自然边走边聊了一些。


    “怪不得你粉丝涨这么快,”温淇看了一眼姜汀州的主页,他这次下播之后,关注数马上就要破两百万了,“有求必应,我要是你粉丝我也肯定跟着你。”


    照他这种速度,今天直播的时候粉丝提了要求,用不着十天半个月,姜汀州还真的能把反沙芋头条上架,而且从他这里出品的质量还比市面上的好。


    毕竟是吴师傅教出来的,不会差的,按姜汀州的定价习惯,很有可能比市面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还便宜,味道和用料都有保障。


    “应该的,”姜汀州笑,“永青豆腐大批量做实在是不可能,但是这些还是能做的。”


    到了停车场温淇还想接着和他说些关于糖厂的事情,此时他的司机也到了,他刚好送姜汀州回去,路上接着聊。


    除了温淇的邀请,陆家的车还等在那里。


    那司机姜汀州认识,但他没打算坐陆家的车,说了一句不用了,那边也没强求,只是客气礼貌地说了一声一路小心。


    温淇坐上了车回头一看,陆家的车并没有走,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仿佛姜汀州有需要便能随时出现。


    啧,以前可没见陆白屿心思这么细的时候。


    小陆总对姜汀州的心思他知道,不过能做到这一步确实有点稀奇。


    但是,陆白屿本人呢?


    之前姜汀州和吴师傅说话的时候他还一直等在旁边,但是也就是十分钟之前人就不见了,他今天既然来了,还布置了这些,应该不会这样随便离开才是。


    姜汀州一回头,亦看到了那辆一直跟着的车,不过陆白屿去哪里他不大在意,就没有细想。


    他们都没想到,此时此刻,陆白屿仍在那餐厅的停车场,并没有离开。


    姜汀州出来的时候没看见他,是因为他特意到了远一些拐角的地方,之所以在这时候出来还避着人,是因为有要紧事情要处理。


    ——姜家的人找过来了。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消息,如今诸多烦扰的姜家竟然在今天晚上偷摸找到这里来,倘若只有一个姜益生,找人轰出去就是,不会有半分打扰到姜汀州,但还有一个姜茉莉。


    陆白屿知道,对于这个母亲,姜汀州的感情很复杂,不像对姜益生是纯粹的厌恶。


    特别是姜茉莉身体还不好,这次找来是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她没想到还没到门口的时候就被拦下了,是陆家的人。


    但她仍是不肯离开。


    陆家的人也不能对她怎么样,姜益生见此情景,也壮起了胆子不走了,非要见姜汀州一面,把话说清楚才行。


    之前姜柚带着陈副总去姜汀州的院子闹事被陆白屿正撞上,他警告过姜益生不准闹事之后的一段时间,姜家确实不敢了。可谁让姜柚出事之后,姜汀州就成了姜家唯一的救命稻草呢?


    现在,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这两个人一直没走,被陆家的人带远了一些也不肯回去,姜茉莉的身体状况摆在那里无法来硬的,姜益生脾气上来了还大叫。


    “让姜汀州出来,我是他亲爹!”他道,“不是直播吗?让他那群粉丝看一看,他的亲生父母如今是什么样的情况!”


    直到陆白屿出来,姜益生的气焰才立刻消了下来,一句话都不敢说了,此时此刻倒是姜茉莉还抬着头,道:“我要见他。”


    陆白屿看了她一眼,还是客气称呼了一声姜阿姨,但接下来说出的话却仍不松口,道:“倘若汀州还想见你,我自然不会拦着,但姜阿姨,听说舌尖的事情之后,你当天晚上就去找他了。汀州那天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他不会回去,对姜家已经仁至义尽,希望你不必再来。”


    今天这样好的氛围,他更不可能在这时候让着两个人进去破坏姜汀州的心情。


    姜茉莉微微有些抖:“再怎么样,我都是他的亲生母亲,我和他之间有很多误会。小陆总,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在拦着我?”


    陆白屿神色不变:“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他不高兴。姜阿姨,倘若他真的想和你说话,不必我拦着,你随时都可以打他的电话。


    再说了,姜家这时候找过来,心里想要什么,你们心里有数。”


    作者有话说:


    州宝雁过拔毛:吴师傅走过之后成功搞到一条反沙芋头生产线。


    宝想要,宝得到。


    小陆总:虽然没有名分但大房心态


    第72章


    姜茉莉一听这种话,脸色就苍白几分。


    她不能否认,姜家眼下实在不大好过,特别是姜柚被带走之后。


    倘若只是陆家要追究说不定还会有余地,但还有李家和江家死咬不放,就算高中的事情过去这么久无法追究,可李书妍现在手里有江理给封口费的转账记录,这是显然的大金额的敲诈勒索,是板上钉钉的铁证,抵赖不得。


    放在以前,若是秦如霜惦记之前的情分出面,还有可能大事化小,但现在别想了。


    陆家从姜氏果断撤资的命令,就是秦如霜下的,曾经对姜柚态度很好的她以及陆嘉和,在这个时候却是最为决绝的。


    “我、我以前真的不知道姜柚会做出这么多阴险的事情来,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姜茉莉忍不住解释,“我只是想要这个家和睦一些,我没想到……”


    陆白屿没再听下去,在此时打断她:“你这样的和睦,以牺牲汀州的方式吗?”


    姜茉莉:“……”


    她不说话了。


    姜茉莉看似对姜汀州不错,她在许多重要的事情上做出的选择像是一碗水端平,实际上这样的平均和偏向姜柚没有区别,两个孩子都想要,从来没有正视其中的矛盾,一味地为了“和睦”的家庭努力,结果就是两边都得不到。


    此时已经感觉到后悔,却无可挽回了。


    更何况,以前不见姜家这样着急,自身产生大变故的时候才这样恳切,刀不扎在自己身上不觉得疼,谁看都知道有问题。


    陆白屿以前不好插手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情,之前,或者说上辈子,很长一段时间里姜汀州都和姜茉莉关系还行,但现在已经很不一样。


    两个人如今这种境地,姜汀州绝不会再管姜家的事情。


    “姜姨,如果还对他有一点真心,就不必再过来说这些,”陆白屿道,“这些不是汀州想要的。”


    陆白屿知道自己也没有身份去过多阻拦,她可以冷静下来再来做什么,至少不是今天带着姜益生这样过来。


    姜茉莉心里知道陆白屿指的是什么,她如今走投无路,且前两天是见过姜汀州的,流着眼泪说了对不起之后,姜汀州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抱了她一下,道:“不必道歉。妈妈,我们没有这个母子缘分。”


    这个时候的姜汀州,比之前董事会后离开要坚决多了。


    姜茉莉想到这些,还是忍不住流泪:“我知道以前我做的不好,我现在只有他一个孩子,我会对他好的,汀州不回来,这个家还剩什么呢?他想要什么我都能给,我可以补偿他,真的,我可以拿整个姜氏补偿他的。”


    可姜汀州最需要补偿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个姜氏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别说姜氏了,就连陆运,姜汀州都不感兴趣,所以,陆白屿如今仍是坚决阻止:“汀州对姜家已经仁至义尽了,他已经留下了这么多。姜姨,适可而止。”


    曾经的姜氏落魄到只剩下宫宴老店一家店,现在可大不一样。


    虽然因为陆家撤资、资金流短缺以及姜柚投入巨大的香蕴半岛豪华餐厅大受影响倒闭的事情,只能卖掉一些资产。


    但姜家现在手上还有宫宴的连锁店,虽然生意不如之前,但宫宴的品牌效应还在,不像姜柚开香蕴半岛那种店没有根基一推就倒,在如今这种境况下还是能挣钱的。


    这些是怎么来的,在场的人都一清二楚。


    ——因姜汀州的走失而得到的资源,最近两年又因菜色品质过硬赢来的老客,烂船还有三斤钉,宫宴里一些厨师还是被姜汀州亲自培训过的,客人流失了一些但没有全都离开。


    就算要计算着报答生恩和姜茉莉曾经对他的几分好意,这些早就已经还清了。


    眼下,听到姜茉莉要把整个姜氏给姜汀州这一句,旁边假装流泪的姜益生都愣住了,一下忘了演戏了,转过头看她。


    姜茉莉说这句话不像是在开玩笑,但姜益生筹谋这么久,岂能甘心?


    他这回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听这一句的!


    “小陆总,我是认真的,只要他回来,我把姜氏给他,”姜茉莉无暇顾及其他,她在此时总算明白了一些,“本来全部就是他的,哪里需要他去争取什么?是我一直糊涂,早就应该把这所有的东西都给他的,我的汀州就不会过得这样辛苦了。”


    但此时,姜汀州坐着温淇的车已经离开了。


    “姜姨,回去吧。”


    陆白屿听了这句,亦没有什么动摇的意思,看着姜茉莉脸色越来越白,不想看到她在这时候出什么事,但最后一句话依旧出声警告:“说这些没意义,您毕竟对汀州好过,我也不想让事情太难看。姜家如今这种境况已经不容易,不想再差的话,不要再用这种办法逼他回去。”


    他说最后这一句话是对着姜益生说的。


    原来大喊大叫气焰嚣张的姜益生低着头,不敢看他,也不敢再说什么,但眼珠子却滴溜溜转起来——他知道姜茉莉要动姜氏的股份了。


    姜家现在风雨飘摇,在这个时候,姜汀州正在和温淇说着糖厂的事情。


    车里很安静,司机开得平稳,两个人聊天说话的氛围也是越来越好,温淇现在是真想做这个项目,但是做生意不能只看到好处,必须得看到如今的弱处。


    糖厂扩张以后,面对的问题便和一开始的不一样——以前是缺销量,现在非常缺人,这一点姜汀州没有掩盖,他一开始便对此直言不讳。


    在管理人员方面,他花心思招揽温淇就是想填补空缺,但直到现在还是有不少空缺,眼下最缺的还是有手艺的师傅。


    不仅是现在,以后都会缺的,而且这缺口还越来越大。


    姜汀州的粉丝越来越多,厂子的收益一直在涨,网店里很多链接经常缺货,再之后还要在舌尖播出后把邓家的糖厂酥饼大店开起来——即使现在舌尖还没播,店子里已经被闻讯而来的人挤爆了,又有不少人吃完之后发到网络上推荐去了,顾客就越来越多。


    厂子和邓家可以招学徒,现在已经招了一批了,但是学徒出师需要时间,更需要明白的师傅去教,手艺上的事情是最无法速成的。


    但这种师傅并不好找,一般做了很多年的不会轻易挪窝,倘若是招聘,一般公司那种发简历类型的并不适合这一种类。


    今天能从吴师傅这边请来几个就算不容易了,是意外之喜。之后再找,还得是达到姜汀州要求水平的能在某一方面做得很好的师傅,实在是不容易。


    “我刚刚把这件事和吴师傅说了,也和师兄说了,看他们那边是否认识一些能介绍到我这里来工作的,”姜汀州道,“师兄走南闯北的,多少认识一些,他答应了,吴师傅那边也顺利,不过他还和我提了一件事。”


    温淇问:“什么?”


    “厨师大赛,国内三年一度的厨师大赛,”姜汀州道,“这次的比赛地点,就在东江省这里。”


    到时候会有不少有名气的厨师过来。吴师傅一提这名字,姜汀州就想起来了。


    “我恰好很了解这种比赛,”他道,“我们完全可以参与进去。”


    当然,他这回不是去做选手的。


    上辈子,姜汀州在那时候经历了舌尖的阴霾,在大赛上一举夺魁,自此一路向上。


    吴师傅提这件事其实是希望姜汀州去参加拿奖,但对于姜汀州来说,他没有在这方面再证明一次自己的必要,可对于“优秀的厨师云集”这件事倒是很感兴趣。


    姜汀州叹:“你知道的,这种机会可不多见啊。”


    温淇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的言下之意。


    姜汀州不是要去参赛,他是打算从中带几个厨师回来。


    糖厂从来不仅仅做甜食,厂子里任何能保存发货的食品都可以做,进一步扩展业务线,且商业街那边开起来之后,更能邀请优秀的厨师来开店,这也就是年底的事情。


    “师兄来这拍摄的时候不是说了吗,永青的特色就是包罗万象,只要来了就是永青人,”姜汀州道,“我的粉丝们都很好,我想多做几样好吃的给大家,不过分吧。”


    温淇大笑,便笑便点头:“不过分,非常好。”


    他听着姜汀州对以后的想法,更觉得糖厂真是个大有作为的地方。


    倘若以后真的名厨云集,把这个品牌搭起来了,哪里还会缺顾客和销量?


    不过,温淇听到这里,他越来越上心,亦有些自己的想法。


    “厨师大赛在年底,我知道这事情急不得,咱们现做着计划,但糖厂这里缺师傅的事情,再等这几个月怕是不行,”温淇道,“姜总,你要有经验的人,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看你想不想要。”


    温淇现在说事情,已经自然而然用上了“咱们”这样的词。


    姜汀州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姜氏最近受了不少影响,规模缩水,眼见着就要裁员了,”温淇道,“那边剩下的师傅手艺虽然不如你,但是这么多年训练过的,总比外面好上不少。”


    他也在宫宴吃过几次,除了主打的几道菜,宫宴的一些点心是姜家御厨的传承,做的不错。


    温淇看他不说话,之前调查也知道他和父母的关系,以为他多少有些不忍心,于是借着说道:“这样有经验的师傅可遇不可求,不要白不要,你不出手,别的竞争对手可不会留手的,姜总如果不想出面,我可以……”


    他想着自己出面来做,就当是他加入糖厂这项目的见面礼,温淇做事可不会留什么人情。


    商业竞争就是如此残酷,且姜氏不行了,身在其中的厨师自己也会动摇的。


    “不是舍不得,”姜汀州开口道,“姜氏每况愈下,最近要裁员,这是肯定的。但裁掉的人里面大多都是破烂,我看不上。”


    他的糖厂又不是破烂收容所。


    温淇闻言一愣,又听姜汀州接着道:“你不了解姜家,里面的人废物太多,以前许多人都忙着勾心斗角,没把心思放在正事上面。不过,你说的对,能撑这么多年,里面确实还有一些能用的人。”


    企业的每个人的简历都是光鲜亮丽,哪些人是好的哪些人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只有亲自相处才知道。不巧,姜汀州还真的了解,他实打实做过姜氏好几年的总裁。


    曾经在他手底下做的好的,他每个人都记得。


    “我给你个名单吧,”姜汀州道,“我只要名单上面的人。其他的不论职位再高,什么主厨经理副总的,都是破烂。”


    同为永青的食品行业,如今两边确实算得上是对手了,商业竞争是残酷的。


    且姜汀州不止为了这几个优秀的员工。


    他和姜家再无干系的事情不止是嘴上说说,姜家现在的管理者是姜益生。自从姜柚出事之后,陆家的依仗没有了,他就一直暗戳戳找事,包括催动姜茉莉,甚至这几天还在网络上发些似是而非的话,好似姜汀州这个大红的博主对亲生父母多么狠毒。


    他有威胁的意思,又不敢发太多,生怕情况更难看,但姜汀州却是知道的,今晚这一次直播过后这些奇怪的言论能压下去不少,但姜汀州知道,这样是不够的。


    姜益生这种人,向来不见棺材不落泪,想要叫他死了这条心,必须得撕破脸才行。


    至于姜茉莉,其实姜汀州没打算对妈妈做什么,她对自己是好过的,姜汀州记得她的好,但即使没有姜柚,两个人亦没有机会做正常的母子了。


    他不可能如妈妈的愿望回到姜家。不过,对于姜茉莉想要的“和谐”的家庭,姜汀州另有想法——姜益生中风偏瘫那段时间,别说姜家,整个世界都清净多了。


    作者有话说:


    州宝:只是想给优秀的厨师一个家而已[摊手]


    第73章


    温淇对姜家的事情有所了解,但他听到姜汀州现在的态度还是有几分惊讶。


    不仅是决绝的语气,毕竟姜汀州果断离开姜家这件事他的很多粉丝都知道,可姜家现在这种情况,姜汀州只要回头便是唾手可得,这些年累积下来的财富不是小数目,但他并不打算要这些。


    这件事情再聊下去,温淇便听到那一句关于姜益生中风偏瘫全世界都清净的话——不像是诅咒,因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个陈述句。


    此时的姜汀州是很坦诚的,哪怕是心里话也直言不讳。他在席间喝了点酒,当时就已经有点醉了,过了这一段时间没有更清醒,酒精的作用反而越来越明显,所以问什么答什么。


    温淇倒是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这样直白,笑了一声:“姜总也有心狠的时候。”


    每次见面,他对姜汀州的印象又都有些许改变,这次又不一样,着很好相处,但在商界沉浮的没有真正性格弱的,况且对姜益生这种人,本就该心狠。


    姜汀州听到了这一句,只回了一个字:“嗯。”


    随后他就不说话了。


    席上的酒后劲比他想象的大,没有牌子没有度数,师兄说是自家酿的,姜汀州的酒量平平,但他喝那个还好,入口甜甜的,一有些水果的甜味,以为度数不高,于是和吴师傅席后相谈甚欢都时候又喝了一点。


    但走出来一吹风的时候就有些发晕,和温淇说正事的时候算是清醒,但越到后面越不行。


    现在车窗开了一点透气,风一直吹进来,姜汀州便有些昏昏欲睡。且今天弄得时间晚,现在已经到了他睡觉的时间了,酒精以及生物钟的作用下,他说完这些之后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温淇倒是千杯不倒,在此时转头看他。


    姜汀州额前的头发有点乱,他的脸还有些微微发红,头靠在那里,整个人微微蜷缩起来,看起来又和心狠手辣完全不沾边。


    车开得比平时慢,路边的灯光透过车窗披在他身上,显得如月色一般柔软。


    温淇一直就知道姜汀州很好看,即使他平时穿得简单,但站在那里就能吸引目光,现在更是漂亮得惊人,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


    但快要触碰到姜汀州的头发的时候,温淇听到他开口:“要干什么?”


    他半眯着眼睛抬头看人,温淇的手就顿住了,即使是这种情况下,姜汀州并没有完全睡着。


    “我关一下你那边的车窗,”他当即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姜总,外面风吹太久了会着凉。”


    姜汀州“哦”了一声,自己伸手把车窗关严实了,之后又问他:“还有多久到?”


    温淇应道:“半小时后。”


    他回了这一句之后才觉得自己自然而然就听着姜汀州的话了,好像已经心甘情愿做了他的下属。


    温淇心想不能这样,哪怕接了糖厂,他还是有原则有地位的,可到了姜汀州住的地方之后,他还是下意识主动下车,带着笑脸伸手去给姜汀州开的车门。


    不过还没说一句话,旁边就有声音传过来。


    “你们路上开了这么久?”


    是陆白屿。


    温淇:“……”


    他看见陆白屿就是一愣,清醒了几分他还以为这个人已经离开了。在这种时候,他头一次觉得陆白屿这个人还挺烦人。


    陆白屿之前拦着姜家人,比温淇的车晚出发却先到了,便在这里等着,看见陆家跟着的车没到而且姜汀州家灯没亮就知道他还没回,果然,过了十来分钟才看见温淇的车回来。


    此时,酒劲上来的姜汀州从车上走下来之后也没心思顾及他们两个,只想回去睡觉,脚步有些发飘,下了车没走几步就有些站不稳了。


    温淇看到了,当场要去扶,但陆白屿的动作比他快多了,一个箭步走过去就伸手把姜汀州半抱了起来,闻到了他身上的一点酒气。


    他做这个倒是熟练,但下一秒,姜汀州就伸手把他推开了。


    “别动我,”他道,“我自己能走。”


    姜汀州没有全醉,他意识看起来大致是清醒的,自己在原地站稳了之后,又往前面走了。


    但陆白屿不放心。


    他知道成是非带来的酒比那些洋酒后劲大多了,当时看姜汀州多喝了几杯就有些担心了,但又不好劝,从停车这里到院子那里还有一段路,他不仅一直跟着,手上还拿了保温杯,里面是煲好的解酒汤。


    “汀州,”他拿着保温杯跟着,像个操心的老妈子,“你喝一点解酒汤吧,身上会舒服一些,不然明天起来要头疼的。”


    姜汀州不听他的,又走了几路,他觉得自己在走直线,但走着走着就靠到墙上去了。


    他手扶着墙站了一会儿,觉得陆白屿在那边说话有点吵闹,摆了摆手,就着他的手喝了一点解酒汤,好让他赶紧闭嘴,随后就皱了皱眉。


    “怎么这么苦,”他道,“难喝死了。”


    姜汀州喝了酒不闹,但他会说实话,一般他不会嫌弃食物,但确实不大喜欢苦味的东西。这一杯解酒汤用了药材,味道自然不会太好,陆白屿哄着人,说这次准备得急,下次换一种方子,做出来保证是甜的。


    陆白屿刚刚被推开了,又不敢再靠前,但是却忍不住一直盯着姜汀州看,他脸色发红又微微皱眉的样子,说着“难喝死了”的时候语气比平时软和多了,有点像是小孩子。


    倘若可以,他很想把这样的姜汀州藏起来。


    但姜汀州没心思理他,勉强喝了几口醒酒汤之后又站了一会儿,只觉得清醒了一些,接着摇摇摆摆地往前走,很快就走到了家。


    他开了门自己进去了,把陆白屿关在门外。


    陆白屿一路跟着,但是他和上次一样并没有进门,却没有离开,就算知道今天姜汀州没力气,自己强行进去是可以的,但还是老老实实站在门口。


    他知道姜汀州有些醉了,但按照平时的习惯不会就这样去睡觉的,他一定会洗澡换身干净衣服才会躺上床。安小屏这周没回来,和那群室友为了网店跑业务去了,家里没有其他人,陆白屿一直在围墙外面等着,他怕姜汀州在浴室里睡过去,要看到二楼的房间亮灯关灯确定没事再离开。


    但陆白屿今天有些意外的是,温淇亦没有走,竟然也悄无声息地就这样跟来了。


    陆白屿看他,问:“你不回去?”


    温淇笑:“小陆总不也没走吗?”


    陆白屿闻言更是奇怪:“我和你怎么能一样?”


    温淇今天不过凑巧送人回来而已,之前陆白屿没心思注意他,现在一想,总觉得温淇过去扶人的动作不大对劲。


    对于这位前老板,温淇的态度还是带着几分尊敬的,面对着陆白屿刀子一样的目光脸上还是带着笑:“毕竟是我送姜总回来的,我关心是正常的,不然出了什么事,就是我的罪过了。”


    陆白屿皱了皱眉。


    他的温声软语只对着姜汀州存在,现在对温淇说话,便恢复到平常的样子了,依旧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小陆总,开口道:“你如果真的选择糖厂这个项目是好事,但温淇,把你那些花花肠子收一收,汀州和你之间的那些客户不一样,正儿八经聊工作就好,老老实实的,规矩点。”


    温淇脸上的笑容没变,道:“天底下就没有比我更规矩老实的人了,小陆总,我们在车上谈的也是正事。”


    陆白屿转过头去,没再看他,一直盯着姜汀州院子里的动静,道:“是姜家的事情?”


    温淇一愣,没想到他还挺清楚。


    “姜家最近不甘心,糖厂这边又缺人,汀州会关注那边的事情的,”陆白屿道,他看这些看得很清楚,“姜氏的财产本是姜茉莉的,但是姜益生一直有所图谋,现在这种情况,他怕是另有想法,你应该知道,姜益生一向不会经营生意,但背地里搞些阴私却很在行。”


    特别是今天晚上,他看着姜益生的表情,像是对姜氏的股份打着主意。


    温淇:“我当然知道。”


    他既然和姜汀州说,姜氏挖人的事情他可以做,自然就调查清楚了这些。


    本来不应该把计划说出来,但温淇此时面对陆白屿,有些不甘示弱:“要对那边动手的话,从内部下手会快的多。”


    姜益生以前在公司安插了不少他的穷亲戚,董事会几个人各怀鬼胎,以前每年有大钱挣的时候还能压得下去,但现在怕是一戳就破。


    这件事温淇自然会做得漂亮的,如他以前做事一样。


    “小陆总,”他道,“这方面的事情我未必有你知道的少。”


    温淇说话的时候,想到了姜汀州直言不讳中风脑瘫的那句话,但他此时却没有对陆白屿说,像是刻意把这一点时间私藏起来。


    陆白屿在这个时候并没有看他,一直看着二楼房间的灯,看到亮了很快又灭了,知道姜汀州去睡了,他才接着说话。


    “工作就是工作,你和汀州合作的话,了解这些是应该的,”他道,“不论什么事,做成了再说,嘴上说这些是没用的。”


    温淇脸上的笑都有些僵硬了,道:“我知道。”


    这两个人之间关系一直还好,哪怕是温淇离开陆运之后还维持着友好合作方的关系,但今天晚上却有些不一样,颇有些针锋相对。


    但他们在围墙外面的事情姜汀州是不知道的,他回了家之后沾了枕头就睡着了,一夜无梦,睡得很好,不过第二天一觉醒来,头还有些晕晕沉沉的。


    那酒实在是厉害,明明那么好入口,后劲实在大,他今天甚至睡到上午十点,远远超过他正常生物钟的作息时间。


    回想昨天晚上,在温淇车上说正事的记忆他倒是记得,但是下车之后怎么回家来的倒是不记得了。他的睡衣都穿反了,胡乱一套,前后不分,怪不得醒来之后觉得脖子有点勒。


    姜汀州醒来洗漱完不久之后,便有人敲门,他侧身一看,现在看这个陆家的人都很熟了,就是上次送他去李家订婚宴的司机。这回亦没有废话,只是给他送了解酒汤。


    “这回的煮的是甜的,”他道,把保温杯挂在门口,“您尝尝。我就不打扰您了。”


    姜汀州:“……”


    什么叫这回是甜的,他喝过什么苦的吗?


    姜汀州想了想,也没想起什么,把门口的保温杯拎起来之后放在一边,没喝,他想着做点东西吃,转头就接了个电话,是温淇。


    温淇开门见山,一开口说的就是工作,显得他能力极强,姜汀州没想到他这么快,这才过去多久,就已经找到了名单上的几位谈着了,仿佛打了鸡血。


    第74章 (修)


    温淇是个知名的卷王,工作能力一向不遑多让,他不仅迅速和姜汀州列出的名单上的几位取得了联系,还打算在姜家做些布置,时刻了解那边的情况。


    他既然说到这个程度,又如此用心,姜汀州对姜氏的情况很了解,便在此时讲了个仔细。


    温淇本以为姜汀州会继续就这件事说下去,好速战速决,但姜汀州下面问的却是:“温总,你头不晕吗?我昨天看你也喝了不少的。”


    温淇:“我还好。”


    他喝酒喝得多了,这一点早就习惯了,虽然有点晕,但正常工作是可以的。


    姜汀州道:“那酒还是有后劲的。姜家的事情需要时间,这一两天的不急,糖厂这边不像其他地方,我们这里不提倡拿身体拼。”


    温淇一愣,随后又听姜汀州笑了一声:“不过,温总确实比我想象的要厉害。”


    温淇听到这里咳了一声,嘴角忍不住翘起来,最后还假装平静,说了一句:“嗨,应该做的,小事罢了。”


    他打完这个电话之后,这挖人的事情比之前干得起劲多了,没过多少时间便做得差不多。


    为此,温淇还特意请了姜汀州出去吃饭,给的理由再仔细聊一聊。


    之前在糖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温淇就想着请姜汀州出去吃饭,但之后一直没什么机会,都是他来参与姜汀州的宴,如今有机会回请。


    这一回,温淇弄得很正式,还很细致。


    他定好了餐厅,来的很早,还带了一大束花,笑着道:“姜总家里有个院子,我觉得放在院子里会很漂亮的。”


    他选的花束有些特殊,主花是向日葵,整束花包得很漂亮。


    “姜总,我觉得向日葵这种花很像你,”温淇道,“这象征着热烈、光辉,还有……”


    他和许多客户都相处惯了,有合作意向之后除了工作关系还得维护私人关系,团队合作从来不是头一点就结束的事情,更何况姜汀州这个人他确实有兴趣。


    而且温淇今天确实是藏了私心的,他觉得一般人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状态都会变得不一样。


    但姜汀州的第一句话却是:“能吃。”


    他今天依旧穿得和平时一样简单,接过来花束之后,仔细看了看那中间的向日葵,道:“真的有瓜子。”


    但是观赏性的向日葵中间就算有果实,也不是可食用的,姜汀州觉得有点可惜。


    他看到这束花有些想法,想着院子里还有不少空地方,到时候他种几株活的就好了,说不定以后还能炒瓜子吃,这束花放着很快就会枯萎,所以他说了一句“谢谢”就把花放在一边了,问道:“我听说温总最近的工作很顺利?”


    温淇:“……”


    姜汀州来到这里之后,真就是什么都不多想,完全是来谈工作的。


    他既这么问了,温淇也只好如实回答:“确实挺顺利。”


    姜汀州给的那名单里面,大多职位不高,看起来就是普通员工,最开始的找了个人过去一问就好了,应该是早就受够姜家这地方了。里面有几位一开始是没松口的,但温淇提了姜汀州的名字,那些人一听是来姜总这里工作,马上就点头同意收拾东西离开姜氏了。


    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在姜氏,老实肯干不会勾心斗角的人绝大多数都升不上去,就算做出些成绩来了也容易被关系户顶替,所以他们自然不会对姜氏有什么归属感。


    姜汀州闻言便点了点头,他对这些有所预料。


    在上辈子,还是在姜汀州在姜氏主事之后才把这些人拉起来的,这几位即使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姜汀州在宫宴老店的时候做出来的成绩如何,明眼人心里都有数,反正都是打工,不如选个靠谱些的老板。


    温淇做这些事情还是游刃有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题,所以他提起这件事算是轻松。


    且他在这家餐厅谈过太多生意,这里仿佛已经是他的主场,他在这里更是如鱼得水,但两个人才刚说了这几句话,不仅服务生过来了,连这家餐厅的主厨都过来了。


    但出乎他意料都是,这位主厨不是冲着温淇,是冲着姜汀州来的。


    对方笑容灿烂,和姜汀州说了几句,大意是好久不见没想到他会过来,真是高兴,特意过来打个招呼。


    温淇:“……”


    他知道姜汀州原来就是很知名的厨师,但这是一家西式餐厅,主厨是店主特意请过来的外国人,平时就有些傲气,但对着姜汀州就换了个腔调,显得非常热情。


    姜汀州也确实认识对方,便也笑着说了几句话。幸好两个人没有说太多,主厨不一会儿就走了,但不久之后,服务生过来给他们送酒,那瓶酒比温淇原来准备的很珍贵的那瓶酒年份还要好一些。


    “这是店里送的,”服务生面对着姜汀州脸上的笑容都更明显了,“我们主厨说难得您过来,这瓶酒配之后的牛排最好,您吃着哪里不对的,多和我们提提意见。”


    温淇:“……”


    他不说话了。


    此时,姜汀州也笑着解释跟他了:“高级厨师的圈子不大的,在永青我基本都认识,之前有机会也交流过。”


    虽然高级餐厅之间互为竞争,但他和几个厨师倒是处得不错。


    温淇笑容有点僵硬,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体会到了。看来,倘若想在餐厅这地方装一下,在姜汀州面前是不可能的。


    只要在餐厅,就是姜汀州的主场。


    此时此刻,陆白屿在楼上包间,低头看着这些,“哼”了一声。


    自从上次之后,他就一直盯着温淇的动静,果然,这人是个不安分的,不得不防。


    那一瓶红酒不是主厨送的,是他送过去的,所以服务生只说是“店里”给的。


    温淇打着工作的名义做这些,心里在想什么别以为他不知道,陆白屿不好直接出手阻拦,但他觉得,相对于那束包装精美的花,姜汀州明明更喜欢那瓶红酒。


    但此时的姜汀州真的只对糖厂的事情感兴趣,眼前的酒只喝了几口。


    温淇也看出来了,叹了一口气,聊回了工作,不过按姜汀州的要求挖来几个人之后,对这件事情仍有些疑惑。


    姜汀州名单上的人确实一个个都能力不错,虽然在姜家的职位不高,许多还很年轻,但来这里之后适应得很好,李书妍也夸这几个人找得合适,可姜氏餐厅最有经验的几位大厨师却不在其中。糖厂难道现在不是正需要这几位大厨师吗?为什么不立刻动手?


    姜汀州听他这样问,笑了笑道:“温总应该有派人去问吧?怎么样,那几位师傅怎么回?”


    “我开了高价,但没有得到回复,”温淇道,“看样子确实很难说动。”


    姜汀州像是已经有所预料,道:“那是自然。”


    对于宫宴这种连锁餐厅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厨师,姜益生精于算计,在这件事上不傻。


    “姜家的几位大厨是不一样的,”姜汀州道,“他们和姜益生之间已经相处很多年了。”


    姜家祖辈是御厨,有家学的,姜汀州从王大师傅那里出师之后亦是学过姜家的菜系的,虽说因为宫宴扩张,部分厨师的水平良莠不齐,但是在几家重要分店扛把子的年纪大的主厨能力却不差,而且,和姜益生的关系不一般。


    “其实他们人挺不错的,这些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从来没有放松过一天,”姜汀州道,“是现在的姜氏太过乌烟瘴气了。”


    这些人的师傅是姜茉莉的父亲,也就是姜汀州的姥爷,他们和姜益生是师兄弟,姜益生在他们面前还是会伪装的。


    他再怎么算计也知道没有这些厨师姜氏的餐厅就真的完蛋了,许多老师傅因着以前的感情是很忠心的,可以说是有些一根筋的愚忠。


    换句话说,他们还没看清楚姜益生的真面目。别说他们了,就算是姜茉莉,怕是也不知道姜益生的本性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阴狠。


    但姜汀州却是一清二楚。


    姜家出了大事,姜汀州不仅没有回去,反而还挖来了几个人去糖厂的事情没有藏着掖着,很快就传了出去。


    他对姜家的态度如何已经显而易见,是绝不会回头的决裂。


    姜益生之后对这件事的反应亦在姜汀州的预料之内。他怎么可能真的悔过?依旧是利益为先,想着死死把控姜氏,然后便是卖惨。


    以前是对着陆运集团寻求好处,现在是在网上接二连三地找些营销号,开始说些“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样的话,把所有事情一股脑推到姜柚身上,踩死了姜柚,好像他一点错都没有。


    哪怕姜益生以前对姜柚很是宠爱,在此时也能瞬间翻脸不认人,把自己粉饰成一个被蒙蔽的老父亲,又靠着可怜的形象继续暗戳戳地在网络上发些消息,虽没有直接指责,却显得姜汀州多么心狠不近人情。


    虽然这样的言语不是谁都相信,姜汀州在网络上的风评也没有那么容易被破坏,但姜益生在卖惨这方面做得习惯,手到擒来。


    还别说,再这一通操作之后,还真的有人相信,宫宴虽然卖掉了一些资产也裁了些员工但之后,生意就稳定起来,姜汀州很清楚,这样的稳定,支撑的就是几位出菜稳定的大厨。


    虽没有姜汀州在,但那几位做出来的味道在永青算得上名列前茅的,仍是有受众的。


    他们便是姜益生最后的依仗。


    姜汀州和温淇说这件事急不得,他看起来确实对姜益生的这一些操作有所预料——卖惨卖久了,迟早要真惨的。


    但温淇看着姜益生的所作所为多有不齿,心里还想着姜汀州,所以他一边做着糖厂的其他事情,依旧还卯足了心思继续挖人。


    陆白屿一直在楼上看着这些。对于最近糖厂挖人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之后厨师大赛的事情他亦有所关心,在这些能帮到姜汀州的事情上他不会松懈。


    但此时的温淇有所准备,出乎陆白屿意料之外的是,他不仅带了一束花而已,好厨师难求,他费尽心思总算有所收获。


    “我今天请姜总出来,还有一份礼物,”他道,“就当是餐后的点心吧,尝尝看,看是不是还是原来的味道。”


    他取了一个小盒子出来,打开一看,是千层酥。姜汀州认得出来,这是宫宴的招牌点心之一,宫廷杏仁千层酥。


    “做这道菜的厨师是三分店的主厨,”温淇道,他脸上还带着恰到好处的笑,“他今天就会来糖厂的,姜总,我觉得这样的点心倘若在糖厂制作,应该会很受欢迎的。”


    作者有话说:


    小陆总:不得不防。


    之后的小陆总:防不胜防


    第75章


    陆白屿在楼上的包间看到这一幕,没想到温淇还能整出这一出来。他就知道这个人不是个安分的,花花肠子向来就多!


    不仅是这一幕,自从听到温淇约特意约姜汀州来这里的事情他就觉得不好,坐在这里的时候心里就泛酸,越看越觉得牙根都是酸的。


    陆白屿对于姜汀州身边出现任何人都难以忍受,甚至成是非当时自然而然伸手搂着姜汀州肩膀的时候他都牢牢记得,何况是现在。


    他想拍桌,但是忍住了,怕弄出什么动静来,眼睛一直盯着楼下的动静。


    姜汀州在这时候看到这一盒点心有些意外的。


    宫廷杏仁千层酥,小小的点心,烤出来一层又一层的酥皮,上面撒上了坚果碎,吃起来有坚果香和浓郁的奶香味,酥脆且入口即化,是宫宴卖的最好的点心之一。


    姜汀州的味觉灵敏,而且他在姜氏做了很久,久到对里面都人了若指掌,他一尝就认出来了,并且精确到人,道:“应该是三店的主厨,蒋一峰做的,他愿意来糖厂做这个?”


    “确实是他。蒋主厨一开始是不同意的,”温淇道,多少有点得意,“但是谈了这么些天,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和他那边联系了这么长时间,后来,他就松口了。”


    蒋一峰这个人姜汀州之前在姜家的时候两个人就打过照面,平心而论,手艺不错,如今是宫宴三分店的主厨,已经在姜家做了许多年了,他年轻一些,倒不是姜益生的师兄弟,是大师傅的徒弟之一。


    不过,听说他一直和大师傅有些不愉快,这可能是他从姜家出来到糖厂这里来的原因之一。


    姜汀州慢慢地吃完了这一块点心,又问道:“他今天下午来糖厂?”


    “是,今天下午就来。”


    姜汀州点了点头:“温总辛苦了,难得你费心,我马上去见见他。”


    他想了一下,又道:“这样,我下午本来打算去糖厂商业街那边看看的,那边的大店快建完了,请他来那里找我,可以吗?”


    温淇道:“当然可以。”


    今天中午这餐饭虽然有些意外,但温淇觉得大致还算符合自己的预期,该给的惊喜也给到了。但等到姜汀州吃完出去的时候,他发现姜汀州额外付了一笔钱。


    “是酒钱,”姜汀州道,“那瓶酒的钱我来付吧。”


    温淇一愣:“那不是这里的主厨送的吗?”


    姜汀州摇了摇头。


    他原来以为是主厨送的,但是开了之后一闻那酒的味道就知道不是了。这种品质的酒不像是主厨能拿出来的,即使是,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个程度。


    这家店在永青CBD附近,不远的地方就是陆运的大楼,他知道陆白屿亦是这里的常客。


    虽然没有在这里看到他,但看他最近的所做所为,姜汀州猜到了,陆白屿大约就在这里,但姜汀州没心思特意把他找出来,他没怎么喝那杯酒,吃完之后,自己付了酒钱,之后他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温淇要送他,但是被姜汀州拒绝了,笑了笑,道:“不必送了,我们下午在糖厂那边见吧。”


    温淇还想说什么,拿着花出去,便看见姜汀州戴上了头盔。


    他现在有自己的交通工具,前几天刚买了一辆简单的踏板小摩托,今天就是这样来的。


    他买的不是很帅的那种炸街机车,就是实用性的小摩托,有了它之后方便多了,他现在不像之前一直呆在家里种菜,需要时不时去糖厂,虽然步行距离不远,但是倘若赶时间,步行实在太慢了。


    老城区很多巷子太小,买汽车没有那么实用,小电动车开不了太久,摩托他能开,而且,开这个从车流里穿梭,来永青中心城区这种地方还不容易堵。


    温淇送的向日葵花束被他放在备物箱那里,那束花包得很好看,姜汀州站在那里戴头盔,沿路的人都忍不住看着他,他备物箱里不止有这一束惹人关注的向日葵,下面还有一层,温淇一看,好像也放了什么。


    “是巧克力,我来的路上顺便买的,这家店只在城中心有,”姜汀州从里面拿了一盒出来塞给他,笑了笑,“花不错,我没什么能回礼的,给你尝尝这个,这个挺好吃的。”


    温淇:“……”


    倘若换个氛围,收到姜汀州的巧克力他会很高兴的,但是对方这样的语气,一听就知道他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纯粹的回礼而已。


    姜汀州不再多说,他把头盔戴上之后上了车,他开出去一段,在拐角的地方朝温淇抬了抬下巴。温淇知道这是“再见”的意思,便也朝姜汀州挥了挥手。


    楼上的陆白屿一直在看着。


    他现在知道姜汀州付了酒钱,因为服务生已经过来告诉他了。


    但他此时无暇顾及这些,只紧紧地看着姜汀州,看见阳光落在他身上,小摩托前面的向日葵在车流里面很显眼,姜汀州本人也很显眼,就这样走远了。


    他知道姜汀州给温淇送了巧克力,看清了姜汀州说这句话的表情。


    除了工作,他对温淇没有其他的意思,但看清楚这一点的陆白屿并没有多高兴。


    他知道姜汀州现在如同一片平静的湖水,谁来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许秘书站在一边,看着陆白屿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问了一句:“思慕那家巧克力,只在这附近有一家店吗?”


    他看那个包装认出来的这个牌子。


    许秘书不一会儿便给了他回复:“是国外的牌子,专门做手工巧克力,偏小众,确实在永青只有这一家。”


    陆白屿点了点头,意思自己知道了,道:“去问问买下来需要多少钱。”


    许秘书:“这家店吗?我现在找人过去问。”


    “不是,”陆白屿道,“我是指这个牌子。”


    “……”许秘书的表情空白了一会儿,随后道,“好的。”


    小众手工巧克力品牌,陆运的财力还真的可以买下来,需要一些时间但是问题不大。


    姜汀州真的挺喜欢这一家的味道,虽然有点贵,但是品质很可以,他买了很多块,下午在店里等人的时候还在小块小块掰着吃。


    姜汀州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糖厂准备要开的实体店,这边建不了高层,是在原来的地基上做的,速度很快,但改造的已经大不一样了。


    现在虽然还没开业,但里面的一部分已经修整完了,是可以使用的状态,有一些窗口里的炉子已经搭好了,师傅们正在试烤,倘若顺利的话,下个月就可以正式开业了。


    蒋一峰走到这里的时候就不禁打量了很久这家店,他没想到姜汀州会把这里修成这样,非常漂亮,不同于一般的店。


    他在绿树掩映的花园里面建了一个玻璃房子。


    远远看过去像是个阳光花室,像是童话里的小屋,除了头顶是不透明的,四周都是玻璃,外面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里面的原木设计映照着外面的花园,隔热和空调的布置同样完善,走进来闻到的是淡淡的甜香味。


    光看这设计的独特性,开业之后应该会有不少人涌来打卡。


    姜汀州坐在那里,见他进来示意他坐下,很快就有人过来送咖啡。


    让蒋一峰觉得有些意外的是,端咖啡的只是个服务生,看样子最多是个领班,但和姜汀州这位老板相处却很和谐,叫了一句“姜总”,语气没有恭恭敬敬,很轻松说着自己这两天做咖啡的手艺有进步,请他尝一尝。


    姜汀州笑着说好,把自己带来的巧克力分了一块给他尝尝。


    “蒋主厨,”姜汀州对他也客气,“尝尝咖啡,配这里的蛋糕点心之类还不错。”


    既然是大店,这里自然是有不少座位的,呆在这里喝一杯咖啡,配着刚烤出来的面包甜点,抬眼看去就是植被丰富的糖厂花园,是个放松的好地方。


    蒋一峰喝了一口,这咖啡不错。


    但他的心思不在上面,开门见山道:“姜总,我不说虚的,之前温淇说的,倘若我来糖厂这里是可以做管理层的,是吧?”


    他的履历经验和手艺,温淇开出这样的条件并不稀奇,姜汀州点了点头:“是,我们这里正是缺人的时候,做的好的师傅升职很快的,不过,蒋主厨,我还是想问一问,您真是为了这个放弃姜氏来这里的吗?”


    蒋一峰笑:“那当然。姜总应该知道的,我最近和大师傅闹了点矛盾,虽说是师徒,但是我家里需要钱,所以……”


    “我知道,”姜汀州在此时打断了他的话,他的语气依旧轻柔,“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其他?”


    蒋一峰一下收敛了表情,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倘若姜总要怀疑,何必让温淇来找我?”


    “我们两个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你没必要对我说谎,”姜汀州叹气,“就是因为找好了这些借口,所以姜益生想让你来我这里做卧底,倘若能扰乱影响什么更好,这样我就自顾不暇,不可能对姜家做什么了,是吧?”


    蒋一峰拿咖啡杯的手顿住了。


    “温总是不了解姜家,但我知道。蒋主厨,你来得太快了,即使你之前和大师傅吵过,可你讲情义,不会为了这样的东西就真的离开你师父的,这不是你的性格。”姜汀州的语气依旧平静,他看向温淇,说这些的时候,脸上还有笑意,“姜益生和大师傅说了我不少坏话,是吧?无情无义,落井下石,大师傅现在还和他师兄弟相称,自然同仇敌忾,想着为他解决问题。”


    “行,你心眼多,瞒不过你。”


    话说到这个地步,蒋一峰也不装了,道:“汀州 ,我对你没有意见,你知道的,当时你和姜柚竞争的时候,我还是站你的。但你确实在这件事上过分了,做错事情的是姜柚,你父母现在快五十了,何必把他们逼成这样?你的心计要算计在你的亲生父母身上吗?”


    姜汀州一听这话,就知道姜益生的卖惨功底还在。这些年,姜柚在某种程度上都不过是他的工具而已,更何况这些心思没那么多很容易被鼓动的这些厨师。


    而且,最近姜茉莉因为心思郁结旧疾复发,进了医院之后,姜益生就更有些文章要做了,眼前的蒋一峰都自告奋勇来做这些。


    “妈妈的事情我知道,她前几年做过手术的,病情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反倒是姜益生有意夸大,这样公司的事情才能一直掌握在他手里,”姜汀州道,“我是会算计人,但我对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态度,姜益生这个人,只能这样对付。”


    蒋一峰“哼”了一声,没有把这话全听进去。但他不太明白自己是怎么暴露的,姜汀州就咬定了自己真的不会离开师傅吗?他就这么笃定?


    姜汀州在此时喝了一口咖啡,他知道蒋一峰不会立刻相信自己的话,脸色依旧未变,但他接下来的话,便让暴露了还觉得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理直气壮的蒋一峰有点破防。


    “姜益生现在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灌输给你们,所以你难免受影响,”他道,“你的心思乱了,姜家也乱,做出来的东西就不好吃了。”


    蒋一峰:“你说什么?”


    “我说你做的东西不好吃了,宫廷杏仁千层酥,我吃第一口的时候就吃出来了,”姜汀州道,“说实话,和以前对比起来大不一样。酥皮有点厚,香味不对,甚至上面坚果片的味道吃着都不够好,很有可能换了更便宜的供货商,你自己没有发现吗?”


    他在蒋一峰震惊的眼神中,甚至加重了语气:“真的难吃。”


    作者有话说:


    别人:叽里咕噜一大堆。


    州宝:淡定.jpg


    州宝:一句“真的难吃”


    别人:破大防


    第76章


    温淇上午给的那一盒子千层酥他现在还带了过来。


    对于普通顾客来说,其中的区别很难吃出来,最多只能感受到好像没有之前那么酥脆可口,大致还是那个样子。可对于姜汀州来说没有“大致”,特别是宫宴现在的价格,更不应该有任何糊弄的余地。


    宫宴里这一碟子宫廷杏仁千层酥卖价是288元,这个价格吃到这个味道,确实可值得一句“难吃”。


    他说这句话不是为了气蒋一峰的,实话实说。


    “不信的话,你自己尝吧,”姜汀州道,“你的手不稳,做点心的时候心不在焉,主厨做久了,应该是很少做这种小点心了,而且原料不对,这不是宫宴一直以来的用料。”


    不是所有主厨都像姜汀州一样亲自做菜的,绝大多数主厨的主业在于管理,有贵客才会亲自动手做一做,蒋一峰的这道千层酥,虽然还吃得出是他的手法,但是味道已经变了。


    为了给他对比,姜汀州还给他端上了另一份。


    一开始,蒋一峰听了那句“真的难吃”之后,只觉得一股怒火冲向大脑,非常不服气,下意识就想反驳不可能,但他还没有接话,便看到了眼前两份的明晃晃的对比。


    光看起酥的样子便已经不对了,他迟疑了好一会儿,然后伸手去拿,自己尝了。


    姜汀州那一份色泽更金黄一些,吃在嘴里,是类似的酥脆且入口即化的口感,更加轻盈一些,甜度和奶味刚刚好,显得他那一份腻了一些,就连最上面满满的杏仁片吃着都有差别。


    以前没有对比,餐厅最近要面对的事情这么多,他哪有心思在意这一道小小的点心中产生的细微变化。


    但此时此刻,蒋一峰吃完就沉默了。


    他原来对姜汀州说那些话的时候是站起来的,低头看他,显得自己很有理的样子,但现在吃完这个就坐下了,头也低了,整个人也缩了起来。


    高级厨师味觉灵敏是标配,他自己尝得出来,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手艺一直比我好,咳,比大师傅都好,做的比我好吃也是正常的,这、这……”


    “这一份不是我做的,”姜汀州道,“是我之前教糖厂的师傅,他们练了一段时间做出来的,今天上午我吃到你的之后就麻烦他们按照这方子做一份出来。千层酥的做法没有那么复杂,要做出原来的味道,只是手法要精细,足够用心,用料要好。”


    他瞥了一眼:“你这个连杏仁片都换了,不仅不够香脆,还比原来的小了一些。”


    蒋一峰一听此言,无话可说了。


    店里不少原料换掉的事情其实他知道,这是无奈之举,姜氏因为陆家的撤资,不仅仅损失的是宝贵的现金流和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更重要的是用不上陆家供货的东西了。


    陆运作为物流企业,许多好食材用的是自己的渠道,更有许多是国外运过来的,陆家这条路一断,食材自然要换。


    蒋一峰还在这时候试图解释:“姜董说,他已经努力找到现在最好的了。”


    姜汀州“啧”了一声,道:“你觉得这是最好的吗?怕是对姜益生来说利润率最高的,他觉得最能糊弄客人和你们的吧。”


    “但陆家确实……”


    “我现在同样没有用陆家的渠道,也能拿到这些,”姜汀州道,“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十年前?就算是国外产的东西,只要钱给足就能找到经销商,姜益生不想加钱而已。倘若他是外行也就罢了,但他也是厨师出身,和大师傅一起学的艺,食材对厨师来说有多重要他不会不懂的,但他还是糊弄。”


    姜汀州慢条斯理说完这些,喝了一口咖啡,道:“现在姜氏负责采购的,是不是换成他的亲信了?你想想,他的采购价和用料的质量真的对得上吗?”


    食材采购是姜氏这种公司油水最多的地方。


    姜汀州一针见血,蒋一峰缩得更厉害了,他现在才发现,对方说的好像都是对的。


    “姜益生是不是和你们说,现在姜家四面楚歌,他苦苦支撑,而我明明能力还背靠豪门显贵欺负他,连妈妈都被气得进医院,是吧?”姜汀州摇头,“姜氏从一开始的快倒闭发展到这样,对姜益生来说已经是赚大了,对现在的他来说,尽快收手保住现在的资产,把姜氏能带来的所有利益搜刮干净就是眼下最有好处的做法。”


    姜益生比他们想象的要大胆多了,哪怕他知道现在陆家和李家站在姜汀州身后,但他又不像姜柚那样有实打实的证据,这两家总不能明目张胆来针对他,否则姜益生就能做出在新闻上大喊豪门显贵逼死人的事情。


    他现在正用着各种办法,试图控制着姜氏现在剩下的人。


    “这样的人,和你们说他一心为了姜氏,说是我把他逼成这样,你们竟然还信了,”姜汀州摇头,“蒋师傅,你自己好好想想,让大师傅看清楚这些吧,不然外公立下的招牌和基业,怕是要被他祸祸干净了。”


    蒋一峰来这里之前,听了太多姜益生的话,看似逻辑严谨密不透风,但来到姜汀州这里,戳破这些的,只需要一块味道不对的点心。


    对于厨师来说,不好吃就是不好吃,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我……我知道了。”蒋一峰吸了一口气,他觉得羞愧,脑子还有些混乱,“我回去和大师傅说,我的话,他多少是能听进去的。”


    他在这时候总算用正常的眼光看着姜汀州,也仔细看了这地方。


    此时正是下午太阳光还热烈的时候,阳光透过四周的玻璃照射进来,更显得这地方非常亮堂,以玻璃为主要的外立面不仅好看,更重要的是这里所有的制作间的操作过程外面全部都可以看得到。


    糖厂的实体店里店操作间很多,已经分好了不同的窗口出不同的食物,但统一坚持着透明干净的做法,用料表直接贴在外面,没有任何添加,所有东西都是可以给客户看的。


    造这个花园里的玻璃房子,不仅为了漂亮,更是干干净净、明明白白的象征,和姜氏浑水一团的大不相同。


    而坐在他面前的姜汀州,亦是说话明了。


    “我今天和你说这些,就是为了让你转告大师傅,我的话他可以不听,但你的话他还是会听的。事实摆在那里,同为厨师,我问心无愧,”姜汀州道,“姜氏的事情,大师傅自己解决。”


    蒋一峰低头道:“我知道了。姜总,我们保持联系,倘若有什么事情我会来找你的。”


    姜汀州点了点头。


    他没再多说什么,蒋一峰带着那两份千层酥离开了,出去的时候正好撞上进来的温淇。


    温淇还和他打招呼,但是蒋一峰一脸神色凝重,看起来很急切的样子,没有空理他,倒让人觉得疑惑。


    他走到姜汀州面前,问道:“怎么了?你们聊得不顺利吗?他怎么走了?”


    姜汀州笑:“不用担心,很顺利。”


    他在这时候给温淇上了一杯咖啡,并未多提蒋一峰是个卧底的事情,怕温淇觉得他办坏了事。姜家的情况姜汀州心里有数,并不需要自己插手过多,只需要推波助澜便好。


    如今姜汀州只是夸道:“温总的能力确实强,有你盯着,这间店建得又快又好,找的这几位咖啡师非常不错,配甜点很好,我觉得开店以后会很受欢迎的。”


    店里虽然四面通透,但为防阳光刺眼以及太阳直射温度过高,许多地方都有细节的小设计,外面还有一些座位,更有置身花园中的感觉。


    姜汀州夸人的时候总是很真诚的,温淇听着这一句,嘴角又忍不住翘起来。


    糖厂的店非常大,比旁边还有一大间,是打算给邓家的永青酥饼旗舰店。


    糖厂和永青酥饼这两家大店就占掉了商业街第一期开发的位置,这里离早市街最近,直线距离不到两百米,邓家和原糖厂商店从那里搬来之后,铺位不会就这样空着,周丽芬的铺子正缺位置,刚好连着扩店,能容纳更多客人。


    正如姜汀州当时所计划的,各有特色,连成一片。现在,这间店虽然还没有正式开业 ,但已经有不少人走到这里来打量,还主动过来问开店的时间,已经有热闹的雏形了。


    温淇放眼一望,便能更实际地感受到姜汀州和自己提到的关于这片地的愿景。


    这段时间姜汀州都在这间店里忙碌,准备着开业的事情。温淇自然也跟着,他冠冕堂皇带着文件来这里处理,就算麻烦一些,但看到姜汀州,便觉得工作都有劲头了。


    这几天天气很好,阳光下的对方连头发丝都是好看的,温淇现在想着怎么措辞,他看姜汀州对向日葵挺喜欢的,之后找了几株品种不错的,正想着移植到姜汀州的院子里。


    他最近一想,给对方送花束确实不大合适,那花束也就能保持几天的新鲜,还是得送些活得长的,所以他现在找来的那几株向日葵不再是观赏型的,成熟了是真的能吃果实的。


    虽然受挫,但多尝试尝试,总能找到姜汀州喜欢的东西吧?


    就连那个品牌的巧克力他也买了一些,甚是还托人去买了一些特别口味的,是永青这家店没有的,马上就会送到了。


    姜汀州这样的人,谁都想再靠近他一些。


    但温淇还没开口说,他今天已经把向日葵放在附近,想着姜汀州回去的时候送出去,但此时此刻已经被人打断了。


    “不必白费心思,这个季节移植这个怕是难活,”陆白屿道,瞥了一眼外面的花,“温总还是多关心你的本职工作吧。”


    温淇:“……”


    他转头一看,正看到陆白屿走进来。


    他觉得这个人像鬼一样冒出来,之前送酒的时候就阴魂不散,现在温淇一下子站起来,挡在他面前:“小陆总现在不忙自己的工作吗?”


    “舌尖的事情谈成了,陆运上下都很满意,陆运的物流园就在附近,”陆白屿道,“我来这里找汀州,你很有意见?”


    温淇继续拦他:“当然有意见。这里还没开业,暂时还不接待莫名其妙的客人。”


    陆白屿皱眉:“我和汀州的事情轮不到你管,你只是他的合作员工,手不必伸这么长,上次的事情你还没看明白?汀州对你没有半点意思。”


    面对对方沉下来的脸色,温淇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反而往前一步:“小陆总,我未必一直是合作员工。况且,已经分手断干净的前男友更没有立场和我说这些,他对你更没有。”


    第77章


    陆白屿听到这一句,总算正眼看他,道:“你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温淇道,“我虽然和汀州认识不久,但我看得出来,他是绝不会回头看的那种人。”


    他们这段恋爱关系,温淇自然是从李书妍那里知道的,李书妍不会主动和人提这种事情,但论温淇和人打交道的能力,以及他之前的观察,花一些时间也就套出来了。


    自从知道了这个,温淇更觉得自己可以试一试。以前他还能保持客气,但面对情敌,特别是陆白屿这种阴魂不散的,谁能忍得了呢?


    这一句话之后,陆白屿脸色没有太大变化,但是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变了:“汀州也是你叫的?你在这种场合,应该称呼他姜总。”


    温淇道:“这就不是小陆总管的事情了。”


    两个人之前还能算是工作上的朋友,但如今就不算了,站在店门口颇有些争锋相对的样子。


    “温淇,你是长本事了,”陆白屿道,“我和汀州相处已经很久了,你和他认识多长时间?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过知道皮毛罢了。无论我和汀州怎么样,你这种人更是没戏,你给多少人送过花说过这种话,你自己心里有数。”


    温淇做投资遇见过的人太多,交际圈大,陆白屿是清楚的,他也会戳人薄弱处。


    “这回不一样,”温淇依旧不让,“我是认真的,我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这种话,况且以前我也没你说的那么难听。”


    他以前不会选个礼物都小心翼翼的,开口的时候心里斟酌很多次,但被陆白屿提到,他此时有瞬间的心虚,生怕他和姜汀州说什么,就这一错身的功夫,就拦不住对方。


    陆白屿在此时没有再和温淇说什么,这里不止他们两个,还有其他人,在这个时候惹人注意,只会让汀州不高兴。他本意也不是为了和温淇说话,于是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但温淇仍是不服气,上去拦住了他,语气更加尖锐起来道:“我并没有滥情,小陆总,没必要拿这件事泼我脏水,反倒是你,和他走到分手这一步不知道做了什么,姜汀州这样好的脾气,我和他共事这段时间,没见过他发过一次火,甚至连大声说话都很少。”


    最近糖厂的事情很多,很多都需要姜汀州来拍板,哪怕是做事做惯了的老板都难免焦头烂额,但却完全不会,无论什么事情都是有条不紊地做着,本来有些焦虑的人看到他这样都能平静下来,温淇亦是,他能在姜汀州身边感觉到难得的平静。


    陆白屿既然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他也不客气了:“你能和他走到分手这一步,小陆总到底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陆白屿听到这一句,他心里自然有火气,但还是强行压了下去。他在意的并不是挑衅的温淇,而是走了这几步之后越过他,总算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姜汀州。


    我来这里是为了见汀州的,不是为了和温淇这些人吵架的——陆白屿反复在心里把这句话念了几次,才勉强平静下来。


    他就算在此时后悔联系温淇过来了解糖厂事情也是于事无补,况且,哪怕他没有打那个电话,他毕竟还在李家任职,姜汀州总还是有办法见温淇一面的。


    况且,就算没有温淇,还会有其他人,陆白屿对此有心理预期,但真看到的时候,还是难受。


    此时姜汀州正在和糕点师傅说着话,无暇顾及去注意别的什么,一群人围着他,包括请来的咖啡师,年轻的茶艺师,大家都看着他,有人见姜汀州说着口渴了,立刻就满脸笑地倒好了茶水送上去。


    谁会不喜欢他呢?


    不仅是现在,上辈子也有类似的场景。


    自从上次和姜汀州谈过之后,陆白屿想起来的记忆片段就更多,这些零碎的记忆只能让他更加确认,姜汀州所说的都是对的,但陆白屿的视角里,他想起来的事情却有不同。


    当时的三言两语,并没有完全说清楚两个人之间的事情,那毕竟是好几年的相处。


    姜汀州在那个时候已经很受欢迎了,只是他自己没发现,两个人还在一起,他一心都在工作上,还觉得那些和他联系的人是只是想招揽他去其他公司。可即使一概拒绝,但总还有温淇这样的人源源不断地找上来。


    陆白屿看到这些,怎么可能不吃醋?


    不说是如今面对着温淇大言不惭说这些,他连现在想起那些记忆片段心里都是酸的,恨不得把那些人全都赶走,赶得远远的。


    但姜汀州那个时候不太明白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的脾气有时候来的莫名其妙。他对于这段关系他已经习惯性隐藏了,下意识不会在别人眼里和陆白屿太过亲密,而是保持距离,哪怕后来陆白屿自己想要公开,姜汀州会摇头说“不行”,说“不想给双方造成不必要的影响”,说“已经这样很久了不要惹麻烦。”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感情已经消磨到尽头,所以他自然是这样的状态。但对于吃醋且占有欲爆棚的陆白屿来说,姜汀州这种仿佛无所谓的态度更让他不舒服。


    会后在办公室这样的事情是他为了宣誓主权做出来的,这种事自然发生过不止一次,他想让自己留在姜汀州身上的印记始终不消除,至于身在其中并没有看清楚的姜汀州真的感觉到失望,后来说出那句“你并不喜欢我,不过是占有欲和控制欲在作祟”。


    陆白屿有许多种办法对付温淇,就像他上辈子对付那些暗戳戳想往姜汀州身边凑的人一样,弄到他们都不再有这个胆子,不敢多说一句句,姜汀州自然就是他一个人的。


    除了那些外人,他更不会放过姜汀州本人。


    同样当局者迷的陆白屿彼时已经觉得不对劲,但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觉得是有人过来抢所以两个人的相处才产生了变化,所以他更要通过许多方式牢牢紧抓着,姜汀州试图安抚退让,但陆白屿只会变本加厉。


    到了后来,姜汀州要去做什么,哪怕只是出差也要他的同意才行,陆运的事当时陆白屿已经掌握更多,他当然可以做到这一点。


    ——姜汀州是从陆运成长起来的,便自然而然要受此掣肘。


    可现在没那个胆子轻举妄动的人变成了他。


    陆白屿如今想到这里,面对着出言不逊的温淇,已经尽力忍下了。他只是推开温淇往前走,手上用了一些力气的,但下一秒,温淇挺高大一个人,就像站不稳一样往后倒了一下。


    他后面是张小茶几,用来放文件的,往后一倒蹭到了茶几,然后上面的文件就掉了下来,文件夹一摔,纸张落得哪里都是,茶几上面的玻璃杯也顺着滚了下来,“吧唧”一声摔在地上,玻璃杯子顿时四分五裂,碎片一地。


    他们两个这样的大动静自然惹得别人关注。


    姜汀州刚好在操作间做完了手上的事,远远地看到了,在此时走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这这场景,问道:“怎么回事?”


    陆白屿还没开口,温淇就先说话了,他揉着撞到的手肘,“哎呦”叫了一声,道:“姜总,没什么事,我看见小陆总过来找你,但你还在忙,我想着这时候还是不要打扰的好,于是就拦了一下,可没想到……”


    温淇的话没说完,他看了一眼地下的一片狼藉,好像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陆白屿万万没想到温淇会拿这些阴招来用,他还没来得及解释,看到姜汀州走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汀州你先别过来,地下都是玻璃碎片,小心。”


    他怕那些碎片扎到他。


    姜汀州看了他一眼,没说怎么,先问了温淇一句:“你没事吧?”


    温淇摇了摇头,说了一句给姜总添麻烦了,之后姜汀州便请清洁工过来扫了扫,又把文件收拾起来。这几位的事情普通员工是不敢多说什么的,都默契地离远了一些。


    陆白屿也帮忙拾文件,他有些着急,还想解释自己真的没对温淇做什么,他虽用了些力气但没到那种程度,但他还没机会说出来。


    之前提醒着姜汀州别被碎片扎到,现在反倒是自己被没清扫到的碎片划了一下,鲜血一下就渗了出来。


    姜汀州没注意到他,温淇在这个时候自然是尽力吸引他的关注度,在告了陆白屿的黑状之后,他今天念了很久的送礼物这件事,在此时开口倒也合适。


    他指着门口的向日葵给姜汀州看,又说着买到了那个牌子难得的红酒夹心的松露巧克力,希望他喜欢,那花现在栽在花盆里,迎着太阳光迎风舒展的样子很漂亮,姜汀州点了点头,是喜欢的意思。


    陆白屿的伤口不算很深,血很快止住了,他还拿纸巾把滴下来的血滴擦干净了,等到姜汀州和温淇说完话看向他,他才总算有机会说这些:“汀州,我……”


    他想说自己并没有和温淇起冲突的意思,今天来这里找姜汀州是有其他的事情要说,姜家他一直盯着,姜益生此人没什么本事却十分阴毒他不大放心,但刚开了个头,姜汀州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


    “姜家的事情我知道的,这就不劳烦小陆总费心了。”他道,“我自己会做好的。”


    陆白屿还想开口,但姜汀州的意思却很坚决:“温总说的没错,这里还没开业,是不招待客人,小陆总还是不必再来了。”


    第78章


    这样的话姜汀州不是第一次说,陆白屿不肯放弃,次次厚着脸皮过来,但他每一次听都无法保持平静,在这种情况下,更觉得那伤口扯着心口疼。


    特别是温淇在姜汀州背后露出一点耀武扬威挑衅的笑,更让他觉得难受。


    他不再看其他人,只望着姜汀州的眼睛,道:“汀州我……”


    “请回去吧。”


    姜汀州同样回望,两个人四目相对,只有这句话:“小陆总,我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陆白屿无话可说,只能离开。他走的时候,还掩着自己的伤口,出门了还忍不住回头看,却正看到姜汀州和温淇说着什么,不过他已经听不见了。


    温淇成功用把陆白屿弄走,心里当然是高兴的,正想接着说什么。但这个时间,姜汀州转头看他,道:“温总,你和陆白屿之间的事情我不好多管,但以后这种办法还是不必用了。”


    温淇一愣,他以为姜汀州并没看到什么,过来之后态度也是向着他的,但是哪怕没有目睹,但姜汀州一清二楚。


    看得出来姜汀州并不喜欢这种做法,温淇一下有些紧张,想解释几句,但看着对方的神色,话还是没说出来。


    “温总,你和他对上没什么好处,”姜汀州道,“不管是为了什么,都没有好处。”


    温淇这种小把戏瞒不了姜汀州。他经历过,这种方式陆白屿也用过的,还玩得更复杂一些,软硬兼施,但姜汀州觉得有点意外的是,他现在会把这种事忍下来。


    对于陆白屿来说,倘若真的要对付温淇有很多种办法,可他不像上辈子那样随心所欲了。


    姜汀州想到这里,沉默了一会儿,但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无暇顾及这些,不过转头之后眼神掠过,正巧看到了垃圾桶里沾着血的那一块碎玻璃。


    过来打扫的清洁工没有被划到,他和温淇自然也没有受伤,这是谁留下来的一清二楚。


    他顿了一下,觉得那一点红色有些刺眼,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却没有看到陆白屿。


    ……算了。


    姜汀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温淇送的向日葵姜汀州带回去了,花开得很好,但这种季节送这个并不适合移植在院子里,容易死,最好还放在原来的花盆里,姜汀州找了个向阳的位置。


    好不容易买回来的红酒夹心松露巧克力他也吃了,这个限定口味只有小规模销售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包装好看,味道一般般。


    这个不太合他的口味。


    姜汀州一直只喜欢基础款,口感丝滑的牛奶巧克力是他吃过最好的。作为回礼,他也送了温淇一盒自己做的点心,礼尚往来,清清楚楚。


    温淇明白他的意思,但他仍是有些不甘心,却收敛了很多。


    他知道姜汀州在某些方面是有所保留的,许多事情他只会自己处理,比如蒋一峰的事情。


    蒋主厨自上次急匆匆走了之后,之后再回来,他表现得和之前不一样了,不再像个财迷一样要求加钱进管理层,而是老老实实的,且再来糖厂的时候,他和姜汀州单独说了一会话。


    他和大师傅说了这些事情,而且姜汀州不是只有言语而已,他还有证据。他对姜氏实在太过了解了,蒋一峰只要顺着他给的方式去查一查,很快就会看到结果,糖厂从姜氏挖来的人也提供了线索,甚至这许多证据其中的一部分,还是有人主动给的——来自曾经的杨店长。


    杨金豪已经被辞退了,可他和姜益生是亲戚,曾经关系很好,又在姜氏呆了这么久,认识这么多人,对之前的事情一直有所义愤,姜汀州都不用找他,他自己送过来的。


    大师傅那些厨师看到这些,就算再怎么忠心,面对这些也会怀疑的,至少在食材进货上动手脚他无法抵赖,趁着姜氏这段时间的危机把不少关键岗位换成他自己的人也是他做的。


    而且姜益生偷偷摸摸的,怕是计划的不止这些,他很有可能在觊觎姜茉莉手里的股份。


    姜汀州对此看得清楚,他在这时候并不是想让大师傅立刻去对峙,而是让他们心里有准备有所防范,在最后的时候站好位置。


    姜益生的计划尚未全部暴露,哪怕把眼下这些证据丢出去,姜益生还有机会全部甩锅给底下人把自己摘干净,毕竟很多事都不需要他亲手去做,就像他之前把所有事情甩给姜柚一样。


    对于他这种人,必须一击即中,叫他没有任何反击之力,才算干干净净。


    所以,蒋一峰还在执行着他的“卧底”计划,好让姜益生觉得一切顺利,好瓮中捉鳖。


    他和姜汀州聊过之后,更觉得震惊且义愤填膺,心里久久难以平静。


    即使知道姜益生心计颇深,但看到这些之后,根本想到他会算计到这种程度,竟然完全只看眼前的利益,不惜断送餐厅的长远发展,宫宴这块御厨招牌传到今天不容易,他在店里干了这么多年了,难免痛心疾首。


    姜汀州理解他的心情,听他说了这些之后,只回来一句:“等你冷静之后,想去厂里还是店里做事?”


    “真干啊?”蒋一峰愣住,“我不是装卧底吗?”


    他以为目前的重点就是姜益生,但姜汀州对姜家的事情并没有多在意,蒋一峰和大师傅他们无一不震惊,可他却始终冷静,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情。


    “当然是真的干了,你在这里一直坐着不是一看就不对劲吗?”姜汀州道,“而且你的手艺是真的退步了,应该多练一练。”


    厨艺这种技艺,过一段时间不上手就会边,蒋一峰听了这一句便有些羞愧,便留在店里,和普通厨师一样老老实实做那份杏仁千层酥。


    姜汀州没说错,他在这方面的手艺真的生疏了,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找回手感,总算做出一份还算满意的。


    还别说,一旦用心做这个,心里那些对姜益生的义愤和抱怨便平复下去。咬了一口千层酥,总算尝到熟悉的味道,蒋一峰便冷静下来。


    开了这么多年的宫宴还是有救的,他想,这间店不会由姜益生这种人胡作非为。但刚松了一口气,他就被旁边操作间的作品吸引了。


    除了蒋一峰,这间店里还有好多师傅,都已经在这里试新品了。温淇在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招来一些了,咖啡师、茶点师还有烤蛋挞的师傅,虽然还没有填满整间店,但看着已经热闹起来了。


    大家分了不同的操作间,在旁边的就是糖厂新推出的芋头系列。厂房那边批量产出的工作已经落地了,便派出了两个师傅来店里的窗口。


    这两位年轻师傅在这里之后,并没有重复做厂子里那边的反沙芋头条和莲子芋泥塔,而是先是做出了厚厚芋泥蛋糕,一半芋泥一半海绵蛋糕的口感非常细腻,中间夹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奶油,口味融合得非常好,刚端出来给内部品尝的时候就赢得了一致赞扬。


    蒋一峰也尝了,他眼前一亮,也觉得好吃。然而这还不够,这两位师傅之后又和旁边烤蛋挞的操作间合作,第二天就弄出了配比合适的芋泥蛋挞。


    刚刚烤出来的热乎的蛋挞芯,比普通的要厚一些大一些,里面的芋泥做成了流心的质感,下面还放了一点有嚼劲的血糯米,融合出了非常丰富的口味。


    这间大店的一个个操作间,很像是糖厂的美食实验室,不仅仅是做着手上固定的工作,这些师傅自己还会琢磨,想着能出什么新成品。


    蒋一峰一问才知道,姜汀州是鼓励这么做的。倘若做出了新的品类得到肯定可以上店售卖,就能拿到奖金,倘若卖的好,研究出来的师傅能拿到一笔不菲的抽成。


    而且糖厂出手大方,不拖不欠,远的不说,反沙芋头条卖得很好,这几个师傅都已经拿到手吃到甜头了,所以才这样积极。


    蒋一峰听着那笔钱的数额都发愣,下意识觉得要不以后就在这里干就是了,姜益生可远远没那么大方。


    他都这么想,其他师傅当然也这样想。


    蒋一峰刚来的时候还觉得这间店太大了,就糖厂现在脆底小面包、三明治再加上新的芋泥、蛋挞,最多在加上咖啡和茶的饮料台,用不上这么大的地方。


    但这里的产品一直在更新,在开业之前每天的菜单都在增加,还有一些有经验的面点师傅闻讯赶来。蒋一峰才发现,光是面包糖巧这一类,能做的品类就很多,不同的师傅之间各自又能碰撞出这么多有意思好吃的产品,足够装满这间大店的。


    他刚刚还在满足于总算做出了之前味道的宫廷杏仁千层酥,其他师傅都已经开始拿着千层酥


    琢磨,端出了拿破仑蛋糕。


    蒋一峰尝了一下,又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他想收回之前的话。


    ——宫宴果然还是没救了。


    糖厂这种氛围,是如今的姜氏没有的。


    大师傅手艺很好,但再好的菜,吃来吃去客人也会腻的,之前是姜汀州来了才有源源不断的新菜,他会琢磨,敢于做一些尝试,所以姜氏才蒸蒸日上。


    姜益生之前还说姜汀州是攀上豪门显贵才看不起宫宴,但眼下的糖厂呆久了便知道这是姜汀州的手笔,每一处细节都是他本人的风格。


    蒋一峰呆了这几天,才发现姜益生的话有多么可笑,好像一个怀抱金山的人会觊觎他的一亩三分。姜汀州如今有这样的事业,自然不需要一个垂垂老矣的宫宴了。


    姜益生要在姜氏股份调整期间,对准备修改遗嘱的姜茉莉下手的事情,他自以为别人不知道,还觉得一切顺利。


    姜汀州忙着开店的事情无暇顾及其他,姜茉莉数次联系不上他,至今还在医院住院。她的那位律师姜益生已经私下联系很久了,身边的人收买了,连那家私人医院都做好了布置,只等姜茉莉把原先的作废。


    至于新立的内容是什么,一个心脏病突发的死人自然是无法说的,姜汀州又不在身边,再想插手没那么容易,到时候,一个母亲死前连面都不见的不孝子热搜足够让他焦头烂额。


    他想的很好,布置也算是完善,但是抓准时机准备动手的那天,姜汀州提前收到的信息就有三份,告诉他姜益生有动作。


    一份来自李家,李书妍和李续都知道这件事,那家私人医院一直有他们的人在盯着,之后便是大师傅那一边发来的,最后那一份,他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当然是陆白屿。


    第79章


    即使陆白屿现在还是被拉黑的状态,只要他想,仍然有办法把信息发到姜汀州这里。


    自从上次在店里说了那番话之后,姜汀州再没看到他,陆白屿果真在这段时间没有过来,但是他一直在,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


    不仅是这一条信息,这几天天气变化,姜汀州吹多了风,有点感冒,陆家的那位司机像上次送醒酒汤一样,送了煲好的姜汤和感冒药过来,依旧是没说几句话,很有礼貌地把杯子挂在门上就走了。


    姜汤是甜的,即使姜汀州没喝,但是热的姜汤味道很浓,就算杯子拧紧了,也会有甜的气味散发出来,他还是能闻到。


    关于陆白屿的动作,在医院派了人盯着的李书妍也没瞒他,那个律师陆家是一早就控制住了的,所有人等着姜益生往上撞。


    姜汀州听到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么多人看着,那件私人医院病房里的监控都布置好了,姜汀州甚至可以看到现场直播。


    他看见姜益生一开始志得意满地走进来,看着病床上吃了药之后“昏迷”的姜茉莉自言自语,像个小丑,自觉整个姜氏唾手可得的样子,仿佛在发表获奖感言。


    “你看,整个姜家终究还是我的。”


    “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为了这些,连姓都改了,老天爷都站在我这边,姜汀州算得了什么?他再怎么折腾,都是我儿子。陆家又怎么样?我拿到这些之后全部卖掉离开,陆家难道还能管得了我?”


    “你们这些人,都等着看吧。”


    姜益生太过得意,已经开始畅想之后的日子,以至于他都注意不到,跟在他身边的秘书和那位所谓“倒戈”的律师神色都有些怪怪的。


    他不知道,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在“等着看”了,正在此时盯着他说这些的人,又岂止这两个。


    旁人看他这样嚣张自然很是生气,大师傅他们看得牙根痒痒,姜汀州是没什么心思,不过偶尔看一眼。即使一早收到消息,但他今天的生活没什么变化,给院子里的菜地浇完了水,之后便照常去了糖厂。


    李书妍就在他旁边,当然是知道原委的,她看完之后有些担心,倒不是担心医院那边,而是担心姜汀州。有这样的家庭,谁能好受呢?


    姜汀州知道她在想什么,还笑了笑,安慰她不是她想的这样,因为感冒,他声音带一点鼻音,道:“这些事情我有预料,姜益生自作自受罢了,不用为他费太多心思。”


    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动身去现场,而是来糖厂见了新来的师傅。


    大概是从蒋一峰那边听来了一些情况,大师傅昨天还推荐了一个师傅过来,是做曲奇饼干的,这位饼干师傅自己还开着店,来姜汀州这里不是供职,像是合作。


    他自己的小工作室产出的饼干有限,但糖厂这边设备充足,可以生产出更多的饼干,按他的方子做出来的曲奇确实比外面的好吃多了,口感酥脆,焦香浓郁,奶味和黄油味都很弄。


    曲奇饼干很好吃,这场推荐过来的合作姜汀州亦是满意的,不过来了糖厂,只做这种基础款不是他的风格,这两天和师傅讨论着做了好几款,从软曲奇做到薄曲奇,最后这一款薄脆的还在调整味道。


    所谓姜益生,在他眼里并没有这一块好吃酥脆的小饼干重要。


    自然,姜汀州没什么兴趣去围观现场,这种情况,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等姜益生被大师傅他们抓个正着,所有证据都摆在眼前,就连病床上的姜茉莉都坐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才知道自己一早就已经被这些人算计了。


    姜益生先是沉默,然后大叫,他当然非常不服气,这么多年的计划毁于一旦,于是大喊大叫,神情激动,发出非常难听的噪音。


    大师傅和姜茉莉都在这时候还有许多事情要问,姜氏的、姜柚的,姜益生一开始不配合,但他在这种情况下是撑不了多久的,即使他不说,他那些墙头草的穷亲戚也会开口的,迟早把所有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大师傅即使已经有所猜测,但听完这所有之后仍是勃然大怒,大声骂他真是白养了你,以前姜益生家里穷得过不下去,倘若不是有幸拜了姜家学艺,他早就饿死了,姜家把女儿嫁给他把家业交给他,已是仁至义尽,竟换来他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想赶尽杀绝。


    “所以,你一早就想到利用孩子走失这件事,”姜茉莉听完这些,难以置信,“在汀州回来之后,姜柚做的所有事情你都知道,还不止高中,你甚至还推波助澜,故意让姜柚去害他,姜益生,虎毒不食子,你、你竟然……”


    她大喘了几口气,吸氧之后才平静下来,但仍是激动,曾经,在她眼里,丈夫虽然偶尔脾气大了些,但好歹算是青梅竹马,对公司和家里认真负责,两个孩子虽然不合,但她总觉得会有和睦的一天。


    姜柚看起来是乖巧的性子,汀州好不容易回来,一家人没有隔夜仇,那些都是小事罢了。


    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每一次试图让这个家庭和睦的时刻,都是在给这两条吸血的毒蛇新的机会,在她好不容易回到家里的唯一的亲生孩子身上扎刀子。


    难怪,汀州在这个时候都不愿意见自己。


    他怎么会愿意见呢?真相就在眼前,自己作为母亲,却一叶障目,这么多年都看不清楚。今天,倘若不是姜汀州提前布置了这些,她恐怕真的招了毒手,就在这里醒不过来了。


    “你、你这个……”


    姜茉莉捂着心口,泪流满面,痛心疾首,她不再看姜益生,满心只剩下自己唯一的孩子。


    但姜汀州并没有在此时过来。


    这种场景别人觉得是真相大白,他只觉得吵闹,每个人情绪都很激动,姜益生要吐露这些并不容易,把证据放在他面前也要狡辩几句,不过他做的那些,他的那些穷亲戚都略知一二,在这个时候被连根拔起,树倒猢狲散,他不说自有别人说。


    这样的过程是耗时间的,姜汀州又不是闲人,没有兴趣看。


    他做完自己手头的事情,最后到那里的时候,这所有事情都已经差不多弄清楚了,姜益生瘫坐在地上,缩在角落里,已经穷途末路。


    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该是最后的清算时刻,很快,这些证据就会交给警察,光是杀人未遂这一项,他就已经可以和敲诈勒索的姜柚重逢,做回“一家人”了。


    姜益生知道大势已去,他的眼神看起来已经有些呆滞,头发被自己抓得很乱,但看到姜汀州走进来,还是瞬间爆起,想站起来,但却被人压着往下,又重新跌坐回去了。


    “是你做的?”姜益生死死盯着他,“我就知道,好啊……”


    姜汀州离他有一段距离,有些嫌弃,没有靠近,就这样站着俯视着他,点了点头,道:“确实是我做的。”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顺手的事。”


    姜益生眼睛血红:“我只差一步,只差一步……”


    他今天一下从得意的高峰跌落低谷,情绪起伏剧烈,如今看到姜汀州又激动起来,整个人脸都是红的。


    “你不是只差一步,你还差很多步,”姜汀州指正道,“你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命。说起来,你原来就不姓姜,姜家的东西不属于你,你从来没有本事靠自己获得这些,迟早要还。”


    退一万步来说,他就算这样的计划真的成功了,也坚持不了多久,且不说大师傅他们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这样卖掉姜氏,这件事知情的人太多,姜益生那群穷亲戚就知道不少,会一直扒在他身上,直到把这些钱吸干为止。


    “谁说不属于我!”


    姜益生不由得大喊大叫:“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姜汀州,我可是你亲爹……”


    姜益生幼时太穷,那种吃不饱饭的记忆烙印他的血脉里,他是在别人家吃了第一餐好饭饱饭的,这仿佛是他的命运,之后便无所不用其极,绝不能回到以前的日子。


    但现在他费尽心思,连多年的妻子和唯一亲生的孩子都可以利用舍弃,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你马上就不姓姜了,所以也不算是吧,”姜汀州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不仅是姜家,这个姓也不会属于你的。”


    大师傅现在已经把他逐出师门,姜茉莉自然也不会继续维持这段婚姻,按规矩,他是要改姓,不能再用“姜”这个姓了。


    “你!”


    姜益生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他咳了几声,脸色更红,像是突然呛住了一样,却依旧死死盯着姜汀州。


    这世事变化如此快,之前在董事会上,姜汀州还坐在他之下现位置,等着他宣布输赢的结果,而现在,这最终的输赢已定了。


    更让他在此时感觉到难受的是,姜汀州真的并没有为此费什么力气,他甚至算不得什么值得关注的对手,特别是姜汀州平淡的一句“回到你原来的位置”,更让他情绪难以平静。


    姜益生坐在角落里,今天心情大起大落,在此时喘了几口粗气,突然眼睛一翻,就这样晕了过去,身体还在不停抽搐。


    众人都愣了一下,唯有姜汀州像是有所预料,很是冷静,招了招手,示意这里的医生过来,道:“应该是急性脑梗,过来看看吧,别让他就这么死了。”


    这里私人医院,旁边当然有医生,当即出来检查,说确实是急性脑梗。


    姜益生现在年纪大了,原来就有三高,姜汀州并不意外,上辈子也是这样,不过区别在于上辈子是意外,他尚未计划什么就躺在病床上鼻歪眼斜流口水了。


    这回也没那么容易死,不过会比上辈子提前一些难受一些罢了。


    姜汀州从头到尾都很平静,看着已经昏迷的姜益生被搬出去,他现在准备走了,但是姜茉莉叫住了他。


    “汀州,”她有些哽咽,“这些年,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


    自姜柚出事以来,她好像已经说了很多个对不起,可每次都是为了不同的事情。


    姜汀州看了她一眼,他对姜茉莉的态度不一样,没有办法做到那么狠心。


    妈妈对他是真的好过的,他从不否认。


    倘若姜家没有姜茉莉,他早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人愿意和两个烂人一直纠缠,可就是念着这一点难得的亲情,反倒像是绑上了自缚的锁链,他总是离不开,但现在的姜汀州连那一点好也不想要了。


    第80章


    姜茉莉现在还抱着一点希望。


    这个家里再没有其他人了,只会有他们两个,公司里姜益生带进来人那些人了她会全部换掉,原来的所有事情她亦会尽力弥补。


    在这里的大师傅他们看着这情况,此时也反应过来了。现在证据确凿,姜益生怎么样都没影响他自作自受,但他们心里同样想着姜汀州可以回来,姜家如今是非常需要他的,重要的还是以后的事情。


    姜汀州这次愿意插手倒是好事,于是,在场的其他人相互使了个眼色,想退出去让这一对母子好好聊一聊,但是被姜汀州叫住了。


    “你们不用出去,”他道,“就这样说吧。”


    在场的人解决完了姜益生,好似之前的事情都得到了答案,便下意识觉得都会过去的,姜家仿佛会像黄金档的肥皂剧那样,坏人得到惩罚,于是剩下的人热泪盈眶握手言和大家和和美美重新在一起。


    但姜汀州知道,那样的场景永远不会有了。


    他不是第一次这样面对姜茉莉的后悔了,上辈子,他一直觉得是妈妈被全然蒙骗了,她完全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才会这样,甚至到最后都是这么想。


    有关于姜益生的真相他早已知晓,关于姜茉莉的他如今也不再避讳。


    “以前是我想错了,其实你知道。”


    姜汀州道:“哪怕不是全部,但是你又不傻,妈妈,你是知道的。”


    姜茉莉一直把股份死死握在手里,无论姜益生这些年怎么试探都没有办法,她在这关键的方面动也不动,她是聪明的,一直没有完全脱离姜氏的管理,手下还有自己的人。


    不仅今天配合大师傅他们做这一遭很是完美,之前亦是,她在董事会的时候特意过去查账,那么短的时间就已经查出来了,很快就确定当时的胜者是姜汀州。


    这一点,连重生的姜汀州都是意外的。


    但是他看到弄清真相的姜茉莉在董事会走进来,只是把文件袋放在姜益生的手边,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就知道不能完全指望她了。这所有的事情还是要自己争,他始终无法完全依靠任何人,不能有任何的幻想。


    “你不是完全不懂,有些事情你明明知道姜柚用了什么手段,”姜汀州道,“妈妈,你只是不说,你不忍心说。”


    姜茉莉看到这么多,倘若不知道姜益生和姜柚原先的计划是什么是不可能的,正常人都能猜到,更何况是她。


    但她在之后没有开口质问,更没有勃然大怒,仍然选择在事后去安慰姜柚,好像最后只要姜汀州赢了,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这所有的一切姜汀州都看在眼里。


    她并不知道,当时姜汀州离开的时候拥抱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那个时候心里都还不大相信,自己骗自己,”姜汀州道,“所以离开姜家之后,还和你有联系。”


    他那时候身边已经不剩什么了,只有安小屏一个朋友,没有办法理解接受这些,但时间一长,看到更多,他已经想得更清楚。


    “你一直把姜柚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这么多年的陪伴,感情比我更深,当然会选择包庇他的,”姜汀州道,“至于我……”


    他顿了一下,随后沉默。姜汀州试图去理解过她,他知道自己被绑架宣告“死亡”的那段时间,姜茉莉是很痛苦的,她把这份爱移情到姜柚身上,作为一个母亲,自然而然要去保护他。至于自己,谁能想到十年后“死亡”的小孩还会回来呢?


    他和姜茉莉的感情没有那么深。


    “世事无常,我知道倘若一开始让你选,你也不想这事情变成这样,你想要一个和睦的家庭,始终是不存在,”姜汀州道,“说来说去,我们确实没有这个母子缘分。”


    姜茉莉本来有很多话想说,她觉得这回姜汀州来救自己两人应当还有余地的,但是听这些,她张了张嘴,无法反驳,眼泪落得更加厉害,哽咽着只说出来几个模糊的字。


    之后就只有姜汀州平淡的声音:“姜氏不会缺人管的,接下来,你自己可以管。”


    姜氏现在把那些尸位素餐的关系户扔出去,短期内这样大的调整生意一定会受影响,整合之后怕是还要缩水,但还有这些厨师和生意的底子在,没那么容易倒闭,不过会换个样子。


    “汀州,你等等,你别走。”


    姜茉莉听到这里,又看到他转身离开,一下慌张起来,她还穿着病号服掀开被子下了床,想要拉住他,旁边的大师傅也想劝一劝。


    “怪我,全都怪我,妈妈之前想错了,也做错了,”姜茉莉道,“我以后绝不会再这样……”


    这个时候,姜汀州身边的人赶过来了。


    之前这是姜家自己的事情,他们不好在旁边这样看着,所以就在外面等着,现在到了这个时间,温淇和李书妍也是时候出现,后面还跟着收到消息之后特意赶回来的安小屏。


    甚至陆白屿。


    他收到这样的消息,自然要过来,现在正站在门外一直看着姜汀州,哪怕心里清楚这件事不会有什么意外,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姜茉莉的私人病房这里只有她一个住着,附近还特意清空了,所以他们即使没有进来也听得到里面在说什么,刚刚的一切他都听见了。


    他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说什么,相对于其他人的心情,陆白屿只觉得难过。


    现在人一多,里面的场景一下子有些混乱起来,有人还想着劝一劝,姜茉莉还想着继续解释,李书妍她们想带着姜汀州离开,但是不好对她使太大的力气。


    姜汀州往外走,姜茉莉还想要拉住他,两边一推,她本来就身体不好,差点摔倒,还是姜汀州手快,一把把她扶了起来。


    “汀州,你不要走,”姜茉莉无暇顾及自己,只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一双流着泪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他,“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倘若知道全部的话,绝不会……”


    她情绪有些激动,姜汀州拍了拍她的背,让她先平静下来,但他的态度并没有变化。


    “不用和我说这些。”


    姜汀州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这眼前有些乱的场景,道:“妈妈,你是不是觉得我做这些,是为了你,为了姜家?真的不是的。”


    他让姜茉莉坐好,低头看了她一眼,又环视了一圈站在后面的大师傅他们,道:“我原先不大想说实话,但免得大家拉扯,我觉得现在还是说清楚一点。我把姜益生拉下来,不是为了你们,一来他最近给我找了不少麻烦,我想给我自己找个清净,二来,姜家最近这样大的变化,姜氏不行了,糖厂便有机会了。”


    众人皆是一愣,一下不大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但姜汀州一直以来目标就很明确。


    他之前就和温淇提起过年底的厨师大赛的事情,虽然还没有开始举办,但糖厂想要争取一个正儿八经的冠名名额。


    这大赛举办了很多年,在国内厨师界的含金量很高,并不缺冠名,想要走其他途径有些难,但是东江的餐饮食品协会一直是大赛的主办方之一,从这条路走,可行性会比较大。


    倘若作为冠名商之一去寻找合作的厨师,自然会顺利很多。


    永青这地方食品工业发达位于国内前列,在省里的协会话语权很大,市里还有分会,而且这个协会成立已久,是真管事的,姜汀州上辈子就知道,出名的连锁餐厅和大的食品企业都是会员,包括姜氏和曾经辉煌的永青糖厂,糖厂甚至还是创始之一,可惜厂子没落之后,说话就不管用了。


    姜益生别的不行,搞关系倒是很在行,姜氏是永青分会的理事,但倘若姜氏不行了,产生了大变化,这个席位就要空出来了。


    “就算不论曾经的渊源,论规模、发展,再加上和市政吕市长的举荐,糖厂现在重回理事的席位很有希望,彼时不仅能争取大赛的冠名之一,对长远来看亦有很大好处,”姜汀州道,“否则你们觉得,我为什么会花这些心思呢?”


    甚至吕市长的举荐信他现在都已经拿到手了,永青餐饮食品分会的会长他上辈子亦打过交道,对方的联系方式已经在他手机里了。


    这些姜汀州没有说出来,但他对此势在必得,倘若没有这样的本事,他如何能在那时候坐稳姜氏总裁的位置?


    他在众人有些震惊的目光中,勾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道:“怎么,各位真的觉得我是什么一心为大家寻找真相的好人吗?当然不是。”


    姜汀州是从生意场里摸爬滚打起来的,他很擅长做这些,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和姜茉莉确实是有一点相似之处的,不仅只是长得像而已。


    “我说过,这是商业竞争。所以,你们不会觉得,我只是挖走姜氏几个干活的普通员工就算结束吧?恐怕你们还不够了解我。”


    他看向大家,道:“各位,事到如今,你们要和我争吗?或者,还想让我留在姜氏吗?”


    在场一片沉默。


    姜汀州稍微一用力,姜茉莉的手就松开了,这时候没有人拦在他面前,他转身便离开了。


    陆白屿还站在那里,先前的话他都听清楚了,这一句自然也听见了。


    姜汀州刚刚也看到他了,那些话他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不仅是姜家,更是温淇,以及站在这里的陆白屿,不必对他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是自以为是。


    他正从陆白屿身边走过。


    但陆白屿现在心里并非他想的那样,他只觉得难过更甚,在姜汀州走过的时候,忍不住伸手抓住了他。

【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