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陆白屿第二天没有按时下楼。
他本来是作息极其稳定的人,不管什么情况都是五点半起,特别是今天陆震霆还在家。
今天早上六点,陆嘉和的事情还挂在热搜上,速达并不打算把热度降下去。秦如霜心疼着把他送医免得真把膝盖弄坏,转过头却还要和陆震霆商量正事,怎么样,工作还是要接着做。
“这件事白屿和我说他会处理,”陆震霆道,“他人呢?”
管家去叫了。他还没敲门,陆白屿就走出来了,脸色比昨天看起来还要惨白。
管家叫他,他并没有答应,只是往前走。
陆白屿一晚上都头疼欲裂,连带着背上的伤口都是火烧一样的疼痛,总算把这所有碎片化的画面都联系了起来。
不是幻觉,他和汀州有过上一世。
这件事汀州应该是知道的,这样的话,他那时候突然提了分手就可以解释了。
仔细想,算不上突然。自己他因为太忙习惯性忽略汀州的做法,在很久之前就这样了,压到一个时间点总是会爆发的。
但经过这件事之后,他费了一些时间和精力获得原谅,竟就这样得到了一个更好的恋人。
姜汀州是一个极其上进的人,只要他坚定了目标,不管是打败姜柚,还是光明正大和陆白屿在一起这种别人看来不可能的目标,他全部都会努力做到。
他也确实聪明,生意场上的事情往往一点就透,哪怕后来陆运的文件摆在他面前,他也能说出言之有物的东西来。
到后来,甚至严格如陆震霆,他的态度都有所软化,这所有事情都应该很顺利才对。
但后来发生了什么?
陆白屿真的很想弄清楚,他只看到一点,姜汀州的右手鲜血模糊,他没有看任何人,只茫然看着虚空,道:“我再做不了厨师了。我还剩下什么呢?”
在那之后,陆白屿只感觉头疼欲裂,好像触碰到一点就觉得钻心的疼。
现在的他其实并没有听管家在说什么,只是依靠着生物钟的本能,机械地往前走了几步,脑子里想的事情和身体像是分开的。
但他还没有走几步,就骤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向前栽去。
刚刚看着陆嘉和晕倒送医毫无表情的陆震霆明显吓了一跳,他过去接住了人,却听见他在喃喃念着什么人的名字。
陆震霆没听清,问:“什么?”
秦如霜却听清楚了,她知道是姜汀州,但她没说,咬牙道:“叫医生过来!”
今天早上的姜汀州倒是起得比他平时晚了一些,而且他起来的时候心情不错。
他总算不是雷打不动的五点三十分起了,睡到五点五十才睁眼的,虽然离他计划的稳定的睡眠时间还有一些差距,但比之前好。
有进步就是好事!
姜汀州照常洗漱,他今天还轻声哼着歌,起床之后还看了看手机里的消息。
昨天下午,糖厂那边的彭经理也来了一趟,谈的是改良过的红枣核桃软糖的事情,姜汀州提出的要求和流程也和上午差不多,所以也没有花掉他多少时间。
他一边给院子里的菜地浇水,一边就把这件事谈妥了。
彭经理更是千恩万言谢高高兴兴地地走了,昨天晚上,还给姜汀州发了个视频,像是给他汇报工作。
以前糖厂面包厂生意都不好,上工的人都不多,没有单子,经常歇几天然后只发基本工资,但现在,所有人都来上工了,整个厂子看起来热火朝天的。
“姜老板,”彭经理给他拍了一下工厂的情况,哈哈大笑,“订单爆啦!我们今天加班做!”
他朝着工人们喊:“我给大家加班费!双倍的,月底还有奖金,大家放心,咱们厂子现在有!钱!啦!”
忙碌的工人们也在底下笑。
安小屏也给他发,正在创业的寝室四人现在下课后都在忙,各负责各自的事情,对着镜头跟他打招呼:“姜哥放心,我们一定会努力的,等忙过这一阵,我们暑假和小屏回去看你。”
姜汀州当时的直播录屏很快被放了上来,之后又迅速更了几个花絮,是安小屏兢兢业业在操作。
他的网店已经放上了一个链接,标明“面包预定”,价格和姜汀州谈好的是一样的,邮费根据位置远近是不同的,刚放出来就是好几千份的预定。
一个月能赚不少钱,比以前多得多,大家都是普通家庭的人,谁能不努力呢?
所有人都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姜汀州看得这些,出门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一些。
他准备去早市街吃早饭,已经有几天没来了,因为这几天邻居给了不少新鲜食材,实在不想浪费,所以他都自己做,先把这些吃完再说。
但他今天来看,觉得有些不一样了,人更多了,以前这么早的点还没有多少人的。
周丽芬的铺子刚开门,店里的人却基本已经坐满了,姜汀州知道她生意好,可他感到意外的是,铺子里还有两个他熟悉的身影。
“田阿姨,田叔叔?你们怎么在这里?”
是田荟的父母,两个人居然在灶台那边忙着,见到他惊喜地打了个招呼。
田家之前经营一家百货小铺,挣不了多少钱,但田叔叔手艺不错,姜汀州吃过,他做的饺子很好吃,面食也很不错,周丽芬的铺子新推出了酱拌面和酱拌素饺,姜汀州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发现客人点单点的最多的就是这两样。
手擀面条口感很好,这种做得很好的主食,和火腿酱更是绝配。
他没想到这两家人居然合伙了。
姜汀州之前就和周丽芬说过,仅有火腿酱,产品太单一,让她再想几个品类放在菜单上,后来她说找到了合适的合伙人,没想是,居然田家,怪不得前两天田荟神秘兮兮地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小姜你快坐,我给你上碗拌面,”忙碌的田阿姨看到他过来又惊又喜,“哎呀,本来想稳定下来就和你说。”
她一边擀面一边和姜汀州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际遇。现在她家和周丽芬合伙,打算再把旁边的铺子也租下来,两边各出力气,小吃店品类更加丰富,生意更好了,她手脚麻利,不一会儿,火腿酱拌面就已经上了桌,催着他快吃。
“我们这店子丽芬的火腿酱是招牌,她拿百分之50,我和老田是后来的,也出了些钱合伙,拿百分之40。”
姜汀州吃了一口面条,问:“那还有百分之10呢?”
“那是你的呀,”田阿姨道,“我们还在拟合同,正准备过两天和你商量呢。”
“昨天丽芬还找你,说之后的火腿再放几个月口味会发生变化,她怕味道会变,你不是说会帮她调吗?而且没你给的那十万块和后来做的一切,她撑不到现在的好日子。”
她是指卖掉手表的那十万块钱。
周丽芬靠着这缓过来了,跟姜汀州说她一定会还,但姜汀州没放在心上,本来也是拿陈副总的手表换的。
她一直记着这笔钱,也记得姜汀州帮自己的事情,想来想去,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本来也要还钱,不如直接给股份。
姜汀州:“……”
他摇头想要拒绝,还是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这铺子虽小,但生意好的情况下,一年挣个百来万都正常,日后的收益会比十万块多的多,他没必要去拿那一份,但不管田家还是周丽芬都很坚持。
“为什么觉得这和你无关?”周丽芬在旁边加了一句,“这所有事情一直就有你一份,倘若没有你,谁能想到我们还有今天呢?”
她一边说,一边还做着事,看着顾客进门,脸上自然而然地带着笑意,道:“快,里面坐。”
现在,锅上蒸腾着热气,面食和火腿酱的香味扑面而来,店里人声鼎沸,姜汀州坐在那里,呆愣愣地又吃了一口面,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里的店主都认识他,不仅是周丽芬和田家,还有隔壁糖水店和豆花店的,特别是糖水店的,见姜汀州过来,还跑过来给他送了一碗芋头花生甜汤。
周丽芬当时生意爆的时候,她问过姜汀州不少经营上的事情,而且加品类的时候,她问过要不要加点糖水之类的,利润率会更高。
“没必要和隔壁抢这一点生意,你这里地方小,本来位置就不够,”姜汀州这么和她说,“你是新来的,早市街就这么一点地方,各家的品类其实都不冲突,你还能和别人商量,让你的顾客拎着东西去那里坐,大家生意都好。”
现在,整条街都欣欣向荣了起来,店主们关系和谐,来这里的顾客也体验好。
早市街现在可以热闹到晚上,姜汀州刚搬到这边来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这样,但渐渐的就变成这样了。
在他们的眼里,姜汀州确实就是在关键时刻出现的人。
在他出现之后,日子就变好过了。
姜汀州看着她们忙碌,吃着面条,喝着甜汤,还在发愣想着什么,电话却在这时候响了。
他低头一看,是姜茉莉,妈妈的电话他还是会接的,不过说不了几句话。
不过他接起来之后,却听到了姜柚的声音。
尖利的、不再伪装的,倒是和上辈子最后几年变得疯魔的那个的姜柚很像。他这次栽了,疯得比较早也算能理解吧。
“你很得意吧,姜汀州,”姜柚道,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现在终于能压我一头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有办法了?”
“你是挺有办法的,”姜汀州低头喝了一口甜汤,觉得芋头糯糯的,“你就是这么自己把自己玩死的。”
“我绝对不会死,”姜柚道,“我绝对不会跟你认输,你等着,我会上舌尖的。”
“你在导演组门口吊死也上不了。”
“姜!汀!州!”
再之后就是姜茉莉的声音,大概看他越来越疯,过去把手机拿了过来,慌慌张张说了几句“汀州你不要听他的你弟弟现在太激动了”,但是姜汀州却打断了他的话。
“他不是我弟弟。”
“其实姜柚对我一直这样,我们两个不可能和平相处,妈妈,你早就知道,只是你不敢承认。”
姜茉莉沉默了。
“不仅是你,我之前不敢承认你真的没那么爱我,”姜汀州道,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说话,“但确实是这样的。”
以前他没得对比,那一点爱就觉得珍贵,可许多事情就像食物一样,吃过好吃的,就知道什么是劣质的东西。
他终于把姜茉莉的电话也拉黑了。
光听这声音,就知道姜柚现在有多难受,整个姜家也必然因为这件事受到陆家的迁怒,反正是不大好过的,要倒大霉的。
姜汀州完全知道姜柚和姜家面临什么情况才会这样。
姜家之前已经和陆家说好了,如果舌尖的事情完成得好,下半年是计划好以陆嘉和的名义继续往姜氏注资继续扩店的,但这笔投资怕是悬了。可宫宴和香蕴半岛的扩张已经在做了,现在正是要钱的时候,这个时候怎么能断资金呢?
即使姜汀州已经离开姜家,但他太了解了这情况了,对付现在的姜柚也很容易,也就是推一把的事情,但是再做一回这种事情,让姜汀州觉得索然无味。
陆嘉和莫名其妙,姜柚更是意料以内。
现在回想起来,他上辈子很长一段时间的目标就是打败姜柚,即使副总的事情被黑幕,但后来渐渐占据优势的时候是高兴的。
以前姜汀州觉得那种高兴应该就是自己人生的意义了,但现在一看,那似乎过于浅薄。
糖厂面包厂、安小屏的寝室,以及现在干得热火朝天的周丽芬和田家人,他们那种带着盼头、带着一种以后要过上好日子的高兴,是姜汀州几乎没有感受到的。
——之所以是几乎没有,他和陆白屿在一起的那一瞬确实是极度高兴的。
但那种情绪无法持续,之后为了这段感情,他时常很累,即使有高兴,也往往伴随着一种摇摇欲坠的恐惧。
为了抓稳这个人,他要付出更多,他要掏空全部的自己都还不足够。
但别人的这种高兴是可以维持很久的,是带着一种热烈的期盼的,甚至传递到他身上,现在所谓的这点“打败姜柚”而得到的情绪,还不如姜汀州被这些人感染到一半。
这正是姜汀州想不太清楚的地方。
邓阿姨上次说,人做真正高兴的事情,这就是一辈子的事业了,但他想来想去,并不知道什么叫真正高兴的事情。
别人加班干活都觉得高兴,问就是能挣好多钱,可姜汀州以前也赚过大钱。
他现在才觉得,自己或许从来没有过属于自己的事业,自然也不会有完全属于自己的高兴。
一开始是为了打败姜柚,后来是为了证明自己配得上陆白屿,和陆白屿分手后那四年,姜氏的成功也并未带给他多少,他只能通过工作麻痹自己,不去想以前的事情,不去想自己断掉的右手。
重生之后,他不想再过之前的日子,连眼下这一份平静都难得。
恋人令人疲惫,工作让他猝死,什么东西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他最好什么都不做,反正什么也留不下来。
但现在,这些人真诚地说着感谢,说着:“姜老板,这是托你的福啊。”
不因为他总算胜过姜柚,也不因为他配得上陆白屿,只是因为他自己。
姜汀州明明打算什么都不做的,但现在,好像就这样播下了种子,种子自由生长,于是他也得到了之前从没有得到的东西。
第52章
此时此刻,在发现姜茉莉的电话也被拉黑之后,整个姜家更加愁云惨淡。特别是姜茉莉,她只觉得心脏隐隐作痛,一回头就看到乱七八糟的病房。
这个家怎么会变成这样?
姜柚所谓被吹捧的富二代朋友圈子,绝大部分都是因为陆嘉和的关系,对方的态度一变,姜柚乃至整个姜家,地位都摇摇欲坠。
姜父在这种时候更是靠不住,他根本没有自己立起来的能力,惊恐万分,只会冲到病房大喊大叫,直到姜柚忍不住拿床头柜的台灯砸他才冷静下来。
姜益生捂着额头不敢置信:“我是你爸!姜柚,你做错了事情还敢发脾气?”
“我爸?”姜柚冷笑,“我爸是杀人犯,他现在还在牢里蹲着,你现在要见他吗?”
他被领养的时候已经记事了。
姜益生望着他,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姜茉莉也像是头一次认识他。
“你现在还敢说我?我做这些是为了谁?我不是为了整个姜氏吗?”姜柚道,他接着砸了一个杯子,“你现在除了继续靠我,还有什么指望?”
把自己手边东西砸了个一干二净的姜柚他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孙副导演的评论还没删。”
姜父诧异:“你疯了,这是诱饵!”
但导演的身份是真的,和姜柚联系过也是真的。舌尖的事情哪怕是个骗局,他已经栽到坑里了,也要把好处拿到手。
这是个太重要的机会了,姜柚也绝不会这样轻易认输。
他在医院录了个视频,顶着苍白的脸色,以楚楚可怜的姿态,趁着陆家澄清的东风,陈述了自己被陷害的事实。他并没有怪任何人,而是把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
“都是我的错,”他道,眼泪在这个时候落了下来,“是我年纪小,所以才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骗了,这都是因为有人嫉妒我,连累了别人,真是对不起。”
他在此时无路可退,硬是放出了和孙副导演的一些聊天记录,没有邀请去酒吧的部分,但是足以见得,两边相谈甚欢,这连舌尖节目组都无法否定。
“舌尖的节目组真的邀请过我,这可能让一些人看不惯了,”姜柚道,“我知道我年纪小,但我一直钻研厨艺,上舌尖是我的梦想,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被人针对。”
“但我想说的是,无论遇见什么,我都不会放弃自己的梦想,我一定会走过去的。”
他这种方式虽然不是所有人都会相信,但粉丝冲上来一洗,倒比藏着掖着的方式有用。
姜柚甚至不需要真的上舌尖。他只需要节目组来自己这里看一回就好,孙副导演亦是有名有姓,无法抵赖,把抛下来的诱饵变成真的,再把这些发到网上,证明自己真的有努力争取过。光是“舌尖备选”这种说法,都够让他挺过去。
只做这些是不够的,宫宴和香蕴半岛的扩张还摆在那里,姜家需要钱,姜柚也需要,他又花了一大笔钱请水军。
于是他不得已,在私底下又打通了另一个电话。
“别挂,”姜柚低声道,“我是来给你送消息的。姜汀州最近在糖厂那里搞了不少事情,李书妍又死活要接糖厂,现在已经准备要签合同了,这两个人越走越近,你不怕当时的事情暴露吗?你真打算让这两个人一直这样做下去?”
“确实,当时那件事,姜汀州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啊,江总。”
网上因为舌尖事情一直讨论着没完,且舌尖节目组真的马上就要来永青,以至于热度居高不下,议论纷纷。
“所以,成导来永青到底会拍什么?”
“永青的特色到底是什么?”
“这里的代表菜系真不好说,真要说传承的话,姜家的宫宴确实是头一份。”
这件事谁听了都想说两句。
姜汀州今天来面包厂试新品,莫经理邀请来的,站在他旁边的还有李书妍,也嘀嘀咕咕道:“姜柚算什么玩意儿,舌尖明明就应该你上。”
她出现在这里也很正常,糖厂的项目走了招标流程,李书妍已经基本确定接下了这个项目。在糖厂和面包厂因姜汀州做出成绩之后她更是坚持,现在硬是从江理的学区房项目分出了一笔钱,到账之后和市政府那边签字只是时间问题。
虽说李书妍是即将上任的负责人,莫经理亦是干了很久的主事人,但是今天来厂子里,还是姜汀州坐在最中间,两个人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莫经理也在旁边点头:“我也觉得确实该姜老板上。”
姜汀州坐在中间,只说了一句话:“塌了。”
“对对,”李书妍点头,“姜柚确实塌房了,他活该,折腾什么都救不回来。”
“我说这个烤出来的黑糖馅吐司有点塌了,”姜汀州道,“是底火不够,再调整一下。”
那师傅站在他面前,点了点头,赶紧过去改了。
这两天,糖厂重新开了黑糖的生产线,小面包又卖得这样好,那几个师傅都做不过来,所以面包厂琢磨着把其他流水线也改造一下,赶紧上新品。
除了脆底小面包,厂里之前做的最多的就是吐司。
换了原材料之后,烤出来的吐司已经很好吃了,姜汀州说再加些特色,便有了这款黑糖麻薯核桃吐司,像是他喜欢的黑糖口味脆底小面包的放大版。
其他馅料的都好调整,肉松馅、红豆馅的,师傅都有经验,但这款内馅复杂,调了几次都不对,只好来请姜汀州。
果然,他一来就好多了,先是调了馅料,再之后又连炉子的温度都调整了,直到找到最好的口感。
“塌了吗?”李书妍拿了一片嚼嚼嚼,“这不是挺好吃的吗?”
她觉得这个挂上链接去肯定又能卖爆。
现在面包厂生意太好,甚至已经开始着手招新人了,糖厂那边工人们也忙碌着,不过厂子里产的黑糖一批出来数量很多,光供面包厂绰绰有余。
糖厂那边拿来做了一批黑糖姜汁软糖,李书妍尝了,确实是古早口味,料很扎实,但她吃着容易腻,和市面上的在口感上没有做出特别的区别来。
糖厂那边已经调了几次了,但是姜汁的味道太浓太霸道,始终压不下去,很多人还不太喜欢那个姜的味道,吃多了觉得太燥热,老黑糖比较甜,也不像面包厂这样,混在面包坯子里,这样甜度可以调节,可做成糖果类,又要保证风味,怎么吃都有点太甜,减糖量姜的味道又过冲。
用料好当然是好吃的,倘若放在以前,这个“新品”就这样上了,但吃过姜汀州调整的,总觉得差点什么。
这样好的黑糖,倘若做出来的品类不够好吃,李书妍也不甘心,但她和厂子里都研究不出办法来。
她吃完吐司,刚想和姜汀州说想要调一调味道,但是专心调整完吐司的姜汀州只说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他看样子准备走了。
“等会儿,”李书妍追上去,认真道,“汀州,我不是白拉你打这份工的。”
姜汀州看她:“我本来也不是白打工。”
安小屏现在是糖厂唯一指定网上渠道,他现在开了新号,底下全都嗷嗷待哺要新品的粉丝。
“不不,小屏是小屏,你是你,”李书妍认真道,“周大姐那边我都听说了,我也分你10%,糖厂的百分之10%,我认真的,高级顾问,不用坐班。”
面包厂本来也是糖厂的一部分。
姜汀州没有给出肯定答复,只是笑了笑,道:“我现在有点事,中午要去接个人。”
李书妍着急,怕他不同意,追出去又说了几句,提到糖厂那边就是怎么调也调不出来可着急了,但她没有拦着人要走的意思。
今天外面还下了细细密密的雨,一丝一丝的,姜汀州没有打伞,把衣服的兜帽戴上了,李书妍要给他拿伞,糖厂的事情都不提了怕他这样走出去着凉,但姜汀州摇了摇头,说不用,又补了一句:“我最近想在院子里种果树。”
李书妍没听懂,她只觉得没头没尾的,问道:“什么?”
“看了半天没挑到合适的,有个邻居家果树多我还去看了一眼,那边还给了我一袋梅子,说现在的梅子熟得早,很快就大批量上市了,”姜汀州从兜里掏出来一小包什么递给她,“你尝尝看。”
李书妍刚想说自己不吃梅子,打开一看,兜子里装了糖。
“黑糖……话梅糖?”
不同于其他厂子常见和外面的黑糖话梅糖,姜汀州是调过味道的,他不仅改了硬糖的风味,还做了一份软糖。
李书妍不知道他是怎么调的,黑糖膏体包裹着厚实的梅肉,软糖中间甚至有流心的口感,原来糖类容易过甜的味道被梅子的酸味中和掉,酸甜的味道,非常好入口,而且嚼着嚼着根本停不下来。
李书妍大震撼:“你怎么做的啊?”
“粉丝们不是想要回忆吗?蜂蜜脆底小面包是回忆,这个不也是吗?”姜汀州道,“黑糖话梅糖我小时候吃过的。”
厂长里产了黑糖,他是第一个收到的,虽然这几天没直播,但粉丝的评论他都会看。
李书妍:“没吃过这种味道的。”
“我明天去厂子里教他们吧,倒也不难,”姜汀州道,“黑糖很好,光做糖渍梅子就很好吃了。”
这兜子糖他放在外套口袋里,出门的时候就带上了,本来就是要给李书妍的。
现在,姜汀州看了看时间,他真的要走了,要去接朋友,快来不及了。
他出门前已经把炉子烧好了。
这个朋友看起来很重要,因为姜汀州要做大菜,他把土灶台烧了起来,先预热,今天用的柴火是特意买的荔枝木,干柴闻起来就有一种特殊的果香。
那只送来的鹅被好好养着,喂的东西都是精细的,不像刚被快递过来的时候那么萎靡了,不过鹅的脾气不太好,养不熟,老是想叨姜汀州一口,但是一直没得逞,这几天被养得更好了,精气神颇有些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正准备积蓄力气来狠狠叨他,但很可惜,依旧没有得逞。
而且这只鹅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老城区这边的市场提供上门宰杀和拔毛服务,他请的人果然很专业,干净利落,凶猛大鹅转瞬即死,顺带把鹅毛也拔干净了。
“糖厂的项目书我放你客厅桌子上,你再好好看看!10%的股份我可以再涨的!”
李书妍看着他走远,双手做喇叭状呐喊:“姜汀州你就是个厨艺小天才!我觉得你就是永青最大的特色,你必上舌尖!你不上舌尖就是成是非脑子不清醒!”
街上还有不少人看着呢。姜汀州哭笑不得,转头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
今天正是舌尖摄制组到永青的日子。
不仅是陆家派去接待的人,机场那边还有不少记者,等着摄制组过来。
摄制组一行总共十六个人,团队中心显然是项目的总策划兼总导演成是非。
成是非经历挺传奇的,非科班出身,听说做第一季的时候还在央视坐冷板凳,因为镜头拍得很好被招进来的,但太年轻没资历不受重视,硬是纠集了一帮人开始做舌尖纪录片,后续经费没到位的时候,卖房子抵押贷款都干过,这才把片子拍下去了。
他显然是舌尖的灵魂,亦是说一不二的主导人,这个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好说话的,但是遇到在意的时候就很执拗,台里领导都不能把他怎么样。
如今的舌尖摄制组是阔气了,团队里副导演都有三个,人员构成复杂,每个人心里想的事情也不一样,只有成是非这个定海神针压着,才算表面平静。
摄制团队还没来,机场那边就已经有很多记者围住了。
作者有话说:
州宝:养成迅速下班好习惯
第53章
除了外面等了一圈的记者,还有专程来接待摄制组的人,陆运集团早就开始接触舌尖的冠名,现在自然是要来的。
不仅来了,而且今天站在那里的是秦如霜和陆白屿。他们两个都来了,足以见得陆运集团对这件事的重视。
本来只是外宣部门谈冠名的事情,还不算需要董事长关心的大事,但现因此在和速达针锋相对起来,陆震霆都要过问。
即使网络上现在还有争议,但只要成是非点头,陆运在这件事上就还有机会。
陆白屿站在那里,细看的话脸色仍有几分苍白,他上次在家里突然吐血,背上的伤本来不严重,现在折腾几回反反复复,弄得伤口到现在还没有好,现在还是低烧,但还是代表陆运站在这里。
“我都和你父亲说,我一个人来也够了,”秦如霜有些担心,“你身体……”
陆白屿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说着没事,但是声音还是明显沙哑着。医生都建议他住院,秦如霜摇了摇头,道:“你待会儿还是别开口了。”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摄制组的人就出来了。记者们即使被拦在远一些的地方,闪光灯还是不停,可团队里率先走出来的并不是成是非,而是孙辉。
他已经全然暴露,倒是有恃无恐,走在团队最前面,开口说着话,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哎,怎么不见陆少,之前一直是他亲自来对接的,一下换了人,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即使被人率先发难,秦如霜面上的表情也没变,面带微笑,应对得体:“确实有些意外,但请相信我们集团的诚意是不会变的。”
孙辉笑:“哦,意外啊,要我说,你们陆运集团就是不走运,偏在这节骨眼出事情。”
秦如霜不会在这时候和人吵架,也无心和孙辉多说话,回了一句:“陆运运气到底如何,还得看成导。对了,成导呢?”
摄制组其他工作人员倒没有和陆运这边起冲突的意思,接了一句:“他在后面。”
成是非走在摄制组最后面,他今年才三十岁出头,在整个摄制组里都算是最年轻的,穿了最朴素的衣服,脖子上还戴了个U型枕。
听说他以前是自己上阵扛摄像机把片子出来的,身材非常高大,乍一看像是团队保镖,打着哈欠走上来的。
他一走出来,外边的记者更激动了,扯着嗓子也要喊成导,大声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以至于秦如霜上去打招呼都快被这声音压过去了。
“成导你来永青这边拍摄什么有想法吗!”
“这回哪位厨师可以上舌尖呢?您最想合作的人是谁?大家都非常关心!”
这么吵的环境,秦如霜不得不提高了声音,脸上都笑意更浓,道:“成导,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备好了车,中午的餐也备好了,现在正是饭点,咱们边吃边聊吧,我也当一回地陪,和大家介绍一下永青的情况。”
团队的人刚下飞机需要休整,陆运作为备选合作方来接待也是提前商量过的,其他人都跟着秦如霜朝着那个方向走,但是成是非却停下了脚步,摆了摆手,道:“你们去吧,我有点私事,明天工作的时候再汇合。”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话,两边人都愣了,孙辉问道:“成导,你要去哪儿啊?”
“你少管我的事,”成是非斜了他一眼,“行了,你们走吧,接我的人一会儿就到了。”
他虽然这么说,但这些人怎么可能真的放下他就这样走,劝了几句,成是非听着更不耐烦:“我换个地方吃饭怎么了?定下的工作计划又没变。”
他不想再说,转身就去打电话了,开口问道:“你去哪里了?我怎么没看到你?什么,在门口等?赶紧过来,这机场这么大我怎么知道是哪个门口?”
虽然声音大,可打这个电话的时候,成是非的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不一会儿,那边就走过来一个人。
姜汀州今天还是穿一身卫衣,跟学生一样素净,还特意戴了个口罩,就这样直直地快步走了过来,不过走近了之后被工作人员拦住了,但是成是非一眼看到他,招了招手:“来,在这。”
虽然戴了口罩,但熟人看一眼就能认出来,秦如霜都认出来了,惊讶地叫了一声:“汀州,你?”
陆白屿却不惊讶,自姜汀州出现之后就盯着他,好像早就知道他会来。
这团队里竟有不少人认识姜汀州,或许是因为不久前央视厨师大赛的原因,和他打了个招呼,姜汀州一一叫了他们名字,最后看向成是非,颔首道:“成导,好久不见。”
成是非看见他的时候脸上才有点真实的笑意,道:“好久不见。怎么样,那鹅好吃吗?我手艺没退步吧。”
姜汀州点了点头,道:“很好吃。”
成是非满意了,毫不在意现在一堆记者的摄像机对着自己,一下上前去把手搭载姜汀州的肩膀上,就这样半搂着人。
他确实很高,比姜汀州还要高半个头,还凑近过去问:“你刚刚叫我啥?”
姜汀州:“成导。”
“你再叫这个试试呢?”
姜汀州有点无奈,叹了口气,叫:“师兄。”
“哎,这样就对了。”
成是非总算高兴了,既不在乎陆运,也不在乎一堆的记者,对着秦如霜道:“好了,秦总,接我的人来了,我们到时候再见吧。”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揽着姜汀州的肩膀,不过总感觉有一道视线死死盯着自己。
他不由偏头去看,却见陆白屿伸手拦住了还想说什么的秦如霜,示意她不必再管,带着摄制组其他人先走。
陆白屿转头道:“今天永青天气冷,下了小雨,多穿一些,免得着凉。”
他沙哑着声音说这句关心的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成是非,而是一直望着姜汀州。
姜汀州打车过来的,也没在外面走几步路,戴着卫衣的兜帽,这毛毛雨也淋不到多少,但细看他身上还是有湿气,头发上有细细的没擦干净的水珠。
姜汀州却没有看他,和成是非就这样揽着肩并肩走远了。
但两个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后面却有个人追出来,给他递了一件风衣外套,还有雨伞。
姜汀州不认识她,自然不肯接,她道:“我姓许,是小陆总身边新来的秘书,门口备好了车,是送您回家的,这衣服您也披上吧。”
成是非笑:“哟,你们小陆总还挺细心。”
他看一眼就知道那风衣不是为自己准备的,因为尺码就是姜汀州的尺码。
“不用了,”姜汀州摇了摇头,“他自己留着吧。”
这里的出租车很多,他没必要坐陆家的车。
成是非看着这一切,随着他一起走,上了车就道:“赶紧把口罩摘了。”
现在一堆人往他跟前凑,反倒是姜汀州远远地在门口等着,要不是他叫都不过来。
姜汀州笑:“那我不是怕给师兄惹不必要的麻烦吗。”
舌尖现在毕竟是众矢之的。
“惹什么麻烦?”成是非摇头,“我记得你以前学艺的时候不这样,现在真是变了,瞒着我的事情也变多了,突然辞职,还有……”
姜汀州叹道:“到了家里我再说吧。我是变了,可师兄也和以前大不相同。”
成是非:“也是。”
他确实有很多问题要问,也有许多要和姜汀州说的。
但如今满心疑惑的人不止他一个。
秦如霜是跟着摄制组一行人走的,团队里除了孙辉,还有两个副导演,对陆运的态度都算不错,即使成是非不在,和团队的人接触亦需要用心,她总算处理完这些找到陆白屿,第一句话就问:“姜汀州和成是非怎么可能是师兄弟呢?”
王大师傅的徒弟不多,行业内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成是非的履历她也看过很多遍了,以前确实学过厨,但拜的不是王大师傅,成家是厨师世家,成是非明明是家学。
陆白屿在医院换完药,他腿上放着那件被退回来的风衣,风衣的袖口被他抓在手里,道:“确实是。成是非花了大力气拜师之后,没学成就走了,而且和王大师傅闹得不太愉快,不算是正式出徒,呆的时间只有几个月,所以他这段经历一直隐去不提。”
秦如霜更是疑惑:“你知道你怎么不早说?”
陆白屿低头咳了几声,缓过来才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不止如此,甚至成是非突然不做厨师去做导演这件事也和姜汀州有关,要查这些并不容易,这些事情王大师傅都不愿意提,只有很少的几个人知道。
陆白屿总觉得已经很了解自己的恋人,可事实证明,远远不够。
他无法想象,倘若真的有上辈子,自己是多迟才发现这些的。
他病了这一场,确实想起了许多事情,但只记起了一些片段,绝大部分都不清晰,唯有姜汀州最终还是和他分手记得非常清楚。
这自然不是坏事,让他意识到更多,由此还查到了成是非的关系。可就是这想起了但没全部想起的情况,反倒让他更难受。
为什么会走到那一步?汀州的手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白屿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这更是折磨他深的地方,他知道往前走是绝境,但却理不清楚全部的因果。
倘若他完全记起来了,或许还能靠这些全部的信息找到新的路,但现在不行。
在这些零散的片段里,他记得自己用过很多办法,送各种各样礼物的有,受伤卖惨的时候有,死缠烂打的时候也有,只为了姜汀州能回到自己身边,现在这些都不会奏效了,他再复制一遍就是死路一条。
今天他甚至不敢在姜汀州面前表现出过多的病态,怕他觉得自己是故意的,拿伤口做文章——因为他以前真这么做过,不止一次。
陆白屿怕自己现在做什么都是错的,但实在太想他了,又不敢像上次一样去找,怕见了之后更惹得对方不高兴。
上次刚见面的时候,看得出汀州心情不错,但是后来说起话来,没有哪句是对的,于是两个人还是不欢而散,倘若就这样找过去,恐怕又是不欢而散的结局。
只能在这样的场合里见上一面。
所以,他今天来并不是为了成是非,就是为了见姜汀州,他会为了这件事过来的。
去的时候,明明想着只是看一眼就好,并不多做别的什么,但看着别人揽着姜汀州的时候,他还是嫉妒,非常嫉妒。
心脏被一下攥紧酸痛的感觉,比后背的伤更让人难受,可如今只有一件被退回的风衣还在他身边。
秦如霜不知道他这些想法,她只知道今天要接的成是非被姜汀州接走了,和舌尖的团队接触后,她更确定这整个项目都是成是非做主,且就在现在,陆震霆询问的消息已经发过来了。
“我觉得这是个机会,我们现在唯一能走的路,还是在汀州身上,”秦如霜思考,“白屿,之前你不是说要给汀州安排厨艺节目吗?果然是未雨绸缪,我和东江电视台打好招呼了,他随时可以……”
“不,”陆白屿当即打断他,“我做错了,不要把这件事和他提,千万不要。”
秦如霜不太懂:“这是很好的机会呀,他不喜欢这个节目?我可以再换,换到汀州满意为止。”
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亏待姜汀州。
陆白屿摇头:“不是这样的。”
倘若仅仅是谈生意,这种利益交换当然没问题,可他和汀州怎么会是这样的。
一档节目、一间餐厅,陆家确实一向很舍得,可这未必是姜汀州想要的,只是站在陆家的角度觉得好的东西。
“白屿,你不能感情用事,要为整个集团考虑。倘若在这件事上真的输给速达,你父亲要大发雷霆的,”秦如霜道,“现在我们在央视那边没有优势,嘉和的事情又有影响,成是非是个艺术家脾气,不好接触,现在总算好不容易有个姜汀州,你……”
“秦姨,不要再这样想他了,”陆白屿只觉得,“我之前也不应该这么说。”
秦如霜的态度更是说明了什么,他当时不应该用一句“汀州很听话”,就把这一切覆盖过去。
陆白屿之前想不清楚两个人明明越来越好,怎么会走到那个地步,现在却有些明白了。
因为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觉得自己已经意识到不对,后来花了足够多的时间和姜汀州相处,竟都没有仔细想过,汀州到底要什么。
作者有话说:
自信哥难以自信。
小陆总以前和汀州的感情是走了大捷径的,汀州对他有类似于雏鸟情节的感情,他以为是自己的千层套路有效果,但套路再使第二次怎么还会有用,属于自己把路走绝了。
追老婆没有捷径的,爱的前提是足够了解和尊重,慢慢学吧[捂脸偷看]
第54章
“我想今天做烧鹅。”
此时,姜汀州带着成是非已经到了家,他把有些湿气的外套换了下来,边走边说道:“我就不做卤水鹅了,那是师兄的家乡菜,也是你的拿手菜,我再做是班门弄斧,所以和以前一样,我来脆皮烧鹅吧。”
灶上已经烧好了,姜汀州找人做了个专门的炉子,是简陋一些,但应该是能用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烧鹅需要时间烤制,所以还做了别的让成是非垫垫肚子。
他还记得对方的口味,且今天是大菜是烧鹅,垫肚子的菜就清淡简单一些。
端上桌的是一碟子普宁酱炒青菜,菜是从地里刚刚摘的,非常新鲜,配一碟子排骨蒸芋头,排骨软嫩,芋头粉糯,还有点心,是出门前烤出来的老式鸡蛋糕。
这种蛋糕做法没有什么花哨的,做的过程中一滴水都不放,蛋香浓郁,外面是有点脆的,里面糕体蜂窝状,唯一特别一点的,是姜汀州找了个模子,在上面印了一个“发”字。
“唉,发财鸡蛋糕哦,”成是非一边吃一边笑,“你还记得我和你提的这点小细节,不错,手艺更好了。”
姜汀州笑:“我觉得寓意好,也预祝师兄这回来永青顺顺利利。”
外面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雨丝敲打在支起来的玻璃窗户上,仔细听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在这样有些冷的风雨天气里,他的小屋里面却是非常暖和的。
因为要做烧鹅,厨房里面的土灶台烧起来了,能听到荔枝木燃烧起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也能看着火光跳跃,配合着客厅里暖黄色的灯光,心里都渐渐泛起暖意。
这个小屋收拾得非常干净,沙发很软和,在这里不需要太客套,就这样随意地坐在沙发上吃东西也可以,怎么舒服怎么来。
不仅热腾腾的菜,姜汀州茶几上还有做的小零食,成是非本原不爱吃这些小玩意儿,但是嚼起来酸酸甜甜的,稍不注意就吃了小半罐。
他很快吃了半饱,躺在沙发上,长长呼出一口气,这里确实舒服。
好像不必问姜汀州为什么辞职呆在这里了,真是闲适自在,他都想在这里住几天了。
“我能买下这栋房子,其实也得谢谢师兄,”姜汀州道,“当时我和你说可能要把舌尖的事情和陆运提前说,你都没仔细问,直接就同意了。”
再之后,才有姜氏董事会上的翻盘。
成是非拍拍他的肩膀:“那是你自己有本事,开口求人的时候不多,何况是这种事情,能帮到你就好。就算你不提前说,以那位秦总的人脉,过段时间也会打听到的。”
可他讲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再说了,早几天晚几天,都避免不了陆运和速达对上。”
提到这件事他就愁。这些话不好对外说,但在姜汀州面前倒是无所顾忌,他便把这段时间憋着的话全都说了。
“你也知道,舌尖这件事麻烦,今天我一看那么多记者,陆运还来了秦如霜和陆白屿这两位大神,就觉得事情恐怕不得了,”成是非道,“当时台里跟我说,冠名这件事两家都陆续表达了意向,我就猜到不好。”
陆运和速达是死对头这件事不是秘密,成是非当时就警惕,一直没松口,本以为能再看看,但速达下手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要快。
本来按原计划他前一段时间就要到永青了,但是陆嘉和的事情一出,他是先去了另一个城市,就是为了避开。
但事实证明,根本避不开。
“当时第一季拍的时候,问题只是没钱。现在有钱了,什么人都来了。”成是非接着摇头叹气,“速达那边我接触过,不是好东西,陆运也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这么大的公司哪是普通的手段可以维持的,制作团队里有些人也是安插进来的。
“我就算不想卷进去,现在也在里面了。”
他怕舌尖成为这两家斗争的牺牲品,这两家亦是各有各的通天关系,成是非夹在中间,所以越加小心谨慎起来。
而且,成是非看着现在的发展,总有很多想不清楚的地方:“汀州,你觉得奇怪吗?我看陆运的情况,发了一个声明之后就是缓慢冷处理,似乎没有想要反击的意思,郑则行的私生活明明更不检点。”
成是非本以为这是吃了亏之后的退缩,但是来接机的人又是这样的重量级人物,说明陆运根本没就没想放弃。
他原只是想吐吐苦水,也没指望正在添柴的姜汀州能够解答,但默默听着的姜汀州回了一句:“为什么要反击呢?郑则行的滥情事迹本来就不少人知道,他本人除了重大场合,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这未必会有好的效果。而且郑家是脏的,难道能反证陆嘉和是干净的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陆运什么也不做的话,不就让速达轻松赢了吗?”
姜汀州:“不会的。”
“哎,汀州,你不懂央视,台里非常注重声名的,速达这是打蛇打七寸,现在陆嘉和的事情还在热搜挂着死活撤不下来,这多难看,”成是非以为他不清楚内里细节,“冠名这件事可拖不了太久的,马上就要确定了。”
姜汀州笑:“师兄,这件事的重点从来不是在网络上打嘴仗,比谁家的私生活更混乱,甚至,不是央视的冠名。”
成是非意外:“啊,那是什么?”
“是你啊,师兄,”姜汀州道,“你还这么年轻,才三十岁,不可能只有舌尖这一部作品,美食纪录片领域在你拍之前算是冷门,如今你已经是这个领域大众认可度一骑绝尘的导演了。”
“网络骂战很快就会过去了,生意却是长久的,不差在这一时。”
成是非不是个醉心权术的人,他身上带有显著的艺术家特质,有自己的清高和坚持,讨厌这些争斗,但这不代表他一根筋。
比如陆嘉和的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上闹起来,他一眼就知道有问题。
一时舆论可以蒙蔽大众吸引眼球,却无法欺骗他这个最关键的人。
现在,成是非仍然把冠名的事情死死握在手里,即使有上面领导过来打招呼也不松口,他是怕这些超大型龙头企业的斗争损害到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品牌,也不想受此要挟。
但到了这种地步,二选一的合作无法避免,他不管选谁都不简单,可陆运的态度确实没有速达那么咄咄逼人。
毕竟速达的孙副导演都已经安插到他身边了,陆运的人今天来接机知道他突然要走,就是劝了几句,没有真拦着。
现在陆运也没有多问,只发来简短的消息,说着成导需要的时候随时说,那边会马上派车来接,这是令人舒服的态度。
成是非琢磨一下,又道:“那我也未必因为一时的心情舒畅,就真的坚定地偏向陆运吧。”
姜汀州摇头:“当然不止是这样的。师兄,你还是…………”
“没想清楚。”
此时,医院的病房里,陆白屿亦是这样看着秦如霜。
“秦姨,舌尖要同步上线视频平台,冠名分为两部分,一边是央视的冠名,另一边是同步上线的视频平台的片前广告,这两部分是可以分开的。”
“央视在意当下的声名,舍掉也就舍掉了,视频平台依旧可以谈,我们仍有优势,就算视频平台的冠名也不行,那也不要紧。”
“舌尖这部纪录片的影响力太大了,成是非这次来东江采风,他之后还要去很多地方,国内地大物博,代表性食物多种多样,最终选择把那几样放在正片里,他的偏向到底如何,这些决定权全在成是非手里。”
秦如霜听着这些,还是有些糊涂,难道这件事不是一直在于这个冠名吗?
“我们找舌尖做冠名,本来就是面对普通顾客的,”陆白屿接着道,“你可以去想象一个普通消费者的行为轨迹,他可能会看片前的广告,但更多人并不在乎广告的内容。但如果在里面看到想买的食物,或是通过链接跳转,或是在网购平台搜索到了,选择最上面的最靠谱的旗舰店。”
“倘若在这个时候,店里客服告诉他,店里已经和陆运有合作,会优先发陆运的快递,因为陆运的保鲜效果最好,到货时间也最快。”
“做生意,总要把事情做细一些。如果你做到这一点,谁还会真的在乎冠名和片前的广告到底是谁?”
“可我们怎么到底提前和那些旗舰店有合作……”秦如霜喃喃自语,“哦,看成是非拍什么,看他到底选什么,或者说看他以后打算要拍什么,提前派人去谈,就好了。”
陆白屿已经说到这一个地步,她再不明白就是真傻了,陆运的营销网络遍布全国,这是前两年就打下来的优势。
成是非这种人,就算可能因为一时的压力,在冠名这种商业方面妥协,对于纪录片的成品绝无妥协的可能。他到底选什么片段放进正片,以后又打算拍什么,团队里安插的任何副导演都左右不了他。
秦如霜明白了:“怪不得嘉和的热搜挂在那里,我找了人说可以撤,你说已经这种时候了没必要,其实那也是一种转移注意力。速达以为胜券在握,反而不会在意其他,你这是…………”
“釜底抽薪。”
姜汀州把一根木柴扔进火堆里,听着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语气依旧平静而淡然。
“所以,陆嘉和私生活到底如何,网络上的骂战到底谁赢谁输,甚至舌尖第二季的冠名到底是谁,这些看似轰轰烈烈,都不算是最根本的事情,只是浮在表面上的东西,”姜汀州道,“师兄,最根本的事情还是市场的直接反馈。所以,你才是关键点。”
成是非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比起速达这次的围追堵截,如果陆运愿意在这个时候退一步,不让他为难,还充分尊重他的创作空间,以寻求更加长远的合作,对他来说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确实很完整又称得上完美的计划,就算已经明白过来了,但让人无法拒绝,”成是非感叹,“但是汀州,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或许,我换句话问,你和陆白屿到底是什么关系?”
成是非诧异于他在这方面的老练,惊讶于他怎么和陆运的思维会这么像,但回想在机场的时候,陆白屿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
他之前就对两个人的关系有猜测。
姜汀州暗恋那会儿虽然藏着掖着,但还是能看出一点端倪。
“谈过,”姜汀州简单直接,“分了。”
成是非:“啊?这么快?为什么?”
姜汀州想了想,他重生后和陆白屿又接触过几次,情况各有不同,但现在他评价这段关系,仍是不变的三个字:“不合适。”
但不能否认的是,他太过了解陆白屿了。
跟着他在生意场上磨几个来回,这些便全都懂了,姜汀州的做事风格和思维上难免刻上他的影子,所以揣测这些也不算难。
“所以,师兄你其实不用想太多,也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陆运的人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有什么要求的话尽管和那边提。”姜汀州道,“拍你自己想要拍的就好。”
“我想拍的?”
既然提到这里,成是非更有话说:“汀州,不瞒你说,我来永青,就是为了拍摄你的。”
“从做导演以来,你一直是我最想合作的厨师,也一直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厨师。”
第55章 (修)
当时拍舌尖第一季的时候经费不够,成是非没往东江省这边跑,现在有钱了也成名了,他觉得是时候该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他现在吃了姜汀州做的菜之后,更确定了,认真道:“我当时学厨学了那么久,即使因为对摄影感兴趣,却碍于家学的缘故,一直没有勇气真的去做,家里也不同意,汀州,是你看完我拍的东西之后跟我说,人不能放弃成为最好的自己,无论为此付出多少努力都不为过。”
姜汀州不像别人,他不顾忌这样那样的想法,直接了当和他说:“你应该去做,反正,干了再说。”
于是成是非鼓起勇气把自己拍的片段投了央视,就这样获得了一个难得的机会,虽然坐了一段时间冷板凳,之后又足够幸运,真的实现了曾经遥不可及的理想。
现在,亦是姜汀州告诉夹在中间颇为苦恼的他,不要想太多,拍自己想拍的就可以。
他最想拍的就是姜汀州。
从成是非的角度来看,这就有现成的好素材,亲口尝过的永青豆腐和得奖的酿江山,完全可以作为永青的代表菜系,既有意义也有口味,简直完美。
可姜汀州知道,这菜上了舌尖就惹来了争议,即使有姜柚故意使坏的原因,可许多人对此的质疑和带来的非议是真的。
这道菜两年前在宫宴大爆之后,被很多餐厅模仿,野菜做不好很容易有苦味,更有许多人直接拿食用色素染的,做出来各种只是表面上像但味道不好的豆腐,不明就里的人太容易产生误会,酿江山就更难做了。
可结果确实难看,上辈子的姜汀州认为自己对成是非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连累他挨骂,说让关系户上舌尖的一些难听话,更觉得从李书妍、安小屏到成是非,一个个都受自己连累。
彼时连成是非劝他也听不进去,只想着自己是个扫把星,不敢靠近这些难得的朋友了,让自己越来越孤独。
此时的姜汀州自然不会再那样钻牛角尖,只是笑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道:“师兄,我未必合适。”
“怎么会呢?”
成是非不理解他为什么拒绝,语气都着急了:“我刚开始进来没提这件事,是以为你真辞职退休了,当时看你比赛的时候就觉得你很累,又听说你之前生了病,以为你确实没有这个身体条件,现在到这一看,你明明就可以上。”
倘若姜汀州真的一直躺着在那里休养生息他就不说了,但他先是手脚麻利迅速做了几道小菜,然后就开始盯着烧鹅的炉子调整了几次,添柴添够了,也就坐下来停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泡上茶了。
一整套茶具,听说是邻居送的,他以前还不怎么会,现在倒是行云流水。
姜汀州连有些复杂的茶艺都学得很快,只要他真的感兴趣。
此时,姜汀州也给成是非倒了一杯茶,想了想,把前两天看糖厂面包厂,安小屏还有周丽芬那边的事情都和他说了,以及自己账号下面很活泼很有意思的各种网友。
他确实因此高兴,甚至讲着讲着就露出淡淡的笑容来。
成是非道:“看别人工作觉得高兴啊?那你适合当我们台长。”
姜汀州:“……师兄。”
成是非摆了摆手,又听他姜汀州问道:“认真说,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成是非不假思索:“当然是最好的厨师。”
姜汀州道:“王大师傅也这么说。他说我一定会成为最好的厨师,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
倘若做了最好的厨师,自然而然就要面对着最顶尖的客人,毕竟这世上享受“最好”的永远只有金字塔上顶尖的一小撮人。
这些眼高于顶的客人很难满足,姜汀州之前费尽心思地做永青豆腐和酿江山,只有少部分人吃得到,最终并不受待见。
到如今,姜汀州自己也说不清自己那道菜道菜到底是不是适合的,或许他是当局者迷,看得清别人的事情,要看清自己的事却不容易。他上辈子这样过着过着,甚至时常忘记自己是一个厨师,毕竟这个行业做到最好,也难以匹配得上陆运的继承人。
但现在,他做一些平常的小面包和糖果,凭着自己的心意,自在许多,甚至还不用自己动手,反而受到欢迎。
他如今能确定的是,自己想过的现在这样的生活。
厨师本就是他的天赋,亦是姜汀州真正的兴趣和快乐所在。
他刚来这里的时候,之所以对种菜感兴趣,是看到朱师傅的院子,于是自然而然想象着那些新鲜的果蔬能做多少好吃的东西。
他那时候就想着做个单纯的自给自足的厨师,但现在过着过着,却有一些变化。
“我当然是厨师,却不会再为那些所谓的高贵的客人做什么最好的厨师了,”姜汀州道,“上舌尖被更多人看到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也未必是我真正的事业。”
“对于一个厨师来说,最大的成功,应当是做出来的东西被更多普通人吃到吧。”
成是非还是不太理解。
但他很快见到了姜汀州口中的“普通人”。
两个人吃不完这么大一只烧鹅,等下午出炉的时候,雨就停了,姜汀州问了成是非,便又请了邻居过来。
今天的下午茶是热腾腾的烧鹅粉。
烧鹅皮是脆的,皮下有一层脂肪,切开流油,直接吃就已经很香,配一碟酸梅酱吃也好,一口焦香酥脆,配一碗粉更好,肉汁和肉汤混合素粉,放几片刚摘下来的爽脆的青菜,在这样的下午吃一碗,浑身都有力气。
成是非以前在王大师傅那里和他做师兄弟的时候也吃过,姜汀州的手艺更好了。
他真是学什么菜都快,不管什么菜系在他这里都手拿把掐,他还记得王大师傅组织的试菜宴里有个客人吃了之后,硬是要姜汀州跟他回去做私人厨师,被拒绝了之后还不服气,趾高气扬拿了一沓钱在姜汀州面前晃,说是小费。
现在,姜汀州收到的“小费”是上门吃粉的邻居们带来的各种各样的东西。
有人腌了爽脆的酸萝卜,还有泡椒,都给姜汀州带来一罐,特别是那罐子野山椒,风味非常足,不比一些大厨做的差,各种自家种的刚摘下来的新鲜果蔬也非常好吃。
成是非一吃,惊讶道:“很不错唉。”
那邻居笑:“那当然,这真是山里长的野山椒,村里的亲戚送来的,不多,也就得了三罐,小姜上次吃了说喜欢,我就送一罐来。”
大家都记得他的好,虽然做菜做不过他,但总能给出一些特别的。
倘若姜汀州尝了夸了一句,第二天就能收到更多。
不一会儿,一整只烧鹅就分完了,虽然来的邻居能吃到的多,但这似乎离姜汀州所说的事情还有差距。
成是非刚想问,李书妍就冲进来了。
她来得晚了,紧赶慢赶吃上了最后一碗烧鹅粉,急急忙忙塞进去一口,感慨了一句好香,一边吃还一边给姜汀州塞东西:“你尝尝。”
姜汀州一看,是个饼干。
看起来像是糖厂经常做的钙奶饼干,原料应该也换了,闻着味道更香,他一咬,道:“这是黑糖……夹心饼干?”
饼干倒没有什么特别,里面的一层黑糖夹心浓郁拉丝,放在酥脆的饼干里,就这样碰撞出了特别的口感。
“很不错吧,我把你给我的糖带回厂里,师傅们一看就有了灵感,说既然做夹心糖,那做夹心饼干也行啊,就琢磨着烤了这个,”李书妍道,“我吃着很好,怎么样?这个也能当新品吧?”
姜汀州点头:“可以。”
他再咬了一口,想了想,道:“原料的比例可以再调一调,饼干可以不用做这么甜,做成薄脆的口感会更好一些,我明天去调整一下,但这种做成夹心饼干的想法确实不错。”
李书妍笑:“他们听了你这么讲,肯定非常高兴!这黑糖重新做当时就是因为你提了,真没想到能做出这么多有意思的东西。”
姜汀州给成是非也拿了一块尝尝,亦得到对方点头肯定。普通人不像他以前的vip客人那样挥金如土,可他们能给予的回馈也是无限的。
成是非咬到这一块饼干,似乎有些懂了。
“你这是做了个食品厂子,不错,”他又仔细看了看李书妍带过来的袋子上的包装,“永青糖厂?”
他觉得这个听着熟,似乎并不是普通的厂子,是有渊源的地方。
姜汀州点头道:“对,我现在确实打算做这个项目。”
李书妍听着一愣,随后大喜:“汀州,你真的同意啦!”
“你先别忙着高兴,”姜汀州道,“我真的要做什么项目可是有条件的。”
“你随便提,反正我出钱就行,”李书妍喜气洋洋,“这个糖厂项目要是没有你,哪能转地起来呀?”
她对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
李书妍高兴完了之后,这时候才发现旁边站着成导,捧着烧鹅粉的碗还没弄清楚情况,成是非也疑惑这是哪里来的糖厂,又是怎么和姜汀州扯上的关系,和她聊了两句,才知道姜汀州最近在做这些。
原来姜汀州还搞直播啊!
成是非这段时间太忙了,他不怎么玩网络,之前有注册社交平台的账号,但一年多都没有登了,因为想看姜汀州的主页所以今天特意登了上去,一点开收到几条@推送,细看却不对劲。
原因是因为今天在机场那里守着的记者们拍到了姜汀州来接他的画面。
姜汀州有特意躲着镜头,在场认识他的人都认得出来,但记者们拍到的照片却只能看出身形,偶尔有几张拍到脸的,也不是正脸,也看不太清楚。
不过姜汀州的粉丝认出来了,发了一句这好像是我粉的美食博主。
其实真的仔细看直播截图,一对比就知道这就是本人。
可姜汀州的粉丝虽涨得很快,但现在才二十万,放在全网来看只是刚红的小博主而已,大众还对他不熟。许多人根本看都不看,直接挖苦了起来。
“呦,这又来一个蹭热度的。”
“二十万粉就敢蹭啊?姜柚好歹还有聊天记录呢,你有什么东西?”
“现在小博主可越来越不要脸了。也就看成导不上线,在这使劲蹭。”
很快也有姜汀州粉丝过去解释,证明是真的很像,很多细节对比都一模一样,在场的记者还听到成导说什么鹅,这和当时的直播内容,全都对上了,可依旧被嘲讽。
成是非原来是不管这些网络上这些乱七八糟的言论,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不假思索,当即发了一条新的推文。
“这回来永青,终于和我心目中最好的厨师重逢了。可惜,这回没有成功邀请他上舌尖,他说现在想做普通的厨师,但吃到他亲手做的菜也算不枉此行了。”
他不仅发了九宫格图片,还拍了视频,内容是在姜汀州这里吃到的好吃的,九宫格照片正中间就是在厨房的姜汀州。
荔枝木被扔进灶里,燃烧起来热烈明亮,那火光跳跃在他的眼眸中。
其余的照片是下雨天里温暖的小屋,刚烤出来软乎香甜的“发财”蛋糕,以及那只用荔枝木烤出来的烧鹅,在成是非的镜头下显得更加诱人。还有,在院子里的更多普通人。
成是非用手机拍的视频,画质有些糊,可他的镜头一如既往的好,显得处处都鲜活。
下过小雨之后的院子清新自然,姜汀州在木质躺椅上躺着,一摇一摇的,他在这时候不需要忙碌,吃着别人送来的各种各样的东西,听着他们谈着琐事。
成是非今天都吃撑了,在那里蹲着看姜汀州种的各种菜,说着等这些长好了他要尝尝,一转头看到后面有个光秃秃的矮树桩子,问道:“唉,这是什么?”
那是姜汀州之前剪干净移植的柠檬树。
“又长出来了,”成是非仔细看,“你看,这里长出新的芽了。”
姜汀州笑:“嗯,我还会种更多呢。”
他一开始不明白姜汀州,但现在真的体验过一回就有些懂了,于是便不再多说什么多余劝解的话。
可对于某些事,成是非依旧有自己的想法。
“汀州,不管你怎么说,我的邀请一直有效,做糖厂和上舌尖未必冲突,”成是非认真道,“我这回也会在东江这里呆很久,我有时间就会来找你的。”
“你让我拍自己想拍的,你也是一样。希望你和我最初遇见的你一样,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了,不要被其他任何人的想法改变和影响。”
“现在,换我来支持你了。”
他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来。
央视比赛的时候,他看姜汀州就已经有了一些变化,他成了拿了奖的厨师,可除了做菜要做的其他事情却更多,维系客人、照顾生意,其他厨师不像他这样忙碌。
今天来到这里,他听姜汀州一边烧火一边随意地讲这些,又觉得他变化很大。
——他更不像厨师,倒像是另一个陆白屿。
名利场太容易改变人了,譬如他成是非,倘若不是刚刚姜汀州为他点破那些,他会必然陷入两大公司斗争的泥潭里。
但一颗熠熠发光的钻石,放在哪里都是钻石,磨砺之后只会更加光彩照人。
姜汀州一直是最特别的。
好像他来机场接人的时候,还戴了兜帽和口罩,把自己遮得严实,实际上一看那双眼睛,谁能认不出来那是姜汀州?
姜汀州一愣,随后望着他笑:“嗯,我知道。谢谢你,师兄。”
第56章
成是非时隔这么久突然上线,而且还是舌尖热度这么高的当下,发的那一条推文所有人都看得到,一下子评论破万。
这下,连带着新闻里“接走成导的到底是谁”一下有了谜底,姜汀州的粉丝都没想到反转来的这么快。
“所以哥哥真的连成导都认识啊……”
“哥哥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真的吓到了,我随便花12块买到的是什么厉害的人做出来的小面包啊。”
“天呢,成导是因为他才来永青的,天呢,甚至上舌尖都拒绝了吗?”
因为成是非这一条推文,姜汀州再次上了热搜。很多不明所以的人过来,特别大名鼎鼎的成导还用了这样的口吻,实在是不寻常。
陆白屿自然也看到了。
他向陆震霆说清了如今的计划,对方果然满意,把这件事交代给了下去,下的死命令是“一定要办成”。
现如今,关键人物成是非比想象地还要重视姜汀州。
秦如霜商人思维,不免又想着走什么捷径。但此时的陆白屿仍坚持:“不要因为陆运的利益去找汀州。我说这些本就是要开诚布公地和成是非谈,不必拐弯抹角了。”
这件事涉及汀州,他不想、也不能再使这样那样的手段了。
秦如霜心里虽计划着,但他既然这样说,她不敢多做些什么,只随着陆白屿过去了。
第二天两个人见了成是非,在陆白屿开口过后,她确实没提姜汀州,没想到的是,自己刚开了个头,后面的话已经不必说了。
因为成是非已经知道了。
他一边摆弄摄像机,一边就这样接着话头说了完了后面的话。
“……平心而论,台里冠名这件事你们愿意退一步确实让我好做不少,但要不要达成长期合作,再说,”成是非笑,“怎么样?小陆总,我想的没错吧。”
陆白屿:“没错。”
可成是非怎么会知道呢?秦如霜一下紧张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哪个竞争对手也想出了这样釜底抽薪的办法,但是成是非却给出了不一样的回答。
“这办法,是小陆总想出来的,对吧?我在首都也听说过你,一听这种计划,像是你的风格,”他道,“说来也奇怪,姜汀州好好一个厨师,以前更是直来直往的性格,怎么会花这么多心思去搞清楚陆运的所求,明白你的所思所想。”
陆白屿在听他说的时候就有猜测,但如今确定是汀州,他仍是怔愣。
秦如霜:“是汀州说的?”
这怎么可能?她在陆运呆了这么久,都没想到这一层,姜汀州怎么会想到?
“我听的时候也惊讶,汀州虽然一向聪敏,但要如此了解这些,怕是下了不少苦功夫,不知道他一个厨师,学来这些是为了谁,”成是非摇头,“但我现在想,可能当时王大师傅就教错了他,后面的人……也教错了他。”
“确实,王大师傅是国内最好的厨师,他对汀州倾囊相授,教的所有东西都是最好的,但是有一句话,我不敢苟同——他对汀州说,做厨师这一行,好不好,自己说了不算,要别人喜欢的才算。听起来确实没问题。这句话别人听得,但是汀州不该听。”
姜汀州当时是那样的境遇,他恨自己做的不够好,否定这自己,曾经的岁月里亦没有什么真正支撑着他成为他的主心骨,才十七岁的年纪,太容易被改变,渐渐把自己要做的许多事情寄托在“别人”身上。
“小陆总,这些关于他的事情,你也像汀州一样,对他了解清楚吗?”
陆白屿未开口说话,成是非又接着说了,似乎根本不想听他的回答。
“不过我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成是非摇头,“幸好,如今汀州已然认识到了,做他自己想做的糖厂去了。其实真正喜欢的他的人,自然会喜欢的,并不需要他拼命改变自己。”
姜汀州现在想做的是糖厂?
秦如霜也看了热搜,她开口道:“可这么小的项目,太委屈他了吧。”
她亦不自觉地关注起姜汀州来。
倘若是当时国营糖厂的规模和地位,她就不说了,可现在……
但陆白屿摇头道:“只要汀州去做,就不是小项目。”
他这段时间都不好过,想起姜汀州和许多碎片一样的记忆心都拧成一团,特别是听到成是非这样说。但知道汀州确实对糖厂的事情多有关注,才好受一些。
只要他还有感兴趣的事情就好。
姜汀州知道自己上了热搜,但他也没仔细看,只觉得手机消息叮叮叮响,一开始他没想太多,昨天太晚了就去睡了。
可安小屏第二天回来告诉,他现在已经五十万粉丝了,而且还在狂涨。
姜汀州一时有些愣,他开这个号并没有过去多久,这种涨幅程度称得上是坐火箭了。
只是上一晚上热搜还能理解,但直到现在还在热搜上,并且还越来越高。
这好像有些不太寻常,而且不止一个平台,是好几个平台的热搜。
安小屏道:“你别小看舌尖的国名度,而且,别小看你自己啊。”
姜汀州还是不太懂,他一打开手机,涌过来的各类通知实在太多了,他无法一下消化。
“一开始是因为这张照片,”安小屏给他看,“哥,你这张照片特别好看!”
他凑过去一看,是成是非拍的那张火光映照他眼眸的那一张。
成导演的镜头确实好看,姜汀州脸上再没有任何疲惫的神情,他很放松,微微低着头,嘴角有个浅浅的笑容,身上好似有光晕一样。
就连姜汀州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自己,他甚至觉得有些陌生。
“神图啊神图!”
安小屏以前做美颜博主的,他完全知道这张拍的有多好看,他一边说,一边把这张照片设置成了屏保,恨不得天天看。
“哥你知道这张图片爆红全网吗?好多人一看还以为是什么新出道的明星,”安小屏道,“有些美颜博主一张照片拍得好看都能大爆全网,更何况哥你还不止好看,你还这么厉害。”
安小屏给他看下面的许多评论。
“这是厨师?他好好看啊。”
“当时看新闻图里那一个背影就觉得肯定是大帅哥,穿个卫衣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他,没想到正脸更惊艳。”
“这博主才二十万粉?我看了一眼他上次直播,又了解了一下,他履历和经验都非常牛逼,居然现在才这么点粉丝?”
因为这一张图,吸引了更多人注意到姜汀州,被成导这么夸的厨师长得好看,好看到还以为是靠脸吃饭,可他并不是。
姜汀州现在也是有粉丝的人了,有大把的人主动过去安利他。
他们喜欢的哥哥可不是只有脸而已!
安小屏拍的他,还有直播的素材,很多很多事情,都让人更了解姜汀州,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姜汀州上辈子也不是没上过带“爆”字的热搜,那个时候大家并不了解他。
他因舌尖受到像这样的大规模关注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爆”字,先是质疑,再之后便是拿他高中退学进派出所那件事做文章,污蔑他霸凌同学,还牵连到安小屏甚至成是非也遭受网暴。
在如今的网络,只要受到关注,很多事情都会被扒出来,无所遁形。
姜汀州一往下刷,就看到有营销号真的把他高中的事情也翻出来了。
突然有人爆料说,他因进了派出所被学校退学,配的照片里还有他以前脸上有疤的照片,引发了不少讨论,他第一反应就是:“小屏,你……没有人说你吧?”
“什么人会说我啊?”安小屏脸上笑容灿烂,“大家都在夸你啊!”
现在已经不是上辈子了。
姜汀州早就不是孤立无援的状态了,他并不需要自己再解释什么。
高中的事情已经被提及,讨论起来就牵扯出更多,即使视频已经被徐风家里删掉了,但是派出所的回执单却还在,不知道被什么人发了上来,当即就做了澄清。
“进派出所原来是因为揍了徐风和姜柚,呵,现在徐风和姜柚是什么人,大家恐怕都很清楚,一个烂人,一个装货。”
“天呢,哥哥在高中一直脸上有伤吗……好心疼啊,我第一次知道这个,高中这么重要的时候脸上就一直顶着这道疤生活肯定很难受。”
“遭受过这样的事情还靠自己努力做了厉害的厨师,真的很坚强勇敢了。”
“永青人应该都有印象,以前宫宴生意根本没那么好,也不需要排队,现在宫宴又不行了,看网上的约号情况,就是姜汀州走之前,生意一路下滑。”
“姜家当时靠的到底是谁,现在已经很明显了。”
并不需要他再努力去证明什么,只要大家知道全部的事实,这许多人如今已经站在他身边了,告诉他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安小屏道:“再开直播吧,哥,这次我来掌镜!”
粉丝群里已经天天在群里哭嚎求开直播,虽然有安小屏更新的视频撑着,但是真的没有姜汀州本人直播有意思,而且他的粉丝蹭蹭涨,网店那边的链接也在蹭蹭涨,本来面包就很好卖,已经供不应求了。
姜汀州想了想,道:“好。”
他依旧把礼物开了限制。
在这么火热的流量下,大家以为他会直播做饭,或是响应涌进来的很多颜值粉的要求,打扮得漂亮精致和大家聊天,但姜汀州现在正在工厂。
新粉丝很多,大家看他的眼光也各不相同,但姜汀州看着老粉丝群,除了为他高兴,大家还是想要好吃的。
他本意也是想给这些粉丝做更多的好吃的。
“哥哥店里的脆底小面包和红枣核桃糖都很好吃,还新上了吐司面包,已经有人买到啦,也特别特别好吃。”
“我也想吃,但是现在太抢手了。”
面对着许许多多的新粉丝和催面包的评论,姜汀州对着镜头笑了笑,道:“现在预定单子已经到一个礼拜后才能发货了,厂子里在加急赶工。”
安小屏的镜头移了过去,姜汀州又道:“看,那是新加的生产线。曾经在糖厂面包厂的工人我们请回来了,之后还会有新品的。”
他现在自己上手调的这一款就是新品。
黑糖系列要出黑糖话梅软糖还有硬糖,以及昨天厂子里研制出来的黑糖夹心饼干,姜汀州知道怎么做,不过要把他的方子教给厂子里的工人师傅,还需要调整机器,就像当时面包厂一样,按他的要求复制出来。
黑糖系列的优势在于,这些不像脆底小面包和吐司过程步骤比较复杂,虽然机器帮忙,但必须是依靠有经验的师傅去调才能做出最好的味道,产量有限。
上辈子姜汀州后来在姜氏也做过食品工厂,他懂这些,但那个时候他的手不行了,已经没有亲自调配的能力了,但现在不一样了。
这种饼干和糖只需要调整好比例和配方,主要依靠自动化的机器就能生产了,工人师傅只需要盯紧关键环节就好了。
这就是李书妍的强项了。
她原来去国外学的就是这个,自动化是她的专业了,姜汀州在直播的时候,她还很快递过去一袋样品。
糖厂的定价一向开诚布公,和上次一样姜汀州道:“算了成本,定价是九块九一袋。”
一袋里面有二十五颗糖,也有糖和小饼干的混合装,但都是九块九,等生产线调试好之后,这些可以大批量生产了,也能供应得上现在的需求量。
弹幕有些震惊。
“我刚刚看那黑糖的品质,再看选的梅子,还有饼干的用料全部都很好,我还寻思这么好的原料哪怕用机器应该也不便宜,毕竟原料摆在那里,结果一报价格九块九?”
“别怀疑,我哥哥一直这样。”
姜汀州看到了弹幕,笑道:“其实黑糖系列我算的利润率比上次还高些,因为考虑到厂里扩大生产线,还要招人。”
彭经理也在旁边跟着他,道:“我们除了把一些工人请了回来,已经在招新的啦。”
但姜汀州想了想道:“多招点吧。另外,大家放放假吧,特别是厂子里年纪大的员工,大家还是要休息的,别拼着命加班了。”
彭经理神色一变,他看到厂子里的机器又有些紧张,生怕姜汀州这是要淘汰人的意思。
“放心,奖金我一样会发,一些有经验的老师傅没必要一直在流水线上坐着,这是浪费,可以带带新人,”姜汀州道,“这么有经验的师傅,我怎么可能会辞退呢?即使现在有自动化,但做食品有些手艺是机器没办法替代的,人也不是机器,要休息的。”
彭经理搓着手,道:“可我们现在生意正好……”
大家太久没看到生意好的时候了,所以哪怕觉得累了也不想走。
姜汀州当时看到欣欣向荣的场景觉得高兴,喜欢那种欢欣鼓舞的氛围,但他也知道换位思考,知道人不能一直这样忙碌下去,迟早会撑不住的。
“没关系,生意会一直好的,而且以后会更好的,”姜汀州道,“大家休息好了,日子才长久,您说是吧?”
彭经理:“您说的对!姜老板,哎呀厂子有您这样的老板,我们真是……”
他一说到这里又觉得不太对,接下项目的是李书妍,而且现在李书妍就在后面。
“说呀,你讲的没问题,”李书妍笑,“他好不容易点了头,我这股份好不容易才塞到他手里去的,我哪里懂这些?我在国外本就是学的技术工作,姜汀州就是你们老板,我都听他的。”
会想起来,要不是姜汀州,她根本就不会参与这个项目,怕是早就听着江理的意愿去做什么学区房了。
姜汀州一笑,转头对着直播间道:“店里放了预定链接,九块九一包的黑糖系列很快就会上了。”
“哦,对了,这回不像小面包对快递有要求,不必选陆运的速递,很多家的快递都可以送,满一定金额我们可以给大家包邮。”
弹幕一下更多了。
“看到上架了,真的九块九哎,我买来尝尝。”
“好多博主都趁着火了一把割韭菜,没想到你卖东西还越卖越便宜了,九块九买不来吃亏卖不了上当,我倒是要看看你这黑糖话梅糖和我小时候有啥一样。”
“啧,上次看小安过去拍,厂子还没那么热闹,现在真是业务多了,大家看着都有笑脸了。”
“怪不得这么火,博主真的和其他的颜值博主美食博主都不一样唉。”
“我还去看了上次的直播回放,关注了,看漂亮厨师,做电子股东!”
作者有话说:
关注度暴涨,但州宝坚定唯一信念:给喜欢我的大家做好吃的[摊手]
第57章
姜汀州虽然不是经常直播,但是他每次直播的时间都不短,这次在工厂那里呆了半天,他一边做着手上的事情一边和大家聊天的,时间长也不枯燥。
中间还给大家展开了现在糖厂面包厂的新品,掰开面包体、咬开酥脆夹心的小饼干,以及软糯清甜的糖。
即使没有吃到嘴里,但是一看就很香甜。
厂子里的产品已经大不一样了,有姜汀州在,又是这样的关注度和定价,网店的链接一上去就爆了,安小屏刚放上去,一刷新就是五千单,他都吓了一跳。
姜汀州直播间里的人数随着他的粉丝数一起涨,下播的时候看后台,直播观看人数已经破了百万。
他的转化率还非常吓人,等到他下播的时候,九块九的链接已经卖了三万单。
毕竟这不是什么贵价东西,谁能没有九块九呢?
现在直播都没有能直接挂链接的途径,还要靠大家去网店搜索下单,这还是只是第一天的单品链接,便已经是几十万的销售额了。一般人看到这么火爆,自然是不肯下播的,但是姜汀州不管。
他今天计划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好了,我要走了,大家再见,”他朝直播间挥挥手,“我要回去做饭了,还得给菜园子浇浇水呢。”
出门的时候,邻居给了他一块很好的猪肉,听说是农家散养的跑山猪,姜汀州已经想好要做辣椒炒肉了。
姜汀州答应了做糖厂的项目,觉得这确实是有意思的事业,但和上辈子大不一样。
这是他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并不需要拼命追赶什么,按照想要的节奏来才行,姜汀州不会重蹈覆辙,和上辈子一样疯狂加班。
即使参与糖厂,他并不坐班,有需要的时候自然会去那里的,一般人遇到这么个老板或合伙人估计会犯嘀咕,觉得散漫,但倘若是姜汀州,那就是合情合理。
他有这样的本事,自然干什么都行。
不仅是姜汀州自己不想卷,他对安小屏、李书妍,以及厂子里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态度。
“工作只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等这批生产线稳定下来,不能再这样频繁加班,特别是一些有技术的老师傅,更不能再这样熬,”姜汀州道,“至少要保证正常的法定节假日,现在厂子的收益完全可以支撑这些的。”
姜汀州觉得那些假日还远远不够呢。
他既然做了这个负责人,厂子的销路就由他来解决,他没想着让大家一直拼命干活。
“我知道您的意思,”彭经理笑,“其实咱们厂子这个产品做好了之后,外面的食品厂就有人来挖角,开了不少钱,但老师傅们都没走。他们不仅对这个厂子有感情,更是信任你啊,姜老板。”
有姜汀州这句话,他就更放心了。
姜汀州和他见过的外面那些见钱眼开只奔着利益去的人不一样。
李书妍在旁边听得一愣:“什么?还有挖角?我怎么不知道?”
“这是肯定的,今天早上还有人偷偷摸摸找呢,不过师傅们都告诉我了,”彭经理道,“肯定会有啊,现在稍微做出点成绩,就有不少人盯着呢,专门抄袭我们产品的人不少。幸好我们有姜老板,大家冲着他来,咱们的产品也不贵,那些人抄也抄不走。”
商业竞争是非常残酷的,什么东西都有可能被抄走,但大众的信任度可抄不走,厂子里的大家都知道到底是谁在维持这些。
姜汀州回去之后,炒了香喷喷的辣椒炒肉,锅里有出门前就煲上的汤,又配了油焖大虾和红烧鸡翅,蔬菜是院子里刚摘的。
他下了直播,但安小屏把他做饭的过程拍下来了,准备之后发短视频。
他们三个高中时候的好朋友现在坐在一起吃饭,李书妍笑:“你看,咱们现在真成了合伙人了。”
即使经历波折,但好朋友仍然走在一起。
现在倒是各负责各自适合的岗位,做什么事情都团结一心。
姜汀州也点了点头,道:“是啊。”
他当时和李书妍说自己做糖厂是有条件的,不坐班且要由他做主这些反而没什么——这些李书妍自己都提了,所以她完全没意见。
毕竟一手把快要倒闭的老厂拉起来的是姜汀州本人,这点她有自知之明,但让她感受到有些意外的是,姜汀州额外提的条件,是却想参与整个老糖厂项目。
对于她来说,倒更是求之不得。
现在的厂区只是一部分,老糖厂改造项目是一个整体,就如他们刚见面那时候谈起的,除了厂房区,这里的主体部分是要和市政合作做文创园的。
李书妍现在已经成功中标老糖厂改造了,否则她也不会这样直接参与到糖厂的工作中来,周一一早就去市政签字。
姜汀州便在那天上午去了一趟糖厂。
这个项目一开始是李书妍看过之后感兴趣,姜汀洲以前不在意,只是本着重生的经验提醒了一句,但没想到自己会和老糖厂扯上关系。可细想想,从搬到老城区来,就已经产生牵扯不断的联系了。
早市街原来就是糖厂的家属区,那里的店才一开这么多年。
这里的邻居几乎都是原来的糖厂职工,大家对他这样好,除了因为姜汀州做菜好吃,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知道他把糖厂重新做起来了,心里对他很是感激,当时小屏转了赛道开了网店也是因为糖厂。
现在,这么多人隔着网络这样喜欢他,那么多粉丝一直支持,亦是因为许多人真的吃上了他调整配方由糖厂烤制出来的小面包,真正感觉到他做的是好东西。
姜汀州那天下午坐在那里,在热热闹闹的小店里感受到从来没有感受过的高兴,很多都和这个似乎已经废弃的糖厂有关。
今天,姜汀州转了一圈现在欣欣向荣的厂区之后,接着再往前走了。
整个老糖厂其实是非常大的,有上万平方,现在还在使用的地方大概只占了整个原来国营糖厂的十分之一。
走过热火朝天的工厂,朝里面走去,一下子就感觉到变了。
厂房区其余的地方目前已经无法使用,年久失修,但还能看到高高的烟囱屹立在哪里,荒草丛生,因为接不来订单,自然也无力维持这些厂房的运营,后面还有一大片废弃的仓库,路面上都长着野草。
不过,倘若生意越做越大,这里便都可以重新启用。
厂房区都是工业用地,再往前走,便是市政规划的文创园区域,也就是曾经糖厂的生活区,这里才算是老糖厂项目的主体。
作为当时首屈一指的国营厂子,国营糖厂就像是一个完整的小社会,生活区比厂房的部分还要大,这里有许多项目书里说的不能拆只能按要求改造的建筑。
这种中式建筑又混合了一些其他风格的建筑是当时那个年代的特色,现在许多树长高了,掩映在树影里的红砖房就更特别,像是一眼就回到从前。
最具特色也最大的,就是工人大礼堂。
大礼堂前面甚至有那个年代非常少见的喷泉池以及雕塑,是糖厂工人的群象,即使现在陈旧了,但铜铸的雕塑仍然能看出意气风发的样子,并没有生锈。
姜汀州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
他曾经感受到的邻居们、早市街以及糖厂面包厂的那种能够传递给他的正向情绪,似乎来源于此。
即使雕像陈旧,可从这里走出来的许多人,都还保留着从前的精神风貌。
世上能赚钱的项目千千万,可这些人难得。这对他来说,是真正珍贵的东西。
这亦是他和李书妍所说,想要参与整个老糖厂改造项目的缘由,不仅仅一个工厂而已。
姜汀州走过大礼堂,再往前走就是曾经的医院小学百货商店和宿舍楼区域。
如今这些都已陈旧了,走到尽头就是安小屏拍过的糖厂花园和早市街区域,他再走几步都能远远看见周丽芬的店,这一片便这样连接起来了。
再抬眼看去,能看到观音山,他现在的家就在山脚下。
姜汀州站在糖厂花园那里看着这些,想着什么,但他感觉到意外的是,自己一偏头却看到了陆白屿。
他现在所在的糖厂花园是公共场所,人人都可以来,但他出现在这里太过奇怪了。
陆白屿明显专门就是为他来了,他有话说想当面说,所以才特意找过来,但到了地方却站在那里好一会儿,只看着姜汀州,似乎怕打破这一刻的平静。
现在被发现了之后,几步就走到姜汀州身边,开口道:“汀州,我……”
姜汀州道:“小陆总,我记得我说过,我们两个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我知道,但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陆白屿道,“联系不上你才会找过来的。”
姜汀州现在对他都是拉黑状态。闻言,姜汀州皱了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陆白屿,你是不是又找人监视我?”
陆白屿:“我没有,真的没有。”
而且,哪来的“又”?
陆白屿不敢说,他之前没回忆起来的时候想过,但确实没能实施。
因为太容易被发现了。
姜汀州住的地方不是那种高楼林立隔壁换个人也发现不了的地方,那边的邻居全是熟人,来个陌生面孔大家全知道了,再之后想起来更多,他是真的不敢了。
上次在机场见了一面,他想见汀州,也只是像普通观众一样把直播看了很多遍。
“我听说你现在常来糖厂这边,问了门卫,他说你刚刚走过去了,我就找过来了,”陆白屿道,“汀州,你对糖厂感兴趣,我、我是真心想帮你把这个项目接下来。”
他看着姜汀州的眼睛,明明在来的路上已经计划好了要说什么,但如今却还是紧张,仿佛是第一次表白一样。
他在认真想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这两天和成是非打交道,想知道更多姜汀州以前的事情,越听越觉得心疼,但他亦听进去许多,
特别是成是非那句“这回换我来帮他了。”
陆白屿望着他:“汀州,我真的想要帮你,做你想做的事情,我想……”
“为我铺路吗?”
姜汀州打断了他的话。上辈子陆白屿似乎亦是这样求原谅的神情,说着“为他铺路陆运能给他更多”,这辈子倒确实换了个说法。
“我不需要了,”姜汀州道,“我现在已经接了。”
糖厂的改造项目李书妍已经中标,就算两个人没有这层朋友关系,就姜汀州的能力也足以让她举双手双脚赞同他来做主。
“我是说全部,全部都由你做主,”陆白屿道,“我知道李书妍接下来了,但是我了解过,江家李家合作,把绝大部分的流动资金都压去了做二中的学区房项目。”
那块地前两天刚刚落拍,拿地价比计划的还要贵,亦是江家李家这些年做的最大的项目之一,即使这两家富裕,但流动资金如今还真拿不出来那么多。
更何况,陆白屿调查过,江理一直不同意她做糖厂,也就是李家被磨得没办法了,给了她接项目的资质,付了必须要当即给付的保证金和首期款,大概一亿五千万,再往后,她很难从家里弄来钱了。
这正是陆白屿了解完之后担心的地方。
糖厂项目不是那种学区房直接卖地的一锤子买卖,这种和市政的合作项目,首期款确实不算多,但后续花费如必须修复老建筑以及建设博物馆这些是源源不断的。
市政还会按节点验收,倘若因为不够钱而拖工期或质量不行,必然有大麻烦。
“汀州,她现在在家不像江理有那么高的话语权,我对她没意见,但是我怕你因此受影响,”陆白屿道,“之后的钱我给,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必担心钱的事情。你、李书妍和安小屏可以继续像这样做事。我只是希望这些事可以顺利。”
他算过,在之后规定的五年的工期里完成市政要求的所有项目,至少还需要十个亿,甚至不止。
但姜汀州看着他,说:“我知道。我一直知道,李书妍只有首期款。”
她对姜汀州并没有隐瞒这些。
甚至这首期款李书妍掏出来都很勉强,李家父母也没有完全支持,并没给那么多,希望她知难而退,她把自己名下的车房卖了干净,连许多衣服首饰也卖了才凑齐的。
当时她去参加招标的时候,厂子那里都没做起来。
李书妍本来就对糖厂感兴趣,一开始想放弃却因为姜汀州的话更深入了解了,可因为江理不管怎么说都一直反对,她更坚定要做——起了这样的矛盾,她才发现自己其实在这个家里是没有话语权的。
江理的学区房项目投资超百亿,她连拿来一亿都勉强,可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要坚持,话语权不是吵来闹来的,是争取证明来的。
姜汀州道:“对我来说,她做到这些,这已经足够了。”
陆白屿道:“汀州,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起来,我不希望你太累,明明没有必要……”
五年的时间要再挣十个亿,即使现在糖厂做起来来了,但离这个目标还遥远。
姜汀州弄的产品还不卖高价,始终坚持他那非常良心的价格和稳定的利润率,这么大一笔钱,他要怎么弄来呢?
可当时姜汀州看到糖厂的项目书里,有一句话,他就心里有数了
——糖厂文创园按要求以博物馆、花园公共区域为主,但在有限的商业地块里可以做餐饮美食。
“累?”姜汀州摇头,“我最累的时候早就已经过去了。”
“我原以为你好歹了解我一些了,现在看来,还是不够啊,小陆总。”
作者有话说:
姜总:在能搞美食餐饮且有工厂的情况下五年十个亿?我寻思这是休闲模式呢
第58章
现在他身边这些人,可比上辈子姜家那些奇形怪状的人好多了,姜汀州自己就切身感受得出来。
接了糖厂之后,他并没有因此变得忙碌。
彭经理和莫经理都是可以信任的,李书妍和安小屏各自负责一部分,许多事情并不需要他亲自做,他反而比一开始搬来老城区停不下来的时候更悠闲一些,该做的时候做,该歇着的时候就歇着。
陆白屿即使听了这话还是担心,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姜汀州的手机响了。
他拿出来一看,是李书妍。
她今天去市政府走最后的签字流程,都中标且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但是她现在打电话来有些着急:“汀州,我觉得不太对。”
姜汀州一皱眉:“怎么回事?不让你签?”
这不可能。
“不是不让签,是告诉我说延迟了。”李书妍道,“这最后的流程本来就是走个过场的事情,但是这边的人跟我说,明天新来的吕市长很关心老城区改造项目,要去视察,明天要去糖厂一趟,实地听听我们的计划,所以说吕市长看完没问题才签。”
市政的人自然不会随意毁约,可这事情突如其来很不寻常,姜汀州一听就皱了眉头。
糖厂这项目,全部算下来,总投资也就十来亿,别说放在整个永青,就在老城区改造,投资量都排十名往后了。
永青可不是小地方,老城区改造号称上千亿投资量不是假的,吕市长新到任正是忙碌的时候,要说他新官上任特意去看看陆家投资的物流园项目还有些道理,毕竟是头部企业,在这节骨眼上,来糖厂?
“我就是觉得怪才和你说的,”李书妍道,“他确实不是专门奔着糖厂来的,明天本计划要去老城区改造的几个大项目,是临时在最后加上糖厂的。”
姜汀州道:“你委婉地问下市政的人,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书妍:“好。”
她放下电话追着一直打交道的这位负责人走,道:“王科,我委婉地问下,到底怎么回事?你看咱们两个这么熟了,你知道我是真心想做这个项目的,你跟我说句实话,好让我心里有底,我求求你了。”
姜汀州过了一会儿就收到答复了。
这件事还和他之前上热搜有关。
糖厂和姜汀州一起出现在热搜上,受到了比别的项目更大的关注。
当然,仅仅一个热搜不足以让市长过来,但不知道是谁提了李家那边接了学区房项目,流动资金不够,倘若不能两边兼顾,恐怕过度商业化会影响原定的文创园。
糖厂虽然破败,但仍是一代人的记忆,且这段时间各地改造不按计划书来偷偷踩红线的做法很多,这样的关注量之下,市政现在不是担心做不好,是更怕出事。
流动资金够不够这种事情,任何企业都绝不会随便对外说,特别是在要签字的当下。
姜汀州在此时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陆白屿。
他们两个站的地方没有其他人,公园里又十分安静,以至于陆白屿也听到电话里的一些对话,他没在这个时候插话,但是姜汀州的眼神一下望过来,像是在怀疑他。
“不是我,汀州,我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和市政说这个,”陆白屿只觉痛心,不知道两人怎么会走成这样,“我来这里,是真心想帮你的。”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纠结于情绪,亦不能靠口头上的话来解释,只想先解决问题:“这位新来的吕市长背景不简单,他本人亦是对许多项目很有想法,李书妍目前的项目书只能说是符合基本要求,但他……”
“行了,”姜汀州打断了他,“我知道,我会处理的。小陆总,这并不是你的项目。”
“汀州,我……”
姜汀州转头就走了,陆白屿下意识追上去,但最终还是在姜汀州警告的眼神下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他知道此时自己追上去也不会改变什么,在这时候再说什么话是没有效用的。他说要帮忙,不会仅仅停留在言语上。
姜汀州已经实际看过一圈,心里有数了,在回家的时候和厂子里说了几句,交代他们去布置,回家就又在计划书上加了一些写写画画,他很快便做完了。
李书妍亦是先顾着正事,在市政那边问了个清楚,亦赶去糖厂那里布置了一番,越想越不对劲,忍不住心慌慌到他的院子来之后,发现姜汀州在做饭。
和平常一样,他真的在做饭,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眼下可不止市长过来视察一件事,李书妍和他有一样的疑虑——谁给市政说的那些话?这种话普通人绝对是递不进去的。
她倒是不怀疑陆白屿,却想自己身边的人,特别是,江理。
她本不愿意怀疑自己的未婚夫,但情况如此,很有可能是他。
当时两个人在高中相互看不上,但因留学的情谊江理陪着才走过了心理状态最差的时候,两家的生意又捆绑得深,所以才选择在一起。可如今,她和江理的婚期拖到现在还未定,又因为糖厂的投资起了矛盾之后,暴露的问题就更多。
“汀州,我觉得,大概率是我这边出了岔子,我会去查的,”李书妍道,眼神幽暗,“如果真是他……我实在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我这个项目没问他江家要一分钱,他到底还在反对什么?”
虽然已经中标了不会随意更改,但这是和市政合作的项目,倘若吕市长真看了之后不满意,能延迟到什么时候签都不一定,就算签了,怕是各种审核和麻烦也不会少。
而且,这个项目若是谈到这个阶段最终不成,市政对李家连带着江家的印象也会有影响,李书妍真的想不清楚,真的是江理,何必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她越想越觉得前途未明,想要真的做成一件事没那么容易,忍不住紧张又担心,但姜汀州只是听着,应答了几声,手上依旧在做菜,告诉她:“没事的,你各项资料都是齐的,怎么查怎么问都不会有问题。”
说是这么说,糖厂如今倘若已经开工动土了还好看一些,市长一过来看到这些破旧场,怕是第一印象就不好了。
李书妍不想多说什么也惹他跟着一起紧张,不过……姜汀州做饭真的很香。
他今天做的是卤水猪蹄,早早地就炖上了,猪蹄整个炖烂了,卤水的味道极香,煮出来的猪皮Q弹,胶质感十足,满满的肉香味和卤香味,即使是肥的部分吃着也完全不腻。
做好了之后,李书妍忧心忡忡地吃了一个,发现猪蹄底下还有配菜,是吸饱了汤汁的豆角。
她道:“你最近好像经常吃豆角。”
“长出来的太多了,邻居天天给,你也多吃点,”姜汀州问,“好吃吗?”
李书妍点头:“好吃。”
她喜欢吃炖得软一些的豆角。
姜汀州又往她碗里放了一个猪蹄,道:“不管什么事情,吃饱了就好了。”
听他这么说,即使心里还想着许多事情,但第二天,李书妍还是脸上带着完美的微笑站在那里,在下午四点快五点的时候,总算等到了市政一行人的车。
吕市长看着岁数不大,他才四十岁出头,走在最前面,穿着行政夹克,旁边还有随身拍照的人,他是像性格和蔼的人,过去和李书妍握了握手,说了了一句年轻有为。
但那一行人走下来,却有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这些人刚从陆运的现代化物流园出来,即使尚未建成,但里面各种各样科技感极强的自动化设备琳琅满目,可一到糖厂这里就实在陈旧,像是回到上个世纪。
李书妍捕捉到了这些神情,即使心里有预期,还是觉得不好她没想到的是,市政这许多人后面还跟了一位下车,是陆白屿。
陆白屿的神情倒是放松,过去站到吕市长身边,道:“听说您要来糖厂,我原也对这地方十分感兴趣,还得感谢您同意我跟来看看。永青糖厂是老品牌,许多永青人有记忆,我到这一看,这糖厂的招牌还保留着,历久弥新,难得。”
李书妍在这时候也接了一句;“对,旧是旧了些,但这也是传承嘛。”
吕市长对陆白屿倒是客气,毕竟陆运在东江的地位摆在那里,两边亦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这是公开行程,陆白屿跟来虽有些意外,但也没什么不行,笑着说了句年轻企业家相互交流也是件好事,便进了糖厂。
他是从原来的大门进去的,走进去一看,这一片都是废弃的。因为市长要来,所以老糖厂紧急清理过,但时间太紧,也就弄成勉强能过人的样子。
李书妍按照原计划书的内容,边走边介绍,说如何计划完成市政要求的内容,她仔细看吕原的脸色,倒是平常,脸上的微笑是保持的,偶尔点一点头。
他的脸色也就在看到糖厂工人群像雕塑的时候有些变化,站在那里说了一句,这地方还是要尽快修。
“以前,制糖是永青的第一产业,糖厂工人这种敢想敢干的精神要传承下去,”他道,“等修好了,多搞些活动,不仅是市民要看,我们上下的领导干部也要多看多学习,这是一个很好的基地。”
李书妍连忙点头,说施工队已经安排好了,等流程齐全了马上就能进场。
陆白屿亦在后面接了一句:“市长说得对,等这里修好后,陆运也带员工来弄些团建参观,是该学习的。我看这位李小姐虽年轻,但李家做这种项目也不是头一回了,之前在市里修的几个纪念馆都不错。”
吕原看起来像是有印象。
他虽是新上任,但对这里的情况还算熟悉,闻言也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尽快吧。
说是这么说,但李书妍有些摸不准这位吕市长的路数,只觉得他虽一直带着笑,但笑容未及眼底,讲的话也更多是场面上的话。
而且姜汀州不在这里,他在工厂那里,这也是一行人的最后一站。
李书妍一路介绍,心到现在还是悬着的,不确定这位领导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眼见着人马上就走了。普通的工厂吕原看过太多了,糖厂这里虽说现在热闹一些,但放在他眼里连平平无奇都不够格。
姜汀州是穿着他自己平时穿的普通衣服,外面套了一层工厂的防尘服走出来和他握手的,李书妍介绍这是自己合伙人的时候声音都有些抖。
她给姜汀州弄了一身定制西服,他不穿,说没必要。
姜汀州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姜汀州。”
吕原倒是认识他,笑道:“哦,你是那个厨师,就是热搜上那个,成导的那条推文我也看了。”
舌尖摄制组来永青是大事,市长知道很正常,他来这里亦是有关注当下热点的原因。
“吕市长,真不好意思,糖厂最近单子太多,搬进来不少新的设备,所以看着有些乱,”姜汀州接着道,“这本来是到了下班的点了,工人们听说您要来,一个也没走。”
确实一个也没走,糖厂的工作氛围一向是很好的,流水线稳而不乱,如今虽规模不大,但这种干净整齐亦是难得,吕原笑着和大家招了招手,便没有立刻走。
他随着姜汀州往前走了几步,当即发现这厂子里有一块地方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不像是流水线,师傅们聚在那里,似乎正在热火朝天地研究什么,他原来打算随便转一圈就走了,问了一句:“那是什么地方?”
姜汀州便自然而然领着他往那边走,边走边说:“是厂子里的美食实验室,那边的师傅都是在糖厂做了几十年的老员工了,您看,年纪最大的那位,八十年代就进来了,那时候糖厂还繁荣着呢,现在还不肯退休。”
“您看,当年全市的劳动标兵就是他。”
吕原道:“那可真是老师傅了。”
糖厂这些老员工有些人拿的奖章真不少,劳动标兵岗位表彰什么的,奖章保存完好,在此时放在墙上展示,随行的摄影师一拍,都还是闪闪亮着光的。
吕原这就更不可能转身离开了,走过这面奖章墙,再越往那边走,传来的香味就越浓,是面包香,又像是混合着别的什么香气。
姜汀州上次说有经验的老师傅做流水线是浪费,上次那些师傅看了黑糖话梅夹心有了灵感,碰撞出黑糖夹心饼干这种做法,他们是有创造力的,便很快组了这个地方出来。
这倒不是为市长弄出来的,在收到消息之前,姜汀州和彭经理说别让老师傅一直加班要发挥他们真正的能力,就弄了这个地方。
现在看起来,里面正在做吐司,是面包厂做了许多年的那种,但是又和之前不一样。
新鲜的吐司出炉之后,切片,放进了满满的酱料,做了个夹心三明治包好了送出来。
三明治边缘烤得脆脆的,面包体是松软的,切开之后露出里面的夹心,所有操作都卡好了时间点,姜汀州走到那里接过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呢。
所有人都用不着看,因为已经闻到了,那是非常香的花生味道——这是一个花生酱夹心三明治。
下一刻,姜汀州把这递给吕原。在场的人一惊,下意识都觉得他有些莽撞,旁边的秘书还拦了一下,怎么能随便给市长吃东西。
但吕原哈哈一笑,接了过来,问道:“你这是哪里的花生啊?”
姜汀州道:“正阳的花生。”
“好啊,”吕原道,“是我家乡,花生之都啊!手磨花生酱我可是从小吃到大,不过你这夹三明治的做法倒吃的不多。”
姜汀州道:“您尝尝,搭配起来是非常合适的。”
这不是外面超市买的顺滑的花生酱,这个夹心酱是带颗粒的,吐司又是糖厂做了许久的,面包体柔软,边缘又有烤出来的脆感,里面的花生亦是又脆又香。
如姜汀州所说,是绝配。
市政一行人来糖厂是临时加的,放到最后,眼下正是晚饭的点了。
姜汀州知道他,吕原这个人并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人,他虽有贵人相助亦有些背景,但姜汀州看过他的履历,确实是从基层一步步做起来的,更是在家乡的县城基层里做了三年,之后才步步高升。
眼下,吕原脸上才露出点真心笑容来。
“果然用的是我那儿的花生,做的真好吃,”他感慨道,“我还记得那一年花生大丰收,我去现场看,农民们骑着三轮车开过去,货仓里一摞摞的全是花生,新鲜的花生直接吃生的也是甜的。”
“好哇,真是好久没吃到这味道了。”
作者有话说:
test:一个人是否能被州宝搞定——问:是否有嘴需要吃饭?如是,则可以。
第59章
吕市长都伸手接过来吃了,其他跟着的人自然陆续也接了过来。
三明治是一种太普遍的食物,人人都吃过,可这个吃着真的不一样,手磨的花生酱香甜,吐司的厚薄刚刚好,柔软却不会太甜,奶香十足,包裹着里面的酱料并不会甜腻,只有满口的香味,一切都刚刚好。
之前他们去过的其他地方自然比糖厂这里高大上很多,各种各样的设备,好像能让人一眼看到未来,但站在这里,鼻尖闻到甜的香的味道,一下两下吃完了手上的食物,便觉得脚踏实地了起来。
更何况,糖厂的经典产品搭配正阳的花生,搭配出味道极好的产品——所有人都太明白其中的寓意。
对新上任的吕原来说,这是不错的意头。
姜汀州看着吕原脸上的笑,他的神情倒是不变,又接着道:“吕市长,您应该也知道之前糖厂生意并不好,现在好了起来,就是因为新品做的受欢迎。厂子不会只守着这一块地方的,我和师傅们说,咱们得走出去,要做出更多东西来。”
吕原对这项目本身并没有多看重,但他既然来了,对于糖厂来说就是个机会。
姜汀州很清楚,只要他肯定,这个和市政合作做出来的项目以后面临的阻碍坎坷会少很多,谁再来使绊子都没有用。
“您刚刚提到的工人大礼堂的改造工程,当然是最快开的,但这项工程的时间是五年,”姜汀州道,“这块地不能就这么等着,修建博物需五年,但做出这样一个三明治,只需要五分钟。”
“我觉得,糖厂项目的建设不在于五年后,就在当下。”
吕原问他:“你想怎么做?”
老糖厂的平面图就放在那边的桌子上,现在已经展开了,他刚刚去实地看过,便对各个地方都有印象。
“商业街那里,糖厂会去开第一家大店,做全市最大的糖和面包工坊,坚持手工做,虽然没有流水线快,但是店里能做的品种多,味道好,推新的速度也更快,老师傅们也能在店里把徒弟带出来,店里有什么品类受欢迎,再推到工厂里批量产出,以后就是良性循环。”
这种前店后厂的模式现在并不少见,但用于食品工厂确实不多。吕原边吃边,有些兴趣,抬了抬手,示意他接着说。
“除了博物馆,项目立刻着手修停车场,糖厂里原足球场那块地原规划里已经写了,但我们打算划一部分做立体停车场,可以容纳更多辆车,”姜汀州道,“文创园这里,本身用不了多大的量,可老城区这边本就窄,附近的停车位一直有限。”
他指现在正是人多的早市街,又指了指菜市场、批发市场的位置,道:“糖厂刚好就在中心。”
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当时附近的一切都是依赖糖厂发展起来的,这边市场很多,东西又好又便宜,但新城区的人不太愿意过来,理由之一就是找不到车位。
七八十年代建这些地方的时候,没有人会规划这么大的停车场,但现在有个机会。
“按现在的建设速度,停车场很快便可竣工,”姜汀州道,“出入口连着糖厂花园这一边。”
放在以前,这里就算修了大停车场也未必有人过来,毕竟没有人过来看灰尘漫天的施工现场,但连着糖厂花园的一角,生活区本来茂密的植被就隔开了施工地,倘若再开糖厂的大型实体店,以及如今很火爆的早市街一带,情况就不一样了。
再往大了看,几个市场便被连起来了。
吕原脸上的笑容更是明显:“很好。不过,我原以为你只是个厨师。”
“我确实是一位厨师,但也是糖厂项目的负责人。”姜汀州笑,“说起来也是缘分,对于厨师来说,糖一直是最主要的调味料,这世上有太多好吃的东西需要用到它,不仅仅是甜品,炒菜炖汤里放一点糖并不会让菜变甜,糖的作用是提味,像是味引。”
“我觉得,糖厂的特别也正在于此。”
“这里是永青的历史底蕴,由糖做出来的美食,是永青活着的文化名片。”
各种各样的好吃的,才是糖厂真正的文创周边。
吕原听到这里,只问了一句:“项目开工是哪一天啊?”
在旁边一直听着的李书妍连忙接了一句:“签完字,下周一就能开工。”
“让负责的部门尽快吧,”吕原道,“最好提前到这周五上午。我那天来区里开会,有一小时的时间可以过来,我来参与剪彩,你们没意见吧?”
姜汀州:“荣幸之至。”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来糖厂的这一会儿,吕原的心情明显变好。
之前他参观,有心人自然看得出他兴致缺缺,陆白屿时不时插几句话,是卡准时机,才开口垫一垫底,但他也奇怪,并没有看见姜汀州。
在来到厂房,姜汀州站在那里开口之后,陆白屿再没有说一句话,因为他知道,不需要自己再说什么了。
即使这事情来得突然,他还是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再之后大家合影,位置就在奖章墙那里,姜汀州把几个老师傅都请了出来,看得出吕原是很高兴的,上车离开的时候还和姜汀州握了握手。
市政一行人里面,但陆白屿没有一起走,他站在那里,道:“汀州,你很厉害。”
姜汀州倒没说什么,闻言看了他一眼,回了一句:“嗯。”
他今天过来在旁边说了话的事情,李书妍照实说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给市政递话的人不像是他。
“我来这里原是想帮上些忙,”陆白屿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汀州,我以前不应该……”
姜汀州今天心情还不错,却也无意和陆白屿多说什么,道:“走吧,一起吃晚饭,今天好几个老师傅都紧张,现在我看他们应该是能放心,吃得下饭了。”
陆白屿瞬间惊喜,一个“好”字还没说出来,但又很快意识到,姜汀州这句话不是对自己说的,他跟李书妍说的。
李书妍也高兴,道:“那还用得了你做?我订了餐了,当然是我请大家吃好吃的才行!”
姜汀州:“那我出门前做了好大一锅铁锅炖呢。”
他想着大家晚上一起吃饭的。
“我请人拿来就行了,全给你吃光!”
陆白屿倒也不是没有东西吃。
进厂子的一行人都拿到了三明治,他自然也拿到了,陆白屿拿到之后就知道,他这个和别人的不一样,不是特意制作的花生酱吐司,里面夹的是常见的黄油馅。
他花生酱过敏。
汀州还记得这件事。
陆白屿没舍得吃这个三明治。
那个时候大家都听着姜汀州讲话,没有人关注他,于是把包装折起来包好了,又小心翼翼地放了起来。
汀州心里还是有我的,哪怕只有一点点,但他还是记得这回事。
陆白屿想到这里,不免高兴起来。
即使今天入夜的风有些凉,他心里还是有暖意。
另一边,走远了的李书妍忍不住说道:“他突然过来我真是没想到,你们不是已经分了吗?”
两个人谈过的事情姜汀州对身边的几个人也没瞒着,李书妍第一次听到的时候非常震惊,但之后听到两个人迅速分手后更是瞳孔地震,即使不知道其中的细节,但还是坚定道:“肯定是小陆总有问题。”
她的亲朋友姜汀州怎么可能有错?
本以为分都分了,一拍两散就好,毕竟陆白屿这种人物,哪怕是李家对他也是仰视的存在,难以想象他会好好谈恋爱,可现如今,这人对汀州的态度却非常怪。
应该是想追求的样子,但是又生怕姜汀州生气,弄得两个人的关系更难看,所以不是很敢,但又死活不想放手。
陆白屿把三明治收起来的时候,市政那些人看不到,但是李书妍站在姜汀州旁边,她的视角是可以注意到的,而且她也发现了那块和别人不一样。
“你发现来的人里面多了一个他,又给我发了个消息,我让师傅弄了其他的,他花生酱过敏不能吃。”
姜汀州记忆力一向是很好,叹道:“我总不可能所有人都给,专门不给他吧?那别人看着不是更奇怪,还是非塞给他花生酱然后看他当场过敏,然后整个场面一团乱?影响的只会是糖厂。”
他不至于在这么小的事情上捉弄人,且又是在这样的场合,实在没必要。
他听李书妍说陆白屿的动作的时候亦是叹气,却也懒得花心思多说什么,毕竟那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三明治而已。
“哎,可别说这个,你可一块三明治,把吕原都弄高兴了,”李书妍道,“不过我看你递给吕市长的时候都担心,你不怕他不喜欢这种方式吗?”
姜汀州对吕原的了解当然不止停留在纸面上,他上辈子和这位打的交道不少。
吕原几年后高升,一路坐到副省的位置,所以对他的脾气性格,姜汀州心里是有数的,不仅是他,当地的一些主要人物他大约都知道。企业家了解当地的环境是基础技能。
“他可不只是被一块三明治打动的,”姜汀州道,“他只是想看些实际的东西。”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项目的资金只是其一。李书妍不是无名无姓的人,李家资产多,现在就这一个女儿,今天又是亲自接待,在介绍时又说的清楚,说明不是挂个名字的空壳,确实是亲自在跟的。
吕原看到这些心里大致就有数了,但知道不会出问题是一回事,重视、肯定和感兴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这个层级,关心的除了钱,无非就是整体规划、社会效应之类的,还有,最重要的是,时间。”
他所说的整体规划、社会效应李书妍倒是懂,糖厂本身就是有历史传承的地方,这一点不必多说,姜汀州的种种规划细节,在说的时候都很清楚了,以及强调手工,她也听出了言外之意——就业率。
糖厂的发展并没有打算让自动化的设备取代,而是始终注重手工。
如今这生意已经做起来了,吃到嘴里的味道更让吕原心里有数,这个厂子以后扩大的趋势非常明显。
这种注重手工的大厂能接纳的就业人口非常可观,倘若做的更好,甚至可以形成集群。
但“时间”这一点,她有些没明白。
“做这些事情要快啊,糖厂博物馆保护建筑,修旧如旧的要求太高了,博物馆里的各种设备布置也要求高,整体比建高楼的时间还要长,你找的施工团队已经是很好的了,但最快也要四年多,市政评估之后,给的期限是整整五年,”姜汀州道,“他一届任期才五年呢。”
这意味着,建设过程的风险需要他来担,万一踩红线了或者出了不好的影响,吕原必然要负责,可建成了之后他正是届满离开永青,成果恰好留给下一任了。
“所以他才说要尽快,但其他工程能花钱赶工,这种修复工程是精细活,赶不了。”姜汀州道,“必须要把成果拿出来,便说些其他的事情吧。”
那块花生酱三明治确实做不到所有,最多只能让吕原高兴。
——每个人在意的事情都不一样,但人的本能是一致的,吃到来自家乡的喜欢的食物,感觉到高兴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情绪,再之后,才给了姜汀州说那些的机会。
不仅是说给市长听,这所有事情,确实也是他自己就想做的。
作者有话说:
对小陆总的温馨提示:新鲜的三明治尽快吃掉,不要试图保存,会发霉的,这是常识。
第60章
李书妍现在听是听懂了,但倘若换她来是想不到这些的,她觉得自己还是认真干饭去吧,今天紧张了一天,现在放松下来,只觉得饿死了。
晚上糖厂聚餐,不仅有好吃的,厂子里还端出来一大桶花生牛奶酪。
幸好旁边就是包罗万象的大市场,定的这一批正阳的花生很快送到,颗颗饱满,品质很好,不仅能做吐司夹心,也能磨出丝滑浓香的饮料来。
姜汀州喝了一大杯。
他以前不太吃花生,毕竟和陆白屿在一起太久,对方过敏他也有意避开,长此以往形成习惯,自己也不怎么吃了。
但如今喝这个,真是又香又甜,不需要加糖味道也好,喝了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嗯,以后多喝。
今天大家热闹一场,所有人都很高兴,但散场的时候,哼着歌的李书妍心情很好,但此时手机一响,有人给她发了消息。
她一看,原来的笑就收了起来。
她知道这件事幸好有姜汀州才转危为安,且另有收获,大家高高兴兴庆贺一场,但她也没忘事情是怎么起的,该查的事情绝对不会就此放下。
李书妍一直怀疑江理,而且,市政的人虽然嘴严,被她一直磨着也多少透露了一些什么——就是江家的人递的消息,暗示李家最近投资太多资金紧张。
当时姜汀州提醒她小心江理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对方强势反对糖厂项目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就算是计较她和姜汀州以前的事情,两人就周丽芬那件事见了一次,之后她有段时间忙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和姜汀州接触,但即使如此,江理还是不同意。
他本质上就是不愿意李书妍超出他的掌控去做另外的项目,她大吵一架,如今到这个地步,任何人都绝不可能再阻止她。
为此,李书妍提前有准备,越发觉得这个未婚夫和之前认为的不一样,就买通了江理身边的人,还找了私家侦探,已经盯了有一段时间了,否则临时找人调查恐怕还真来不及。
江理警惕心很高,之前没查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也就前段时间,他身边的人上次递了个模糊的消息,说江理有转出一笔大的花销,但这回不一样了。
她在这大晚上收到私家侦探拍摄的照片,江理私底下和人见面,对方居然是……姜柚?!
李书妍反复辨认了几遍,确定自己没有认错,即使照片有些模糊,姜柚看起来也比之前憔悴许多,那确实就是他。
那私家侦探平时接的都是婚外情,这回拍到两个男的私下见面,发给她的时候还附了一个尴尬的表情,大概是觉得这位雇主实在惨。
但这两个人这种情况,比江理出轨还让她觉得震惊,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和姜柚见面?
虽然高中时候都是太子党,但江理不怎么掺和陆嘉和那边的事情,自然和姜柚交集更少。
他是奔着出国去的,课程不一样,他们都不是一个班的,平时基本上也不碰面,他们两个的交集还没有姜汀州和江理的交集多——毕竟那个时候他按家里的要求接李书妍的时候两边还能碰上几回。
两边的生意更没有任何交集,这样想,两个人唯一的联系,唯有高中时候了。
她把照片发给姜汀州看,刚刚滴水不漏处理完市政事情的姜汀州都愣了。
他现在看到姜柚这张脸都觉得意外了,他如今过着自己的日子做着自己的事情,根本想都想不起来世界上还有这个人。
如今陆家对姜家的态度已然冷漠下来,姜柚更没有摆脱网络上的争议,成是非那条博文一发更让他的挣扎变得没有意义。
失去了这些,并不需要姜汀州再多花心思做什么,光如今餐厅扩张资金链断裂的事情都足够让他们焦头烂额开始内斗,姜柚不想着自救改过,反而又开始折腾起来。
李书妍和姜汀州相互对视,她率先开口:“我找的私家侦探收费很贵。他有完整视频,会读唇语。”
但因为离得有些远,视频也模糊,他分辨起来需要时间,且就算读出来了也只是线索。
她不能打草惊蛇,必须找到更多证据。
即使尚未有结果,但李书妍一下就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神变得幽冷,接着道:“我会再去查清楚,汀州,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你既然已经离开了姜家,不必再接触姜柚这种人了,我来做。”
她这两天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照常去市府签字把所有流程走完,按部就班做着手上的工作,布置开工仪式,唯一的区别是干得更加用心了。
她虽这样说,但姜汀州一看便知道,糖厂的这件事大概率是姜柚和江理两个人搞出来的,这两个人确实某种程度来说目的一致,可就只是因为这样走向联合,似乎并不足够。
这背后必然还有其他什么。
周三那天,李书妍突然发了个消息过来,姜汀州一看就皱了眉。
因为她开头就道了歉,再之后,便说她查清楚了,言简意赅,没有废话。
——“汀州,高中那件事,是江理干的,姜柚出的主意,他做的事情。”
姜汀州即使有所猜测,但看到这句话,还是愣了好一会儿。
怪不得,当时怎么查都查不出来。
姜柚有不在场证明,以前欺负李书妍那些小太妹一一都对不上,没有人会怀疑到江理身上,且许多证据都被破坏了。
现在想,江家也是私里高中背后的出资方之一,学校里一半的楼都是他家建的,他自然有这个本事。
这件事本该一直被这两个人烂在肚子里,谁都不会发现。
但现在走投无路的姜柚拿这件事问江理借钱,又深恨姜汀州,巧言令色让他去阻碍糖厂的项目。
掏点钱对江理来说不算什么,阻碍糖厂项目亦是他想做的,即使冒着风险,也不能让姜汀州和李书妍越走越近。
江理既然愿意给钱,绝对不止是口头威胁,姜柚心思多,当时怕是留下了证据,现在就算拿到钱,他也不会完全把证据销毁。
被李书妍的找上门的时候,姜柚一开始不承认,但他已经不是以前背靠陆家坐拥千万粉丝的姜柚了。
他如今的弱点太多,江理的打款记录,以及被拍到的视频,足以撬开他的嘴,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会帮他,于是威逼利诱拿到姜柚手上一直留着的证据只是时间问题。
这倒是姜柚如今唯一的作用了。
李书妍拿到证据确认真相后,准备和所有人以及江理摊牌,最后给姜汀州发了一句“当时是我连累了你,汀州,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姜汀州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是下午,当即打了电话回去,但是没有人接。
这晚原定是李书妍的订婚宴。
虽然没有正式结婚大操大办,但江家李家和一些走的近的亲戚都会来,弄得还是很隆重,姜汀州亦没想到这时间会卡得这么准,看她这种情况,这订婚宴怕是不会太平。
李书妍说不希望他再参与这些烂事,但姜汀州不免担心,他接到这个电话之后想出去找人,但刚走出去没多久,便有人拦住了他。
姜汀州认出来了,是陆白屿身边的司机,之前见过很多西,开口便是:“李小姐没事,但订婚宴现场混乱,小陆总让我来接您,现在是下班高峰期,这里附近不好打车,且那个地方,普通的出租车进不去。”
姜汀州一时没动,问:“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您这边在查的事情,小陆总自然也在跟着,”那人道,“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附近。”
离姜汀州有一段距离,不会打扰他,亦不会被邻居们发现,但是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出现。
陆白屿也在跟着查这件事姜汀州不算意外,毕竟当时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还怀疑过对方,曾经的事情陆白屿也是插手过的,但姜汀州仍有疑惑:“他怎么知道是现在?”
“您知道的,秦家和江家是亲戚,秦总恰好在订婚宴现场,”对方道,“李小姐她在现场把一切都当众放了出来。”
秦如霜一看和姜汀州有关,她非常震惊,不敢和以前一样不重视了,第一件事就是告诉陆白屿。
在订婚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前放出证据,正如当时高中的那场表彰大会,这是完全撕破脸的做法,姜汀州亦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
但或许只有闹到这么难看,不仅可以解除婚姻,江家和李家最大的合作项目才无法进行下去——学区房是两边一起投的作为两个人的结婚礼物。
不仅不结婚,她需得让江理真正付出代价。
“李小姐此举是不想让您再面对那些人,”那人道,“可她今天弄完这么大一出,没有那么容易离场,而且您也是当事人,小陆总觉得您应该是想过去的。”
陆白屿至少知道,姜汀州不是坐在原地等别人处理这些的人。
姜汀州闻言也不再多说,抬腿就走了。
江家李家已经拖延许久的订婚宴选了个高端的私人会所,很安静,姜汀州加快了脚步,到了拐角的地方,一眼看到陆白屿,他在此时也赶了过来。
出了这种事情,江家竟然还想息事宁人,不想让人离开。
似乎是怕传出去什么,订婚宴的包厢门是关着的,不仅连信号屏蔽器都打开了,要不是秦如霜手速快,消息都发不出去,甚至这里的老板还守在门口,一见陆白屿,脸色就变了变,解释道:“小陆总,我、我这是小生意啊,我是怕得罪江家。”
“你怕得罪江家,不怕得罪我?”陆白屿道,“这里面有多少人,非法拘禁,你想惹上更麻烦的事情?”
那老板不敢说话了,只好把门打开了。
姜汀州一进去就听到李书妍骂人的声音了。
“你好意思说因为喜欢我,你自己听着这种话不觉得恶心吗?我们两家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不管有什么项目,拆伙!”
相对于订婚的失败,江家李家多年的合作关系和声誉更需要考虑,所以这场面一直僵持着。此时门一开,所有人看到姜汀州也很惊讶,特别是江理,他看起来有些狼狈,神色都有些狰狞,开口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不少人都是认识姜汀州的。
“我也是当事人,自然应该过来,看清楚真相如何。”姜汀州道,他站在那里说话,声音极平静,“当时谁都没有查清楚,这件事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我因此受了什么影响在场的很多人怕是心里都有数。怎么,我不应该站在这里,要个结果吗?”
李书妍虽突然看到姜汀州来有些担心,在此时也接了一句:“对,他站在这里有什么问题?”
倘若不是因为姜汀州,再加上目前形势所逼,姜柚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把这种证据拿出来,到现在真相大白。
甚至旁边的李续看到姜汀州之后,都朝李家父母使了个眼色。
陆白屿站在他旁边,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他虽收到了邀请,但倘若不是事关姜汀州,不会过来的,秦如霜带着陆嘉和已经在场,亦在此时摇了摇头:“老江,不要一错再错。江理竟然做这些,他真是……”
但江家仍是不愿意就此结束,江父开口道:“江理以前年纪小,做错一些事情是他不够成熟,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现在已经改了……”
“改了?改在哪里?我看他是变本加厉,”陆白屿在此时开口道,“只是几个亿的项目经费都一直卡着不肯给,你们江家现在穷成这样,还接什么项目?”
姜汀州更是看得清楚,冷笑一声:“如今讲这些话,不过是因为舍不得李家的钱而已。江理当时真喜欢李书妍,就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他现在倘若真心,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使绊子。”
江家人还想说话,但是姜汀州往前一步,继续开口。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江家都是这样,虚情假意,说着和李家是世交,但落难的时候不过是表面帮忙,否则她高中的时候怎么能过成那样?后来所谓的态度转变,不过是又看到李家站起来了又有钱了而已。”
“现在更是,房地产项目需要大笔的钱,如果没有李家的注资,江家能撑多久?”
江父大怒:“你!”
“怎么,我哪句话说错了?”姜汀州看他,“道貌岸然的狗东西,被戳穿之后恼羞成怒了是吧?”
江父是在商界驰骋多年的人了,但姜汀州对上他,竟丝毫不输。【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