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带着谢怀雪私奔
神莫大於化道,福莫长於无祸。
道尊以身化道的动静太大,大道在共鸣,福泽整个修真界,根本不可能隐瞒下来。
当然,道尊和道宗都没想着隐瞒这件事。
道尊坦然地选择以身化道,补全残缺的规则,道宗尊重道尊做出的选择的同时,绝不许任何人抹杀道尊的功绩,世人应当长长久久地传颂道尊的功德和恩泽。
雨停后,一道摇山振岳,遮天盖日的气息冲天而起,和大道共振,恭送道尊。
是大乘后期的净亭道君。
而后一道道气息紧随其后,云流光、道尊各峰的峰主和长老、弟子……所有人都肃静庄重地加入其中,恭送道尊最后一程。
黎烬安和谢怀雪对视一眼,也沉默地放出自己的气息。
身在道宗的炽炘剑君、道宗之外的别宗修士、其余的八大仙门、散修、甚至隔壁的妖界……
整个澜沧大陆都为之怅然若失,并真心实意地感念道尊的恩德。
天地有极,规则有缺,这是不容置喙的事实,可又不是第一天规则有缺了,别的渡劫期大能是看不见么,她们为什么不以身化道?
渡劫期虽少,但人、妖、魔三族还能少得了渡劫期?
没有什么应不应该和必须去做的事情。
她们做不到,但不妨碍她们佩服和敬仰舍身取义之人。
总有些人与蝇营狗苟的世俗背道而行。
道尊化道,道宗少了一个渡劫期,但好在没有不长眼的人来试探此时处于过度悲伤的道宗,不然的话,群情激愤之下,怕是能把伸过来的爪子直接剁掉。
八大仙门和别的宗门都送过来拜帖和拜礼,只不过净亭道君懒得搭理她们,都给拒了。
净亭道君整个人都很阴郁暴躁,但凡出现在视野里的活物都得被她无差别迁怒。
就连性子最是平和的云流光也忍不住远离亲师傅,因为净亭道君现在不止是暴君,还是个反复无常的昏君,上一秒做出的决策下一秒就推翻了,再做出和上一个完全相反的决策,比悔棋的黎烬安还要过分。
作为少宗主的云流光不仅是监国的储君,还是天子近臣,别的峰主长老都可以逃过一劫,唯独她不行,她就住在太始峰上。
不仅得承担太上道宗内外的庶务,还得迎接来自净亭道君无意识的刁难。
是的,净亭道君并不是有意为难云流光,她还不至于把气撒到唯一的弟子身上,她全然是心绪不畅之下的不自觉行为。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净亭道君和道尊的师徒隔阂以另一种形式再次上演。
黎烬安心里放着事情,实在待不住,想去太始峰问问规则补了多少,能不能禁得住她去挽救银月元君和谢怀雪父母,结果看到云流光的惨样后,直接被吓回去了,她觉得净亭道君真的会择人而噬。
净亭道君真的会吃小孩!
她急匆匆地出门,慌慌张张地回来,人还没坐下,就忍不住说道:“道宗快完了,你和我回极烬峰吧。”
谢怀雪抬眸看她。
黎烬安咂摸一下嘴巴,不用谢怀雪配合,自己就心有余悸地说道:“真叫道君说对了,还好我师傅是谈炽炘,要是太始峰的人,我怕是当场就叛出师门,这也太吓人了。”
炽炘剑君当她师傅多好,虽然很不靠谱,但自带一个银月元君,元君又附带一个谢怀雪,直接解决道侣问题。
还有剑修的坦率和洒脱,就算徒弟蹬鼻子上脸作妖搞事情,也不放在心上,笑笑闹闹就过去了,一点都不专制独裁,甚至能帮忙带吵闹的徒孙……
如此一看,炽炘剑君的好处数不胜数,实乃修真界第一好师傅。
而太始峰就不一样了,道尊博爱世人,身边一堆难缠的追随者,不管继任者做得有多好都少不了被审视打量。
净亭道君倒是吸取教训了,但不多,收了已经一百多岁,和她完全相反的云流光做道宗少宗主,因着净亭道君性格原因,云流光头顶上没有倚老卖老的老家伙,结果净亭道君亲自为其施加了极度的高压,就这样云流光还没崩溃,净亭道君该烧香拜佛庆幸了。
以后若是云流光也收了弟子,怕又是另外一个轮回,要不会密不透风地培养弟子,要不就是极其溺爱,两种情况都有可能收获一个‘不像话’的继承人。
至于这些怎么和道宗要完扯上关系的……
“我看道君已经失心疯,云流光距离失心疯也不远了,宗主和少宗主都疯了,道宗不就要完了么!”黎烬安很有一番道理地分析道,努力鼓动谢怀雪和她私奔,“你跟我回剑宗吧,我保证绝对没有人欺负你,你想欺负谁都行,就算你想要当剑宗宗主都没问题!”
通过她这番话就能知道,极烬剑尊平时在剑宗为非作歹已经到了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步。
“……先不说怀雪有没有问题,为什么非要去做剑宗做宗主,这件事中问题最大的难道不是关樵吗?”
跟在黎烬安后面过来的净亭道君无语凝噎,甚至来不及吐槽黎烬安关于她和云流光失心疯,道宗要完的言论,只得愤愤不平地瞪了一眼跟着过来的炽炘剑君。
养的什么徒弟,净祸害人了!
黎烬安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据我所知,宗主早在几十年前就死活非要卸任传位给别人,是几位剑主带人把他劝说下来的。”
剑修劝人的方式……只能说懂的都懂。
净亭道君也曾听闻过这件事,主要是剑修们全无家丑不可外扬的观念,不用别人打探,她们自己就大咧咧地说出来了,当时净亭道君听了只是感慨一声剑修无礼,现在也是这个想法。
这群剑修是怎么做到老老小小,都是一个死样的,让人恨不得一巴掌怕死这群祸害!
炽炘剑君也很生气,不过她生气的点和净亭道君不一样,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黎烬安的额头。
“你和怀雪是天道和祖师都见证过的道侣,是一家人吧?”
黎烬安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都能在清霄峰住下三年,怀雪和你一起去极烬峰住些日子又怎么了!”
“是哎!”黎烬安拨开云雾见天日,眼前一亮,振奋说道,“在道宗住久了,差点以为我自己就是道宗修士,光想着带谢怀雪私奔的事,忘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带谢怀雪回剑宗。”
谢怀雪偏头看她兴奋地站起来,发丝垂落在肩侧,黑白分明的眼睛闪过一缕不明显的笑意,定定地看着黎烬安,“私奔?”
黎烬安理直气壮地扬了扬脑袋,她就是想带着谢怀雪私奔怎么了!
多刺激呐。
她还没说话,炽炘剑君就兴致勃勃地说上了,“私奔啊,我以前也想过把银月从太上道宗偷走,私奔出去玩,对了,说到银月,你们打算怎么把她救回来?”
炽炘剑君满怀期待地看着其余三人,一刻也不愿等下去了。
这对剑修师徒还有个毛病,那就是——说不了两句话就图穷匕见,拐弯抹角不了一点点。
她们其实也不想这样,也想学着道宗心眼子们一样委婉地表达自己的目的,但奈何实在没有那个本事,只能这样四不像地说话办事。
黎烬安来不及嘲笑炽炘剑君,也万分期待地看向谢怀雪和净亭道君。
净亭道君本就心情不虞,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撇撇嘴,同样都是被唾弃的道宗心眼子,但她和银月的待遇天差地别,这群只向着自己道侣的剑修没救了。
“我来就是想说,你可以动身做你最想做的事了。”
“您老又和天道勾搭上了?”黎烬安不解但大为震撼地问道。
天道不能随意和修士接触,除非是特定的空间,就像天道把天书扔给黎烬安的时候也没和她面对面,只是把她禁锢在一片迷雾之中让她老实看书。
虽然天道的身影无处不在,但祂确实很少露面,除非有人明目张胆地转移孽畜主角的气运,天道倒是会降下天雷……
净亭道君更为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会有人一张嘴就坏老人家的清白啊!
她都七、八千岁的人了,用得着勾搭这个词吗?她配吗?!
黎烬安被她的眼神吓一跳,连忙跑到谢怀雪身后,探头探脑地看过来,“您怎么这样看着我?”
谢怀雪不赞同地看向净亭道君。
炽炘剑君这次终于跟上了徒弟和徒媳的脚步,也极为不满地望着净亭道君,“正着急呢,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吊人胃口。”
净亭道君眼神麻木,是她不想说吗,她来得及吗!?
“道尊化道时,大道颤动,天道借此机会向我传达了这个消息——规则足以支撑你回溯时间。”
真奇怪。
她现在说起道尊化道一事一点都不难过了呢。
这群人还真是包治百病!
“好鬼鬼祟祟哦,一点都不像天道和道君该有的格调。”黎烬安看不懂人颜色,耿直地评价道。
“你还想不想见银月了?”净亭道君熟练地狞笑起来,“你不是想和我比划比划吗?正好,我怎么忍心你带着缺憾去见银月呢。”
那边,谢怀雪正在交给黎烬安一样东西。
——眼熟的黑蝴蝶。
“好久不见。”
黎烬安眨眨眼睛:“怎么又是你?”
“它可以带你回溯到过去。”
炽炘剑君凑过来,给黑蝴蝶竖起大拇指,“有功之臣!”
黑蝴蝶得意地扇了扇翅膀。
净亭道君冷嗤一声,一群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无礼狂徒!
银月回来以后最好补偿她着千年来所遭受到的折磨!
黎烬安好奇地同时用手戳了戳黑蝴蝶的两只眼睛,“你怎么摇身一变到可以回溯……啊!”
黑蝴蝶上的眼睛一闪,人和蝶都消失在了原地。
天道伟岸莫测的气息一闪而过。
谢怀雪无措地颤了颤睫毛。
第162章 各有各的谢怀雪
清霄峰的气氛堪称死寂,在场三人的脸色都难看至极。
谢怀雪脸色沉凝,身上气息紊乱一瞬,又很快平复下来。
净亭道君也是如此,马上就冷静下来,想明白了怎么回事,轻轻舒了口气。
虽然天天被这群剑修气得想杀人,但真出事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为剑修担心。
她们能第一时间冷静下来想通关节,炽炘剑君不行,她整个人暴躁得不行,着急地看向谢怀雪和净亭道君。
“那蝴蝶不会又被谁策反了吧?黎烬安会不会出事,你们怎么一点都着急啊!?”
她是想救道侣,可她不想把徒弟搭进去啊!
道侣和徒弟都极为重要,又不是有了一个救抛弃另一个的关系。
都把黎烬安养育到了大乘期,她容易嘛!
“编排天道,倒霉了吧。”净亭道君冷哼一声,“不用担心,天道估计是想给她一个教训。”
“啥天道?”根本没注意到一闪而过的天道气息的炽炘剑君一头雾水,“黎烬安又什么时候编排天道了?”
净亭道君瞪着死鱼眼看她,合着刚才黎烬安胡咧咧她又和天道勾搭上的事情就没有认真听是吧!
不对,听是听了,但完全没放在心上。
炽炘剑君虽然想不明白其中的逻辑是什么,但知道黎烬安只是被小小地教训了一下,没有遇到真正的危险,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
两位长辈并没有注意到谢怀雪已然安静良久,怔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丹凤眼茫然地眨了眨。
……
意识昏沉一瞬。
黎烬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座小岛上,周围是波涛汹涌,暴怒至极的蔚蓝海域,手里还捏着一样不知所措的黑蝴蝶。
忽然,一道湍急的海浪打了过来,将一人一蝶扑成落汤鸡。
“……”
黎烬安面无表情地甩了甩还在滴水的黑蝴蝶,又拧了拧自己湿淋淋的头发,“此地无法动用灵力,对此,你有什么头绪吗?”
黑蝴蝶象征性地挣扎了一瞬,发现挣脱不了,便熟练地躺平任由黎烬安折磨它,等停下来以后才晕头转向地说道:“毫无头绪,我都没有开启回溯时间的通道!”
黎烬安想起了一闪而过的莫测气息,咬了咬牙,“我就知道!狗天道果真是对我满怀恶意!”
不管她是不是先射箭后画靶,反正就说天道是不是坑了她一笔吧!
回溯时间那么重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摁一下黑蝴蝶的眼睛就开启了,就算是加了妫氏的界外图腾也不该如此。
分明是有不怀好意,居心不良的家伙在从中作梗!
黑蝴蝶不知前情提要,但它觉得天道和极烬剑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两个恶徒互殴罢了,各打五十大板绝对不冤!
还没等她继续破口大骂,又是数道浪潮涌了过来,差点把黎烬安和黑蝴蝶从小岛上冲下去。
“呸呸呸,我都快喝饱了……等等!”黎烬安神色一正,跑到岛边,用手舀起一捧海上,重新放进嘴里尝了一下。
黑蝴蝶很怕她脑子也跟着一起进水,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尝出什么味道了吗?”
黎烬安不知它在想什么东西,振奋地一甩手里的黑蝴蝶,“我们现在在别人的识海之中!”
此话一出,本就风起浪涌的海面愈发狂暴起来,天色骤然阴沉下来,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宛若天罚。
“这个识海的主人脾气肯定不好。”黑蝴蝶同仇敌忾地气愤说道。
明白她们不在现实中,黎烬安哪怕依旧不能动用灵力,但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操控意念,一身红衣立马变得清爽无比。
闻言,黎烬安抬眼,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一眼黑蝴蝶。
和讲究事实逻辑的谢怀雪不一样,她思考问题更多的是依靠直觉。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位脾气不好的识海主人应该是她自己。
没有理由的,她就是这样觉得。
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的黑蝴蝶深觉极烬剑尊真的在气疯的边缘,怂怂地缩了缩触角,然后就眼睁睁看着黎烬安身形越来越大,本就危险的海面愈发暴虐起来,狂风怒吼,海浪连绵不绝地朝着她们拍打过来。
黎烬安的身形在狂暴的海域中屹立不动,然后变得顶天立地起来。
倏然,天地倾倒,海水倒灌。
黑蝴蝶眼前一花,发现自己能看清外面了,就是视角有些奇怪,好像变成一只鸟蹲在树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面。
下一秒,就从鸟人视角嗖地变回了识海之中。
黑蝴蝶晕晕乎乎地趴在黎烬安过于宽阔的肩膀上,干呕一声。
因着黑蝴蝶是和黎烬安一起来的,她们的视角自然也就被绑到一起。
正和不知是什么时期的自己争夺身体控制权的黎烬安分神一瞬,脸色黑沉,大吼一声,“不准吐在我身上,不然小心你的蝶命!”
因为分神,被钻了空子,冷硬如刀子一般的海浪又砸了过来。
黎烬安冷哼一声,觉得过去的自己傻得可爱,她还能不了解自己的识海和身体嘛!
小黎在她这个大黎面前,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她加快地和身体原主人争夺控制权的进程。
黑蝴蝶老实地趴在黎烬安的肩膀上,不敢吭声,生怕此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黎烬安顺手也把它给收拾了,就在它无聊到昏昏欲睡之际,眼前的视野又猛地一变,让它直接从黎烬安肩膀上跌落下来。
它扑腾翅膀飞了起来,发现又能看见身体外面的世界,不仅如此,它身边还多了个臭着脸的小‘黎烬安’。
“看什么看?没看过被自己夺舍的倒霉蛋吗?”
黑蝴蝶老实摇头,被未来的自己夺舍这等稀奇事确实没见过。
小‘黎烬安’磨牙,正要辣手摧蝶,一道宏大的声音在整个海域上空响起,“你都知道是我,怎么还跟脱缰的野马一样,怎么拉都拉不住?”
“你乐意把你的身体给我吗?”
“不愿意,不过现在的我比你强太多了,你的意见不重要。”大黎无比诚实地说道,“你叫我大黎,我叫你小黎吧。”
小黎呲牙,叛逆地再次争夺起身体的控制权。
别说未来的自己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她都得给对方一巴掌,根本不带屈服的。
大黎:“你再不听话,我就把未来的糗事都说出来了,有外蝶在场,我就不信你不尴尬。”
小黎:“?”
黑蝴蝶:“?”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大黎没管识海里一人一蝶奇异的神情,一点都不顾及两个自己的脸面,开始倾情讲述起来。
输给谢怀雪千年翻不了身、为了第一,简直不择手段,不止试图搞过歪门邪道,还想破掉谢怀雪无情道,在三界山表白反被拒绝……
至今才十六岁的小黎目瞪口呆,“你好恶毒!”
大黎根本不惯着自己,嗤笑一声:“搞得你没想过一样。”
小黎:“那你成功了吗?”
大黎深沉:“说成功也成功了,说没有也没有。”
“?”小黎满脑子困惑。
“反正我现在争的不是这个第一,小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干嘛。”
是另外的1。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小黎想了想同样十六岁的谢怀雪,实在想象不出来她俩以后会结为道侣的画面,但莫名的,她好像并不排斥这种可能性。
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小黎默默打了个寒颤,觉得她真是堕落了。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大黎想到自家道侣,笑语盈盈地说道。
“……啧,听不懂,但我知道我以后终将会变成自己最厌恶的样子,也搞起了咬文嚼字那一套,恶心至极。”小黎无比嫌弃地说道。
随地大小啧的毛病看来十六岁就有了。
“不学无术,盲人摸象,文盲,简直丢我的人!”大黎急败坏到胡言乱语,犀利问道,“你到底是听不懂还是不想懂?”
小黎不屑道:“你管我!”
“谁管你!”
“你管我了!”
“我才懒得管你!”
黑蝴蝶掀起翅膀把自己团起来,试图抵抗这波语言并附带精神的双层攻击。
它不理解,怎么会有人刚才还在争夺身体,现在又能幼稚地吵起来,还是一模一样的人!
大黎用鼻孔哼了一声:“我现在要去找十六岁的谢怀雪,嗷嗷嗷嗷嗷嗷,去见谢怀雪!”
虽然看不到此刻这具身体的表情,但想来应该是闭眼仰头,嗷嗷乱叫唤的模样。
小黎瞬间暴起,在剧烈的情绪之下,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十六岁的黎烬安和谢怀雪关系不好不坏,不亲近,但也没崩到以后人不见面,让徒弟代打的地步。
小黎还没想好要不要和谢怀雪改善关系,但她绝不允许大黎去见十六岁的谢怀雪。
各有各的谢怀雪,凭什么去找她的谢怀雪!
那是她的!
不管什么时期的黎烬安对谢怀雪的占有欲都是绝对的。
恶龙绝不允许有人觊觎自己的唯一,也是最珍贵的宝物,哪怕那个人是另外一个自己。
黑蝴蝶看着懵圈的大黎,扇了扇翅膀,它就知道会是这样。
人一得瑟,就容易大意,然后一失足成千古恨。
不过就算已有前车之鉴,小黎依旧对谦虚二字嗤之以鼻,这回轮到她痛击自己了。
“原来不怎么样啊,怪不得你怎么也打不过谢怀雪,笨成这样还好意思见我的谢……现在的谢怀雪!”小黎得意洋洋起来。
大黎抱臂眯眼。
气氛一触即发。
黑蝴蝶想了想,一头扎进海水里,当一只死蝶。
大黎凤眸一掀:“我可以不争身体的控制权,但你现在必须去见谢怀雪。”
第163章 我应该拉住你的
经过不怎么友好的协商,大小黎最终还是达成了共识——
小黎去道宗找谢怀雪打架,大黎在小黎的身体里指导她怎么和谢怀雪打架。
此时空中,唯有大黎最熟悉黎烬安和谢怀雪两人。
海域里的黑蝴蝶慢慢浮上来,听得满脑子问号,这俩人刚才不还是在争夺十六岁的*清霄仙尊呢嘛,怎么就那么快臭味相投、同流合污地反过来对付十六岁的清霄仙尊了?
这就不稀罕了?
翻脸比翻书还快用来形容极烬剑尊简直不要太贴切。
它悟了!
极烬剑尊不止对敌人凶狠,对自己和道侣也不遑多让啊!
这就是个不分敌我,一通乱杀的煞神!
而那边的大小黎已经开始猖狂地大笑起来,“桀桀桀桀桀桀!”
“快快快,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大黎急切地催促道。
小黎这次模样和她呛声,利落地从树上跳下来,踩上飞剑就往外冲。
炽炘剑君正悠哉游哉地在洞府里给银月元君写信,顺便监督黎烬安练剑,等信写好了,徒弟也不见了。
“……死孩子走那么快,也不知道和我说一声,顺带着帮我送信多好。”
根本都不用猜,她都知道黎烬安会去哪。
倒不是炽炘剑君不想见银月元君,她想的不得了。
主要是信写得太肉麻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当面送给银月。
她更害怕某个不讲武德的道君在一旁窥视,若是当着黎烬安和谢怀雪两个小辈的面,念出了她写给银月的信……
炽炘剑君瞬间决定再把信打磨打磨,等某个道君被道宗事务绊住脚步的时候,她再潜入道宗!
另一边,出了剑宗的小黎跟被鬼撵似的朝着道宗飞去。
别看她小还咋咋呼呼的,仿佛跳脱得不行的样子,其实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基于对自己的透彻了解,她想得很明白。
回溯到过去这种高难度的事情绝不是未来的她一个人就可以做到的,不管过了多少年,她就没有这样的本事,那只黑黢黢怂叽叽还丑得不行的蝴蝶显然才是重点。
不过饶是如此,也绝对有以后的谢怀雪、银月元君和净亭道君在一旁帮忙,靠她自己估计腿细了怕是都找不到回溯过去的路。
这种和逆天改命一样稀缺的事情肯定不会是无限制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大黎就得离开这个时空,所以她得赶紧去找谢怀雪,省得打到一半快赢的时候大黎冷不丁地走了,留下她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被谢怀雪欺负,她可不乐意。
问她为什么知道这其中的辛秘还不愿意把身体交给大黎?
最根本的原因是不愿和大黎分享她的谢怀雪,另一个不那么重要的原因就很简单了,她看不得另外一个自己得意的样子!
“对了,你都和谢怀雪结为道侣了,为什么还要回到过去,过去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吗?”小黎顺口问道。
在她看来,未来的自己虽然不太争气,做过百年老二又做了千年老二,但她和谢怀雪都是一家人了,那么输输赢赢的还重要么,一家人怎么好如此见外!
这不够圆满吗,怎么还要回溯时间来到过去?总不至于是未来的自己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干,就喜欢欺负过去的自己吧?
虽然但是,这确实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可问题是谢怀雪、银月元君和净亭道君肯定会拦着她不让她作妖的!
是以小黎很好奇大黎为何这般大费周章非得跑来过去。
不过正值十六岁,最是意气风发的小黎实在想不到未来的自己会有什么意难平的缺憾,是以询问的语气很是随意。
识海之中的黑蝴蝶根本不敢去看大黎的脸色,本来正要飞回到大黎的肩膀上,脚下打了个滑,又拐弯飞回了海里。
算了,还是多喝点海水吧。
咕噜咕噜咕噜。
怎么在哪都是躲躲藏藏,生怕被牵连的苦命呢!
蝶生艰难!
听着十六岁的自己无忧无虑的语气,大黎睫毛轻颤了一下,很快扬了扬眉毛,学着净亭道君的样子,神秘兮兮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么多干嘛。”
既然她已经在出发拯救银月元君的路上了,十六岁的黎烬安也没有经历过往后那般惨痛的事和锥心之痛,所有有些事不提也罢,何苦告诉她呢,只会徒增不必要的烦恼罢了。
就算是现在的大黎都不愿意回想知道银月元君陨落之后的那段记忆,何况是现在的小黎。
反正最终的结果是好的就行了,至于别的,需要十六岁的黎烬安自己去经历和感悟,她说再多,此刻的小黎都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哪怕等她走后,十六岁的黎烬安会失去此刻的记忆,大黎也不愿意告诉她,这算是她对自己为数不多的良心了。
小黎沉思片刻后,深沉问道:“我有没有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大黎满脸困惑,她怎么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黎嘴角噙起一抹笑,直截了当地说道:“你每次说小孩子家家的时候都有一股老人味儿,特别呛人!”
觉得危机解除正往上冒头的黑蝴蝶再也没有扇动翅膀的力气,任由自己沉底,在心里冷笑一声,它就知道会是这样,和好还没有一会,立马就一言不合地吵起来,恨不得挠死对方。
“……呵呵呵呵呵呵。”大黎觉得十六岁的黎烬安当真是欠揍得不止一点点,好心当作驴肝肺!
简而言之,就是欠收拾了!
这回轮到大黎暴起,和小黎争夺身体。
小黎自然不甘示弱,立马反抗起来。
许是天生剑修的缘故,黎烬安总是能把战斗经验,甚至是敌人的招式变成自己的东西。
就比如现在,小黎已经学会了大黎之前施展过的神识招式,融会贯通之后反过来对付大黎,被抢来抢去的身体还好端端地稳定在空中,朝着道宗飞去。
眼看着就要到地方了,大小黎还没决出胜负。
大黎气愤,小黎咬牙,两个人谁都不服谁,在识海里打出了灭世之战的风采。
黑蝴蝶安详地飘在颠簸的海浪中,继续咕噜咕噜地喝着海水。
真好,照这样下去,它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通过喝光识海的方式,迫使那一大一小停战。
下一瞬,黑蝴蝶眼前一花,又回到了清霄峰。
原来是大黎的神识超出现在的小黎太多,打架带起来的神识波动远远超过身体能承受的范围,正好把大黎和黑蝴蝶挤了出去。
小黎发现自己把大黎打得连连败退之后,立马叉腰嚣张地狂笑起来,“我就说吧,你也不过如此……咦,人呢?”
天地为之一静。
小黎一个晃神,眼睛还没睁开,手指就搭上太阳穴揉了揉,困惑地掀起眼皮,对上太上道宗值守弟子惊疑不定的眼神。
……她怎么来了道宗?脑袋还涨涨的。
小黎感知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识海不管是宽度还是深度相比之前都变大了不少,她眼前一亮,立马知道怎么回事了——她有所突破,肯定要来找谢怀雪打个架得瑟一下、庆贺一番!
至于刚才的晃神,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我找谢怀雪!”
不等值守弟子有反应,小黎就一个冲刺闯进去了,活像八百年没见过谢怀雪一样,急切得要命。
……
黎烬安和黑蝴蝶身形出现在清霄峰的那一刻,就被人给包围了。
谢怀雪、净亭道君和慢了一拍的炽炘剑君齐刷刷地围过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俩,像是很怕她俩再突然消失不见。
当然了,黑蝴蝶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只是附带的,所以根本不敢吭气。
“好久不见?”黎烬安拎起黑蝴蝶甩了甩,试探着和她们三人打了声招呼,不等她们说话,便先发制人地问道,“我们俩走了多久?”
看她们三人这激动又强行平静下来的架势,她们不会一走几百年吧?!
狗天道,你坏事做尽!
谢怀雪上前一步,扣住黎烬安的手腕,感受着手上脉搏有力的跳动,轻轻舒了口气,“你走了三日。”
炽炘剑君跟着猛点头:“你突然消失可把我们给吓坏了……”
担心的话还没说完,她就被看得懂眼色的净亭道君给拎走了。
黑蝴蝶再炽炘剑君身上似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站在原地的黎烬安和谢怀雪似乎还能听到两人的争执声。
“你拉我干嘛?我还不知道黎烬安去了哪呢!”
“非要我明说是吗?你那双眼睛长着是用来出气的吗?人家小两口三天不见如隔九个秋,你挤进去干嘛?!”
净亭道君把干嘛二字又还给了炽炘剑君。
“……那你长嘴是干什么用的,传个音的功夫,哪用得着那么着急,还有,你啥时候变得如此体贴了?”
净亭道君深呼吸一口气,“打一架吧。”
再然后就什么都听不到了,估计是采取了一些喜闻乐见的方式解决争端。
黎烬安明白了什么,一把将黑蝴蝶塞进袖子里,抬手拨了拨谢怀雪的长发,笑着问道:“很担心我吗?”
“嗯。”谢怀雪抿了抿唇,又加上了一句,“我很担心你。”
黎烬安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失叹一声,把谢怀雪整个人都拥进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谢怀雪身上清冽幽香的味道,“我知道。”
谢怀雪轻轻闭上了眼睛,一直漂浮不定的心终于有了归处。
“我应该拉住你的。”
良久。
谢怀雪很小声地说道,更近于一声叹息。
若不是大乘期修士过于的耳聪目明,黎烬安怕是就错过了谢怀雪难得的脆弱时刻。
第164章 现在就很聪明。
不。
不是脆弱。
而是一种以黎烬安浅薄的学识无法准确描述出来的东西。
丝丝缕缕却又悄无声息、连绵不绝地缠到黎烬安身上,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将她彻底包裹起来,虽然对她没有任何的影响,但也确实存在,就像净亭道君的拂尘一般,把敌人密密麻麻、毫无空隙地裹成蚕蛹。
这些道宗的心眼子们包括银月元君在内都是养蚕人,只不过精心养着的蚕不一样罢了。
黎烬安忽然之间心里生出莫大的懊悔。
她好像忽略了谢怀雪深埋在心底的,内敛的,不愿明说的细微情绪。
谢怀雪真的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吗?
或许用死寂来形容更合适。
银月元君陨落、看到天书得知极烬剑尊早早死去、和天道对峙做交易……
在这些时间节点上,得知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失去了最重要的师傅和爱人,谢怀雪真的有表面上那般无坚不摧吗?她在想什么?
谢怀雪对黎烬安过度的在意,还不是因为曾经失去过一次,所以不想承受第二次锥心之痛。
在得知是谢怀雪将天书给自己的时候,黎烬安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宣泄内心里的百般情绪,却没有看到谢怀雪内心那些荒芜枯萎的枝叶。
她竟然只知道在谢怀雪身上索取,但没有回报同等的报酬,她们分明是道侣啊!
就这样还想着去拯救银月元君,届时元君回来了,就给元君看这样的谢怀雪吗?!
黎烬安眼神变幻,此刻别说谢怀雪想把她裹成蚕蛹了,就算谢怀雪想拿铁链把她囚禁关上,她也只会拍手叫好,甚至主动钻进圈套里,乖巧地举手让谢怀雪把她绑起来。
剑修傲骨铮铮,最不怕打压,对于别人批评的话根本不放在心上,不对,连耳朵里都不会听进去,只会觉得别人对她们羡慕嫉妒恨,有一套自洽的逻辑。
但奈何架不住她们喜欢在和道侣有关的事情上,自己打压自己。
也不算是打压自己,就是容易把道侣当成小可怜,把自己想象得泪眼汪汪。
黎烬安抽抽鼻子,带着哭腔说道:“谢怀雪,你不要把什么揽到自己身上,是我大意,是天道恶毒阴险,怎么怪也怪不到你头上!”
“照这样说的话,净亭道君好歹也是大乘后期的老牌修士,连她都捕捉不到天道的气息,岂不是更丢人。”
虽然刚才净亭道君才帮过她们,但并不妨碍黎烬安拿她说事,一码归一码。
黎烬安理直气壮,觉得她很给净亭道君面子,就像荒废修行的炽炘剑君,连做反面例子的资格都没有,其实炽炘剑君在得知银月元君会回来以后就临时抱佛脚开始修炼起来,可惜效果并不明显。
两人紧紧相拥,可以轻而易举地感知到对方的心跳。
其实到了大乘期这个层次,哪还有什么心跳呼吸脉搏声,只是她们在彼此面前很放松,并不设防而已。
谢怀雪听着黎烬安急促有力的心跳声,眉目舒展,轻轻笑了笑,“我知道。”
“你不知道。”黎烬安从谢怀雪怀里出来,红着眼睛看人,凤眸都瞪圆了,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就是觉得我傻,需要事事操心、事事照看,想帮我排除掉所有的危险,这样的话,就没有人可以伤害到我,只要好端端地待在你身边就行了,所以你不喜欢意外和失控,更不希望对我的事情无能为力,我说的对不对?”
“不傻。”
现在就很聪明。
谢怀雪只否认了说黎烬安傻这一件事。
典型的糊弄,不,甚至可以说是连糊弄都懒得糊弄了。
黎烬安两眼一黑,她现在很正经地说事呢!
下一秒,黎烬安就怔然地垂眸去看谢怀雪。
谢怀雪环抱住黎烬安的腰肢,带着笑意亲上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唇,将那些话消弭在这个逐渐加深的吻中。
没什么会比唇齿相交更能平复不必要的争论。
至少黎烬安抗拒不了。
在情事上,清霄仙尊虽然予取予求,向来不会拒绝极烬剑尊,但鲜少主动,一直都是被动地承受着黎烬安的索取,哪怕黎烬安闹得过分了,谢怀雪也只会不赞同地看着她,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只会让黎烬安变本加厉和得寸进尺。
黎烬安爱极了谢怀雪泪眼朦胧,迷离又依赖看着她的样子,在别的地方若是谢怀雪落泪了,她会当场拔剑杀人,不过在床榻之间,那便是不为人知的情趣了。
她也万分欣喜于谢怀雪的主动,要不然她也不会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地想通过下棋让谢怀雪主动亲她了,可惜谢怀雪并不上当。
为了鼓励这种行为,她甚至愿意割地赔款,让谢怀雪掌控亲吻的节奏。
但是亲着亲着,她就忘了这件事,又变得极为强势,游刃有余、并不怜惜地含着谢怀雪的唇瓣,不断地吮吸,在唇珠上流连忘返,并及时根据谢怀雪的呼吸调整着进攻的方式。
亲完以后,黎烬安像是认主的小猫小狗一样,极为依恋地去蹭谢怀雪的脸颊、脖子。
激烈的亲吻和过后的温存她都喜欢,反正只要是谢怀雪,她都喜欢。
“那么重要的事情,你就打算敷衍过去了?”
谢怀雪正了正神色,认真说道:“我知道你说的意思,我会慢慢改正的,不让你担心。”
很快天书就会彻底被铲除,再也没了可以威胁到她们的存在,黎烬安会永远陪伴在她身边,她们之间还会有无数个朝夕相处的日子,她确实不用再时时紧绷着。
就算是谢怀雪想要改变一些根深蒂固的习惯,也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让自己真正的放松下来。
不过这是很好的事情,不是吗?
谢怀雪愿意为这件事付出更多的精力。
两人的表现相比于刚才,像是颠倒过来了一般。
黎烬安笑着捧起谢怀雪的脸,恶劣地用指腹碾过被她亲肿的唇珠,朝上面轻轻吹了口气,“不着急。”
谢怀雪困惑地抬眸看她。
既然不着急的话,那刚才红着眼睛,眼泪要掉不掉的人是谁?
“就像你希望我平安地待在你身边一样,我也希望你开心自在,不必伪装,不必强颜欢笑,做谢怀雪就好。”
不用为了她而改变什么,只要谢怀雪自己高兴,那就没什么不可以的。
她又不是凡间希望孩子成龙成凤的父母,对谢怀雪没有那么大的要求。
反正她从始至终都知道谢怀雪是什么样的人,要不然以前也不会被谢怀雪气得跳脚,在极烬峰大骂谢怀雪坏人、黑心眼子。
谢怀雪就那么被捧着脸,定定地望着黎烬安。
黎烬安学着方才黎烬安认真的样子,坚定地说道:“不管是什么样的谢怀雪我都喜欢,只要是谢怀雪。”
剑修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
良久,谢怀雪听着彼此的心跳声重叠交融又合二为一,清凌凌地应了一声,“好。”
只要是黎烬安的要求,那就没什么不好的。
谢怀雪哪怕会厌弃自己,也不会拒绝黎烬安,仅此而已。
“所以还要亲亲我吗?”黎烬安正经不过一会,立马原形毕露,哼哼唧唧地讨吻。
谢怀雪偏了偏头,在黎烬安的注目下,先是含笑亲了亲她的手心,才轻扬抬眸看向黎烬安。
微风轻卷,玉带飘举,眉色如望远山,笑靥生辉。
谢怀雪眼中疏离褪去,眼波流转,似是烟波浩渺,轻柔至极。
莫名没有任何的勾引意味,也和媚眼一词相去甚远,根本搭不上边,可黎烬安偏偏就跟昏了头似的凑近过去。
两个人的嘴巴就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样,自动就瞄准了对方的唇瓣,亲了又亲,分开换气不到一秒又黏到了一起。
许久之后,黎烬安才松开攥紧谢怀雪腰肢的手,眉眼餍足地舔了舔唇。
谢怀雪错开她如狼似虎的眼神,兀自整理自己和黎烬安和衣服,小声说道:“别让剑君和道君等太久。”
黎烬安抓紧时间,多看了几眼有些羞涩的谢怀雪,扭头望去,发现炽炘剑君正蹲在清霄峰山脚下的歪脖子树上,龇牙咧嘴地给自己扇风,等得很是不耐烦,周边并没有净亭道君的踪影。
心眼子和笨蛋剑修的区别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净亭道君知道黎烬安和谢怀雪黏糊起来就忘了时间和分寸,所以早早离开,而炽炘剑君认准死理,埋头苦等,屁股都不带挪动一下的。
……可算是找到了十六岁的黎烬安喜欢蹲在树上的源头了。
真是好的不传承下来,净传承下去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
黎烬安无语地扬了扬眉,给炽炘剑君传音,让她上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清霄峰的野猴成精了呢。
炽炘剑君等得都没脾气了,上来以后一句话不说,咕嘟咕嘟地灌水喝,她刚坐下,净亭道君的身形就骤然出现。
净亭道君终于不再偷窥清霄峰,改而时刻注意炽炘剑君的动向了,这样一来,依旧不会错过清霄峰任何的风吹草动。
“说说吧,天道把你送哪去了。”
黎烬安把大小黎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若是只有炽炘剑君喝净亭道君,她肯定能省则省,不愿多费口舌。
当然道侣在场,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听完以后,炽炘剑君难以言喻地看着自己的徒弟,眼神和表情都很古怪。
——怎么会有人和自己都能玩崩啊!
黎烬安回以冷艳不屑的目光。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时空容不下两个惊才绝艳的黎烬安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相比于她俩,净亭道君更关注正事,“看来就是因为你话太多,所以才给了你小小的教训。”
黎烬安没急着为自己狡辩,先看了看谢怀雪的神色,果不其然,这人垂下眼睑,表情极淡。
“忠言逆耳利于行,我都懂,但……啧。”
第165章 掉下一个红衣人
黎烬安稀奇地站在阵法中央,看着谢怀雪和净亭道君在她周围忙里忙外,用脚试探地踩一踩发光的线条。
果然,布阵这种精妙到容不得一丝差错的事情就得专业人士来做,谢怀雪和净亭道君两个大乘期加在一起光是刻画阵纹都耗费了十六个时辰,还得投入十二分的注意力,一点都不可以分神。
她看着都觉得累,觉得这可真不是人干的活,难得对阵法二字生出敬畏之心。
这才是回溯时间的正常方法,之前摁了一下黑蝴蝶的眼睛就逆转时空回到过去和十六岁的小黎针锋相对,显然是某些狗东西夹带私货。
像是她的转运阵法能运转起来已经是得天之幸,当不过她觉得更大的可能是天道有意为之——故意让阵法成型,好叫她知道不能鲁莽行事,用正常的法子消磨仨孽畜的气运即可,顺带还能劈她出气,实在不是个好东西。
黎烬安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这种事情她不能插手,也就老老实实地待在阵法中央看谢怀雪和净亭道君忙活。
炽炘剑君倒是很想上前帮忙,毕竟救的是她的道侣,她干看着很不是滋味,总想做点什么来压制内心里的焦急,不然的话,她一个人待不住。
可惜剑修就不是这块料,若是炽炘剑君非得横插一脚,弄乱了阵法的哪个线条,银月元君怕是近几百年都回不来了。
早在炽炘剑君凑过去的时候,净亭道君一个漠然的眼神就把炽炘剑君瞪回去了,她可不想忙到头昏脑胀的时候还得给炽炘剑君善后。
她只求这俩人不帮倒忙就行了!
剑修师徒俩一个蹲在阵法里面,一个蹲在阵法外面,都百无聊赖地揣着袖子,相互挤眉弄眼做着怪表情,不像民间在田里耕种的农民,反倒像是街边抖着肩膀走路的二流子,随时都会冲出去调戏美人的死样子,看着就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当然了,因此生气的只有净亭道君,而不是谢怀雪和银月元君师徒,因为被调戏的美人就是她们,她们只会又好笑又无奈但宠溺地任由剑修们调戏。
前些日子,黎烬安和黑蝴蝶从她们三人眼前唰得一下离开,又嗖得一下闪现回来,一来一回就是让她们提心吊胆的三天,她们觉得很不吉利,有点晦气,是以特意选取了一个黄道吉日刻画阵法。
黎烬安觉得还是道宗心眼子们会阴阳怪气地骂人,相比之下,她的道行就太浅了。
她顶多骂天道不是个东西,说忠言逆耳利于行,天道就是听不得实话,而谢怀雪和净亭道君就不一样了,她们是拐弯抹角地说天道晦气不太吉利啊!
这可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杀伤力大多了,试问哪个修真界修士敢在青天白日下大喊一声天道晦气,怕不是一道天雷就劈了过来。
虽然谢怀雪和净亭道君并不承认这件事,但是没关系,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行。
炽炘剑君也知道,不过她没听懂,所以不用算上她。
“什么时候能好啊?”黎烬安可怜巴巴地看着谢怀雪,嘟嘟囔囔地撒着娇。
她可以专注地练剑打架到忘了时间,但不能什么都不干,光发呆十几个时辰,太折磨她了。
刚开始她还无比亢奋,打算以英勇无畏的形象降临到银月元君和谢怀雪父母的身边,然后冷酷地大杀四方,给长辈们留下一个可靠帅气的形象,让她们放心地把谢怀雪交给她。
但是等待的时间太长了,一点点消磨了她的雄心壮志,也亢奋不起来了,长吁短叹的,整个人像个蔫巴巴的小白菜。
要不然谢怀雪时刻就在她眼前,她怕是早就抗议了。
谢怀雪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熟练安抚道:“已经在收尾了,不着急。”
每隔一刻钟就会出现一次重要的对话,比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打更人还要准时准点。
黎烬安没问腻,谢怀雪没答腻,净亭道君都听腻歪了,闻言没好气地斜睨黎烬安一眼,“急什么急,你要是实在等不及的话,你来画?我把地方让给你。”
黎烬安不理人,专注地盯着谢怀雪看,她道侣真好看。
奇怪,自动刻画阵法的石头竟然会说话,真稀奇。
净亭道君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绝对在心里腹诽一些非常不中听的话,可就算是修真界暴君也不好因为别人在心里骂她而给对方定罪,事实上澜沧大陆对她的诋毁和骂声就没有断过,她根本不在乎,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她就喜欢世人想骂她但碍于种种,不敢骂到明面上,只能在私底下小声嘀咕。
特别像是黎烬安这样识时务者为俊杰,生怕她撂挑子不干,让谢怀雪一个人刻画阵法,所以只好忍气吞声,把有些话说给自己听。
就连炽炘剑君都偏过脸,假装没听见她俩的争锋,还悄咪咪地给黎烬安打了几个手势,让她先忍辱负重,以待来日。
谁说剑修宁折不弯的,这不是很柔软灵活嘛。
唯有谢怀雪先是对黎烬安温柔一笑,然后默默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等阵法刻好了,净亭道君就没有威胁黎烬安的筹码,黎烬安也就能继续神气张扬了。
净亭道君都不想说她,若说极烬剑尊身边助纣为虐的这些人,清霄仙尊作为第一人绝对跑不掉。
真是奇了怪了。
黎烬安从小脑袋顶上长反骨,谁都不服,别看她对道尊很是尊敬,但要是能和道尊打上一场,她的第一反应绝不是假意推辞,而是马上答应,生怕道尊反悔不和她打架了。
可就是如此叛逆张狂的黎烬安,却千年如一日地跟在谢怀雪身后,虽然是为了打败谢怀雪……但足以看出谢怀雪手段之高超,能把黎烬安这样的笨蛋剑修哄得一愣一愣的。
这才是真正的家学渊源,来来回回糊弄剑修的招式,她在银月元君哄炽炘剑君的时候看过不止一次。
净亭道君正感慨于清霄峰对极烬峰的压制,就看见黎烬安挪着小碎步,从储物戒指里拿出茶杯,倒满灵泉水,一点点喂给谢怀雪。
如此高强度刻画阵法,哪怕是大乘期修士,也有点吃不消,黎烬安自然是心疼自家道侣,至于别的烦人长辈也忙碌了十几个时辰?不好意思,想不起来。
……行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某些笨蛋剑修早就被调//教好了。
那边炽炘剑君倒是一眨都不眨地盯着净亭道君的背影瞧,不过她是在当监工,看到净亭道君往黎烬安和谢怀雪那里看了一眼,她灵机一动,掏出一坛在商家商行买的好酒递给净亭道君,“你渴不?”
净亭道君面无表情地瞪了过去。
炽炘剑君讪讪一笑。
不喝就不喝呗,干嘛那么凶。
等着吧,她早晚带着银月私奔,留孤家寡人的净亭在道宗枯坐到天明!
“你俩安分点!”
净亭道君桃花眼一派肃然,手上的灵力操控愈发精细,灵力丝丝如缕将线条纹路镌刻下去,地面上的阵纹忽明忽暗,似是要熄灭,又似是要光芒大盛。
显然回溯阵法已经来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黎烬安和炽炘剑君下意识屏住呼吸,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一人盯一个,看谢怀雪和净亭道君从容不迫地一点点将最后一步补齐。
净亭道君看向傻眼的黎烬安,笑着说道:“可以大喘气了。”
别看她面上松弛自在,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实则心里也是狠狠地松了口气,可算是没在小辈面前丢人。
阵法是天道给的,没有先例可以给她们借鉴,只能她们自己摸索。
若是谢怀雪没有出现丝毫差错,而她出现失误的话……可以想象得出黎烬安会笑得有多猖狂。
“可以把那只蝴蝶拿出来放入阵眼,然后想你最想改变的时间节点。”见黎烬安还在愣神,谢怀雪温声提醒道。
“哦哦哦。”在冰冷的蓝光中,黎烬安左手伸进右手的袖子里,粗暴地拎出来睡得正香的黑蝴蝶,轻车熟路地把蝶甩了甩。
“谁!”黑蝴蝶一睁眼就对上了四双目光灼灼的眼睛,立马换了口风,“要出发了吗?小蝶我已经准备好了!”
真正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家伙出现了。
谢怀雪没看它,而是隔着阵法帮黎烬安整理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弄乱的衣领,在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转身的那一刹那,亲了亲黎烬安的脸颊,“我等你回来。”
“我一定会和元君,还有你阿娘、阿爹一起回来的!”黎烬安振声高呼,又嘿嘿一笑,“怎么能光亲右脸,你这样对我左脸好不公平啊。”
转回来的炽炘剑君问出声:“还要我转过去吗?”
她还真不是在阴阳怪气,就是单纯的疑惑,要是她俩又亲的话,她肯定二话不说就转过去。
黎烬安撇撇嘴,她师傅可真没眼力价,“不用,我这就走了。”
她利索地摆了摆手,“回见!”
黑蝴蝶飞跃到阵法最中央处充当阵眼。
下一瞬。
所有线条和纹路都由内而外地被点亮,再回流,湛蓝的光芒汇聚到黎烬安身上。
光线太亮,有些刺眼。
炽炘剑君眯了眯眼睛,抬手挡光,再把手放下去的时候,黎烬安已经不在原地。
不知为何,她有些怅然若失,但更多的是无边的期待。
期待她们再次重逢的日子。
谢怀雪收回视线,睫毛轻颤,眼睛酸涩,但闪过一丝放松的笑意。
净亭道君了然地挑了挑眉,银月传承下来的占有和掌控欲望,在谢怀雪身上隐晦地展现到了极致。
……
三界山。
黑沉的天空忽然之间电闪雷鸣,在交战双方惊恐的目光之中,天空撕裂,掉下一团红色的——
等等不对!
天上掉下个红衣人???
此地空间不是被封禁了吗?!
第166章 什么叫未来道侣
不对,是砸下来的。
轰隆一声巨响。
咚得一下落地。
来势汹汹地从天而降,轰然砸到地面上,带起一阵灰尘,将红衣人包裹其中。
可惜在场参战的不管是修士还是魔族都是炼虚之上,眼力自是不用多说,火眼金睛也不为过。
所以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灰尘之后的红衣人砸到地上的那一刹那应该是崴到脚了,身形狠狠一晃,然后她疼得呲牙咧嘴一瞬,又很快敛容屏气、一本正经起来,悄然地抬头挺胸,很是气宇轩昂,还调整了一下表情,眼疾手快地正了正发带……
红衣人看起来对自己的造型很满意,这才把手搭在腰间的佩剑剑柄之上,微微挑了挑眉,凤眸定定地朝着交战双方看过去。
很快,灰尘散去,露出一张瑰丽绝艳,秾*纤合度,但眉眼锋利如开刃之神兵利器的俊脸。
气势磅礴,锋芒毕露,甚至可以说上一声盛气凌人。
甫一露面,在气势和威压上就毫不留情地完全压过了修士和魔族双方。
来人绝对是合体之上!!
可是修真界何时出了这般钟灵毓秀、恣意张扬又修为高超的人物了?
总不能她们在三界山被魔族围攻,而外界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吧,不然的话,她们总不至于连修真界的至强者都认不出来。
其实对此黎烬安有话要说,她也不想上来就把元君还有谢怀雪的父母都给压制住的,都怪狗天道!
谁家回溯时空是用投石车把她发射出去的!?
怎么,天道要打攻城战啊!
被攻城的修士和魔族双方惊疑不定,被当成石头砸下来的黎烬安也好受不到哪去,她是大乘期,不是渡劫也不是成仙之躯,被剧烈的时空之力带动,猛地落地,让她有一种很强烈的推背感……
感觉整个澜沧大陆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让她喘不过来气。
是以黎烬安才会狼狈地崴脚,气息紊乱一瞬,她没控制住,气息外放,直接硬控了全场。
很好,局面从双方酣战一下子变成了第三方通吃。
她事先预想好、和谢怀雪说的出场方式不是这样的!
这和优雅从容,和善可亲有什么关系!
很难说天道是不是故意在打击报复,让她在讨好元君和谢怀雪发父母一事上平白多出许多坎坷。
狗东西,看她拐走谢怀雪是不是很不满!
不满也没办法,谢怀雪就是她的!
明攻玉狐疑地看向不速之客,发现她在扭头专注地看着某个方向。
红衣人用一种极为惊奇怪异的眼神看向谢无神的肚子……
明攻玉轻轻舒展了一下眉眼,她本就对突然出现铁了心地围杀她们三人的魔族有了猜测,而现在红衣人又以更加强势的态度加入了这场战斗,第一时间不是战斗铲除威胁,而是看向谢无神的肚子,她想这其中一定会有很有意思的关联。
黎烬安正在看她还未出生的道侣,一时之间颇为新奇。
她和谢怀雪自幼一起长大,抛去那些针锋相对和鸡飞狗跳,完全可以大言不惭地说上一声煮酒青梅,两小无猜,是以不管是什么时期的谢怀雪她都见过,哪怕是不会说话只会啊啊呜呜的小婴儿都没有错过,彼此的命运彻底交融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但是!
黎烬安还真没见过尚在母亲肚子里的谢怀雪,所以她的第一反应是掏出留影石,对着一脸懵圈的谢无神狠狠地拍了下去。
虽然她可以抽出自己的记忆给谢怀雪看,但是掏出留影石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想都没想,就这样做出来了。
被打得半死,还在吐血的柳辛树看到这一幕,拼着半条命,骤然瞬移到谢无神身前,将她护在身后,挡住黎烬安的目光。
他自然能看得出来黎烬安手里拿着的是留影石,但黎烬安的出场方式在震撼人心了,哪怕她身上一丝魔气都无,也让人不敢放松下来,谁知她是敌是友。
黎烬安讪讪一笑,猛地转头看向银月元君,严肃地为自己狡辩道:“我这个坏习惯都是谈煜谈炽炘那个家伙言传身教把我教坏的,冤有头债有主,您以后可以多教训教训她,省得她天天教坏小孩子!”
她现在一千多岁的人了,委实算不上是小孩子,但在真正时间线上的黎烬安现在也没出生和被扔在乱葬岗,说一句小孩子并不过分。
“等我解决了那群麻烦,再和诸位叙旧聊天。”黎烬安终于将视线投向对面的魔族,没想到还能再杀一遍仇人。
上一次的大决战她兴冲冲地过去,晕乎乎地回来了,出力最多、起决定性作用的人都不是她,顶多算她敲开了天魔族的大门,以身充当诱饵,把九个天魔族人引了出来。
而这一次,没人能和她抢着杀魔,她可以打得尽兴了!
银月元君若有所思,聪明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柳辛树一头雾水,这和隔壁剑宗的炽炘剑君有什么关系。
谢无神也想不通,不过她比她丈夫好一点的就是,会把自己的脑子交出去,让三人之中的智囊思索问题,她等着吃现成的就行。
她戳戳明攻玉的后背,小声问道:“你认识这位道友吗?”
“以后会认识的。”明攻玉言简意赅道。
“不懂。”谢无神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还不依不饶地揪着明攻玉血淋淋的衣服撒娇。
那边的柳辛树也跟上妻子的节奏,蹲在谢无神脚边一起看向明攻玉。
明攻玉摸摸谢无神的脑袋,笑而不语。
如果真如她所想,以她的两位挚友对腹中女儿的重视程度,怕是要伤心不已了。
那边背对着她们的黎烬安在魔族惊惧的视线中一边挥剑,一边呲牙咧嘴,表情扭曲极了,元君和道君以前也没说谢怀雪的父母是这个样子啊!
合着道宗唯二没有心眼子的两个修士都死在了三界山上,留下了一堆心眼堪比蜂巢的家伙。
……该说不说,还挺合理的。
就她俩这个样子,但凡天魔族存在一日,都能找到她俩的弱点从而精准布局杀掉她俩,除了防备银月元君外,根本不用多费力气。
和不愿动脑子,依靠直觉行事,就喜欢闷头直莽的剑修还不一样,这俩人是脑子嫁接出去了,全然依赖着银月元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在天魔族的最终目标是谢怀雪,等她出生,想来天魔族就顾不上这两个……傻白甜了。
黎烬安忽然想到天书中偶然出现过一次的词语,原文说的是兰慈看着温润多情,光风霁月但并不是个傻白甜,她觉得这个词语放在谢怀雪的父母身上再合适不过!
哪有在生死关头之际,并不第一时间处理自己身上血糊淋剌的伤口,还那么松弛地给友人撒娇的!
黎烬安觉得比她还离谱的人出现了,还有一种深深的忧虑,她师傅和元君、她和谢怀雪平静的恩爱生活恐怕要被打破了。
出于对同类的嗅觉,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俩人是粘人精,绝对会粘着元君这个挚友和谢怀雪这个女儿的!
前途一片昏暗!
黎烬安挥剑的手一下子就充满了力气,剑势凛然,不费吹灰之力地铲平了无咎山上的所有高阶魔族,不管是炼虚合体,还是大乘,都在她手上过不了百招。
她在合体期的时候就能越阶战斗,压着大乘期的乌照行打,更何况是现在。
谢无神不缠着明攻玉了,改而无比敬佩地看着黎烬安大杀四方,强力肃清,让这些来无咎山搞阴谋诡计的魔族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成了自己的埋骨之处。
只有明攻玉在看到黎烬安出剑以后,心中的忧虑和怀疑才彻底放下——疑似谈煜未来徒弟的红衣人确实是剑宗嫡系。
什么都可以伪装,唯独这一手满是谈煜那一脉风味的精妙剑术,和让敌人气得半死的战斗风格做不得假。
她相信那群最怕麻烦的剑修绝不会想出那么复杂的局来设计她和谢无神、柳辛树。
黎烬安收起灼光剑,轻快地拍了拍手,转身就看到了三双满是善意和好奇的眼睛,她想了想,利索地朝着三人行晚辈礼,“烬安见过诸位长辈。”
若是在此地的人是炽炘剑君和净亭道君,以黎烬安的恶趣味,绝对会忽悠俩人,说她从过去来的,是两人长辈托她给俩人带话的……别管俩人会不会信,反正她光是说出来就很高兴了。
可是没办法,对面三个人哪个都不是她能忽悠的。
“啊??”谢无神和柳辛树不愧是道侣,反应不过来的表情都一模一样,然后齐齐看向她俩真正的脑子——明攻玉。
明攻玉哑然一瞬,才清了清嗓子忍着笑说道:“无神,你不是快生了吗?”
谢无神不知道话题怎么跳到这上面的,但她知道攻玉绝不可能说废话,便愣愣地点了点头,“是。”
“喏,你女儿的未来道侣来救我们了。”
黎烬安悄咪咪看了一眼明攻玉,现在元君和几百年后的元君有点不一样,这个更促狭。
谢无神应声抬手去摸自己的肚子,像是回应明攻玉的话一样,肚子里的孩子也适时伸出手,和谢无神碰了碰手。
“啊?攻玉,柳辛树,怀雪动了!!”
孩子早早就起好名字了,但是还在母亲肚子里的小小怀雪此刻就已经显示出日后的冷淡,根本不爱搭理在外又唱又跳的父母。
别说孩子亲师傅和亲爹了,就连黎烬安也凑过来了,也跃跃欲试地想要和小小怀雪击掌为誓。
击掌以后,小小怀雪可就许给小小烬安了。
“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当然可以摸。”谢无神表情一顿,终于从自家宝贝女儿舍得动弹一下中回神,堪堪反应过来,“等等,什么叫怀雪的未来道侣?”
第167章 她并没有感觉错
“等等!”黎烬安也大喝一声。
她这一嗓子把谢无神和柳辛树吓了一大跳,嗖得一下蹦到明攻玉身后,探头探脑又非常警惕地看着她。
很像太上道宗养的那群祖宗仙鹤,白白净净很好看,就是特别娇贵,但凡哪个小弟子路过,都能吓它们一跳,若是吓得狠了,还会委屈巴巴地掉毛,赌气地不吃不喝打算把自己养死,负责养护仙鹤的长老弟子天天愁得也跟着一起掉头发。
元君她的喜好还真是千年如一日,就没有变过,始终如一就喜欢漂亮笨蛋啊!
不管是挚友,还是道侣,都找笨蛋,可能这就是聪明人的共同之处——热衷于在算计自己算计别人的时候,找个毫无城府喜怒都写在脸上的笨蛋放在旁边养眼。
黎烬安总觉得谢无神和柳辛树探出脑袋的样子很眼熟,来不及细想,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疑惑地看向明攻玉。
“元君,您怎么猜到我是谢怀雪未来道侣的?”
黎烬安在此刻感受到了同为修士,但在脑子差距上巨大的鸿沟。
这里既有把脑子交给别人的傻白甜,也有她这样老谋深算但一般算不明白的剑修,更有银月元君这种智多近妖到一眼就能看到几百年以后的绝顶聪明之人。
明攻玉对上三双亮晶晶求知若渴的眼睛,眸中闪过笑意,认真解答她们的疑惑,“此次三界山的结果无外乎我们全军覆没,或者我负伤带着怀雪离开,你既然出现,那就说明是第二种情况,怀雪会是我唯一的弟子,而谈煜是我道侣,你为她徒弟,想来我会在陨落之前多给怀雪谋划一些底牌。”
“我就是那个底牌。”黎烬安的嘴角使劲上扬,压都压不下去,一副想矜持但实在矜持不下去的样子。
她一点都不觉得银月元君这样算计她有什么不对,只顾着高兴元君说她是谢怀雪底牌这件事了。
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不止谢怀雪在银月元君的谋划里,自始至终黎烬安也在其中。
是以黎烬安根本不会吃醋什么的,她觉得小烬安如此可爱伶俐,就算银月元君也不能抵抗她的魅力,会给予小烬安和小怀雪同等的爱。
事实也是这样,在一切落下帷幕之前,黎烬安都不知道银月元君和谢怀雪真正的计划。
说实在的,有时候真想让这些道宗心眼子收收她们满得都要溢出来的爱,不要把她当成刚出生的幼崽一样严密看护,外面的世界真没有那么危险,对于外界来说,可能更危险的人是她们。
明攻玉这次不仅眼眸带笑,唇角也跟着黎烬安一起扬起,声音压低些许,“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三人同时惊呼一声。
“你不像是会同人做挚友的样子。”
黎烬安哑口无言,想反驳但实在无力反驳。
别看她和江枫眠、商当歌、解云锦三人关系很好,在她看来这仨都不算是她的挚友,而是可以随便使唤、需要她保护的小妹……
她就不需要挚友这种东西。
谢无神揪着明攻玉的袖子,扬着带血的小脸乖巧一笑,“我和柳辛树只有一个挚友,是攻玉!”
柳辛树严肃点头:“对。”
黎烬安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这俩人好像在踩着她上位,用她做鲜明的对比去讨元君的欢心……
她并没有感觉错。
两个傻白甜就是故意的。
看救命恩人和女儿道侣的眼光能一样吗?!
原本她俩还极为敬佩救她们于水火之中,如有再造之恩的红衣人,恨不得把家底都给她,打算请她去道宗做客。
结果呢,红衣人分明是冲着她们还未出生的孩儿来的,孩子还未生出来,就被告知未来道侣找上门来了……
她们自己还没见到女儿呢,就有人来抢了!!
再傻白甜的父母也能为了孩子支棱起来,就是手段漏洞百出,拉踩得马马虎虎。
黎烬安还是第一次被人设计的时候那么想笑,但她忍住了,怕这俩人恼羞成怒。
等回去以后,再找谢怀雪偷偷地嘲笑。
明攻玉就近揉了揉谢无神的脑袋,笑而不语。
她没有说完的是,以她对剑修的了解,这群人可以为了朋友出生入死,但只会为了道侣上穷碧落下黄泉。
简单来说,剑修可以为了朋友赴死,但不会去做麻烦事,唯一的例外只会是她们的道侣。
“等等!”谢无神从明攻玉手里抬头,终于发现了更大的不对劲之处,眼睛瞪大,“攻玉你什么时候和剑宗的炽炘剑君结为道侣了?”
比她还慢了一拍的柳辛树和妻子一起震惊地扭头看向明攻玉。
黎烬安抱着剑嘴角抽了抽,突然就不担心日后和谢怀雪的恩爱生活了呢。
她可以很自信地说,就这样的傻白甜,她一手忽悠一个不成问题!
明攻玉自然了解自己的挚友是什么样的人,温声细语地解释说道:“现在是情缘,以后怕也不会请天道和祖师见证,只是以道侣相称。”
谢无神刚要问为什么,就听见明攻玉语带笑意地继续说道:
“不过再以后就可以了。”
谢无神和柳辛树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一脸老实本分的黎烬安。
黎烬安对上她们三人的目光,她沉思一秒,果断说道:“等把您救回来,您就可以和我师傅再天道和祖师的见证下结为真正的道侣,阿娘和阿爹也可以一起,挚友同日结契,堪为一段佳话!”
“我和谢怀雪还可以为你们鞍前马后,实乃幸事。”
“这个提议不错。”柳辛树激动点头。
谢无神立马去看明攻玉,语调轻快,“攻玉,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明攻玉不答,似笑非笑地看向耍小心思的黎烬安。
黎烬安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两个傻白甜都可以拉踩她,她趁机喊上阿娘阿爹怎么了,反正等她俩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明攻玉先是对着谢无神和柳辛树应了声好,才看向黎烬安,“你留在这个时空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做正事吧,至于别的,总有相见之日。”
黎烬安正色起来:“是。”
她和谢无神、柳辛树解释起来待会要做的事,又把正常时间线上发生的事大略说了一下。
和时空乱流一样,过去已经尘埃落定,不可改变,能改变的唯有现在。
不然的话,心有遗憾之人怕是会络绎不绝地需要回到过去,时间线再坚固,也禁不住一回又一回的冲击。
所以三界山两死一重伤是定局,但黎烬安可以在她们必死的节点上把她们引渡到现在的时间线上。
黎烬安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问道:“准备好了么?”
谢无神忽然转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看着不远处的明攻玉。
“攻玉,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对于必死的结局,她俩听过就忘,唯独在意明攻玉不能陪着一起的事情。
明攻玉笑着摇了摇头:“不用担心,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再次见面的。”
黎烬安在一旁努力点头,从这个时空离开以后她就会马不停蹄地去找银月元君,绝不会让谢怀雪和新认的阿娘阿爹等太久。
“可是、可是。”
谢无神可是了半天,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双手无意识地搭在肚子上,小小怀雪似是察觉到了她过于焦急的心绪,抬手需要安抚母亲,在这一瞬间她终于想到了自己该如何表达。
“可是你已经等了我们几百年。”
言毕,泪水顷刻间落下。
饶是如此,谢无神仍然一错不错地看着明攻玉,生怕一不留神她就不见了。
有时候死亡反倒是解脱,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是背负一切,踽踽独行。
明攻玉心下叹气,到底是见不得挚友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上前一步,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抬眸看了一眼在旁边手足无措的黎烬安和柳辛树两人,像是透过她们又看到了很多人,声音很轻却很有分量。
“吾道不孤。”明攻玉轻柔一笑,目光明亮璀璨,“你知道的,算计谋划对我来说不算苦,很有意思。”
与人斗与天斗与己斗,不亦乐乎。
“可是……”谢无神还想继续说着什么。
明攻玉拨开她的手,温柔又坚定地说道:“先在未来等我,去看看你们的女儿、我的弟子。”
“好。”谢无神抹了抹眼泪,和柳辛树一步三回头地走向黎烬安。
见终于有自己的用武之处的黎烬安暗暗舒了口气,好在元君把两人劝住了,要是她出手,怕是就会出现不那么喜闻乐见的画面。
黎烬安掏出谢怀雪和净亭道君事先刻好的阵盘,释放出来,又拎出来只剩一道灵体的黑蝴蝶,把它放到阵眼之中。
黑蝴蝶的本体还在清霄峰上的回溯阵法中,跟着黎烬安的只有一道灵体,但也够用了。
“元君,回见。”
隔着阵法星星点点的光团,明攻玉清浅一笑,眼神柔和,对着三人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黎烬安、谢无神和柳辛树莫名心生酸楚。
下一瞬。
阵法衍生出无数湛蓝的小光点,瞬间吞没了她们,隔绝了三人和明攻玉的对望。
谢无神和柳辛树再有意识的时候,就发现她们正和黎烬安以神魂的形式漂浮在半空中,眼睁睁地看着下方残酷又无情地上演着本来的时间线。
三界山被围攻,陷入泥潭,无法脱身。
先是重伤的柳辛树以自爆换取了一段喘息的时间,明攻玉和魔族激战,谢怀雪出生,只是很小声地呜咽一声。
甚至来不及好好看一眼拼死生下的女儿,谢无神便决然去拖着魔尊的脚步。
轰隆又是一声自爆的巨响。
最后的一切定格在明攻玉抱着襁褓婴儿,踉跄出逃的背影。
第168章 不要太想我们。
严格来说,在下方的‘谢无神’和‘柳辛树’陨落的那一刹那,包括黎烬安在内,都是时间的偷渡者,以此为借口,天道翻脸不认人,降下惩戒的天雷劈死她们都可以。
可谁叫澜沧大陆最大的抵抗势力叛变,和她们同流合污了呢。
眼看着谢无神有话要说,黎烬安捏着灵体的黑蝴蝶,强行让她们三人的神魂在这个时空多停留一会。
讨好异父异母的阿娘阿爹时不我待,只争朝夕!
蔫巴巴的灵体蝶恹恹地看了一眼黎烬安,老老实实地开始干活,灵体上的光都黯淡了些。
不愧是被黎烬安捕捉,谢怀雪接手,再经由天道和界外图腾眼睛双重改造过的蝶,就是结实。
“可以救下攻玉吗?”谢无神泪眼汪汪地问道,在这一刻傻白甜也能为挚友拼命转动脑子,飞快地想出一个绝妙的好主意,“把这里的攻玉用傀儡代替,带她和我们一起走。”
柳辛树都有点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妻子,觉得她可真厉害,能想到那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然后他也立马满怀期待地看向黎烬安。
两个傻白甜毫无身为长辈,却把希望寄托在小辈身上的羞耻和惭愧。
这俩人对自己既定死亡的事情无动于衷,只全心全意地想着让自己的挚友不要那么辛苦,毕竟在三界山厮杀的时候她们就对自己的结局有所预料,她们更在意自己的挚友和女儿。
正是因为两人不管是修行还是别的什么都没吃过苦,人生轨迹比黎烬安和谢怀雪都还要顺风顺水,师门长辈保驾护航,能玩到一起去的道侣,还有挚友护着,全无烦心事,所以她们在看到别人遭遇苦难的时候更能共情。
察觉到两人视线同样放到自己身上的灵体蝶收缩了一下翅膀,自闭地把自己团起来。
彼时在紫叶镇作威作福的黑蝴蝶怎么都想不到,有朝一日它一个小小精怪竟然成了它以前仰望不可及的大能修士眼中的神仙,好像对它许愿就能成功似的……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那它许下的第一道愿望绝对是澜沧大陆毁灭,大家一起去死!
黎烬安心情也很复杂,她还以为新鲜出炉的阿娘阿爹要对她说什么呢。
其实她真的很想答应下来,难道她就忍心看着银月元君呕心沥血滴地谋划几百年吗?何况,和谢怀雪的父母认识不到一天,就没做到她们的请求,着实不利于她们日后的来往。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也无所谓被不被雷劈,就是不知道……答不答应。”说到天道的时候,黎烬安隐晦地抬手往上指了指,没把天道二字说出来。
不是怕了天道,主要是不在自己的地盘上,很容易被某些不讲武德的狗东西拿捏,所以张狂如极烬剑尊也不得不忍辱负重起来。
黯淡到几近透明的灵体蝶忽然光芒大作,亮起可以闪瞎人眼睛的光亮,强行带走三个老赖。
天道确实不能亲自下场,但谁叫黑蝴蝶是天道亲自改造的,自然可以控制。
这下好了,不用纠结被不被天打雷劈了,天道直接用行动做出了自己的回复——能滚多远滚多远!
能让她们带回明攻玉、谢无神和柳辛树的神魂就不错了,哪来那么多贪得无厌的要求!
破除天书的根本在于兰慈、钟绯和乌照行三个孽畜主角身上,在天书剧情里存在感几近与无的明攻玉、谢无神和柳辛树死不死活不活的,对天书根本没影响。
之所以答应下来让黎烬安挽救回三人,纯粹是和太上道宗的交易而已。
谢怀雪、净亭道君、道尊这三人一个比一个难缠,要不是一口一个天书,要不就是拿化道说事,嘴脸可恶至极,哪怕是天道也得捏着鼻子认下她们的狮子大开口。
这些该死的比蜂巢还要密密麻麻的心眼子!
……
黎烬安的身形闪现在阵法之中,刚一睁开眼,就和自家心眼子对上视线,刚要扑过去,就看见净亭道君拿着两枚十二品莲台急匆匆地走过来。
对了,她刚认下的阿娘阿爹同她一起回来了!
两道神魂好奇地看向千年以后的道宗,以及早早长大成人不像她俩也不像明攻玉,却清隽冷冽又风华绝代的女儿。
“阿娘的怀雪!”谢无神根本没看宗主一眼,就往谢怀雪那里激动地飘过去。
天杀的,她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她的亲女儿!
“乖乖,我是阿爹啊!”柳辛树虎目含泪,围着妻女转圈圈。
黎烬安和炽炘剑君也不甘示弱地过去凑热闹,劝劝这个再哄哄那个,场面何止一个乱字可以说尽的啊!
举着十二品莲台要给她俩重塑身体的净亭道君顿了顿,无语望苍天。
时至今日,她总算是能明白了隔壁剑宗宗主想要卸任的心情。
看到这些人总觉得宗门下一秒就要完蛋,为了不做亡国之君,想要卸任也不难理解了。
净亭道君咬了咬牙,强行拨开谢怀雪身边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拎出来谢无神和柳辛树的神魂,“有什么话非得现在说?准备一口气说完然后就魂飞魄散?”
“宗主风采依旧。”谢无神全无被训斥的自觉,看着眼前的净亭道君,眼神亮晶晶地说道,“落花时节又逢君,能够再次见到您,无神真的好高兴。”
傻白甜之所以能一直傻下去,不止因为长得白净好看,还因为能甜到人心里去。
除了那些沉睡的渡劫期,修真界辈分最高的人也就是净亭道君,因为她老人家活得太久了,甚至比谢无神和柳辛树的父母还要大一辈,可以说谢无神和柳辛树、黎烬安和谢怀雪都是她看着长大的,所以谢无神向她撒娇还真不突兀。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此刻仍是白天并没有灯光,天色正好,暖洋洋地照在人身上,就连神魂也能感到现世的和煦和温暖。
哪怕没有切身经历过去的一千二百年,谢无神依然感到万分庆幸可以再次相见,因为她知道这个机会实在来之不易。
谢无神不偏颇,还向炽炘剑君招了招手,“谈道友,攻玉马上就回来了,你不要着急,我们可以一起等待。”
炽炘剑君先是愣愣地答了一声好,又转向正倚在谢怀雪身上看热闹的黎烬安,“为谢道友和柳道友重塑身体又用不上你,你还在这干嘛?”
黎烬安刚想委屈一下,就看到除谢怀雪以外的长辈都看了过来。
……行吧。
除了她之外,在场的人分别是银月元君的弟子、道侣、挚友、合作者。
她们这些人之所以能欢聚一堂,正是因为银月元君,现下灵魂人物不在,确实没什么意思,叙旧也没滋没味的。
好在谢怀雪悄无声息地握住黎烬安的手,轻轻捏了捏。
黎烬安一下子就被哄好了,雄赳赳气昂昂地拨开挡在她面前的炽炘剑君和净亭道君,“别打扰我做正事。”
她又跳进回溯阵法,集中注意力,想着要回去的时间节点,意气风发地说道:“等我把元君带回来,不要太想我们!”
阵眼的黑蝴蝶又吐出一道灵体蝶锁定黎烬安,湛蓝的光芒再次汇聚到她身上。
……
黎烬安刚一睁开眼睛就觉得视线不对,低头一看,她果然又是以神魂的形式飘在空中。
不过她并未惊慌失措,还在想谢怀雪果料事如神,一猜一个准,不愧是她道侣。
就像天道捣鬼让她回到十六岁和小黎争夺身体一样,一个时空不许有两个黎烬安,要么两个黎烬安共用一个身体,要么以神魂的形式隐匿起来,并不显露于人前。
只不过这个时期的黎烬安还在秘境里疯狂搜集宝物提升自己,在银月元君陨落之后才赶回来,根本指望不上。
没有身体,战斗还好说,最要紧的是储物戒指什么的不能跟着一起过来。
不过幸好道尊以身化道之前曾送给黎烬安一件礼物,当时她没来得及看,直到谢怀雪和净亭道君刻画阵法的时候,她才知道礼物是什么。
——和神魂绑定的储物空间。
能存放东西的空间不算大,但放下一个阵盘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据她所知,谢怀雪和净亭道君的礼物都和阵法有关,要不然清霄峰上的阵法和她手上的阵盘可没那么容易拿出来。
毕竟是逆天之举,就算是天站在了她们这一边,可也不会帮她们一步到位,这时候就需要心眼子们发挥作用了。
这些老前辈真是没法说,把人算计得死死的,所有的一切都严丝合缝、正正好好,在老奸巨猾上一山更比一山高。
修真界心眼子共一石,天下本该倒欠道宗三斗,结果道宗只能独占十一斗。
另外的两斗是谢无神和柳辛树扣下的。
黎烬安快活地想着长辈的笑话,仗着自己此刻是神魂状态,不走寻常路,穿过墙壁,飘在房梁上,居高临下俯视过去。
她还未去听银月元君和谢怀雪的对话,就看到窗外的天空簌簌落下雪花。
是了,元君是在一个雪夜陨落的。
她转头看向依靠在床头,面容苍白却温和坦然的银月元君,总觉得心头堵得厉害。
明明她们马上就可以相见了。
望着苍凉寂静的夜色,黎烬安终于想明白了她心绪不畅的原因。
这里躺着的人是为挚友报仇雪恨,为小辈和道侣担心忧虑,却只能把一切托付给净亭道君的银月元君。
而不是在三界山上那个有谢无神柳辛树相伴,促狭笑着说她不像是会同人做挚友的明攻玉。
黎烬安和下方静静听着师傅说话的谢怀雪同时垂下眼睑,在灯光的映照下,狭长乌黑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遮住了她们难过的神情。
第169章 还望你珍之重之
哪怕生命即将走到最后一刻,银月元君依旧是从容不迫的,语调温柔,不紧不慢,就好像她只是要出一趟远门,不放心地交代几句话,省得她再回来的时候看到一团乱象。
唯有居高临下的黎烬安看到她眼中暗藏的不舍。
不是舍不得自己的生命,而是舍不得身边这些亲近之人。
黎烬安心情沉重,蹲在房梁上,可怜兮兮地抱住自己的腿,替下面两个人把难过外显出来。
她忽然有些理解当时谢怀雪、银月元君、炽炘剑君和净亭道君四人联手把她哄骗到秘境之中,不让她知晓元君陨落一事,她确实承受不住,难得的懦弱起来。
就如现在,明知道马上就可以见到,她还是好难受。
相比于亲师傅和刚认下的阿娘,其实在黎烬安心里,银月元君才是承担了母亲角色的那个人。
会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给她梳头发扎辫子、编好剑穗挂在她的小木剑上、帮她训斥以大欺小的炽炘剑君和净亭道君、笑眯眯地看着她和谢怀雪闹脾气谁都不理谁……
哪怕没有亲眼看见银月元君陨落,对彼时尚不成熟,性格倔强一根筋的黎烬安来说依旧沉重到无以复加,所以她把那段时间的记忆锁了起来,从来都没有回想过,比在三*界山给谢怀雪表白失败还要让她不愿面对。
黎烬安抽抽鼻子,从房梁上飘下来,改而蹲在床头,目光期期艾艾,近距离地看着谢怀雪和银月元君。
“话说三遍淡如水,该交代嘱咐的,已经说了很多遍,我就不说了,不然的话,死都死得不畅快。”
谢怀雪抿了抿唇,清声说道:“能聆听师傅的教诲,是弟子的荣幸。”
银月元君却是忽地展颜一笑,拉着谢怀雪坐到床边,温热的掌心落在谢怀雪的头顶,轻叹一声,“我最放不下的不是谈煜,不是烬安,而是你。”
“谈煜会好好听我的话,烬安疏朗,就算再难过也会朝前看,唯有你。”
“性子那么别扭,师傅该怎么放得下心来。”
蹲在两人腿边的透明人激动得站起来,使劲点头。
就是就是,谢怀雪何止是别扭,她就差内敛到把自己逼成一片死寂的冰川了。
静水流深都不足以形容谢怀雪。
看着坦诚直白,偶尔说话让人脸红心跳,实则重要的事情都放在心里,背负所有的坎坷和风险,在事成之前哪怕是黎烬安,也不会透露半分,问了也不会说。
若不是想把改变命数的机会交给黎烬安,谢怀雪怕是都不愿意把天书给她,不想她对上仨孽畜和天魔族。
分明净亭道君才是修真界暴君,但谢怀雪可比她专制独裁多了,尤其在她的事情上,就算知道她会生气不满,依旧会一条路走到黑。
谢无神和柳辛树两个无忧无虑的傻白甜到底是怎么生出谢怀雪这样让人爱得不行,恨也恨不起来的女儿的?
黎烬安看向谢怀雪那双琉璃似的澄澈,但冷寂如荒原的双眸,又蹲下来了,心累地揉了揉脸颊,也跟着银月元君叹息一声。
能怎么办呢。
她们就这一个弟子/道侣,当然是谢怀雪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黎烬安隔空咬了一口谢怀雪,嘟嘟囔囔地说道:“你才是真的恃宠而骄。”
此时空的谢怀雪自然不会察觉到脖子被人咬了一下,她抬眼看向含笑的银月元君,小声说道:“弟子知错。”
本来谢怀雪就不是多话之人,而在伤心的时候,话就更少了。
而明面上的银月元君和背地里的黎烬安都能察觉到她平静湖面下压抑的情绪,一时之间都极为心疼,用各自的方式安慰着她。
黎烬安从背后抱住谢怀雪,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
银月元君抚摸着谢怀雪的长发,轻笑着说道:“你怕是要代师受过了,烬安可能会不理解你。”
谢怀雪摇摇头,顺着银月元君转移话题,“无碍。”
莫名心虚脸热的黎烬安哼了一声,鼓了鼓嘴巴,但实在没办法为自己狡辩。
知晓元君陨落,她怎么可能不发疯,首当其冲的就是谢怀雪、炽炘剑君还有净亭道君三人,毕竟主谋陨落,她只能找上三个从犯了。
银月元君抬手帮谢怀雪整理衣领,声音有些空灵,“你和安安都要好好的,师傅就没有什么放不下心的。”
“去帮师傅把宗主请来吧。”
银月元君一时神情恍惚,以至于喊出了黎烬安的小名,她饶有兴致地想着,好在烬安此时不在,要不然怕是又要闹脾气等着人来哄。
白衣的谢怀雪和透明的黎烬安同时起身,恭敬行礼。
“弟子谨尊师命,万不敢忘。”/“安安会听元君的话。”
“弟子告辞。”
言讫,谢怀雪脚步顿了顿,转身背对着银月元君的时候身形一僵。
黎烬安和银月元君都沉默看着她的背影,看她到底是没有回头再看最后一眼,看着她脊背挺直,身形消瘦,一步一步地走出洞府,走入风雪之中。
不敢回头,是怕自己失态,还是不忍将要陨落的师傅再为自己担心?
怎么会那么别扭,那么会折磨自己呢。
所以在后面不能确定最终胜负,无法掌控自己命数的几百年里,谢怀雪会怨恨自己没有再看师傅最后一眼吗?
黎烬安这时候才发现此刻的谢怀雪瘦得有些过分,太上道宗的白衣道袍放到她身上都有些宽大飘渺。
神魂状态的黎烬安无法落泪,只是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庆幸和心有余悸。
还好,还好,人定胜天,有些缺憾是可以弥补的。
苍天对待谢怀雪不算太薄幸。
黎烬安重新蹲回老位置上,下一秒,净亭道君便面容肃穆,步履匆匆地闯进来,不用银月元君招呼,她就一撩衣角自顾自坐下,还不见外地倒了一大杯茶水,一口气喝完才看向银月元君,“决定好了?”
“嗯。”银月元君淡然一笑,“决定好了。”
因着全心全意都在银月元君和净亭道君身上,在近距离观察之下,黎烬安忽然发现了很多从前忽视掉的、两人相处的细节,银月元君在面对净亭道君的时候很是放松。
不是说银月元君在面对她人的时候就戒备起来,而是……
在净亭道君皱眉的时间里,黎烬安苦思冥想,片刻后,在看到银月元君平静的眼睛时,她想到是什么了。
——银月元君对净亭道君别无所求。
她希望谢怀雪、黎烬安、谈煜在没有她的日子里依旧可以平安喜乐,自由自在。
人一旦有了软肋,就会担惊受怕,因为在意所以束手束脚,也会因此披上盔甲,她对强大的净亭道君却没有这样的期望。
不止像是把净亭道君当成了可以托付后事的可靠之人,还因为共同的谋划和合作,银月元君在外、在亲近之人面前不会展现的冷漠,反倒可以在净亭道君面前肆无忌惮地展现出来。
黎烬安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向面色沉郁的净亭道君,这个家终归是让她加入进来了,就是……就是让人有点同情道君。
一顿忙活,结果只是同谋者。
怎么说呢,挺好的,在这方面,她还是支持自家师傅,还是让净亭道君继续做清霄峰的编外人员吧。
净亭道君并不知道洞府里还有第三人在编排她,定定地看向银月元君,沉声说道:“你知道的,你不是非死不可,我和道尊总能护住你的。”
“不说别的,只要你活着,隔壁那两个剑修师徒得少给我惹多少麻烦。”
“你……好好考虑吧。”净亭道君舒了口气,桃花眼满是严肃,还有些挫败,“我不能保证你陨落之后的结局会比你活着更好。”
强大自信如修真界暴君,也有无能为力之事。
黎烬安瞪着死鱼眼看着在背后说小辈坏话的无良长辈,说她师傅也就罢了,凭什么说她!
再者说了,都养剑修了,那不应该对剑修的闹腾早有预料嘛!
她虽人不这里,但从未缺席过,存在感一等一的强,不管是谁都要提她一嘴。
银月元君表情疏离,往窗外望去,并没有看向净亭道君,“可你无法否认这是一条捷径,不是吗?只有如此,故事会有一个完美的开头,主角们才能粉墨登场。”
“三界山一役两死一伤,能苟活至今,不论事成与否,我都没什么可遗憾的了。”银月元君勾唇笑了笑,向来温和的眉眼此刻变得落拓坚毅起来,“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事,大不了我早死,你们以后来找我就是了。”
“而且,事无定局,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向死而生呢?或许我们家烬安、怀雪正为了救我而努力呢。”
能苦心孤诣谋划几百年,并和天道达成合作的人怎么可能真如外在一般温柔似水,银月元君内里的骄傲和坚持不比炽炘剑君、净亭道君少。
当然,她们也没有辜负银月元君对她们的信任。
蹲在床边的黎烬安悚然一惊,她吓了一跳,还以为元君发现了她。
但看银月元君笑语盈盈的眉眼就知道不是,她太从容了,能活下来自然是极好的,但若事不可为,她亦没有什么好怨恨的。
“……随你吧。”
银月元君收起脸上笑意,郑重地朝着净亭道君行了一礼,“落铮,我便把她们托付给你了,还望你珍之重之。”
黎烬安豁然站起,她惊讶地看到银月元君的上半身都在微微颤抖。
伤势未愈……
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她能发现的,净亭道君自然看到,她咬了咬牙,没有避开这一礼,没好气地说道:“还用你说!”
“你躺下,我去叫谈炽炘,再让她等下去,她估计得拆了我的道宗。”
净亭道君仓惶出逃。
第170章 干完坏事就跑。
炽炘剑君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终于在耐心彻底耗尽之前挤进了洞府之中,仿佛一阵风,嗖得一下把自己送到银月元君面前。
人未至,泪便先流了下来。
哪怕是再愚蠢的剑修,也能看出此刻的银月元君状态非常不好,已是弥留之际。
银月元君倚在床头,目光温软含笑地看向炽炘剑君。
炽炘剑君抽噎一声,喉间滚动,没有上前,反倒不可置信地往后踉跄一步。
她想逃避,想发疯,想嘶吼……
可惜银月元君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小煜儿,过来。”
炽炘剑君下意识地走向银月元君,屈膝半跪在床边,让自己矮下来,和银月元君平视。
“阿玉、阿玉,我……”
她根本无法开口,一开口便泣不成声,连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银月元君像往常一样捏住她的耳朵,指尖颤抖地揉了揉,“还记得我告诉你的事情吗?”
炽炘剑君说不了话,只得慌乱点头。
“我们小煜儿真乖。”
炽炘剑君闭了闭眼睛,泪水滚滚而下,她握住银月元君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几度哽咽,“我乖,你能不能别不要我。”
银月元君看向炽炘剑君的眼神一如既往的饱含爱意,但这一次却多了几分让她无法拒绝的坚定。
剑修平生最不喜欢束缚,不喜欢别人对她们的事情指手画脚,可换成她们自己,却又忍不住满怀希冀,希望改变道侣的想法。
银月元君失叹一声:“阿煜。”
她们对彼此不舍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炽炘剑君害怕银月元君离开她,银月元君就舍得她了吗?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以劈山断海的修士到底不是真的无所不能。
蹲成一朵小蘑菇的黎烬安挠挠脸,深沉地叹了口气,实在不忍心看下去。
虽然她不是很能看得惯她师傅和她抢元君的样子,但相比之下,她还是觉得那时的师傅和元君更有活人的气息,鲜活明亮,不像现在,只此一眼便让人黯然销魂。
炽炘剑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让银月元君再为她忧虑,可是泪水怎么都流不尽,想说点冠冕堂皇的话安慰自己和银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银月元君望进炽炘剑君的眼睛,感受着生命力的流失,展颜一笑,“阿煜,我想死在你的怀里。”
“……好。”
“还要听你唱朔风歌。”
炽炘剑君揽住银月元君,下巴抵住她的额头,目光空洞,声音温柔至极,“我唱给你听。”
朔风歌是生活在北地的民间百姓随口哼唱的小调,并没有歌词,偶然被路过的炽炘剑君听了过去,便兴致勃勃地去给银月元君献丑。
那时炽炘剑君刚明白自己的心意,再也不去招猫逗狗,见了天地围在银月元君身边,恨不得把路边的野花野草都当成宝贝送给她。
现在回想,恍然若梦。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炽炘剑君一遍遍哼着小调,倏然,手上和怀里一空,她失神看去。
银月元君的身体化作肉眼无法看见的星星点点的萤火正在消失。
炽炘剑君似是有所察觉,她急忙伸手想要挽留,萤火穿过她的掌心,向上飘去。
“啊——”
黎烬安没管自家师傅不甘心,痛苦到了极点的嘶吼声,她早早就从和神魂绑定的储物空间里掏出来聚魂幡,身形灵活无比地在空中跳来跳去,去收拢银月元君溃散的神魂。
“呼。”
待到所有的萤火都收集完毕,黎烬安大大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元君没有缺斤少两,要不然她就是千古罪人了。
正常修士陨落当然不可能连尸体都不留下,可是银月元君先是被天魔族重创,身体早就在崩解的边缘,又和天道做了交易,身体不属于自己,一旦陨落就是魂死道消,根本留不住。
这时候就得照例骂上一句狗天道。
合作就合作,对元君搞那么多限制做什么,一看就是有害人之心。
好在谢怀雪和净亭道君准备充分,早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聚魂幡中的萤火汇聚到一起,凝聚成人形。
神魂状态的银月元君眨了眨眼睛,先是下意识地看向痛不欲生的炽炘剑君,又看到了对面嬉皮笑脸的黎烬安,瞬间明悟,“我们成功了?”
黎烬安咧嘴朝着银月元君灿烂一笑,“是的!我们成功了!”
“元君,我们要回家了!”
“您可以让我师傅再唱一遍朔风歌,对道君说向死而生。”黎烬安挨个点评一遍,甚至连自家道侣都不放过,“哦,还有谢怀雪,您可以好好说说她,就没有见过性子比她还别扭的人,必须严厉批评。”
银月元君失笑不已,“小促狭鬼。”
黎烬安有些不服气,小声嘀咕,“那也是跟您学习的,虽然您并没有这段记忆。”
“在三界山,那个元君欺负我们烬安了吗?”
听着银月元君温润带笑的声音,不知为何,黎烬安总觉得眼眶一热,好在是神魂状态,不然她就要在元君面前嚎啕大哭了。
心情过于复杂,以至于黎烬安都忘了震惊银月元君料事如神到比街上算命的神棍还要玄乎的地步,她起个话头,元君就把剩下的的事情还原出来了,不知道八百个心眼子够不够用。
“那她可真坏,元君替她给烬安道歉好不好。”
黎烬安扭扭捏捏的,想撒娇又有些不好意思,但转念一想,现在不撒娇更待何时,回到现世之后,就算放下面子去撒娇都不一定能挤到元君身边。
“只要您能回来,一切都不算坏。”
银月元君目光柔和地看着许久不见的孩子,“辛苦烬安了。”
“能再次见到您,什么都是值得的。”黎烬安笑容粲然,目光赤诚,满满都是纯粹的喜悦,“即使已经说过一次了,但我还是再说一次——元君,欢迎回家。”
银月元君也跟着一起笑起来,眸光一转,就看到了失去爱人,还在抱头痛哭的炽炘剑君,笑意变淡,久久凝视着。
或许在这一刻,银月元君切实地为自己的狠心感到了后悔。
拿出回溯阵法子阵盘的黎烬安顺着她的视线一起望过去,下一秒,就仿佛被烫到眼睛似的立马收回视线。
和非礼勿视也没差别了。
实在是炽炘剑君整个人崩溃到极致,哭得撕心裂肺,鼻涕一把泪一把,衣服皱巴巴,头发乱糟糟,像是部落被暴雨冲坏,失去家园,伤心又茫然的野人,全无形象。
师傅的笑话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不差这一回。
“先说好,我真不是嘲笑我师傅。”黎烬安沉思一秒,才继续说道,“阵法启动,您和我师傅就会再次相见,只要这样一想,再看的时候,是不是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银月元君收回视线,含笑点头,“烬安说得对,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黎烬安傻笑,嘴角扬起的弧度特别的不值钱。
除了银月元君,还有谁会这样无条件地夸她,站在她这一边!
就算是谢怀雪也不行,谢怀雪确实会无条件站在她这一边,但夸人的词语没有元君多,而且还会故意逗她。
黎烬安兴冲冲地拎出来灵体蝶放上去,欢呼一声,“回家喽!”
两个神魂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行程。
……
当银月元君的神魂在阵法中浮现的时候,在清霄峰焦急等待的众人全都冲了过来,把银月元君包围起来,喊什么的都有。
“阿玉。”炽炘剑君痴痴地望着阵法中的人影,竟然有些近乡情怯,踌躇着不敢上前,生怕是幻梦一场。
她好怕梦醒了,人就消失不见了。
“攻玉!”
这是激动到难以自抑的谢无神和柳辛树夫妇。
“银月。”
最生疏的称呼自然是净亭道君喊的。
一群人皆是眼巴巴看着银月元君。
还好银月元君就一个名字和一个道号,要不然的话,这些人可就叫不过来了。
黎烬安刚要不满地抱臂,谢怀雪就走过来牵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偏了偏头,眼波盈盈,眉眼带笑地望着她。
“你怎么不去找元君?”黎烬安鼓了鼓嘴巴,好奇问道。
她当然不可能生元君的气,她气愤的是这群人区别对待,都不知道问一下她累不累渴不渴的,但凡做做样子,抽空敷衍一下她呢?
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我同样很想你。”谢怀雪轻笑着说道,“我和师傅来日方长,总有交谈的时候,不急于一时,相比之下,你更需要我。”
黎烬安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有否认谢怀雪所说的更需要她,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你先等我一下。”
在谢怀雪先是不解后又明悟的眼神里,黎烬安硬生生凭借着大乘期的修为闯进了人群,大喝一声,“一个个的干什么呢!不知道正事要紧吗?给元君装上身体以后就没话说了是吧,非得赶在现在一口气说完?”
言讫,她就神清气爽地转身就找谢怀雪了,得意地扬了扬头。
谢怀雪垂眸浅笑。
笑话,除非极个别情况,否则的话,极烬剑尊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人,有仇肯定要当场就报了。
一群人被凶得一愣一愣的,还是谢无神最先反应过来,“对对对,攻玉的身体重要!宗主的手艺特别好,用十二品莲台塑造的新身体用着也还行,不是特别的排斥。”
净亭道君嘴角抽了抽,明明是好话,怎么听着就那么奇怪呢。
不过黎烬安说的没错,打造新躯壳,和银月元君的神魂融合才是正经事。
道宗自然不可能像是邪修一样丧尽天良地夺舍她人,不屑也看不上。
要用就用最好的,神魂和身体的排异也会好一些,商家培育不出来的十二品莲台,净亭道君手里正正好好有三个,一次性全用完了。
几日后。
黎烬安整装待发,即刻出发彻底剿灭孽畜主角和该死的天书。
谢怀雪不放心地嘱咐一句,“我说的事,你一定要记在心里。”
“听见了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黎烬安胡乱应答,然后扬起一抹准备做坏事的怪笑。
下一瞬,她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吧唧一声亲了一口谢怀雪,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进了阵法之中,很快就跑得无影无踪。
她早就想干这事了。
干完坏事就跑真刺激!
谁叫这些天她的道侣都不是她的了,根本没有私下相处的时间。
谢无神和柳辛树抓紧时间和谢怀雪沟通感情,炽炘剑君和净亭道君粘着银月元君,银月元君再去找谢怀雪……
黎烬安在咬牙切齿中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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