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天第一百六十一天……
闻从音是在第二天下午跟何院长去林大夫那边。
她看过病人的情况,目前基本稳定下来了,林远志对何院长夸赞闻从音,“还是你们闻大夫有能耐,昨天得亏她帮忙,不然就出大事了。”
“可不敢这么说,小闻还年轻。”
何院长客气了几句,看了闻从音一眼,心里头对闻从音越发重视。
林远志拍拍何院长的肩膀,“客气什么,要我说,你们医院有闻大夫这样的人,是你们的福气。对了,闻大夫,你要的病人病历都在这里,还有今早上我们给他做的检查。”
他的外孙女把病历本递给闻从音。
闻从音道谢后接过,翻看完,心里有数了,“病人用过四逆汤了嘛?”
林远志看向外孙女,外孙女戴灵芝忙回答道:“用过了,今早上到现在咳血的情况减轻了不少。”
何院长听见咳血这两个字,眉头就是一皱,要不是想出些成绩,加上不好得罪林远志,他都不愿意来接手这样的病人。
“林大夫,这病人不是说肺结核晚期嘛?这个时候转院是不是不太好,我看,小闻到底还年轻,哪里能撑得起这样的责任。”
林远志知道何院长这人,出了名的四平八稳,怕出事,他对何院长道:“何院长,你这话我就不同意了,
有志不在年高,闻大夫的医术只怕不在我之下,这病交给我,还真不如交给闻大夫。况且,病人那边对闻大夫也是很信任的,除了她,只怕病人不愿意让别人治疗了。”
何院长脸上笑容淡淡,很勉强。
他手背在身后,“不至于吧,没有张屠户难道还不吃带毛猪,整个北京,难道真没有别人能行了?”
林远志看了看何院长,看向闻从音,“这样吧,咱们去看看病人,看了后再说,怎么样?”
何院长唇角撇了撇,闻从音却点头答应。
林远志叫上戴灵芝一起陪着闻从音他们过去。
那病人今年五十多,国字脸,身材很是壮实,但看得出气血虚弱,他的儿子在一旁伺候他喝水,听见脚步声,父子俩朝门口看了过去。
林远志示意何院长闻从音先进,何院长刚要客气,闻从音就已经抬脚走了进去,何院长当下仿佛噎住了一样,看着闻从音的背影干瞪眼。
戴灵芝唇角憋着笑,跟林远志交换了个眼神。
“这位是……”病人儿子有些局促,站起身来,手在身侧擦了擦,林远志介绍了下,“这位就是昨天我们打电话求助的闻大夫,闻大夫现在带着一个医疗小组。”
“原来您就是闻大夫!”病人儿子既激动又忐忑,连忙伸出手跟闻从音握了握手:“真的多谢您,昨天要不是您,我爸只怕就保不住了。”
“您客气了,这功劳主要是林大夫他们的,要不是他们反应及时,我就算再能耐,也无力回天。”闻从音说道。
病人儿子忙道:“我知道,二位都是好人,回头等我爸爸病好了,我一定会重谢您二位的。”
“陈先生,您客气了。”林大夫说道:“现在说这些也太早,有什么等以后再说。闻大夫,您把脉有一手,您给陈老先生看看,我们也不是说要把风险转移给你们,要不是确认病人病情稳定,我们也不敢提转院的事。”
病人儿子心里一紧,他被其他医院拒绝过,哪里还不晓得他爸这病情,一般医院不敢接手。
好不容易逮到个有点儿希望能治好他爸病的大夫,陈立坤可不想就这么放过,“闻大夫,这边诊金不必说,只要能治好我爸爸的病,我愿意给你们医院捐款一百万表示感谢!”
一百万?!
何院长瞳孔收缩,又惊又喜地看向陈立坤,“请问您是……”
“我们家做了点儿小生意,跟医药有点关系。”陈立坤道:“不但是钱,要是需要国外什么设备,药物,我也可以帮忙。”
何院长心跳得飞快,呼吸急促。
这能帮忙引进设备跟药物,哪里还是什么小生意。
是他小瞧林远志了,想也知道,以林远志的级别,能请得动他帮忙治疗,并且还能在这医院住上单人间的,能是什么简单人物?
闻从音做了个手势,戴灵芝立刻小声对陈立坤道:“陈先生,我们别打扰闻大夫把脉。”
陈立坤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闭上嘴巴,眼睛紧紧地盯着闻从音。
这回把脉,闻从音足足把了半个多小时。
病人的手腕上甚至出现三个明显的痕迹。
陈立坤心里七上八下,见她收回手,按耐不住心里的担心,“闻大夫,我爸的情况到底怎么样,还有没有得救?”
闻从音沉吟片刻,看向林远志,“林大夫,您一开始开的药方是清骨散,是不是还加了龟板?”
林远志点头,苦笑道:“没错,我本以为这药方对症,想不到用了药后,没多久病人就出事了。”
戴灵芝忍不住回护自己外公:“这治疗肺结核素来都是用清骨散,不能全怪林大夫。”
林远志做了个打住的动作,他坦然道:“是我考虑不周到,我没意识到病人虽然看上去壮实,可得了肺结核四五年,早已耗尽气血。”
“肺结核用清骨散本是对症,只是病人脉象一呼一吸10次以上,乃是七急八败之死脉,若是还用清骨散来滋阴降火,难免就会出大事。毕竟病人脉象如此,体内元气大败,哪里还有什么火可降。”
闻从音说道,“再一个,病人胃气大坏,脉象也有些不同寻常之处,陈先生,我想请问令尊之前接受过什么治疗吗?”
陈立坤父子俩对视一眼。
陈立坤有些为难,倒是陈父自己坦白了,“我在大马那边请了大师给我做法,还有降头师,没想到那些一个个都是废物,一点儿用都没有,倒是把我吃得实在受不住了。”
“降头师?”林远志跟戴灵芝等人脸上满是茫然神色。
陈立坤只好解释了下,林远志等人这才知道大马那边是这么迷信,并且陈父这样的有钱人,居然生了病,不去找正经大夫治疗,却去找这些邪门歪道。
“病人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闻从音站起身来,思索着说道。
陈立坤父子俩心咯噔一下,渐渐往下沉。
闻从音道:“但不是不能治好,这样,我先给病人扎针止住咳血的症状,再开个药方让病人吃,等三天后就转院,何院长,您看呢?”
何院长此时一改先前的抗拒,慷慨激昂地说道:“治病救人乃是咱们大夫的职责,闻大夫,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问我。”
戴灵芝偷偷翻了个白眼。
这何院长倒真是会说话,刚才百般推辞,现在说得这么有正义感,不知道还以为治病的人是他呢。
“那真是多谢你了,闻大夫!”陈立坤激动地握了握闻从音的手,“该用什么药,需要什么设备,您直接说,没有的我直接叫人从国外运过来!”
“这些之后再说。”闻从音看向戴灵芝,“我这没带针来。”
戴灵芝立刻道:“我去拿,需要什么你告诉我就行。”
闻从音给病人扎完针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她出来后,就看到何院长跟林远志等人在说话。
瞧见她出来,何院长立刻冲她招手,“闻大夫,你快过来,林大夫夸你呢。”
林远志赞许地看着闻从音,“小闻啊,你这方子开的不错,张锡纯氏来复汤合参附龙牡救逆汤,辛热燥烈,以毒攻毒!又用一味山萸肉调和,颇有四两拨千斤的意思!”
肺结核在中以来乃是痨症,一直用的办法就是热症寒治,也就是丹溪翁的清骨散。
但病人情况跟寻常人不同,因此不但不能用寒药,反而得用热药,取起升阳之用。
闻从音:“您客气。”
戴灵芝忍不住好奇,追问道:“
你现在用这参附龙牡救逆汤,之后又要用什么药?这病人的病能彻底治好吗?”
闻从音刚要回答,林远志就对闻从音说道:“小闻,我这外孙女太碎嘴,你别搭理她。”
“林大夫,谁碎嘴了,我这是请教闻大夫,您不还经常教导我,要三人行必有我师,让我多向同行学习,怎么现在我跟闻大夫请教,您还捣乱啊。”
对严肃的林远志,戴灵芝显然一点儿不畏惧。
而林远志也是一脸无奈,显然拿这个外孙女没办法。
闻从音心思一转,“戴大夫平时负责看什么病啊?”
戴灵芝愣了下,手指着自己:“我?”
闻从音点点头。
戴灵芝道:“我们家是从清朝传下来的医术,我主要看跌打损伤,擅长做膏药,我们家的膏药是出了名的药效好!”
“那你有没有打算来我们这边搭把手?”
闻从音图穷匕见了,“我们目前除了这个肺结核患者,还有一个癌症患者都在接受治疗,都在起步阶段。”
“那个外国人?”
戴灵芝反应飞快,“你们真的要给那个外国人治病?听说不是只有血癌,还有摄护腺癌?!”
这回轮到闻从音愣住了,闻从音疑惑:“这你们怎么知道?”
何院长也呆住了。
戴灵芝纳闷地张大嘴巴,“你们不知道?早上的时候我都听说了,听说你放话说,这个病人你一定能治好,还立下军令状了,您这也太大胆了吧!”
“还有这事?”林远志也惊住了,看着闻从音,“小闻啊,这年轻是好事,可也不能口气太大,容易下不来台啊。”
闻从音握紧了手,“如果我说我不知道这件事,你们相信吗?”
她瞥了何院长一眼。
何院长脸上渗出豆大的汗水,“这都是谁造的谣!”
“造谣,难道没有这事,那是谁在外面瞎传话?!”戴灵芝懵了,不由得同情起闻从音。
闻从音深吸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有这个病人,情况也属实,但我没说百分百能治好,只是有把握让病人带癌生存罢了,军令状也是假的。”
“……”戴灵芝不知怎么回答,你这话口气也不小啊。
要不是认识闻从音,旁人说这样的话,戴灵芝会劝她少喝点儿酒,尤其是假酒,喝多了脑子不好。
“这事我们会处理的。”闻从音道:“戴大夫,现在邀请你参加我们小组,怕是为难你了。你就当我没说吧。”
闻从音想邀请戴灵芝也存着点儿私心,戴灵芝能在这个医院当大夫,水平不会差到哪里去,邀请她参加,万一将来碰上什么疑难杂症,还能摇人,请她的亲朋好友来搭把手。
戴灵芝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看了看林远志。
林远志手背在身后,“看我干嘛,你要是愿意,就去,年纪轻轻的,不胆大点儿,能成什么大出息。”
戴灵芝冲林远志一笑,扭过头,“闻大夫,许您雪中送炭,也许我锦上添花一回,这两个病例您愿意带我,那是看得起我,我可就不客气了。”
何院长没想到都出那样的消息了,居然还有人敢掺和进闻从音的医疗小组。
这风头可不好出,要是病人没治好,怕是得叫全北京,不,甚至全国的大夫看笑话了!
更甚至搞不好还会丢人丢到国际去了啊!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天第一百六十二天……
“闻大夫,您回来了,事情办的怎么样?”
林晓泽见闻从音回来,给她倒了一杯水。
闻从音接过后喝了一口,将身上的包放下,对林晓泽问道:“晓泽,你在其他医院人缘是不是挺不错的?”
杨明伟听见这话,笑道:“闻大夫,你问这话做什么,要做媒啊?那可是好事,晓泽这岁数,还没有对象,她爸妈急得很呢。”
林晓泽平时很开朗大方,跟大家嘻嘻哈哈,有说有笑的,可这会子提起感情的事,也不免脸红,没好气地给了杨明伟一个拳头,“去你的,要你多嘴,你有对象了不起啊。”
闻从音看他们嬉闹,心里的怒气也去了几分,她拍了下桌子,“好了,不是说亲,是得麻烦去打听打听,其他医院是不是知道咱们治疗邓肯的事?”
林晓泽啊了一声,“其他医院怎么会知道?”
“这暂时还不清楚,你先帮我打听一下,回头我请你吃饭。”闻从音说道,林晓泽知道事情严重性,点头道:“我去打听打听,吃饭的事就不必了,您这几个月教我们这么多,我给您帮点儿忙是应该的。今儿个中午我去找我朋友们。”
林晓泽显然很把这事放心上,中午一到饭点就走了,孙丹阳跟闻从音去食堂吃饭,丹阳见闻从音吃饭的时候没什么胃口,低声道:“老师,您别担心,这事要是传出去也不一定就是坏事。早上我去查房看过,邓肯的状态不错,他这病能有现在的状态,无论是谁也挑不出刺来!”
闻从音放下筷子,捏了捏眉心,“我倒不是担心丢人的事,只是对这种阴险手段有些厌烦罢了。”
“闻大夫,哎呦,怎么瞧着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着了?”
王主任带着侯建池等人走过来,他脸上满是笑容,春风得意的样子跟小人得志没什么区别,“不介意我们跟你们拼个桌吧。”
“随便坐吧。”闻从音收敛了倦色,淡淡说道:“反正我也要吃完了。”
王主任一行人并排着坐下。
王主任看了一眼闻从音的饭盒,啧啧道:“闻大夫,您就吃这么点儿啊,我听说您还接收了个得了肺结核的病人,这事务繁多,就吃这么点儿哪里撑得住啊?”
闻从音本要起身,听见这话,抬起眼皮看向王主任,“王主任,您这挺关心我们小组的啊,这事你都知道了。”
王主任笑呵呵道:“你们那边动静一个接一个,这聋子都能听到,何况我们外科跟你们中医科那么近。闻大夫,不是我说你,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你说你,这么年轻,医术还行,干嘛这么急于出风头呢。前面一个得癌症的,现在又要来一个得肺结核的,这万一出什么差错,咱们医院的名声可都跟着你砸了啊。”
王主任说话的神情格外的痛心疾首。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闻从音的爸爸或者老师呢,不然能这么激动。
闻从音挑了下眉,“王主任,你怎么就知道一定会搞砸呢?难道你知道病人现在什么情况吗?”
王主任笑了下,“这还用了解,那两个病人,换成其他医院,都只会劝他们回家准备后事,只有你,也就你才急功近利,才会闹成现在这样。”
闻从音微微一笑:“王主任,上次你请的西瓜味道不错,要不咱们这回再打个赌吧。”
王主任一听这话,脸上顿时挂不住了。
他接连输给了闻从音两次。
别说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好啊,赌就赌,这次赌什么?”
闻从音手按在桌上,她今早上一肚子的火正没地去呢,王主任自投罗网,她也就不客气了。
“咱们就赌一个要求,我要是能把两个病人都治好,你就得无条件答应我一个要求,要是我输了,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当然,这个要求绝对不会违反道德跟法律,你敢跟我赌吗?”
“闻大夫,你这赌的也太大了吧?”
林诗蕊虽然是王主任这边的,可多多少少念点交情,她知道以王主任对闻从音的仇视,要是闻从音输了,王主任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闻从音的,因此就开口想劝一劝。
“林大夫,这里没你说话的地。”
王主任沉着脸,对林诗蕊呵斥道。
林诗蕊尴尬不已,低下头去。
“行,我跟你赌了,闻大夫,到时候你要是输了,你可别赖账啊。”
王主任皮笑肉不笑,眼睛盯着闻从音,那眼神跟毒蛇没区别。
闻从音微微一笑,“这话您也是一样。”
“打听到了,闻大夫,这事真的传遍了!”
林晓泽满头汗水地从外面跑回来,脸上红扑扑的。
孙丹阳给她扇扇子,“这还没到上班的时间呢,你怎么跑这么快回来,中午有没有吃好?”
林晓泽摆摆手,接过闻从音递过来的水杯,咕噜噜喝了一大杯,这才撑着桌子,喘气道:“吃了点儿,我问了几个朋友,都是其他医院的,都知道闻大夫的事,说是别人告诉他们的,还跟我打听这事是不是真的。”
林晓泽说到这里,担忧地看向闻从音:“闻大夫,这事闹大,是不是影响不好啊?”
闻从音安抚道:“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林晓泽跟孙丹阳等人交换了眼神。
这哪里还能不是大事。
闻从音虽然没跟他们说过自己的安排,但他们多少也知道一些。
这小组要出新闻,怎么也得等到病人情况稳定后再爆出去,到时候接受采访也好,上电视也好,有病人的病例样本在,说话的底气自然大得多。
但现在,两个病人,一个刚起步,一个还没转院,消息就走漏了,这时候的关注,对病人来说,对医生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铃铃铃——”
就在大家犹豫着该怎么安慰闻从音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闻从音接了起来,打电话的人是张国唯。
张国唯手里拿着一份X光,面色沉重,“闻大夫,孙永芳同志昨天做了一次全身检查,报告出来了。”
闻从音听得出张国唯的语气不一般,“查出什么来了”
张国唯捏了捏眉心,苦笑一声:“你先前没说错,是癌症,宫颈癌。”
“宫颈癌?事先没查出来?!”
闻从音都吓了一跳。
张国唯沉默片刻,“闻大夫,你当大夫也有十几年了吧,有时候有些事情真的特别玄,先前你说过之后,我们给孙同志做过两次体检,昨天好不容易才说服她做全身检查,有个大夫说病人**有少量出血的症状,怀疑宫颈有问题,这才把宫颈刮片tct与hpv检查也做了。没想到,真的就是宫颈癌。”
“早期还是晚期?”闻从音眉头紧皱,她不喜欢孙永芳是一回事,但不代表她愿意看到她死。
张国唯道:“目前是早期,但是……”
“但是什么?”闻从音追问道。
张国唯看了看手里的报告,从昨天到今天,病人的情况恶化的飞快,以至于张国唯都有些拿捏不准怎么说,“这事在电话这边说不清楚,病人家属已经给她安排住重症病房,我看你们也得过来一趟。”
闻从音被张国唯的话说得心里有些嘀咕。
这病情怎么样,还能说不清楚?
张国唯可是国医!
下午闻从音去看了下邓肯的情况,邓肯精神不错,甚至还给闻从音推荐查理卓别林的电影,说是特别搞笑。
闻从音看他的情况,心里稳了不少。
中医讲,喜则气和志达。
病人的心情对身体影响很大,若是能保持开心的情绪状态,那对治疗效果很有帮助。
闻从音跟邓肯寒暄了几句后,招呼玛丽出去,她对玛丽说道:“这几天要是有人来找你们采访,千万别搭理,要是实在躲不开,就让他们来找我好了。”
玛丽担心道:“医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闻从音没打算瞒着玛丽,三言两语讲了下情况,她双手插兜,“你丈夫的情况不错,只要坚持下去,两个月后就能出院,我担心的就是有些人故意想制造新闻,到时候影响我没什么,就怕影响病人的心情。”
玛丽立刻横眉怒目,“他们敢,你放心,我会找几个帮手来帮忙,谁要是敢来捣乱,我直接带他们去大使馆!”
闻从音:“……”
那也太隆重了点儿。
“您报警就行了,还不至于惊动大使馆。”
她心里猜测这事八成是王主任的手笔,以对方的胆子,背地里捅刀子是干得出来的,但更大的事,就未必有那胆子。
她也是先预防一下,免得玛丽不知内情,到时候真碰到事了,慌了阵脚。
耿序还得晚上才能回家,闻从音回家后才跟他汇合去协和医院看孙永芳。
距离上次见到孙永芳也有大半个月了。
这回耿序跟闻从音看到她的时候,都愣住了,几乎不敢认。
上次见面的时候,孙永芳不过是脸色苍白了些,但现在,她的头发白了一半,穿着病号服,整个人躺在床上,像是只留下一个骨架,眼眶都凹陷下去了。
“爸,孙阿姨怎么回事?”闻从音问道。
耿父摇摇头,看向蔡聪,“前天我来看你妈,你妈不还好好的,这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一样。”
蔡聪脸色蜡黄,“我妈被吓到了,医生说可能是宫颈癌晚期。”
宫颈癌晚期?
所有人都愣住了。
耿父眉头紧皱,“这不可能啊,前几次检查都说没查出什么问题!怎么一下查出是癌症晚期!”
“都是她,是她诅咒我,是她害我!”
孙永芳听见晚期两个字,突然猛地坐起身来,手脚并用要爬起来抓闻从音。
蔡聪忙按住她,“妈,跟闻大夫有什么关系,人家还好心提醒咱们呢!”
的确。
如果不是因为闻从音那句话,张国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检查。
如果不检查,只怕孙永芳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天第一百六十三天……
张国唯推开门走进来,瞧见蔡聪按着孙永芳,愣了下,蔡聪忙松开手,对孙永芳道:“妈,张大夫特地请大家过来,大家也把家里事放下,赶过来,都是为了您,您就算这会子身体再难受,受的刺激再大,也不能伤人心啊。”
说完这话,蔡聪看向闻从音:“闻大夫,真是对不住,我妈不是那个意思,她是受打击受大了。”
闻从音都得佩服蔡聪这情商,八面玲珑。
她摇摇头:“没什么,谁也不会跟病人计较这些。”
“我也知道您不是那种人,”蔡聪满脸堆笑,“我妈的病,指不定还得多拜托您呢。”
孙永芳脸上掠过一丝惊疑不定的阴影,蔡聪挡在她前面,但闻从音隐约察觉到一道充满恶意的眼神盯着她,抬起头,正是孙永芳满脸阴沉地看着自己。
“闻大夫,你给看下这个报告。”张国唯脸色有些沉重。
闻从音接过手来,翻看了下,她神色渐渐变化,“这是昨天的检查跟今天下午的?”
张国唯点点头,“中午我看到报告后,心里有些放心不下,就要求再做了一次,目前来看,的确是晚期,并且有朝着膀胱转移的趋势。”
“我看,我们要不出去说吧。”
闻从音看了一眼孙永芳,这个时候让病人知道病情,反而不妥了。
孙永芳一向就是惜命的人,别还没治疗,就先吓破了胆子。
“不行!”孙永芳脸上满是豆大的汗水,毫无血色:“你们不能走,必须在这里说,你们别想骗我,我可是领导太太,你们要是敢糊弄我,我要举报到中央!”
“永芳,别胡说八道!”
耿父原是看在她是病人的份上,忍让几分,可听她越说越不像话,赶紧开口阻止,“既然住院治疗,那一切听大夫的!”
“我不听,她是耿序老婆,现在有机会整治我,不定打什么鬼主意要害死我!”
孙永芳以前对耿父可以说是卑躬屈膝,耿父说一她不敢说二,但现在,性命当头,她哪里顾得了那些。
耿序冷笑一声,“你还真是高估自己了,要是从音想使坏,当初一句话不提醒你就行了。”
孙永芳还是梗着脖子,“你们必须在这里商量,不准走!你们要是敢骗我,我怎么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张国唯眉头紧皱,说实话,他虽然是御医吧,可见得奇葩领导跟领导家属们也不算少 。
但像孙永芳这么横不吝,不识好歹的还真是少见。
张国唯看向耿父,“耿老,您看这事……”
不管怎样,这事还是只能家属拿主意。
耿父对蔡聪问道:“你妈就你一个儿子,你拿主意吧。”
蔡聪头疼不已,可见孙永芳态度坚决,只好硬着头皮要求闻从音跟张国唯在这里商量。
张国唯也懒得搭理他们,直接就道:“病情的情况有些不太对,恶化的太快。”
“看出来了,”闻从音道:“你们医院最近给她开的什么药,论理不应该啊,报告上恶化的情况至少是半个月才会出现的症状,这才半天时间。”
张国唯摊开手,“我也说不准到底怎么回事,检查结果是这样,我还担心他们拿错样本,问过了,没有拿错,除了膀胱,直肠恐怕也会很快被转移。这病目前是无法手术的,顶多只能接受化疗,放疗,也可以试试中医,但有一个,治愈的把握只有三成。”
“三成,怎么就三成?”蔡聪妻子刘远燕刚才的时候没说过一句话,这会子听见这话,却忍不住开口,“我打听过了,像我婆婆这种情况,怎么也有五成把握能治好啊。”
张国唯推了推眼镜,神情严肃,“五成是中期的可能性,晚期能有三成就不错了。并且,考虑到病人的情况特殊……”
他说到这里,眼角余光扫过床上的病人,却突然吓了一跳,“病人晕倒了!”
所有人朝病床上看过去。
刚刚还中气十足一口一个要举报到中央区的孙永芳不知几时瘫软在床上,两眼已经闭了过去。
不用说,显然是被吓晕过去的。
大家伙好一阵着急忙慌,又是给她掐人中,又是给她戴氧气罩,好不一会儿,孙永芳这才苏醒过来,“我要治疗,我不想死!化疗,对,我要化疗,我不信你们这些中医!”
张国唯皱眉道:“若是接受化疗的话,对身体损伤特别厉害,而且一旦接受化疗,再想接受中医治疗,就很麻烦,你们可得考虑清楚。”
“我一定要化疗!”
孙永芳声音很是尖锐。
她抓着蔡聪的袖子,“儿子,你就我这么一个妈了,你可得想办法救救妈。”
蔡聪有些无奈,“妈,你放心,我一定尽力,张大夫,我妈既然要化疗,那就化疗吧,希望你们尽快安排。”
张国唯道:“这你倒是放心,我们也不敢耽误。”
这病人的病怪得很呢,谁敢拖延。
张国唯虽然是中医,但正因为是中医,才更相信有些玄妙的事情真的存在,比如像这个病人的病情发展这么快,这体检报告给谁看,谁也不相信是半天内的病情发展。
闻从音道:“那看来是没我们什么事了,爸,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我跟你们一块走,你们送我一程。”耿父却突然说道。
闻从音愣了下,耿序点头答应,耿父跟蔡聪夫妻俩交代几句,“费用的事不必担心,你们俩看看要不找个护工来照顾你妈,或者是你们谁来都行。”
“我不要护工!”孙永芳急忙说道。
刘远燕听见这话,脸色不太好,扯了扯蔡聪袖子,不要护工,孙永芳又是个女人,还得的是宫颈癌的病,可不就只能她这个儿媳妇来照顾。
刘远燕的工作虽然轻松,要请假也不难,但她很了解自己这个婆婆,以前身体好的时候,都不是好相处的人,现在得了重病,那脾气就更不可能好到哪里去了。
自己要是来这边照顾她,怕不得被她折腾死。
蔡聪不动声色地摆了下手,然后满脸感激地对耿父道:“耿伯伯,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我妈的。”
耿父叹了口气,“你们这边要是缺什么就说,孩子要是没人照顾,就送来我这边,我这边多少还有人能搭把手。”
作为一个领导,耿父的衣食住行都有人搭理,多一个小孩少一个小孩没什么影响。
蔡聪夫妻俩脸上这才有了点儿笑意。
回去路上,耿父坐在副驾,捏了捏眉心,车窗外的电线杆一根接一个划过,闻从音坐在后座,正想着明日的工作计划,忽然耿父开口问她:“从音,你跟我说实话,你孙阿姨的病治愈率到底有多少?”
闻从音没想到耿父会问这一句,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话,“如果是我或者张大夫给她治疗,三成是有的,但如果是化疗,其实不到一成。”
“不到一成,这刚才张大夫可不是……”耿父吃了一惊,整个人坐正了,偏过头想跟闻从音说话,忽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反应过来,“你们是骗永芳的?”
闻从音道:“三成都已经把孙阿姨一家吓成那样,一成,只怕孙阿姨连接受化疗的勇气都没有。”
“怎么会,你们孙阿姨平时很注重养生,也不多喝酒,这病我听人说不是说那什么不注重才会得的嘛?”
耿父是保守人,加上是对儿媳妇说话,不好说太明白。
但车里无论是闻从音还是耿序,都是结婚多年的人,哪里不懂他什么意思。
闻从音道:“得宫颈癌除了跟那方面有关系,其他因素也多多少少有点儿影响。目前也不好说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您有机会还是劝孙阿姨放宽点心吧,情绪别太激动,对身体不好。”
耿父点了下头,沉默半晌又吞吞吐吐道:“那什么,我跟你孙阿姨有好几年没那回事了,我用不用也去体检一下?”
耿序不小心按了下喇叭,喇叭声刺耳,路上行人扭头怒骂了几句。
车内死一样的沉默。
闻从音半晌后才道:“那什么,您要是放心不下,做个彻底检查也好。不过一般,如果您两性关系没什么问题,不会影响到您的。”
耿父松了口气,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没再说话。
耿序把耿父送到地方后,耿父看了看他们,叹了口气,摆摆手,走进院子里。
回去路上,耿序对闻从音说道:“过几天我得出去一趟,张扬说有人在内蒙古那边看到疑似我母亲的人。”
闻从音欣喜,“那需要准备什么,我看要不找几个人陪你一块去吧。”
耿序摇摇头,“不用,人多了反而麻烦,内蒙古那边我有几个战友,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会找他们帮忙。倒是你,北京这边这么多事,你忙得过来吗?实在不行,孙永芳这边就别再操心了。”
耿序很了解闻从音,闻从音要是真想放手不管,就不会考虑过自己给孙永芳治病能有几成把握能治好。
闻从音握着耿序的手:“你别担心我,就算真能找到咱妈,孙永芳也不能就这么死了。她得活着,当年的事,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必须得说清楚。”
很多事情其实用不着什么证据,只看谁能从其中得利就知道了。
当年耿母跟那个医生一起失踪,事情闹大,为了保住自己的政治前途,耿父跟孙永芳结了婚。
孙永芳要是跟耿母失踪的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些年又何必几次三番挑拨离间耿父跟他们家的关系。
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天第一百六十四天……
“妈咪,你医院那边这么忙啊?”
一大早,长宁长静两个人已经起床,在看书,闻从音下楼的时候,看到她们俩起来了,还愣了下,“你们这么早起?”
长静指着奥数题,苦恼地扁嘴,“姐姐说了,要跟她出去玩,必须得把这几页奥数题做了,奥数题好难啊。”
闻从音走过来看了一眼,失笑,摸摸长静头发,“你姐姐给你们找的题目肯定是你们做得出来的,可别偷懒啊。妈咪要去上班了。”
“妈咪,医院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事啊?”长宁却没有那么好糊弄,双手搭在桌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闻从音:“你这些天回来的越来越晚了。”
“不要紧,不是什么大事。”
闻从音道:“不过是一点儿小麻烦,妈咪搞得定。”
长宁狐疑地看她,嘱咐道:“那您要好好保重,一定要记得吃午饭,可不能跟以前一样,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好啦好啦,管家婆。”闻从音亲了两个闺女脸蛋一下,这才出门。
要说这两个孩子,平时虽然顽皮归顽皮,但贴心起来也是真贴心。
林喜满脸笑容,还提着一兜子香蕉走进门诊室,“闻大夫,我来了,给你们带了点儿水果。”
闻从音起身,“林记者你怎么这么客气?”
林喜嗨了一声,“就一点儿香蕉,不值多少钱,说起来,闻大夫,您先前开的药真有效,自从吃了后我这几天腰酸腿软的毛病好多了,您给我再把把脉,看看有没有好转。”
闻从音让孙丹阳把香蕉拿下去分一分,然后示意林喜坐下,林喜的情况好了不少,年轻还是有优势的,恢复快,“好了不少,那药再吃个七剂之后就不用吃了。”
“不用吃,是不是代表彻底好了?”林喜惊喜地问道。
闻从音笑着摇头:“哪里有那么快,你这是阳虚,不过是是药三分毒,再吃下去对你反而不好,我给你开几个食补的方子,你有空自己炖着补一补,比吃药好。”
林喜小心翼翼收下她写下来的食疗药方,然后问道:“对了,闻大夫,您找我来,是不是考虑好了?”
闻从音思考片刻,“林记者,我是愿意配合您做采访,但我有个请求,关于我的新闻报道,咱们这么来……”
林喜起初心里有点诧异,心里寻思一个大夫能懂什么新闻报道,可等听完闻从音的想法后,她眉头渐渐皱起,手指捏着下巴,脸上露出思考神色。
“怎么样?您愿意配合我这么做吗?”闻从音问道。
林喜身体前倾,“闻大夫,这真是您想出来的主意,不是谁帮您想的?”
闻从音失笑:“这还能有谁帮我想?”
“那您可真是太厉害了,真的,听了你这个大夫说的宣传计划,我都有些怀疑我这些年当记者是不是白当了。”林喜摸着下巴,“这主意实在是太好了。你放心,我一切听你的。”
林晓泽等人在后面干活,听到林喜这么激动,不由得心里好奇。
到底闻大夫给林记者出了什么主意,让她这么兴奋?
“林喜,刚才主编又找你,你这回惨了!”林建武见林喜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跑回来,赶紧给她使了个眼神,等她走过来后,小声提醒,“那孙子看样子,像是要拿你开刀!”
林喜眼神一冷。
不过想到这回的策划案,她眼睛一转,心里一动,“我才不怕他,那老王八这回想折腾我,没那么容易!”
“林喜!”林喜话音刚落,主编办公室的门就嘭地一声打开,黄山水满脸阴沉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报社所有人都悚然一惊,不敢出声。
林喜放下背包,拿了手绢擦拭汗水,“黄主编,有事吗?”
“你一大早死哪里去了,也不打卡!”黄山水指着林喜骂道:“这几天你迟到早退,我告诉你,你要是以为自己有点儿本事就能与众不同,不遵守报社的规矩,那你是看错人了。我黄山水绝不允许报社里有你这种搅屎棍!”
林喜脑门上青筋绷起,“黄主编,你说话放干净点儿,谁是搅屎棍,每个月我可是给报社找到不少独家新闻,我们这些记者天天在外面跑,费尽心思得找好新闻,累得要死要活,还被人说是搅屎棍,那我就好奇了,那些写的东西不怎样,还找不到新闻,滥竽充数的人是什么,屎吗?”
“林喜!”
林建武吓了一跳,忙站起来,把林喜拉到身后,对黄山水道:“主编,林喜我看她是中暑了,身体不舒服说胡话,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
“放你妈的狗屁,林建武你给我滚开,今儿个这事没这么简单,她敢骂我是——”黄山水几时受过这样的气,自从他来当主编后,习惯了颐指气使,不把记者当人看,尤其是林喜,林喜是个刺儿头,黄山水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人,现在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要是不把这口气讨回来,他还能当主编吗?
“林喜,今儿个我告诉你,这报社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主编,不至于,不至于,大家都是同事,林喜又是个小姑娘,估计这几天身体不好,您别跟她计较。”
“林喜,快给主编赔个不是,你个小姑娘家,不知天高地厚,怎么这么跟主编说话的。”
其他同事原本不想开口,可没想到黄山水把话说得这么满,都吓得不轻,纷纷起来打圆场。
林喜却是个骨头硬的,打死不肯服软。
事情闹到最后,惊动了报社社长。
社长张岩把林喜跟黄山水、林建武三人喊进办公室,脸色微沉,满脸不悦,“怎么回事,你们好大的能耐,把事情闹得其他报社都知道了。你们不知道,咱们这一栋楼上下左右都是文化业的同行吗?要是明天其他报纸上刊登咱们北京时报主编跟记者骂杖,一个说对方是搅屎棍,一个说对方是屎,咱们北京时报的面子里子都甭要了!”
林建武满脸赔笑,“社长,这都是误会,最近天气热,大家难免脾气不好,吵几句话而已,哪里至于上报纸,再说,其他报社还有打架的事呢,咱们报社也就吵吵嘴。”
“吵吵嘴还不够啊,难道还要打起来,是不是我还得夸你们有分寸啊?”张岩瞪大眼睛,盯着林喜跟黄山水。
林建武不敢开口了,张岩是军人转业,脾气爆,发起火来,谁也不敢造次。
张岩手指着林喜,“这事怎么回事,你说。”
林喜刚要开口,黄山水就抢先:“社长,这回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但林喜不服从规定,屡次迟到早退可是事实,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过她,今天她再次迟到,您说,我不对她发火,我以后还怎么管理人?”
张岩皱着眉头,看向林喜,“有这回事?”
林喜没回答这话,反而问道:“社长,您也是记者出身,我想问您,咱们记者要紧的责任是什么,是每天定时来报社打卡报道,还是出去外面找新闻?”
“社长,这并不违背!”
黄山水剜了一眼林喜,转过头对张岩道:“打卡之后难道不能出去找新闻吗?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林喜翻了个白眼,“那要是这么着,我们记者都按照朝九晚五来好了,晚上五点过后的新闻,我们不去找,这也不违反报社规定吧!”
“林喜!”林建武头疼,林喜这姑娘怎么脾气这么爆,当着领导的面,这心里话能说出来嘛?
“老大,你别拦着我,你让我说!”
林喜这回就要彻底打破这傻逼规定。
“你让她说!”张岩拍着桌子说道。
林喜丝毫不惧,“社长,黄主编说我这几天迟到早退,我承认,但我这都是有原因的。”
她把自己这几天收集来的资料拿出来,“这几天,为了搜集素材,我跑得腿都断了,有些受访者家住得远,我还得自己腿着去,晚上回到家的时候都十一点多了,有些受访者要上班,我就得卡着他们上班之前的时间去访问他们。试问这种情况,我怎么能按时来打卡。”
林喜收集来的素材都是闻从音治疗过的对象。
她在等待闻从音答应的时候可没嫌着。
先前那个黄牛大妈提供了不少帮助,告诉她谁谁谁被闻大夫治了后病好了。
张岩翻开文件袋,拿出一张张写满了字的稿纸,他眉眼的愠怒随着翻看那些资料,渐渐散去。
黄山水心里咯噔一下,忙道:“社长,就算是这样,难道她不能跟我们打个报告说一声吗?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规定不遵守,还制定来干嘛!”
“你还真说对了,这规定要我说,根本就没必要存在!”
林喜顺着杆子爬,“那些国企、单位搞这个还情有可原,咱们这行业弄这个,又不考虑咱们实际情况,打报告,黄主编,您当主编这么久,咱们这些底下人跟您打报告,几次您答应过?”
林喜扭过头,对张岩道:“社长,这次的报道我敢保证绝对是独家新闻,并且,对这次的选题,我也做好了规划,我有把握,能够让咱们报社的发行量增加至少三千份!”
“三千份,你别吹牛皮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大作家啊?”
黄山水冷笑着讥讽道:“就几条新闻,有什么大不了的。”
张岩也有些迟疑,“如果只是这个选材,固然能吸引老百姓的兴趣,但不太可能能多卖出三千份。”
自从改革开放后,老百姓对文化需求是与日俱增,有不少人每天都会看报纸,甚至北京这地方,很多家庭每天都会固定购买几份不同的报纸来了解时事。
可与此同时,报刊的竞争也是越来越激烈,各种报社出尽手段,邀请名人,作家在报纸上专栏发表,任何一家报社想多卖出三千份,可不容易。
“别人当然不行,但我不一样。”
林喜横了黄山水一眼,对张岩道:“我可以单独给您报告一下,但这件事只能我跟您知道,不然我可怕有些人使坏。”
“呵,口气不小,别
把牛皮吹破了。”
黄山水不屑,心里却起了疑心。
林喜这人是有点本事的,不然不至于这么硬,这小丫头该不会真的留了一手吧!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五天第一百六十五天……
黄山水被从办公室撵了出来。
众人虽然装作在写稿子,可都偷偷拿眼角余光瞄他。
有人对林建武低声问道:“老大,林喜在里面干嘛呢,不会是被社长骂吧。”
林建武摇摇头,“不能够,林喜好像有什么策划,要告诉社长。这小丫头还别说,指不定有两把刷子。”
“呸,什么两把刷子,你们闲着没事干是吧,明天的稿子准备完了吗?”
黄山水的耳朵不知怎么就那么尖。
林建武跟其他人分明说话声音不大,却让他听了个一清二楚,还破口大骂。
众人敢怒不敢言,毕竟主编卡着所有稿子的审核,大家都知道黄山水这人小肚鸡肠,得罪他,必然会给你穿小鞋,都纷纷低下头去。
黄山水见众人老实了,心里这才舒坦些。
他瞥了一眼关上的门,心里七上八下,去倒了杯水回来,又安慰自己,那林喜才多大岁数,能搞出什么策划,再说,他们记者不就是碰到什么新闻就写什么新闻吗?
还策划,整那些洋词糊弄人!
就在黄山水心里贬低林喜的时候,社长办公室的门打开,张岩亲自送了林喜出来。
这动静把大家都惊到了。
所有人或张扬或躲躲闪闪地抬起头来偷瞄。
“老黄,从今天起林喜就不用来打卡了。”张岩眼里带着些兴奋神色,中气十足地说道。
黄山水心里一喜,“是,社长,我早就说了,咱们报社不能有这种害群之马,开除的好。”
张岩愣了下,哭笑不得,“什么开除,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林喜最近有任务要忙,我允许她不必来报社报告,并且,最近报社其他事都不要麻烦她。她的稿子由我来审核。”
什么?
众人都吃了一惊。
尤其是黄山水,他满脸错愕、不可置信,表情跟被雷劈了一样,“不是,社长,这不合适吧?这怎么能这样?”
“老黄啊,这都什么年代了,上面领导人还说了,不管是黑猫白猫,只要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呢。”张岩拍了拍黄山水肩膀,素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林喜的策划我觉得很好,我也明白你是为报社好,这不冲突嘛,可以特事特办。”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张岩说完,看向林喜,“林喜,你这军令状可立下来了,我可等着你给咱们大家一个惊喜!”
“得令!”林喜怪模怪样地敬了个军礼。
张岩吩咐完就回去了。
林喜跟黄山水对视上,对他露出一个故意膈应人的笑容,怀里抱着那些文件,“主编,不好意思,我这会子就要出门了。”
黄山水的表情跟被人狠狠踩了一脚似的,脸都绿了。
“你们听说了嘛?”
林晓泽打从外面进来,顾不得把包放下,就兴冲冲地对办公室的人说道,“咱们那栋保健楼要做些改动了。”
“保健楼?”孙丹阳抄着医书,闻言好奇抬起头:“咱们还有这保健楼?咱们医院不是没什么大领导来吗?”
保健,保健,顾名思义就是保护健康。
各大医院的保健科多半都是服务于领导或者特殊群体的,比较大的医院还会特别设置出保健楼出来,为的就是让领导们住的舒心。
这对医院来说,多少也有点私心,毕竟领导们照顾的好,医院能得到的拨款跟政策支持就越多,尤其是在现在国内大量药材、医疗设备都是从国外用外汇采购引进的情况下,僧多粥少,可不只能在领导们身上下功夫。
但孙丹阳他们过来这么久,就没听说过医院来过多少大领导修养,更不必说保健楼了。
“有啊,咱们西门那边就是保健楼,那栋三层小楼啊。”
杨明伟过来凑了一嘴,“不过,那楼盖了五六年了吧,一直没什么人住。”
“那不是浪费吗咱们现在住院部多紧张啊,一床难求。”
孙丹阳皱眉道,“我去妇产科那边看,好些孕妇的床位都在走廊上摆着。”
“对啊,所以现在医院那边好像打算把保健楼拿来给其他科室。”
林晓泽摸着下巴,“要是咱们科室能去保健楼那边就好了,那边的病房设备可好,办公室还装好几把风扇呢。”
杨明伟笑道:“你倒是会想,咱们中医科现在才多大出息,能争取到才怪了。”
“怎么不敢想?”林晓泽抗议道:“万一呢?”
“你们说什么呢?”闻从音去药房那边走了一趟回来,就听见她们议论的热火朝天。
林晓泽赶紧把刚才的事告诉闻从音。
闻从音拉开椅子的动作一顿,挑起眉头,“就是那栋三层高的小楼,门前面有花草,后面还有池塘养鱼的?”
“对对对。”林晓泽连忙点头:“当初何院长申请盖这栋楼的时候,还想说请那些大领导来这边修养,可人家大领导哪里看得上咱们医院这边啊,要说环境,咱们也就这样,要说医术,咱们以前论西医、论中医,可都不算名列前茅,再一个,何院长也没什么人脉,所以那栋楼盖了这么多年,拢共也没住进去几个病人过。”
“那地方设备齐全,环境好,要是是咱们的,咱们就舒坦了。”
林晓泽说到这里,眯起眼睛,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闻从音顿了顿,“那行,我去试试。”
啊?
杨明伟:“闻大夫,您认真的啊?”
闻从音道:“本来咱们也该有个治疗的地方,何院长不给咱们安排,咱们要是再不争取,难道还能等天上掉馅饼?”
闻从音看了看手表,沉吟片刻,对孙丹阳问道:“那个肺结核病人的家属的电话给我一下。”
孙丹阳忙找出电话簿递给闻从音。
何院长心情大好,挂断电话后,立刻叫秘书进来。
董建达敲门进来后,何院长吩咐道:“小董,你赶紧准备一壶好茶,等会儿有贵客登门。”
“行,沏一壶英国红茶,您看怎么样?”董建达问道。
何院长摆摆手:“看着来看着来,办完这活后,你再让食堂老李准备几道好菜,中午招待贵客,去买些龙虾鲍鱼什么的,再买一瓶茅台。”
董建达一听这规格 ,眼睛睁大,“何院长,咱们这是要招待谁啊?这龙虾鲍鱼什么的可不便宜。”
“打算给咱们医院捐款几百万的,算不算贵客?”
何院长满脸笑容,脸都笑酸了,摸着下巴道:“也该老子发一笔大财了,这几百万捐款就算只能到手一半,我也能往上升一升了!”
董建达心里一动,他是跟随何院长的人,何院长高声,他自然也是跟着鸡犬升天。
要是何院长能去卫生局什么的当个官,他也能当个一官半职。
“那要不要请王主任来作陪?”
别看王主任平时吆五喝六,他这人在饭局里很会搞气氛,先前何院长没少带王主任出去吃饭局,有王主任在,可谓是如虎添翼。
董建达提这个建议,也是稀疏平常的事。
可这回,何院长脸色却露出犹豫神色,他一只手按着桌子,一只手摸着下巴,思考片刻,手摇了摇,“这次就算了,不要带王主任了。”
董建达愣了下,答应一声带上门去办事了。
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天第一百六十六天……
何院长摩拳擦掌,打算大展身手一番。
他甚至还亲自打了一盆水把办公桌擦了一遍。
好不容易等到约好的时间差不多了,听见外面有说话声,何院长精神抖擞,果然,没一会儿就听见敲门声。
“进来!”何院长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下领带,说道。
董秘书推开门,何院长刚抬起头,要露出一脸殷勤的笑容,看到闻从音跟陈立坤一起进来时候,脸上的神色就愣住了。
“何院长,没打扰你办事吧?”陈立坤虽然是大马人,但说的一口好国语,丝毫听不出是华侨。
何院长干咳一声,起身跟陈立坤握了握手:“怎么会,我正想着下楼去迎接您呢,没想到您上楼来了,您跟闻大夫这是……”
“哦,我半路上碰到闻大夫,想着我爸要住院回头不少事得麻烦闻大夫,便把她请过来。”陈立坤说着,看向闻从音。
闻从音则是客气地问道:“何院长好。”
“好,好,是该把闻大夫请来,这事还得她多上心呢。”
何院长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从闻从音到医院这几个月,他还能看不出闻从音这人不是什么善茬,她虽然精通医术,但不是像钱主任那种好脾气,没性子被人整了还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的人。
来医院这么久,闻从音就没吃过什么亏。
何院长一心想把捐款的事敲定,心里提心吊胆生怕闻从音多事,可没想到,直到吃完午饭,送走了陈立坤,闻从音都没生出什么岔子来。
“闻大夫,辛苦你了,你可以回去了。”何院长笑呵呵地对闻从音说道。
闻从音放下茶杯,“何院长,不忙,陈先生跟您的事商量妥了,现在咱们来商量咱们的事吧。”
何院长嘴巴微张,本来放松下来的神经紧绷起来,“事,什么事啊?不会又要进什么绝症病人了吧?”
“不,您放心,我没有您答应,绝不会擅作主张。”
闻从音笑盈盈,好像没脾气一样。
何院长心里嘀咕,他要是再相信闻从音的话,这院长的职位干脆让她干好了。
他道:“有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有点累。”
他的态度很明显,完全不想给闻从音开口找麻烦的机会。
但闻从音耐着性子耗了大半天,哪里能就这么走了,她笑道:“院长,您这是过河拆桥,还是卸磨杀驴,这河都没过呢。”
何院长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他清了清嗓子,“小闻,你这性子真急,有什么事赶紧说吧,要是不为难我就答应了。”
“不为难,我听说咱们医院的保健楼打算另做他用,这栋楼给我们治疗小组吧。”闻从音眼睛一亮,压着兴奋,故作平静地说道。
何院长太阳穴一跳,这还不为难呢。
一上来就要保健楼。
“这不妥吧,咱们医院那么多科室,我给你了,其他科室找我,我怎么交代?再说……”
闻从音这回是势在必得,哪里能让何院长糊弄过去。
她坐正了身体,“何院长,我知道您为难,但您还不知道一件事吧,咱们医院给邓肯他们治病的事传出去了,记者都约了要采访,指不定会上报纸、电视。这次机会对咱们医院来说可是千载难逢,您想,要是上电视了,老百姓一看,咱们的病房就那么简陋,这影响咱们吸引来病人啊。”
闻从音说这番话完全是对症下药,何院长这人好大喜功,追名逐利,“先前咱们保健楼建了也没领导来,现在挪给我们中医治疗小组,借着我们的新闻有了名气,这以后还缺人来吗?”
何院长愣了愣,手摸着下巴,犹豫地看着闻从音。
他有些被说动了。
“记者真要采访咱们?”
“千真万确的事。”闻从音说道,“我不勉强您,您自己考虑,这次机会天时地利人和,错过了,以后再想有可就难了。”
说完这句话,闻从音站起来,拉开椅子,“我不打扰您办公,先走了。”
她该说的都说了,再说下去,就多余了。
眼瞅着闻从音要走出办公室,何院长思索片刻,喊道:“等一下!”
闻从音手都已经握在门把手上了,回转过身来看他。
何院长脸上露出苦笑,抹了一把脸,“闻大夫,我看您这口才当大夫可惜了,该去当外交官才是。”
闻从音抿着嘴唇,挑起眉头,“您的意思是……”
“你能保证上新闻的是正面新闻,好事吗?那几个病人真能治愈了?”何院长正襟危坐,神色严肃地看着闻从音。
闻从音:“您可以看看邓肯的状态,我能保证他们两个三个月后能平安走出医院。”
要是别人说这话,何院长怎么也不信。
但闻从音,何院长虽然说跟她认识不久,可要说整个医院的大夫比起来,他最信赖的除了钱主任就是闻从音了,这两人都是有一句说一句的人,不同其他人满嘴跑火车。
“那栋楼过几天腾出来给你们,”何院长从桌上拿了一根烟,点了后深吸一口,“闻大夫,咱们医院可全指望你了。”
林喜过来医院采访的时候,就赶上中医科搬家的大日子。
她瞧着林晓泽等人大包小包地搬东西,过来搭把手,开玩笑问道:“林大夫,你们这干嘛呢,搬家啊?”
林晓泽笑道:“还真叫你说对了,我们搬家,喏。”
她下巴冲着前面的三层小楼努了努,“我们以后在那边办公了。”
“真的?!”林喜忙道:“那可恭喜你们了。对了,闻大夫在吗?”
“在办公室呢,你要是要找她,现在过去就行了。”孙丹阳随口说了一句。
林喜喜出望外,帮他们搬了一段路,然后赶紧跑去中医门诊那边。
等到中医门诊那边,林喜就瞧见门口堵着一群人。
一群人堵着门口,探头探脑的。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作为一个记者,林喜对新闻具有很强烈的敏锐性。
她瞧见黄牛大妈也在,便拍了拍她肩膀,问道。
大妈看到是她,便道:“哦,是有个病人,说是好几天没上大号了,吃了好些药都没用。这会子,闻大夫正在他抓药,还真是奇了,你知道闻大夫给开的什么药?”
林喜连忙摇头:“我这刚刚过来,哪里知道。”
大妈道:“闻大夫就开了一种药材!”
“一种药?”林喜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这不对吧,他们中医每次开药不都开一堆药,记都记不住,怎么这回就开一种?”
“可不是,所以人家那病人就不答应,觉得闻大夫是在糊弄了事。”大妈说道。
屋里头。
那病人是个三十啷当的男人,中等身材,脸色发红,他手握着药方,压着怒气,“大夫,您这不是唰我玩吧,您这开一种药材,难道是怕我们给不起医药费。您可别担心,您这挂号费三块钱我们都掏了,不差这药费十块八块的,要是能把我的病治好,我回头重谢您!”
说完整合,他把药方拍在桌上,捂着肚子,瞪着一双牛眼看闻从音,身后几个小弟也都跟着开口:
“大夫,我们老大可不是您能开玩笑的主儿,赶紧重新换个药方!”
“就是,我们可是听说您医术好,特地从西城那边赶来的,你要是治不好我大哥的病,我们跟你没完!”
那几个小流氓吆三喝四的,外面围着的病人们不乐意了。
这年头可不是后代那个路见不平扭身就走生怕被连累的时代,热心肠的人多的是,加上闻从音口碑不错,这些病人多半都是亲友们看了后觉得好,慕名而来的,哪能就这么看着闻从音被刁难。
当下就有几个大爷开口道:“嘿,小伙子,怎么说话的,人家大夫给你们开药你们就去抓药就是了,说那么些废话干嘛,闻大夫忙得很,哪里有功夫跟你们闹着玩。”
几个大妈也道:“就是,这谁家孩子,怎么这么没规矩!在医院吆五喝六的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打日本人去!”
众怒难犯。
那几个流氓也有些胆怯,都看向他们老大。
那流氓头子肚子疼的难受,脸上豆大的汗水往下落,手按着桌子,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大团结拍在桌上:“大夫,我们没别的意
思,就是想你治好我的病,要是能治好,多少钱都好说!”
闻从音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却没怎么见到这种嫌弃药开得少,要她重新开的。
她把钱推了回去,对那流氓头子道:“韩同志,您先试了药方再说,我们药房那边提供代煎药服务,您就在我们医院喝了药,喝完要是不见效,您回来找我麻烦,我没二话,这钱您拿回去。”
那流氓头子没想到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闻从音还固执己见,他也是赌气,道:“那我直接在这里吃药,您不怕吧?”
闻从音无所谓,耸了耸肩,“这随您的便。”
流氓头子二话不说叫小弟下去抓药,他还堵着气,抱着胳膊走到门口去候着。
闻从音懒得搭理他,叫其他病人先进来看病。
林喜只觉得这事稀奇,就没急着进去打扰闻从音看病,她去找那几个流氓打听了下,得知流氓头子是之前得了感冒,然后病好后一个多礼拜没上大号了,去其他医院吃了一堆药,都不见效,听说这边有个闻大夫,医术好,特地过来,还加塞买了个号。
没想到,闻从音就给开了一个药。
林喜追问道:“那药叫什么名字?”
林喜长得不错,那几个流氓才愿意告诉她,“叫什么威灵仙,这名字一听就古怪,我看那大夫分明就是看不起我们。”
“大哥,药熬好了。”
两个小弟端了药碗过来,毕竟就一个药,熬的也快。
流氓头子不耐烦地接过,喝了下去,嘴里还道:“要是这药治不好我的病,老子今儿个就跟她耗上了,人家开的药方一大堆一大堆的,她怎么就……”
流氓头子话还没说完,周围的人就清楚地听见他肚子里传来肠鸣声,咕噜作响。
几个小弟亲眼瞧见大哥脸突然一下涨得通红,捂着肚子,冲众人急切地问道:“厕所在哪?”
好心的大爷大妈指了路。
那流氓头子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屁股,连滚带爬地奔着厕所去了。
“这是通了?”一个大爷惊奇地说道:“怎么这么快?”
“哎呦,开的什么药,跟我们也说一说。”大爷大妈们立刻冲着那几个小流氓过去了。
要知道,老年人上了年纪难免出现大解问题。
闻从音不得不出来阻止他们胡来,“那药是只对那个病人的,你们可别乱吃药!”
“闻大夫,你可真神了!”林喜见闻从音这会子有空,赶紧凑过来,“您怎么就能用一种药就把病人的毛病治好,我刚听他的小弟说,他在别的医院开了一堆药都没治好呢。”
闻从音给她解释了下,“这个病人先前吃的药不是没用,是脏腑气化阻滞不通,我开的威灵仙虽然只有一种药,但威灵仙的药效就是通经络,经络一通,药力下行,可不就见效快了。”
林喜眼睛瞪大,连忙从包里拿出笔记,拜托闻从音重新讲述一遍记下。
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七天第一百六十七天……
“一剂药医好怪病——”
林晓泽抖了抖手里的报纸,脸上笑容怎么都止不住。
“咱们中医科这回可出名了!”
杨明伟打趣道:“瞧你乐得,不知道还以为你中彩票了呢。”
林晓泽白了杨明伟一眼:“呸,我这可比中彩票还高兴,闻大夫,这林记者写的真好,跟讲故事似的。”
“我看看。”闻从音接过报纸,看了看,脸上有了一些笑意,“是写的还不错,就是夸张了点儿,我都跟林记者说了,主要还是先前那个病人吃了其他医院的药,我开的药方顶多就是个助推器,有先前的药力打底,助推器下去,才能见效。”
“嘿,不管怎样,那也是咱们给治好的。”林晓泽高兴地说道。
他们正说着话,忽然外面传来吵闹声,杨明伟出去一看,几个护士跑了进来,头上的护士帽都乱了,上气不接下气,“闻大夫,孙大夫都在吗?”
“在在在,出什么事了?”杨明伟忙问道。
护士直起腰来,“在就好,你们门诊室那边钱主任一个人可忙不过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来了好多病人,你们要是这边没事就赶紧过去搭把手。”
闻从音从办公室里出来,对护士道:“林护士,我这就过去。”
北京时报的报道效果实在惊人。
闻从音跟钱主任本来都商量好了,钱主任负责中医科那边,要是碰到疑难杂症的病人,就让病人来中医楼这边,这样能尽量地利用两人的医术。
钱主任医术虽然比不上闻从音,可眼力是没的说的。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中医科那边人太多,钱主任想分流也无果,只好让护士过来请闻从音他们过去。
整整三天。
闻从音几人忙的脚不沾地,过来搭把手的戴灵芝也跟着累得不轻,好不容易熬到周日,才能松一口气。
长宁长静两人知道闻从音最近忙,也没捣乱,一早起来就出去了,闻从音去书房里查看古籍,关于邓肯跟陈立坤父亲两人的药方,她有些拿捏不准,想着多看些古籍补充一下。
“叩叩——”
敲门声响起。
闻从音喊了一声进来,赵丽娜推开门,手里端着一杯清茶,“小姨,给您沏了一杯绿茶,您尝尝。”
“丽娜啊,今儿个不用忙吗?”闻从音抬起头,脸上露出笑容。
丽娜道:“今天我给大家放假,休息一天,劳逸结合嘛,倒是小姨您,怎么周日还在看书?”
闻从音道:“不看书不行,好些病人的病没那么简单。”
她感叹一番,然后看向丽娜:“你是不是有事?”
赵丽娜唇角掠过一丝笑容,“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您。有人给我推荐了些地方适合种药材,我打算过几天带着人去走一趟,这回出去怕是没一个月回不来。”
“一个月,有点远啊。”闻从音沉吟,“去的地方是不是比较偏僻?”
赵丽娜点点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闻从音看,眼神带着请求。
闻从音还能说什么,“可以去,但是我要求你必须多带几个人跟着去,不然太危险了,之前你去上海我就不说什么,上海多少也是个大城市,治安还算可以,去其他小城市或者农村,车匪路霸就够你吃一壶的了。”
“您放心,我早就考虑好了,我拜托赵伯伯帮我找了个几个退伍兵,”赵丽娜道:“有些我安排在工厂那边,打算将来成立个保安队,有些我打算安排当保镖。”
“那就好,待遇上可不要亏待人家。”
闻从音说道:“要是人家有什么生活上不方便的,你也别小气,该安排安排,有什么麻烦就打电话来好找小姨,知道吗?”
赵丽娜乖巧点头。
如果汉克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吓得眼珠子都掉出来。
要知道,盖厂房来的这几个月,丽娜没少跟那建筑工队掰腕子,那些建筑公司、包工头一个个打了不少鬼主意,以次充好,糊弄了事的事情多了去了。
一般男人都只能吃哑巴亏,偏偏赵丽娜是个既较真又有能力的,愣是一个个问题都纠了过来。
那些人既畏惧又佩服。
因为这次要去的地方偏僻又远,赵丽娜就没带上永红,不过她带了两个女退伍兵。
上飞机的时候,永志还带了一堆报纸上来。
汉克瞧见之后,打趣道:“永志,你带报纸难道是怕在飞机上没卫生纸用吗?”
“去你的。”永志拍了汉克一下,抖抖手里的报纸,“我是要跟上时代脚步,你们看看,现在报纸上一天一条新闻,今天这新闻真新奇,什么倒数第五天,头版版面,就这么简单几个字,看得人真纳闷。”
“什么倒数第五天?”
赵丽娜本来闭目养神,听见这话后,猛地坐起身来,摘下眼罩,问道。
他们承包了飞机的商务舱,这边几乎都是他们公司的人,所以倒也不必担心影响别人。
永志把报纸递给她,“喏,你看,昨天是倒数第六天,今天是倒数第五天,也不知道是啥事。”
赵丽娜接过报纸,仔细看过,果然,报纸主刊用巨大的字型写了倒数第五天,这五个字硕大无比,就算是老花眼,也能看清楚。
赵丽娜看着报纸,脸上却渐渐露出思索神色。
她对永志道:“下飞机的时候打个电话给报刊问问,到底是谁在打广告?”
永志张大嘴巴,“你说这是打广告?”
“这不是打广告,是什么?”赵丽娜把报纸叠起来,递给永志,“故弄玄虚,勾人胃口,这手笔有点熟悉,我觉得只怕是林天意他们干的。先前我在北大那边讲商业营销的时候,我提过类似的点子,他就对这个很好奇。”
永志一听这话,哎呀叫了一声,几乎要从椅子上坐起身来。
空乘过来,温声劝阻:“先生,请不要在飞机上动作太大。”
永志脸上一红,赶紧坐下,等空乘走过去,他才扭过头,小声道:“那这可糟了,这报纸上弄这个噱头,肯定有很多人关注,我听说他们厂子啥都准备好了,这分明是要打广告,炒作了!”
永志说到这里,懊悔道:“要早知道这样,当初您就不该去上什么商业课,这么好的点子真是白便宜他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丽娜说道:“一个点子罢了。”
永志惋惜,“这点子要是留给咱们,不是更好?”
丽娜摇摇头,“不一样,这点子还真更适合他们的产品,不过……”
她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思索神色。
永志想追问不过什么,丽娜已经闭上眼养神,永志只好回过身来。
下了飞机。
永志找了个电话打去报刊,他直接问报社打广告的是不是强健保健品公司,对方以为他知情,便满口承认。
永志挂断电话,回来告诉丽娜:“真是林天意他们的强健保健品公司,我服了,真的。”
“走吧,咱们要去怀安村那边考察,没工夫跟他们置气。”
赵丽娜脸上看不出一丝恼怒。
报纸上的倒计时不出意外,吸引了老百姓的注意。
这不明不白的倒计时,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连葛大姐也都好奇地跟闻从音问道:“这是干啥的啊,现在报纸怎么这么稀里糊涂的?”
永红看了一眼,“妈,你管人家干嘛的,咱们赶紧吃完,下午去看铺面呢。”
葛大姐的饭馆提上议程。
她考察过了不少饭店,发现川菜大有可为,但她一个人不敢拿主意,闻从音便抽空,趁着中午吃饭这会子功夫陪葛大姐看地方。
“这个铺面你们租就完了。”带看的房东打开铁闸门,店里的空气沉闷闷的,房东把门窗都打开,这里面倒是敞亮了不少。
这铺面先前是做粮油生意的,地方不算小,但里面很简陋,除了四面墙壁,什么都没有。
“一个月要你们六百,押半年收半年,三年起租,我跟你们说实在话,要不是我儿子要带我们出国,这铺面我都不舍得租。”
“你们家要出国啊?”
葛大姐跟房东套近乎,“去哪啊,美国还是日本?”
那房东嘴角勾起,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神色,“澳大利亚,知道那地方吗?我儿子说了,那地方房子跟不要钱一样,等去了那地方,我也能住上大别墅了。”
葛大姐对那房东一阵恭维,夸得对方都快找不着北了。
永红本来在旁边偷笑,闻从音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找了个借口把葛大姐喊出来,让永红陪着那房东唠嗑。
葛大姐满面红光,兴奋不已,“小闻,你说这地方不错吧,适不适合开饭店?”
闻从音点头:“大姐,您的眼光没的说,这出去外面不远处就是王府井大街,来来往往都是人,以您的手艺绝对能挣钱。不过,您觉得这租三年合适吗?”
葛大姐愣了下,“是不是太久了?没办法,现在都不愿意短租……”
“不是。”闻从音摇摇头,“是太短了,您想想,这地方您要装修成饭店,得投一笔钱,要是万一生意红火了,三年后人家不肯续租给你了,你怎么办?”
葛大姐哪里想过这么久远的事,她提出要开饭店都有些迟疑,怕赔本。
“不能吧,而且这买卖也不一定能做那么久?”
闻从音道:“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你的手艺,不可能会亏,我是想,要不干脆就把这铺面买下来,你那边要是缺钱,也可以我把钱先借给你,什么时候你有钱了再还也行。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就可惜了。而且,你想,现在工作多不好找,永红说是当演员,又是有一阵没一阵的,要是你把川菜馆做大,将来永红就算不想当演员了,回来帮忙,也是一条路啊,您说呢?”
要是葛大姐看中其他地段,闻从音绝对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这地段实在太好,过几年越发红火的时候,房东绝对不可能续租给葛大姐的,人家宁可赔钱。
闻从音是看葛大姐难得想干一件事,便索性帮忙把什么前忧后患都解决了。
葛大姐犹豫一下,“这铺面不便宜吧,怎么也得**万呢。”
**万她不是拿不出,只是拿出这笔钱后,家里存款就差不多见底了。
毕竟还要预算上装修费,采购费等费用。
“缺多少我借给您,您要是不答应,我可不高兴了。”
闻从音果断说道。
见闻从音这么说,葛大姐也不好再犹豫,咬牙答应,“成,不过您也别说是借我,丽娜他们不是经常说什么股份嘛,我分一半股份给你,回头年底咱们一人一半。”
闻从音忍不住笑,知道葛大姐脾气,便没急着拒绝,横竖没落在白纸黑字上,以后不认就行了。
那房东听说要买,心里一动,开了个大价格,十万块。
这几乎是周围最贵的价格。
闻从音二话没说,回家拿了存折过来。
等赵团长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
赵团长瞪大眼睛,嘴巴大张,都能塞进一颗鸡蛋了,“十万块就买个铺面?!”
“这生意八字还没一撇呢,要是亏了怎么办?不成不成,咱们能把钱拿回来吗?”
葛大姐心里原有些不自信,虽然闻从音他们经常夸她厨艺好,可葛大姐毕竟从来都没工作过,之前是卖过中药材,但那不算,她心里是有些七上八下的。
但现在听到赵团长这句话,葛大姐就来气了,拧了赵团长胳膊一下,“行啊,你个老赵,你给我等着瞧,我就不信你能当领导,老娘就不能当店长!”
赵团长疼得龇牙咧嘴,嘀咕道:“这婆娘要造反了?”
葛大姐热火朝天地投入铺面的装修当中,永红跟长宁、长静都被拉过去打下手。
就在这时候,造势吸引够了关注的强健保健品终于在报纸上刊登了广告。
林天意大手笔,当天直接买下全城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甚至还买了电视广告。
赵丽娜是在电视上看到广告的,她看到广告的时候,眉头就一皱。
那则广告内容是孩子生病了,父母担心不已,吃了一堆中药后无效,这时候,一个外国人拿着强健保健品登场,转眼孩子就恢复健康,那些药罐、中药通通都被丢进垃圾桶里。
汉克这洋鬼子都懵逼了,他盯着电视看了一会儿,然后看看赵丽娜,“赵,这人家是不是要跟咱们打对台的意思?”
赵丽娜道:“你可以把是不是去掉,他就算不是要跟我们打对台,我们也要跟他打对台!”
“铃铃铃——”
在这个大多数人对国外狂热的年代,强健保健品的广告不可谓不成功。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外国品牌。
林天意的总经理办公室电话从早上响到晚上,不断有外地来的经销商要采购他们厂的保健品。
“发财了,发财了,表
哥,又是一笔大单子,十万块!”
百旺拿着订单从外面跑进来,满面红光,“那几个广东人说,要是能在五天内提到货,给咱们多加一成的好处!”
林天意挂断电话,记下订单,对百旺道:“区区十万块,你就这么激动,这才刚开始,你下去叮嘱工人从今天起三班倒,月底加奖金,这货一定要尽快出出去,然后尽快把货款拿回来!”
“你放心,我这就去办。”
百旺兴冲冲地下去。
林天意看着桌上一张张厚实的订单,这都是从早上到现在各地打过来订货的单子,目前,不算前期投入,他们已经拿到一百万的订单了。
林天意知道营销效果不会差,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好。
“我没打扰你吧?”苏红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林天意脸上满是笑容,站起身来,“你怎么来了,现在你们那边应该轻松许多了吧?”
苏红负责的是人事,前期特别忙碌,还得培训,但现在总体来说比起之前还是轻松不少。
她微微一笑,“我们那边的新人还算靠谱,倒是你,我听说你从昨晚到现在就没休息过了,你要不去宿舍睡一睡吧。”
林天意摇头,“不行,咱们这才刚开始,我哪里能休息,我现在也一点儿不困,苏红,你过来。”
他直接上手拉苏红走到办公桌旁边。
苏红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耳根微红。
“这些订单都是今天的单子,你知道吗,如果按照这个趋势,咱们今天至少能拿到两百万订单了!”
林天意难掩兴奋,“到了年底,咱们的分红至少有六位数!”
“这么多?”苏红惊呼出声。
林天意道:“这才哪到哪里,我打算继续在电视、报纸上打广告,咱们一定要把品牌让所有中国人都知道,中国人有好几亿,只要每个人都买咱们一瓶保健品,那就是好十几亿的生意了!”
苏红愣住了。
“十几亿,这可能吗?”
林天意道:“这有什么不可能,我调查过国外的保健品,人家的收入远比咱们高,而且人家卖的还是美元、英镑呢,咱们要发大财了!”
看着兴奋激动的林天意,苏红眼里闪着崇拜的眼神。
她虽然衣食不缺,但从没想过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十几亿,想想自己的股份,那也是一笔很可怕的收入了。
赵丽娜等人回来的时候,在机场碰上耿序。
“小姨夫。”
“耿叔叔。”
丽娜跟永志连忙打招呼。
耿序风尘仆仆,带着几个穿着便装的兵,他对那几个人说了几句,便朝着丽娜一行人走过来。
“你们刚回来?”
丽娜点了下头,她发现小姨夫头发有些地方白了,神色也有些憔悴,丽娜心里咯噔了下,心里不知是出什么事。
耿序并没有多说什么,跟他们寒暄几句,吩咐丽娜永志晚上回家吃饭,就走了。
丽娜心里放心不下,去看了厂房一眼,见盖得差不多了,便对永志道:“咱们先回去吧,公司的事明天再说。”
“赵董,”总经理孙平忙追上来,“您知道强健这半个月来的情况吗?”
丽娜看向孙平,“这事明天再汇报,最近厂子招工培训的事顺利吗?”
孙平是丽娜从国企里挖出来的,原来也是做中药,他这人心眼虽然多,但胜在人事强,这回那些招来的工人培训本来还发愁找地方,孙平愣是能把那些工人塞到国企里面,拜托人帮忙培训。
孙平心里本来有些慌,可这会子看到丽娜这么镇定,心里安稳不少,“一切顺利,就是现在中药成品药销售市场有些惨淡。”
丽娜心里多少有数,肯定是那则广告的功劳。
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八天第一百六十八天……
赵丽娜吩咐了孙平几句,把公司的事要紧的先处理了,忙活完,回到家已经是黄昏时分。
她到家的时候,有些懊恼,早知道公司的事这么麻烦,就先回家再说了。
耿序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到她,点了下头,“回来了?”
闻从音拿着碗筷紧跟着出来,“回来的真是时候,赶紧去洗手,今晚上你小姨夫亲自下厨做了一道菜呢。”
不同于其他男人,耿序在家里头并不是什么也不干,只要有空或者心情好,他就会下厨做几道菜。
虽然他的厨艺比不上保姆好,但物以稀为贵,孩子们跟闻从音都很捧场。
“芋头烧鸡,爸,您还有这一手呢?”
长宁长静两人蹦蹦跳跳下楼来,看到桌上的菜,咽了咽口水,长静刚要伸手捏一块烧鸡,就被闻从音拍开手,“去洗手,瞧你手黑的,我就纳了闷了,这写作业怎么能写的两只手乌漆嘛黑?”
“妈,我们现在用钢笔写,这墨水当然黑了。”长静趁着闻从音摆碗筷的功夫,身手敏捷地捏了一块排骨丢进嘴巴里,然后一溜烟钻进厨房洗手。
一家人有些日子没团聚。
闻从音不断地给耿序跟丽娜夹菜,“你们俩个还不如向阳呢,向阳好歹每次回家来也不见多瘦,你们俩一个比一个瘦,难道在外面没钱吃饭?”
耿序给闻从音夹了一筷子烧鸡,“内蒙那边都是肉,吃不惯,腻得很。”
“爸,您怎么跑内蒙古那边去了,能告诉我们吗?”长宁咬着筷子,眼神好奇地盯着耿序。
耿序的职务注定他的工作大多都是需要保密的。
但像这回这样,一去没个消息回来,还是少。
耿序道:“现在不能说,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们吧。”
丽娜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神色带出些阴翳,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晚饭,几个孩子负责洗碗。
耿序回了楼上他的书房,过了没一会儿,书房的门敲响。
闻从音问道:“我能进来吗?”
他走到门口,拧开门锁,闻从音手里拿着一杯泡好的菊花茶,“看你最近上火,给你沏了一杯降火的。”
耿序把门带上,走回去坐下,“回头吃点儿降火的药就好了。”
闻从音见他垂着眼,双手按在桌上的一本泛黄笔记本,他这人平时很糙,不太注重保养,手上满是茧子,但此刻轻轻抚摸着笔记本的动作,却足以让人看得出他对这笔记本的珍惜。
闻从音把杯子拿到他跟前,手按在他肩膀上,给他捏了捏肩膀,耿序的肩膀起初很硬很紧,慢慢地在按摩下舒缓开来。
她没说
什么话,书房内寂静无声。
许久。
她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水珠落下。
等低头一看,她怔住了,泪水顺着耿序的脸颊滑落,在这个她从未曾看过脆弱的男人脸上,她头一次看到他这么悲痛的表情。
耿序一把抱住闻从音,脸靠在她的怀里。
闻从音过了一会儿,手放了下来,轻轻地拍他的后背。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眼里满是红血丝,“我妈死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听见这个消息时的那种感觉。
找寻了二十多年,说实话,耿序什么最坏的打算都做过,他甚至想过,他妈妈可能被带去其他国家,也拜托人在国外寻找过。
他也知道,隔了这么久,人没了的可能性很大。
但他还是始终不愿意放弃。
毕竟,万一,万一他妈妈还活着呢。
可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冷酷。
那个带走他妈妈的医生被他一个朋友认了出来,耿序请了假赶过去,却发现那医生在内蒙古那边待了十几年,光棍一条,没怎么跟人来往。
耿序那时候已经有不祥的预感,等见到那医生的时候,说明自己的身份,那个医生没有狡辩什么,直接带他去到他妈的坟墓前面。
耿序让人开了棺材,托人请了法医过来验证,死者的骨龄、身体状况,跟他母亲的一般无二。
他母亲二十多年前就没了,医生供认不讳,是他挟持他母亲离开,但他否认自己想害死人,只是承认自己一时糊涂,因为爱慕他母亲,加上被人撺掇,所以才想出这种主意。
但他没想到耿序母亲许文秀是个非常刚烈的人,发现自己被带走后,就想逃离,两人挣扎打斗中,医生失手杀了耿母。
闻从音听见这话时,手抖了抖,“确认真的是失手,不是故意的嘛?”
耿序紧紧地握着闻从音的手,眉头紧皱,脸色苍白:“法医鉴定过伤口,是猛烈撞击导致,具体是失手还是故意,不好确认,那个医生78岁了,还得了骨癌……”
闻从音的心更是往下沉了沉。
78岁这个岁数,监狱都不收了,何况还得了骨癌,就算真送他坐牢,也很难说到底是成功报复了他,还是成全了他。
要是坐牢的话,国家还得出钱给他治病。
“我已经把我妈的尸体火化,打算在北京找个好地方安置她。”耿序抬起头来,看着闻从音。
闻从音轻轻抚摸他的脸,酸涩心疼:“应该的,这件事,回头是不是也要告诉大姨他们。”
“现在还不行。”耿序咬着牙,眼神狠辣,“那个医生说了,当初给他帮忙,给我妈下药,让他能够顺利带走我妈的人就是孙永芳!”
“噗通!”
孙永芳在噩梦当中醒来,她只觉得浑身发冷,自从化疗之后,她的头发掉落,身体越来越无力。
只是这股风是从哪里吹来的。
她记得,睡觉之前,门窗都是关着的。
孙永芳朝着风吹过来的方向看过去,单人病房的窗帘被吹得鼓动,砰砰砰地闷声不断响起。
肯定是那些护士过来开的,这些人,一个个干活干成这样,分明是欺负她现在病了,没办法报复她们!
孙永芳对护士们怨念颇多,化疗的疼痛让她失去平时的端庄得体,她不敢对医生们发泄怒气,只敢拿护士们开刀。
孙永芳按了好几下铃,却迟迟没人过来,她又气又怒,这会子身上病痛难忍,被风吹着,更是只觉得那些风仿佛顺着骨缝吹进了她的四肢百骸,一把把冰刀刮着她的血肉。
她强撑着,下床朝着窗户走过去。
可就在离窗户越来越近的时候,那阵风却忽然慢慢地变小,窗帘被吹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小,到最后,一丝风儿也没有了。
可在窗帘后面,却仿佛站立了一个人,一个瘦瘦高高的女人。
医院住院部服务处,几个护士刚查完房回来,正在坐着唠嗑,长夜漫漫,若是不说几句闲话打发时间,那谁也撑不住要犯困的。
“那干部病房的女病人到底什么时候出院,”一个年纪比较小的护士吃着葡萄,抱怨道:“这几天晚上盯她的房,我都快受不了了,没一时能空闲,咱们是护士不是丫鬟,怎么现在连水都得咱们亲自帮忙倒啊!”
年纪较大的护士安抚道:“小刘,也就这几天,接下来换人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王姐,您可别哄我啊,”小刘喜形于色,“我是真的干不来照顾她的活,医院那多给的红包我也不稀罕,挣那几十块,我这几天气得够呛。”
几个护士正说着,忽然听见一声惨烈的尖叫声划破长夜。
护士们对视一眼,纷纷站起身来。
小刘愣了愣,从办公室走出去,“那方向不是那个女病人的病房吗?”
蔡聪夫妻俩跟耿父一大早赶来医院。
张国唯领着他们进去看望病人,孙永芳比之前更瘦,更苍白,现在仿佛就剩下一把骨头。
耿父有日子没来医院了,一个是忙,一个则是他不太愿意来医院陪床,乍一看到孙永芳,耿父几乎不敢认。
孙永芳瘦得可怕,脸颊凹下,往日那对颇为灵动的眼睛凹下去,她仿佛被什么妖魔鬼怪在短短几日内抽干了血肉一样,只剩下一张皮蒙在骨架子上。
“这、这怎么回事?”
张国唯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出去。
蔡聪夫妻不敢作声,跟着一并出去。
回到办公室,张国唯才对耿父三人说道:“病人昨晚上做了噩梦,情绪很激动,我们不得不给她注射镇定剂她才能稳定下来,我们先前就讨论过,如果非要给病人做手术,必须得情绪稳定,病情稳定才能开刀动手术,但现在的情况,只怕就连化疗都得慎重!”
“大夫,那您的意思是……?”耿父是聪明人,一听就听出张国唯语气里的抵触。
张国唯坦白道:“我们医院怕是没办法给病人治疗。”
“那你们这不是要我们看我妈等死吗?”蔡聪急了,脸上带出几分怒色。
张国唯看了他一眼,沉吟道:“不是没有机会,闻大夫。”
“闻从音?”蔡聪反应过来。
张国唯点头,“闻大夫最近给一个肺结核病人治疗,已经让病人的病情稳定,甚至达到出院的标准。如果说现在整个北京,谁有能耐,又敢治疗这种重症病人,除了闻大夫外,再也没有别人了。”
他眼神扫过蔡聪夫妻二人,“你们跟闻大夫也不是生人,为了病人考虑,赶紧联系闻大夫吧。”
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天第一百六十九天……
“现在转院?”
闻从音诧异地扭过头来看向蔡聪夫妻。
她端了两杯水过来,递给他们俩,“这有点太突然了吧,孙阿姨的情况不太理想吗?”
蔡聪脸上神色有些尴尬。
他推了推自己的媳妇刘远燕,对方红着脸,道:“是这样的,张大夫说我妈现在的情况,除了您,谁也没办法救她,闻大夫,求您帮帮忙,我妈这个年纪了,难免犯糊涂,先前得罪您的事,您要是心里过不去,那我们在这里代她老人家给您赔罪……”
刘远燕跟蔡聪说着就要站起身来,鞠躬。
闻从音赶紧阻止他们,“你们可别乱来,这要是叫人看见,我成什么人了。”
她沉吟道:“这事我没办法自己拿主意,而且也得看看病人的情况,这样吧,你们去找我们院长,拜托他去那边看看孙阿姨的病情,要是张大夫认为合适,我们院长也答应,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好,好,那真是谢谢您!”
刘远燕松了口气,孙永芳再怎么不济,也是耿父的妻子,何院长怎么可能不卖这个面子。
这事显然已经成了。
果然,何院长那边相当给面子,不但答应了下来,还提前安排了几个护士过来搭把手。
闻从音于情于理带着人过去查看孙永芳的情况。
刘远燕在屋里陪床,看到闻从音进来,起身打招呼,闻从音跟她点了下头,问道:“现在怎么样?”
刘远燕忙道:“早上的时候吃了饭跟药后,就睡着了,到现在都没起。”
“病历簿给我看一下。”闻从音朝护士伸出手,要过病历簿,仔细看过,眉头渐渐皱起。
她抬起头看看孙永芳,再看看病历簿。
一旁的刘远燕心跳如擂鼓。
“让一让,把病人叫起,我给她把个脉。”闻从音表情严肃,身上的气场叫刘远燕不敢反驳。
毕竟现在全北京敢治能治孙永芳的病的也就闻从音一个人。
刘远燕轻轻推了推孙永芳。
孙永芳眉头紧锁,发出几声不满的声音,在过了片刻过后,才苏醒过来。
孙永芳看到闻从音站在跟前的时候,脸色沉了沉。
闻从音直接坐下,让她伸出手把脉,她伸出来的不情不愿。
杨明伟好像察觉到什么,跟孙丹阳使眼色,孙丹阳做了个安静的动作,杨明伟闭上嘴巴。
“哎呦,闻大夫,你这给人把脉呢……”
何院长一过来,就惊扰了这病房里的安静。
他领着几个穿着中山装,看样子像是老干部的人过来。
闻从音没接话,孙丹阳上前来道:“何院长,不好意思,闻大夫现在在给病人把脉,需要极度安静,您几位要是不急就先在一旁等着吧。”
“那就等一等吧。”其中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同志点点头,声音很是沉稳。
闻从音不是没听到这病房里的动静,但她这时候没工夫去搭理。
她的手按在对方的手腕上,寸关尺三个位置渐渐下沉,脸色越来越难看。
“孙同志,您最近吃上面怎么样?”
孙永芳看向刘远燕,闭了闭眼,意思很明显,是让刘远燕来回答闻从音。
刘远燕心里骂了一句死老婆子,脸上堆出笑容,“我婆婆吃的还行,虽然不太多,但多少也能吃得进去。”
“那在排泄方面呢?有出现出血的症状吗?”
闻从音再次问道。
刘远燕迟疑了一下,“这个嘛,婆婆……”
孙永芳黑着脸,“没有,一切正常。”
闻从音松开手,站起身来,“要是您想跟医生玩说谎的把戏,那不好意思,您这病人我不治。”
何院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急得不行,“闻大夫,你这说的什么话,怎么病人都转院了您还说这种话,这不是把病人的命当儿戏吗?”
闻从音被气笑了,“那是病人先把自己的命当儿戏。她的脉象都出现晚期癌症中毒的迹象了,这种情况,饮食不进不说,也会出现大小两便出血的情况,只怕现在病人的双腹股沟那边已经有好几个结块,是不是一碰就疼,都这样了,病历簿上还没有写上情况,病人跟家属还联手欺骗医生,你们这是来治病,还是来跟医生开玩笑的?”
“什么?”何院长急了,急忙跑过来,他瞪眼看向刘远燕,“病人家属,闻大夫这人我跟她共事不算久,但我知道她为人,是绝对不
会说大话的,她说的话,你们怎么解释?”
“这这个……”
刘远燕汗如雨下,尴尬难堪。
她也不想骗人,但她婆婆说了,要是不这么做,他们医院哪里肯接手。
孙永芳道:“你们不用问她,是我让她这么做的,我这么做,是为了考验考验闻大夫的医术,要是她连这种本事都没有,那我哪里还敢把命交在她的手上。”
孙丹阳跟杨明伟等人都无语住了。
明眼人都看出来孙永芳耍把戏了,她还在这里硬撑着。
“孙同志,你这样是不尊重我们医院,不尊重我们大夫。”何院长都被气乐了,“要是每个病人都跟您来同样一招,我们医院别开了,光是判断你们病人到底得的什么病,都忙不过来了。”
“要是你们医院连这本事都没有,那还开什么医院。”
孙永芳冷笑着说道,态度很是傲慢。
她自从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后,就不再装什么体贴大度,对别人要多刻薄有多刻薄。
几个跟着过来的老同志脸上都露出诧异神色。
显然对孙永芳有些改观。
“大夫,我们给您赔个不是。”
刘远燕也觉得丢脸,但她也没办法,只好尴尬地跟闻从音道歉,“我们接下来一定配合,绝对不会再搞些有的没的。”
闻从音看向孙丹阳。
孙丹阳走上前来,把纸笔递给她。
闻从音抬笔写下药方,笔尖擦过纸张发出的沙沙声仿佛将刚才的骚乱掩饰而过。
“这里两个药方,一个药方服用,一个药方坐浴,医院给你们安排一个护工过来,不然你一个女人是抬不动病人坐浴的。”
闻从音道:“费用方面,你们……”
“我们不缺钱!”刘远燕听到能帮忙找护工,喜形于色,赶紧说道:“找两个都行。”
闻从音懒得理他们要几个,“这你们回头跟护士说,我开了十剂,这十剂药内服外用,不能打任何折扣,期间出现任何症状,也必须及时报告护士,如果你们再次糊弄医生,我们这边只能让你们出院。”
孙永芳这时候就跟哑巴了一样,一个字也不说。
刘远燕忙道:“你放心,绝不会再有的。”
闻从音让护士先去给他们抓药,然后带着众人走出来,她原是想趁机给杨明伟等人上上课,可何院长他们紧跟着过来,就不太方便了。
“何院长,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何院长赶紧把跟过来的几个老同志介绍了下,闻从音这才知道这几位原来是已经退休了的卫生局老领导。
虽说是退休,但人脉还在,地位不一般,只看何院长对他们恭恭敬敬的态度,就知道这些人得罪不得。
“原来是老前辈。”闻从音跟他们几位握了握手,有些困惑这些人的来意。
何院长看情况,忙道:“要不咱们去办公室里说话,闻大夫,几位老前辈是为了咱们医院的中医治疗小组来的。”
闻从音估计得说有一会儿时间,便让孙丹阳跟杨明伟两人去查房。
“闻大夫最近可是给我们中医大大露了脸。”区方正看着闻从音眼里露出几分欣赏,“我们刚才来之前已经去看过那肺结核病人的情况,恢复得很好。”
“不敢,都是何院长跟医院其他领导帮忙的功劳,”闻从音该怼何院长的时候不客气,该给对方面子的时候也不会小气。
何院长脸上止不住露出笑容。
“哪里,主要还是闻大夫敢作敢为,现在咱们中医这一行就需要像闻大夫这样年轻的一代来撑起整个门楣。”
“可不是,像先前的电视广告,那什么强健药品,实在不要脸,他们打自己的广告就打,拉踩咱们中医、中药干什么。”
另外一位老同志满脸不悦地说道,“都是这广告带起来的坏风气,现在好了,隔三差五地就出现什么中医、中药治死人,治坏人。老子就不信,他们西药、西医就不出过差错,远的不说,这一年到头多少手术失败的。”
“咳咳咳。”区方正咳嗽几声,对那老同志道:“老徐,这话就不要说了,不要破坏团结嘛,无论中医西医,只要治得好病人就是好医生,但这种拉一踩一,贬低咱们中医,试图抹黑行为,咱们也不能光看着什么也不做,本来咱们中医这几年发展就不如西医快,再要是被这么按着打,再过几年,咱们中医怕是就要断了传承,将来指不定咱们国人有病要找中医,要买中药,得跑去日本韩国去了。”
哪个年代果真都不缺乏有远见的人。
像区方正所说的话,未来可不就应验了。
国内对中药品、中医嗤之以鼻的时候,大部分国人去日本韩国旅游,却是买了一堆这些国家制作的中药回来,就甚至连药方,都是日韩在我们国内用各种手段带走的。
闻从音对区方正敬佩地说道:“区老师说的很对,我有个外甥女出国,她说在美国的药店看到很多日本的药品,甚至在美国,针灸拔罐这些治疗手段也颇为兴盛。”
区方正等人倒是不知道这个,纷纷打听起来。
在得知就连美国的明星也会尝试针灸、拔罐跟按摩推拿后,他们感叹不已。
区方正拍着大腿道:“可不就是这样,所以我们这边过来,是想来找你,我们呢,跟电视台有个合作,要搞个中医科普讲座,小闻啊,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出一份力?”
第170章 第一百七十天第一百七十天
闻从音没直接答应区方正他们的请求。
一个中医科普节目要是能做成功,对中医是有不少好处,但同样的,万一有人别有用心,那就难说是好是坏。
她斟酌着跟区方正他们说自己还得考虑考虑,毕竟医院的事情忙。
区方正等人脸上都有些失望。
何院长在一旁急得不行,就差直接说你要是不行,我来。
他手握成拳,抵着嘴唇咳嗽一声,“闻大夫,医院的事再忙,这参加个节目的时间也该有的吧,你要是不方便,医院这边的活可以找人搭把手啊。”
“这事不能勉强。”区方正拦着何院长,看向闻从音的眼神很是平和,“闻大夫,你好好考虑,要是有什么顾虑可以直接说,我们这边会尽量配合你的。”
“谢谢前辈们的体谅。”
闻从音客气地说道。
区方正一行人这次过来,也就是为了这事,见事情谈不
妥,便没有久留。
何院长又着急又气,涨红了脸,无奈又无语地看着闻从音,“这么好的事,你不答应,你是不是糊涂了,你搞那个医疗小组不就是为了给中医扬名,现在有这样的好机会,怎么反倒畏手畏脚?”
闻从音懒得跟何院长多解释。
她早看出来,何院长这个人,典型的有好事就抢着上,有功劳就想分润的人,要说本事那是一点儿没有,担当就更不必说了。
自己对区方正他们的节目不清不楚,要是贸然加入,出什么事,谁承担得起责任,到时候被推出来当炮灰的人可不就是她。
闻从音不抗拒多曝光,如果能靠自己让更多人对中医改观,她很愿意出一份力。
但这不意味着她要无脑莽。
从办公室出来,闻从音去陈立坤父亲病房里查看情况。
陈父现在的情况比起先前好了不少,闻从音过来的时候,陈父还能自己一个人拄着拐杖慢腾腾地走。
看到闻从音过来,陈父跟陈立坤脸上都露出笑容,“闻大夫。”
“陈先生,今天身体怎么样?”闻从音笑着上前,孙丹阳把病人生理情况递给她看。
她边接过边面带笑容地观察陈父。
陈父脸上这几日终于有了血色,精神也好了许多,“挺好的,我现在可算敢稍微大喘气了,先前一呼吸就疼,睡都睡不好,要不是闻大夫您让人给我按穴位,我怕是没有一晚上能好睡。”
“那就好。”闻从音看过病人的记录,陈父年纪大,又是辗转多个国家才找到她能治好病,因此在配合上面没的说,做大夫的就喜欢这种病人。
虽然说遵照医嘱这四个字没什么特别的,可只要在医院干过的人都知道,有自己想法的病人跟病人家属不要太多。
陈立坤道:“闻大夫,你们这按摩手法是针对谁都有效的,还是只对我爸这种情况才有效?”
闻从音没多想,只当是陈立坤自己好奇,随口解释道:“这效果是对任何人都有效,不过,我不建议经常用,入睡最好还是人体自己调节,依靠外力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她微笑道:“以陈老先生的病情,现在已经达到可以出院的标准了,只要继续服药,保持情绪稳定,我敢保证出不了什么大岔子。”
陈立坤答应道:“您放心,过几天我就安排我爸出院,不过,为了我爸的身体,我打算在北京这边买套房。”
杨明伟好奇道:“这现在买一套房可贵了吧?”
陈立坤哈哈笑道:“北京的房子算什么,也就才几万块钱,光是给我爸治病前后花的钱,都几百万了,还差这几万块钱。”
杨明伟不禁咋舌,嘴巴张大。
他们是知道陈立坤父子俩有钱,毕竟他们出手大方,自从住院以来,没少买水果给他们这些医护人员,还试图请酒店承包他们的一日三餐,但闻从音给拦住。
买点儿水果还能说得过去,包三餐就过了。
“几百万,这怎么这么贵?”杨明伟惊奇地问道。
陈立坤也有意跟他们打好关系,他瞥了闻从音一眼,“这不算贵了,毕竟治疗的是肺结核这种病,只要能治好,多得是人出钱,要我说,闻大夫你们收费的也太便宜了,医药费加起来才几万块,你们的工资也不高吧。”
杨明伟点点头,“我们一个月工资也就三百块。”
“三百块?!”陈立坤倒是真吓了一跳,他看向闻从音,“闻大夫的工资也是三百块?!”
闻从音觉得陈立坤这人说话像是打着什么主意,不过这种事也瞒不了人,这年头工资待遇都是透明的,什么级别拿多少钱一清二楚,除非贪污受贿。
闻从音道:“我的工资加奖金一个月是500。”
“五百块作为报酬,给您这样的大夫,那不是糟践人吗?”陈父倒是很耿直,坐在床上,对陈立坤道:“儿子,你回头给他们医院捐款的时候,顺便给闻大夫他们也捐一笔钱,怪不得我看闻大夫来上班还是骑自行车呢。”
陈立坤道:“爸您别操心,这事我会办的,闻大夫救了你的命,对咱们陈家是恩重如山。”
杨明伟都有些听出不对劲来了。
他眼神狐疑地看陈立坤,怀疑陈立坤是不是打什么鬼主意。
出来后,杨明伟小声地提醒闻从音,“闻大夫,我看那陈立坤不会是看上您了吧,想撬墙角?您可得小心点儿。”
闻从音失笑,拍拍杨明伟的肩膀,“你想多了,他可不至于这么傻。”
像陈立坤这样的生意人,怎么可能不调查别人,只怕陈父还没转院的时候,陈立坤就已经托人查清楚了她的家庭情况。
闻从音可是军人家属,破坏军婚,往小了说那是犯法,往大了说那是影响两国友谊。
陈立坤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大,绝对不是那种蠢人。
她猜测,陈立坤估计是盯上她的医术。
果不其然。
次日,陈立坤就开口邀请她吃饭,还说带上一个女性朋友跟着一起去。
不必说,那个女性朋友就是为了让闻从音放心他绝没有打什么歪主意。
闻从音上辈子见多了像陈立坤这样的人,见怪不怪,这些人见多她的医术的时候,要么想把她发展成为妻子,要么想把她发展成生意伙伴。
“丽娜,你明天有空吗?”闻从音敲了敲赵丽娜的房门。
赵丽娜从书里回过神,扶了扶眼镜,闻从音走进来的时候,瞧见她书桌上左右都堆满了文件,不由得心疼,“这么多工作,你忙得过来吗?”
丽娜摘下眼镜,“小姨,刚开始创业是这样,现在先辛苦一点儿,方朔那边答应帮我挖两个人过来给我搭把手,到时候就轻松了。不过人家也眼界高,都是在国外公司当中层管理的,咱们这药厂要是没做出点儿成绩,很难打动人家。”
闻从音道:“那你们药厂现在销售情况怎么样?”
丽娜没有掩饰,“情况不太好,定价太低,竞争反而很激烈,加上牌子太新,又是中成药,很多药店医院不愿意采购。”
闻从音看了看她,“受打击了没?”
丽娜抿着唇笑,“这才刚开始呢,有什么受打击的,我对咱们的药厂有信心!”
“好!”闻从音眼里满是欣赏,“明天跟我去个饭局吧,有个华侨从大马那边来的,也是做医药行业,大马那边华人多,对中医很接受,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
丽娜眼睛一亮,立刻答应下来。
她没跟闻从音道谢,以她们的关系,说谢谢才是生疏了。
林美琳就是陈立坤请来作陪的。
她是正儿八经的北京人,家里穷,林美琳从小就知道钱对一个人来说,是多么重要。
一分钱能难倒英雄汉。
对于穷人家庭出身的女孩子,如果聪明,那还能走读书这条路,可偏偏林美琳的脑子遗传她父母,都不聪明,加上家里穷,更是读到初中就出来了。
她从十几岁就在街头上混,先是跟着顽主混混,后来发现这些男人一个个嘴上跟个大爷似的,实际上穷得叮当响。
她很快就甩开她当时的男友,搭上了别的有钱人,但有钱人也薄情,对她大方的有限,不过一两年就跟她吹了。
陈立坤是林美琳在北京饭店那边钓到的大款。
他们两个对这段关系心知肚明,林美琳图钱,陈立坤图色。
这回陪陈立坤来饭局,林美琳还以为又是以前那些饭局,男人们觥筹交错,吹嘘着以前的事业。
但陈立坤却很谨慎,对她说道:“这回可不一样,你买一身好点的衣服,装作我秘书。”
林美琳接过他丢过来的一沓钱,瞧见是外汇券的时候,眼睛一亮,外汇券能进友谊商店买东西,要是兑换成人民币,那能多挣不少。
“怎么?这回怎么不一样了,你要骗人还是怎样,不说清楚我怎么跟你配合。”
陈立坤白了她一眼,“骗人能指望得了你,就你那点儿本事能忽悠得住谁啊。实话告诉你,这回要见个女大夫,医术真了不得,你少说话,多做事就行。”
女大夫?
林美琳满头问号,但她没有多问。
她并不是其他傍大款傍得脑子糊涂了的女人,真以为男人给点钱就是真爱,男人最爱的就是自己跟钱。
林美琳也并不觉得陈立坤的态度是侮辱自己,她心知肚明自己也没什么值得人家尊重的。
再说,他们这一行还来讲什么尊重,不是可笑吗?
但林美琳对那个女大夫是真起了好奇心。
陈立坤这人是有点意思,知道拿钱砸不了闻从音,请的饭馆是一家粤菜,要了包厢。
闻从音跟赵丽娜过来的时候,陈立坤满脸堆笑地站起来迎接,“闻大夫来了。”
林美琳跟着站起身来,打了个招呼。
闻从音微微一笑,介绍了下赵丽娜,然后道:“我们没来晚吧,真是对不住,今儿个路上不知怎么就塞车了。”
“没有没有,我们也才刚来不久,”陈立坤招呼众人落座,又叫服务员送上菜单,“这家粤菜馆的菜品挺不错,我广东的朋友都说正宗,闻大夫您跟赵小姐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闻从音道:“是嘛,那可太好了,我们以前在闽省生活,就好一口粤菜。”
“那可真
是赶巧了。“陈立坤笑呵呵地说道,“想不到还有这缘分。”
缘分个什么劲啊。
闻从音失笑,不过,这种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就没必要挑明。
今儿个这顿,大家也不是为了吃得来。
趁着点了菜还没上的功夫,闻从音就单刀直入地询问陈立坤,“陈老板,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知道您贵人事忙,您在医院都三天两头得忙生意上的事情,今天请我们出来,到底有什么事,不如就直说吧,大家彼此都能省点儿功夫。”
“好,闻大夫真是快言快语!”
陈立坤直接道:“闻大夫,那我可就直说了,我想跟您合伙开一家医院,私人医院,您当院长,一年我给您年薪30万,外加两成股份,医院大小事情您做主,您说怎么样?”
林美琳手上一抖,得亏茶水不烫,她才没叫出声来。
她抽了几张纸巾擦手,抬起头时,却对上对面那赵小姐的视线,林美琳下意识地冲对方露出一个亲切讨好的笑容。
虽然陈立坤让她来扮秘书,但林美琳心知肚明,这种事也瞒不过真正出来混世面的人,像她这种人,被人瞧不起,甚至被人拿来打趣的事,她都已经习惯了。
但是这回,对面那个赵小姐却对她微微点了下头,然后移开视线。
林美琳心里松了口气。
陈老板的这事要紧得很,要是那个赵小姐莽莽撞撞地关心她,她才要头疼。
有时候,忽视也是一种帮忙。
陈立坤开的价格虽然高,但并没有让闻从音惊讶到哪里去。
闻从音客气地说道:“陈老板看得上我,我很高兴,但目前我对工作还是挺满意的,并不想换工作。”
陈立坤皱眉:“闻大夫,以您的医术,在那个医院根本就是糟蹋了,您要是有什么顾虑,或者是要求,都可以说,只要我能做得到的,绝无二话。咱们合作,凭借我的人脉你的本事,要创立一家世界级别的知名医院,也绝对不是不可能的!”【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