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梦想和痴心妄想还是有区别的
“老孙, 这一届的报名工作筹备的怎么样了？”
房间里，几个人眉头紧锁，这时, 一人从门外进来, 敲了敲房门。
“说实话，不好。”
后勤组组长老孙仰头摔进椅背黎，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一副很是头疼的模样。
来者本来还很是高兴的，一听这话, 顿时满脸紧张：“啊？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还有很多人要来报名参赛啊？是哪里不好？我立马让他们去解决！”
老孙视线看向他：“场地不够用。”
“啊？？？”
门外那人更懵了，干脆走了进来：“什么意思？什么场地？”
老孙啧了一声。
“就是你们宣传得太狠，报名的人太多了, 海选合格的魔术师没有足够的场地开战进阶赛！进行不下去了！”
来者面无表情：“………………”
就这？
“老孙, 你下次说话，可以不要大喘气吗？我刚刚差点没心脏骤停！你知道这次都有谁来参观吗？”
“这点小事你早说啊，有的是富豪愿意赞助。”
老孙半点不信，偏过脸去：“你又在吹，咱们的魔术师大赛哪一年不是倒贴钱举办的，还赞助？”
“呵呵, 那是你消息迟了，这次……咱有贵人！”来人俯下身, 神秘轻悄地和老孙说道。
什么贵人会这么撒钱？
老孙将信将疑：“真的假的？你真能搞到新场地？”
“我们要的可是大场馆, 这附近哪还有空闲的呀！”
老孙坐起身来, 打开地图, 开始盘算。
“怎么没有, 这里不是吗？”
来人随手点在地图的一片标注好的区域上。
老孙凑近，瞪大眼睛。
“这、这不是大教堂吗？！你们能拿来当比赛场地？？？！你们这是要在神明的眼皮子底下表演魔术, 是不是太刺激了点？！”
当然，他也不是那种完全不知变通的。
若魔术师大赛能顺利举办，教堂他也敢进！
但问题在于……
“就算你们愿意，人家教堂的主教和信徒能愿意吗？”
一头热可没用。
“老孙，你也太小瞧我们主办方了，繁星大教堂可也是圣城的地标之一啊，你觉得，要是没有他们的许可，咱们的大赛能举办得这么红火？”
老孙默默翻了个白眼。
哪儿红火了？
年年倒贴钱，工资都发不起，他们这帮工作人员都成志愿者了。
要不是真心热爱魔术，他们早跑了。
老孙：“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哄骗的人家，都成冤大头了。”
来人自信摆手：“老孙你不懂，咱们的机遇来了，只要这次办好了，以后百分百能盈利！只要赚钱，我就把之前欠的工资都补给你们！”
老孙怜爱地瞥了他一眼，像看一个精神病院出来的傻子。
当他是第一天来当志愿者吗？
魔术师大赛确实名气很大，吸引了很多人来，但，只是看起来很热闹，赚的钱根本进不了他们这些普通人的口袋。
圣城的经济商业早就被那几家巨头垄断了。
其中甚至包括钱币和支付方式。
这日子，能有什么盼头？
魔术再神奇也就只是魔术罢了，并不能真的变出钞票。
老孙叹了口气，转回工位上，懒得理会这人的发癫：“你还是先去把你的银行卡解锁了吧，别下周还来我家蹭饭，你老婆不念叨你吗？”
那人表情古怪：“我就是不去解锁才好呢，我们马上就将迎来新时代了。”
老孙掏出一张名片，塞给他。
“这是什么？你看中的新魔术师的联系方式，他不能来参赛，需要我去做思想工作吗？”
老孙摇头：“不是，这是精神科的电话，抽时间去看看吧，咱不能讳疾忌医啊。”
梦想和痴心妄想还是有区别的。
就像魔法和魔术一样。
来人脸皮一抽：“老孙，你过分了啊……”
他怎么就精神不正常了？
他只是不能明说，但这次是真的！
老孙头都不抬，继续干活：“还是来看看这一届的魔术师有什么令人惊讶的新魔术吧。”
这次的比赛一定要顺利进行啊！
千万别再出现阙崇戟和诺瓦尔那种幺蛾子！！
……
“阿斯莫德，你又想干什么？”
“能不能别想一出是一出？！”
赵太兮接到伯爵打来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精神萎靡得都睁不开眼了，撑着额头，倚着办公桌，已经要趴上去了。
“淡定。”
阿斯莫德优雅地端起手边的红茶，嗅着芳香，吹了吹上面的热气。
黑眼圈都快能当墨镜的赵太兮磨牙：“淡尼玛？你让怎么老子淡定？！”
你知道他都遭遇了什么吗？
“你们给我说实话，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皇室的人怎么可能同意你们把亲卫队都给调走的？皇帝陛下人都还在皇宫里啊！”
这叫什么？
逼宫？造反？
屁！
每个程序都是正规的，任谁来都挑不出错，历史上都得记载‘意见一致’。
分明是早有预谋！
伯爵先是尝了一口红茶，放下精美的瓷杯，随后才回道：“你别学云嘿嘿的口头禅，不文雅。”
“好了，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就参加不了这次行动了。再说了，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时间紧迫吗？等有空了，我再和你详谈。”
赵太兮骂骂咧咧：“你当是在哄小夜莺吗？！”
这语句一听就知道是在哄小孩啊！
当他三岁吗？！
伯爵轻飘中带着宠溺和炫耀：“你想多了，我哄小夜莺的时候可比这个温柔多了，唉，最近没法跟着一起旅游，小夜莺都会主动打电话来找我。”
赵太兮额角青筋暴起。
所以，你承认了，你就是在敷衍他？！
“我也要去圣城！”
审判长吃醋了。
凭什么这帮人都能跟着许黎安去旅游，而他却只能守着办公桌处理文件。
阿斯莫德不以为意：“你来啊，要是小夜莺遇到些不长眼的垃圾，你就眼睁睁我出面去打脸吧。”
“毕竟，众所周知，圣城的那些‘大人物’啊，是最不尊敬审判长的。”
审判长哽住：“…………”
无法反驳。
阿斯莫德没说错。
他去哪里都是贵人，但唯独去圣城不行，因为某些难以理清的遗留问题，那边的地头蛇有自己的法律和规矩。
且不喜欢联盟的命令和官员。
审判长的话，在圣城，就和不可回收的垃圾差不多。
说不定自爆身份后，还会牵连到许黎安，不如不去。
赵太兮：“你有这层考虑，直说不行吗？！”
阿斯莫德依旧慢条斯理：“审判长该不会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要我来提醒吧？”
赵太兮不想听。
“好了，你闭嘴，换回最开始的话题。”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伯爵轻笑着再次端起红茶，完全没有想要正面回答他的欲望：“嗯……审判长该不会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要我来提醒吧？”
赵太兮揉乱了自己凌乱的头发。
哪儿简单了？！
你们这群肚子里九曲回肠的黑心货！
鬼知道你们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阿斯莫德你就不能……”
赵太兮半句话都没说完，就听电话对面————
“轰！！！”
好似某种爆炸的声响。
赵太兮瞬间就睁开眼睛，弹射般跳了起来。
“？？？！！！”
爆炸？
在圣城发生爆炸，还是在阿斯莫德身边？
许黎安在不在他旁边？
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太兮顿时慌张地朝电话喊道：“冯！你没事吧？！到底什么情况？”
两秒没听到回信，赵太兮换了只手拿电话，抬起惯用手就按在了办公桌一角的红色按钮上。
“咳、咳，淡定，我怎么可能有事。”
阿斯莫德轻咳了两声，不知道是被伤到了还是灰尘太大呛着了。
声音倒还是和之前一样平静。
赵太兮松了口气，立马连环质问：“爆炸是从哪里来的？小夜莺安全吗？你们遇到谁了，居然敢如此随意地袭击民众？！”
站在倒塌的房屋中央，阿斯莫德抬手擦了擦被红茶溅到的面颊，看着手上的淡红色，勾唇一笑。
“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训犬哪有狩猎野狼有趣，要是敌人太乖了，他也是会无聊的。
至于小夜莺会不会有事，呵，你在开玩笑吧，他们就算打出狗脑子，也没人敢往许黎安身边靠近哪怕一点点。
现在就算突然刮起一阵飓风，许黎安的身边也必然会划出一圈平静无波的台风眼。
越是知晓神明威能的人，就越是敬畏祂们。
祂们的手段，可不是什么以假乱真的魔术技巧。
而是能改天换地的奇迹！
隔着电话，看不见对面场景的赵太兮气急败坏：“我说，现在不是你变态的时候！给我正经一点！”
伯爵舔了舔手指上的茶水。
“淡定，这就是我最正经的样子。”
“有事要办，先挂了。”
嘟、嘟、嘟！
听着突如其来的忙音，赵太兮明显愣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
赵太兮怒道：“尼玛……”
“审判长！发生什么重大紧急案件了？！”
门外冲进来一队重装军队的队长。
赵太兮低头看了眼被挂掉的电话，默默无语。
听声音，阿斯莫德那个家伙遇到了圣城那些顽固的逆乱分子后似乎正兴奋着呢，根本用不着他这边帮忙。
他就是咸吃罗卜淡操心，皇帝不急太监急！
但是。
既然都已经按了……
就知道这帮人都是九转大肠，处处算计。
想他出手帮忙，就不能直说吗？
赵太兮按了按发胀的脑门，看向面前的应急卫队，冷面下令道：“去巽省，执行镇压任务，具体内容路上联系伯爵，立即出发。”
“明白！”
赵太兮目送队长离去的背影，随后抬头看向头顶的那道金色冠冕。
眼底划过一抹厉色。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身为审判长，这么简单的道理，可不需要旁人来提醒。
……
许黎安的身边是和肃杀紧张截然相反的氛围。
满满的悠闲度假画风。
“名单出来了，快看看今天都有谁要上台表演~”
许黎安和小阙一起凑过去看官网上的排期表，希望看到他们自己。
迟远等人则是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直到许黎安那边传来惊喜的声音：“啊，今天有诺瓦尔先生的表演！”
迟远剥核桃的动作一顿，韩白河停下嗑瓜子。
甚至连卜耀都转了头。
难得看到一个熟人，许黎安好奇地拖动进度条，去看后面的魔术名称：“诺瓦尔先生这次要表演的魔术是……”
“《午夜古堡》？？？？！”
看到这几个大字，许黎安一下就想起了。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每次表演都要死一个诺瓦尔家族人、被诅咒的大型魔术啊！
第72章 再不被允许，事情干都干了
问, 怎么扮成一只吸血鬼？
诺瓦尔干笑，但不敢动：“请别再摸了……脸上的粉都要掉了。”
很是卑微地试图阻止。
答案就是，使劲涂粉, 足够白, 戴红色美瞳，再穿一身黑色西装，外披一件曳地披风。
就至少有六成相像了！
小阙碾了碾手指上蹭到的白色粉末，又看了看面前青年的模样。
“这是化妆？！”
简直震惊单纯自然的乾省人一百年。
许黎安看着摸样大变的诺瓦尔, 惊叹道：“这分明就是换头术啊！”
化妆术大成了吧？
诺瓦尔谦虚道：“没什么，这是魔术师的必修课。”
你们这必修课也高级了点。
旁边还有不少魔术师过来，和诺瓦尔一起探讨化妆、化妆品、日常保养等等。
旁听的许黎安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早上就用清水洗了洗，什么护肤品都没用, 是不是有点粗糙了？
韩白河看到了, 一把揽过人：“你现在已经够可爱了，不能再可爱了！”
许黎安感动抬头，星星眼。
韩哥，你好会夸啊。
这么好的韩哥，为什么还是单身？
这不科学！
韩白河：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是没人追, 而是我全都拒绝了？
“啪啪啪！”
工作人员在舞台附近鼓掌提醒他们：“下一批的，可以进后台准备了。”
小阙给诺瓦尔使了个眼色：“到你了。”
诺瓦尔感激地点点头：“多谢！”
说完, 和其他参赛者一起往后台入口走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 许黎安随口说了一句：“总感觉……今天的绅士先生格外谦逊啊。”
也不是说之前的诺瓦尔不够谦逊。
就是, 今天这个, 有些奇怪。
“确实不一样。”迟远无声笑笑, 隐晦的目光平扫现场。
周围来的观众人数不少，舞台上的幕布早已降下, 等待道具重新摆放好。
这个比赛还有网上直播，主持人正在串场。
一切都是那么稀松平常。
卜耀看了迟远一眼：“你也看出来了？”
他倒是不觉得意外。
小阙敏锐转头：“看出来什么？”
韩白河不说话，只是拨弄着许黎安挑蓝的刘海，少年晃了晃脑袋，心有所感：“是在说诺瓦尔先生吗？”
“嗯。”韩白河收回好动的手指，免得真把小夜莺惹生气了。
“他有什么问题？化的妆太浓了？”
小阙小声嘀咕了一声，转回头，看向舞台。
一秒后，他就放弃了用自己的脑子思考了。
算了。
盖恺本身就是崇尚自然的种族，喜欢顺其自然，不喜欢强求。
这里当然也包括不强求他人。
不论旁人做出什么样奇怪的行为，小阙最多就是震惊一下，不会有任何不理解的反应。
所以，他也懒得去观察他人的小动作，思考背后的动机之类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经历、自己的思想，理所当然会有自己的选择，不一样多正常啊。
都是成年人，自己的决定自己负责，多简单的道理。
小阙半点异样的表情都没有露出来，依旧期待地看着舞台，和许黎安分享：“我听解说分析《午夜古堡》这个魔术，大部分都不危险，只有结尾的几个点比较考验魔术师技术。”
“据当年那些目击的观众说，诺瓦尔家族的魔术师都是在最后的‘消失’中出事的，魔术师确实在舞台上化身蝙蝠消失了，但谢幕的时候却没有从约定的地方走出来，等觉得不对，再去找时，就……”
既然是表演的结尾，诺瓦尔等下肯定也要演那段‘化身蝙蝠消失’。
要是诺瓦尔也发生什么意外，他们要不要上前阻止他？
干脆不表演了？
小阙有些犹豫。
虽然他们只见了几次面，但，要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在舞台上身亡，还真是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他们并不算熟悉，诅咒也只是一个戏言，对方可是魔术师，人总不能因噎废食吧。
对方也没有求助，多半是有自己的计划。
他自作主张，对方不一定会高兴。
小阙想了想，鉴于一贯顺其自然的观念，还是没有多说多做什么，只是准备等下更加认真地观看魔术表演。
许黎安左右看了看：“哦，怪不得今天这场人这么多。”
很多人还带着摄像工具，表情古怪，不太像普通观众。
估计都是知道诺瓦尔家族诅咒的。
“……不会出事吧？”
许黎安看着那些人眼底的盼望和蠢蠢欲动，反而觉得有些恶心。
“别急。”迟远按了按少年的手腕，“看着就好。”
许黎安看了眼医生清冷的侧颜。
哪怕在室内，只要有其他人在，迟远就几乎不会摘下口罩。
仿佛他的口罩不仅仅是挡风用的。
许黎安解释：“我不是着急，我就是有些……可能是错觉？”
少年摸了摸胳膊。
似乎是感觉哪里不对。
迟远几人避着少年，默默对视了一眼。
小夜莺的直觉还是那么可怕。
哪怕什么都不知道，也能察觉到周围的变化。
卜耀坐在迟远的另一边，说悄悄话很方便，他压低声音：“你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祂什么都不知道啊……”
背着神明私下自己行动。
这要是在一千年前，都能被认定渎神了！
迟远表情淡定：“不知道。”
卜耀：“？”
你为什么能用一副毫无问题的表情，说出这么吓人的话来？
不能不知道啊！
迟远瞥了主教一眼，不懂这人打问号做什么，说的好像你们有胆子揣测繁星之主的想法似的。
他们有什么不同吗？
再不被允许，事情干都干了，这时候不表现得镇定一点，难道还要哭吗？
当他是你们的前牧首吗？
撒娇、哭泣、装嫩，个个拿手。
呵，老不羞。
“开始了！开始了！”
周围早就等待着的观众看着开始动的舞台帷幕，激动起来。
台下都不再闲聊，一个个都盯着逐渐暴露出来的舞台。
“哇！这个古堡的感觉……”小阙惊讶。
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诺瓦尔居然能营造出古堡的既视感。
没有城堡，就创造城堡。
许黎安的注意力已经被舞台上即将出场的身影吸引了：“这个灯光打的也好啊，有种黑夜中闪烁唯一烛火的感觉！”
只一个开场，就秒杀了前面那么多参赛者，绅士先生是真的有水平。
快走出黑夜的那一刻。
披着夜色长披风的神秘身影优雅地抬手一翻。
一个真实的烛台忽然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宛如凭空创造，像神说要有光一样，照亮周围的黑暗。
“哇！”
顿时引起台下阵阵惊呼。
一半是因为魔术，另一半则是因为这个帅气优雅的仪态。
许黎安看着那和他监护人有几分相像的姿势，尴尬又好奇地磨挲了几下手指：“他不会是在模仿……咳、伯爵吧？”
要是把烛台换成雨伞，就更像阿斯莫德了。
该不会真是照着视频学的吧？
他之前有听说过伯爵名声很旺，但真的见到有人模仿，还是很吃惊。
虽然，像熟人这点有些尴尬，但对方这个精神实在值得佩服。
小阙笑着点头：“魔术本身就有表演的成分在里面，他很聪明，《午夜古堡》这名字一听就是以贵族为卖点的，他照着伯爵演，肯定没错！”
毕竟，阿斯莫德仪态极其端正，是公认的顶级贵族。
但他肯定没有伯爵的绝顶长相。
所以，他干脆不露脸，隐在黑暗中，让观众自己脑补。
“现在的魔术界已经这么卷了吗？还要学表演啊？”许黎安咋舌。
当个魔术师好难啊，还要学习那么多其他的东西。
“哪一行都不容易……啊！”小阙说着说着，突然激动地坐直身子，短促地叫了一声。
周围好多人都在尖叫，可见这次魔术的刺激。
“你刚刚看到没？！有很多蝙蝠？从哪冒出来的？那是真的还是假的？”
旁人只认为是魔术师技巧高端，小阙却只觉浑身酥麻。
他震惊地探寻四周，理所当然地没看见任何一抹长着翅膀的身影。
许黎安看着舞台上化身暗夜贵族的魔术师：“看到了，不过，吸血鬼古堡嘛，有蝙蝠不是很正常？”
普通的魔术师变鸽子，化身古堡贵族的诺瓦尔变蝙蝠。
都是变魔术，许黎安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舞台上的魔术师也继续表演着，惊起一阵阵观众的惊呼。
但小阙是常年生长在大自然当中的，对生物的情绪感知比一般人敏锐很多。
“还是小心点吧，我总觉得那些蝙蝠的气场不对……”
小阙皱了皱眉，目光到处寻找消失的蝙蝠，都无心看表演了。
他没看见，另一侧的迟远注视着舞台的眸光逐渐晦暗，袖中手指轻点，似乎在计时。
懒散的卜耀扭了扭脖子，开始卷袖子，袖中一抹低调的黑光划过。
坐在椅子上的韩白河身体前倾，随时可以站起身。
视线几乎没有移开的许黎安目不斜视地拍了拍小阙的手臂：“快看！要到你说的结尾那一幕了，马上就要化身蝙蝠消失！”
那一幕光是想一想，就非常有电影画面的感觉！
要是能完美表演出来，那都不能叫魔术师了，干脆直接改名叫暗夜贵族好了！
又优雅又贵气！
但是，一想到就是这一幕坑死了诺瓦尔家族的那么多魔术师。
许黎安在期待的同时，不免也有些紧张，目光游移。
人一紧张起来，屏住呼吸，好似就连周围时间的流动都比往常慢了几分。
台上之人念出最后一句台词。
“欢迎下次光临我的古堡，哈哈哈哈哈哈……”
下一秒，暗夜贵族的身体化作蝙蝠。
“嘶嘶嘶嘶！！！”
数十只漆黑的蝙蝠如天女散花般飞出，倏然从舞台飞向观众席。
“哇啊————”
“它过来了！”
“别过来！别过来！”
“这是活的蝙蝠啊？！”
众多观众惊喜交加地尖叫着鼓掌。
“啪啪啪啪啪！！！”
掌声如雷鸣般响动，还带着好多人的阵阵叫好，喜悦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连许黎安都被带着鼓掌。
这大概也是诺瓦尔家族一代代人锲而不舍想要表演这个节目的原因之一吧。
但在许黎安身侧的小阙却无视那些蝙蝠，猛地抬头看向舞台。
空无一人！
人呢？
那个魔术师还能出来谢幕吗？
第73章 是是是，这是魔术
这时候警惕, 显然是警惕错时间了。
黑色的幕布不急不缓地合拢。
下一个节目准备中。
要等这一批的都表演完，评委投票结束后，才会一起出来谢幕, 防止评委上头, 投完票发现还有更好看的，然后后悔。
许黎安伸出手，试图吸引那些看着像蝙蝠的黑色鸟类到他这边来。
其他人都说这是蝙蝠，他也不认识。
长这么大, 人都穿越了，也没亲手摸过蝙蝠，确实挺好奇的。
“给。”迟远见状，随手抓了一只给他。
“……好像没动静？”卜耀低头悄咪咪靠近迟远, 和他耳语, 整个人在热闹的环境中显得毫无存在感。
让小阙频频看了好几眼，内心羡慕。
怎么能有人比德鲁伊的自然天赋还好啊？
他小时候要是有这个天赋，又不会被野兽拱屁股到痛哭流涕了。
小阙坐直身子。
往事不堪回首啊。
迟远身形不动，目视前方：“外面。”
卜耀想起来了。
“噢！”
差点忘了‘消失的伯爵’。
阿斯莫德一直在外面守株待兔，他们顶多算鱼饵。
但……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
卜耀转头看了一眼。
“嗯？怎么了，主教？”
研究着小蝙蝠的许黎安感受到视线, 抬起头问他，一脸的纯良。
卜耀的脸上瞬间挂上微笑。
“他的蝙蝠不可爱, 教堂里养了很多漂亮的白孔雀, 等下出去可以随便摸。”
这就是他愿意借出教堂的原因之一。
趁这个时候, 赶紧让许黎安多亲近亲近他们繁星。
据说, 这位和繁星之主关系不一般, 那他们不得赶紧上？
“？”
不说韩白河，连小阙都看出他的心思了, 纷纷甩来一个鄙夷的斜眼。
你们现在不是还在背地里干大事的吗？
怎么还能有心情争宠？
太不靠谱了！
卜耀视若无睹，心中暗笑道：年轻人啊，你们果然还是太嫩了，不懂什么叫见缝插针。
他们【繁星】在圣城驻扎了那么久，什么危急情况没见过，这才哪到哪啊？
只要他不想，就是在场内打起来了，他和小夜莺也绝对会毫发无伤！
韩白河等人无言地收回视线。
这是欧皇的信心和游刃有余，他们学不来。
不过，他们这次也不是毫无准备的。
教堂外。
常人看不见的地方，两股势力在对峙。
一方漠不关心。
一方脸色不渝。
“阿斯莫德，我们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今天来圣城想做什么？！”
怒气都快冲出结界了。
见下方有游客好似驻足疑惑，抬头向上看过来，阿斯莫德轻飘飘抬手：“加固结界，可别让城主大人不稳重的一面传了出去。”
“是！”后方众下属当即领命。
“阿斯莫德！！”
但显然，阿斯莫德的好意，对方并未领情。
反而更加愤怒了。
圣城是他们的地界，凭什么一个外人如此嚣张？
不就是军队？不就是异常收容物？
他们也有啊！
只要花钱，什么买不到？
他们在圣城发展了一千年，压榨了一千年，作威作福了一千年。
神明在哪？
没人亲眼见过神明。
一切都不过是教堂招揽生意的手段罢了。
即便神明真的出现了，他们也相信，人定胜天！
总而言之，圣城是他们的地盘，他们不允许有人抢走他们的东西，哪怕是神明也不行。
“你问我想做什么？”
伯爵轻笑，不失优雅地站在教堂的屋檐上，观赏着这片曾经号称是献给神明的土地。
因为是献给神明的，所以，最中心的这座教堂建得极高。
站在这里，离地面非常远，几乎看不清人影。
远离了人类，就失去了人性。
怪不得这群城主，看着也不太像人。
“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们在做什么？”阿斯莫德往旁边瞥了一眼，轻语道。
“我们当然是在帮助圣城的民众更加努力的生活啊！我们过得好好的，你有什么资格过来打扰我们的生活？！阿斯莫德，你侵犯了我的领土，我命令你即刻退兵，并公开道歉，”
对方可算找到借口了，顿时义正言辞地指责阿斯莫德的行为越界了，丝毫不觉得己方有哪里做错的。
这不要脸的话一出，阿斯莫德身后有不少圣城本地士兵都快忍不住了，嘴巴是抿了又抿，拳头紧了又紧，指甲都掐进肉里了，才按捺住想要暴揍对方的冲动。
士兵们有素质要忍耐，伯爵可不用。
“哼。”
阿斯莫德用鼻子轻嗤了一声，哪怕偏着脸，也能感受到其中的轻蔑。
“如此蛀虫，就不该出现在吾主的视线中。”
伯爵冷酷的转过头来，一身淡定从容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肃杀之气。
这一刻，在场的圣城人都被迫回想起了当年的那一场场血色。
面前这位红发男人，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伯爵的，那都是他硬生生从泥潭里挣扎出来的，在无数的杀戮中获得‘伪神’的尊称，获得众人的敬畏。
圣城当然也没逃过伪神阁下的屠刀。
这一次，对方的杀意好像更浓了？
对面吓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后撤了半步，试图远离：“你！”
“你敢在这里动手？！”
对方不敢置信。
他向下方看了一眼，情报中明明说过，只要是那个白发少年在的地方，联盟和调查组的人就不敢主动出击，只会有所顾忌，被动退让。
他们的情报不可能出错！
阿斯莫德扬起唇角，笑容艳丽且冰冷：“你们的情报没错，但，就不能用你们那生锈的大脑想一想，连你们都知道的情报，我们会不知道？”
连敌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们会没发现吗？
既然发现了，这么明显的弱点，即便消弭不掉，他们难道不知道商量一个补救措施出来？
至于，为什么他们有了补救措施却不说。
当然是为了钓鱼。
瞧，这不，就钓上来了一条大鱼？
对面眼睛微睁，震惊地张了张嘴，似乎是还没死心，想继续套话。
“算了，还是别说话了，我怕跟蠢人聊多了会降低智商。”
阿斯莫德在对面震惊的目光中下达了新命令。
“全部歼灭！”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什么活捉？
什么讨价还价？
阿斯莫德要的就是死亡。
什么折磨都不如死亡最震慑人心！
“没有人能逃过死亡……”
伯爵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大军压上。
局面倾覆。
圣城的那位城主已经不复之前的愤怒，慌乱地开始呼喊：“阿斯莫德，你不能这样？你怎么敢？”
阿斯莫德理都不理他。
现在，真理已经掌握在他的手中了。
对面那群人不过是掌中困兽。
“不……我是联盟的城主，你是联盟的伯爵，按照联盟律法，你没有资格这样对我！”
在实践中就会发现。
人在极其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被气笑。
阿斯莫德也笑了：“呵，还联盟律法？要是审判长在这，看到你们那辉煌的履历，至少能给你们写出几百页的审判书来，怕是一百次死刑都不够你们死的。”
“我现在只让你死一次，够宽容的了。”
阿斯莫德眼神如万年雪山上的寒冰，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
“伯爵，这是你逼我的……”对方咬着牙，好似为了活下去放弃了面子，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阿斯莫德看着对面那困兽犹斗的小动作，一脸的不以为意。
“你可别告诉我，你的后手就下面那个诺瓦尔家族的遗孤啊？”
“你、你怎么知道？！”
阿斯莫德的眼神死寂了一瞬，高光消失。
他竟无言以对。
说实话，有时候他是真的不知道这群蠢货到底是怎么做到统治了一座城市那么久还没被人推翻的。
其他人都是绵羊吗？
不是，这个城主真是脑残吗？
你都用收容物把人家亲人全干掉了，还想对方听从你的命令？
但凡那个诺瓦尔是个三观正常的人类，都不会听你的吧？
除非那个人是斯德哥尔摩患者。
不过，就算真是疯子，阿斯莫德也不担心。
想想这里哪？
这里可是繁星大教堂啊！
“唰唰唰……”
一阵鸟类扑棱翅膀的声音传来，阿斯莫德垂眸看去。
黑色的蝙蝠从窗口和门外飞出。
看起来像是约定好的暗号，对面立即狂喜：“成功了！阿斯莫德，你注定失败！等下就要你付出代价！”
阿斯莫德叹了口气，按了按太阳穴。
和蠢人说话太累了，等回去，他要迟远给他支付精神损失费。
“赶快结束吧，我等下还要陪小夜莺逛街呢。”
“别等了，夜云牧首。”
随着他的称呼。
一袭盛装的夜云出现在阿斯莫德的身后，手中的权杖黯淡，但无人敢轻视，就连对面的城主都秒变脸，一脸的肃穆。
那是神权的象征。
但，只有亲手接触过的人才知道，那不仅仅只是象征。
他们从未被神明抛弃。
“尊敬的教皇冕下，您怎么来了？”对面十分谨慎，没有对夜云口出狂言，但话语里的恭敬依旧不足三分，更多的则是试探。
狼到底是狼，不管平时多会卖萌，一旦露出牙齿就是凶猛的捕食者。
夜云也一样，端起来的时候，正经得吓人。
“笑话！我为何不能来？这是我的教堂，该离去的是你们，不请自来的城主阁下。”
对面脸色微红，显然是被气的。
他猜到夜云有可能站在了阿斯莫德那边，但没想到，夜云会这么不客气。
之前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夜云可不是这样的。
“明明你也是圣城人，为什么要站在一个外人那边？！”
对此，面色冷峻的夜云只回以权杖立地的一声脆响。
“锵——”
不知道要如何形容的声音钻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皮肉挡不住，轻而易举慑住他们的灵魂。
下一秒，异变侵染。
不用抬头都能察觉到————
高居头顶的金色太阳如水波泛起涟漪，就好像天空这片舞台也在切换下一个节目，黑色的幕布拉开，转眼就扩散到地平线，忽而亮起繁星点点，眨巴着眼，可爱又俏皮。
甚至于！
那一道他们以为永远都不会消失的金色冠冕，也被繁星取代，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非军令如山，结界中的众人差点就忘了动作，只想抬头看着这片神奇的夜空。
圣城的军队却差点崩溃。
“这是……繁星之主要灭亡我们吗？！”
好多信徒当场就哭了出来，不在意城主的命令，跪下埋首祈求。
出身星河圣城，哪个人没听说过繁星之主？
有几个信徒太正常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神明什么的……都只是哄骗穷人持续卖命的故事罢了！”
对面好似有些崩溃。
因为这改天换地的手段是他亲眼所见，要说这是魔术，他……
“对！这是魔术！这一定是你们研究出来的新魔术！别以为你们赢了，我还有援军！”
这一刻，夜云和阿斯莫德感同身受了。
这么蠢的人，到底是怎么霍乱圣城这么久的？！
夜云无语地差点维持不住教皇的威严：“是是是，这是魔术。果然是一群假信徒，连保护你们的都看不出来，祂怎么可能伤害人类！”
之所以选在教堂开战，不为别的，就是单纯因为权杖里留存着繁星之主的力量，可以用来保护现场的无辜群众，哪怕阿斯莫德不提，夜云也不会允许在别处开战的。
夜云侧身后退两步，让出场地。
他可不能喧宾夺主。
舞台搭建好了，下面才是正主出场的时候。
本该无风的结界里，刮起阵风，吹乱了众人的发丝。
“谁……谁来了？”
城主的灵觉再差也感知到了不对劲，额间渗出冷汗，他猛地伸手攥住胸口，突感呼吸困难，心跳加速。
明明身上空无一物，但就是莫名沉重。
就好像……天河倒灌，尽数倾倒在他身上！
无法动弹！
这不是最可怕的，最难以接受的是，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了其他的意识，它们正在苏醒？？？
这是什么一回事？！
城主的眼神逐渐惊恐。
只有红发的伯爵格外开心，他感受着风中逐渐潮湿的气息，满心期待地迎接着。
第74章 见祂一面
根据相对论的原理, 时间有时候会感觉很短，有时候又会感觉很长。
刚好，现如今的场上就有这么一对, 完美对照了实验。
城主焦头烂额, 阿斯莫德称心如意。
“……你们又在做什么？不准你们伤害圣城的民众！”城主心乱如麻，却还撑着不倒下，深吸一口气憋着。
到底是谁伤害谁啊？！
夜云见状，看着对面, 不由笑道：“果然还是有优点的，这个死鸭子嘴硬的厚脸皮，一般人可做不到。”
阿斯莫德根本不回应，他只专注地盯着教堂四周闪现的深蓝色。
就像是电脑坏了一样, 一帧一帧的卡顿着。
伯爵眼底浮现疑惑和忐忑。
眷属的气息他已经感受到了。
但, 为什么祂还不出现？
“啊！”城主突然后退，让守卫保护他，整个人触电般地颤抖着。
阿斯莫德这才终于转头，赏给他一个漠然的眼神，才扫了一半就看到了他脚边蠕动的那抹蓝色。
像果冻一样晶莹润滑有弹性。
“你应该感到荣幸，城主大人。”
阿斯莫德嘲讽地看着他。
“按理说, 你根本没有资格成为祂眷属的口粮。”
隔着层层守卫，城主脸色铁青地望着对面迎风而立的青年, 他不想看见这人, 但却不敢挪动一步。
他知道自己正陷在危险之中。
信息量的不同, 让他之前的举动幼稚而负隅顽抗。
但, 既然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么久, 当然是有他人无法企及的优势的。
若论遭受到的起义和反抗，圣城城主所经历的, 绝对是阿斯莫德和夜云两人的无数倍。
但幸运的是，他从未失败过。
该绝望的，从来不是他！
底牌，他还有底牌没出！
思绪看着纷繁，其实只有一瞬，当城主再次眨眼之时，周围已尽皆褪去人间之感，沦为深海的色彩。
“呃……”
有一部分人只是看了一眼虚空，就幻感到自己窒息，下一秒，幻想成真，大脑供氧不足，当场倒地不起。
这里也包括联盟和调查组的精英。
平时面对异常收容物，手拿把掐，现在只是多看了一眼，就生死不知。
这一幕看得夜云是脊背发凉。
实在是太恐怖了！
这就是人与神的差距吗？
田地黎割韭菜都没这个快吧？！
什么人定胜天，你倒是睁开眼睛看看啊，这是人类能战胜的吗？
都不是人类和蚂蚁的区别，分明是人类和微生物的区别。
只是一丝微弱的深海气息的扩散，连祂的面都没见到，就倒一大片了，这要是等见到……
算了，他不配！
夜云完全收敛了各种小心思，安安分分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只是攥着权杖的手依旧忍不住蹭了下掌心的汗，咽了咽口水。
只求这位能看在他对繁星之主多年虔诚的份上，放过他这只小蚂蚁、啊不是，小微生物吧！
……
教堂内。
许黎安忽然伸手打了个哈欠。
奇怪，怎么有点困，难道是今天起太早了？
旁边的韩白河却突然问：“是困了吗？靠着我吧。”
紧跟着，迟远也道：“困了就睡，等下有好看的魔术叫你。”
“这不好吧？”许黎安有点不好意思。
魔术师们都在台上表演，他在下面睡觉，是不是有点不太尊重人？
但，他是真的觉得困了。
也许是被这里的暖气吹的？教堂里有安装暖气吗？
许黎安迷迷糊糊地想着。
“没事，睡吧。”卜耀也笑着哄他，笑容下的颤抖几乎微不可见。
他知道马上要发生什么，能亲眼见证这种场景，即便是叶公好龙的人，也难免会有几分激动。
和他们预想的一样。
就在许黎安闭上眼的下一秒。
“咔嗒！”
整座场馆像是停电一般，眨眼间就陷入黑暗，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漆黑。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是停电了吗？不会吧！”
主办方和观众都很惊讶，但并不慌乱。
没人认为会出现什么惊天大案，只以为是普通的意外。
也不需要韩白河等人道出实情。
————因为，祂会平等地赐予众生最温柔的安眠。
梦境亦是深海，深海亦是虚幻。
是真是假。
只在一念。
在闭上眼的那一刻，迟远也不知道自己的大脑到底在想什么。
也许是习惯成自然，他下意识看向身旁少年的方向。
猝不及防的！
撞入一片深海！
那里有海上黄昏落日的生机和唯美，也有海底火山岩浆的壮美与独孤。
但。
更多的还是无边无尽的寂静。
像海。
不，应该是海像祂！
那是……祂的眼睛吗？
迟远来不及想更多，空洞的虚无袭来，大脑顿时陷入无知无觉的状态中。
所有人都在沉睡。
“…………”
在这一刻的繁星大教堂内，没有任何声音，就像这里有一个吸食声音的怪物，甚至连人的呼吸声都消失不见。
在祂的意志之下，天地万物皆如掌中玩物。
这片小地宛如回到了天地初开之前，那个不存在任何生灵的混沌时空。
众人像安睡在母亲怀抱中的婴儿。
等他们再次醒来，将不会记得在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
端坐在迟远的高大身影逶迤起身。
不知祂是不是想起了刚才那个令人意外的对视，身形停顿了一下。
回过身，微微俯下身。
深蓝的眼眸像深海的海平面，静静地倒映着几个人的身影。
修长的手指掠过他们的额头，引得地上的眷属们嫉妒缠绕。
只可惜。
这令世人震惊的一幕无人有幸观摩，只有天幕上那片一闪一闪的繁星得以见证。
在过了最初那一瞬的头皮发麻后，仿佛一下子就温和了下来。
冰冷的海水变成了和煦的温泉。
唯独胸口那正在疯狂加速的心跳在竭力告诉你。
不能松懈，这是溺亡的前兆！
嘶……嘶……
屋顶上的对峙不过几秒，一声潜入灵魂的呓语传来，平衡立马被打破。
“扑通！”
就像人偶剧谢幕一样，成片倒下。
夜云再次见识到了什么叫易如反掌。
半个音节就清场了。
掌心的权杖在发烫，眼睛开始肿胀，夜云不用抬头都知道，若无繁星之主的庇护，他们这些人现在至少都死两回了。
但他连那位的一根发丝都没见到，怎么想都不服气！
夜云即便身体已经在颤抖着报警了，也强忍着不放弃，努力睁大眼睛。
脚下传来眷属滑动的声音。
到了这一步，已经没人在意圣城的那帮蠢货了，在祂面前，说是杂草都是抬举他们的了。
就是不知道坚信人定胜天的城主醒来后是什么反应。
现在。
夜云和阿斯莫德满心想的都是见祂一面。
“滴答……”
血液在流淌。
人类没有资格直视神明。
即便神明不是有意的。
就像人类直视太阳久了会受伤一样，祂比太阳的存在还要耀眼，连一眼都看不得。
这是本质上的差距。
祂的身影依旧未至，却提前传来低语：“闭上眼。”
唉！
夜云感受着即将爆炸跳出眼眶的眼球，权杖也庇护不了，他不得不惋惜地闭上了眼。
努力过了，确实不行，到极限了。
放弃了。
他可不想当瞎子。
夜云顺从地晕了过去，阿斯莫德却偏不。
那双水晶一般透亮的紫色眼睛此时已经浑浊不明，渗着鲜红的色泽，和发色融为一体，身躯依旧坚持站着，远远看着，宛如一副中世纪的贵族油画。
“我们……再见面了……”
定定地望着前方，阿斯莫德断断续续地吐出。
在身体崩溃的情况下，器官早已没有反应了，发出的声音都在扭曲破碎，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他也不需要对方回应，只要说出来就可以了。
完成了心愿。
阿斯莫德那口气一松，就和夜云一样倒下了。
但在昏迷的前一刻。
他好像看见了一抹与众不同的颜色。
哪怕那也是深蓝色！
阿斯莫德心头剧烈一跳。
……他是终于看见了吗？！
结界内再次陷入那股熟悉的寂静。
和深海没有两样。
祂在哪，哪里就是深海。
高大的身影站在教堂的屋顶上，眷属环绕着祂。
祂环视了一圈，没有一个清醒的。
哦，也不对。
天上那个一直在。
祂平静示意：“你看。”
神明与人类，根本不在一个阶层。
哪怕是被称为‘伪神’的阿斯莫德，也只能撑到见面的前夕。
还是在祂极度收敛的情况下。
繁星：“你犯规啊，你怎么用本体过来了？小夜莺呢？快让他出来！”
祂：“你的意思是，还要继续？”
“当然！放心吧，他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祂不语，只是垂下眼眸，消失在原地。
繁星隐去，太阳重现天际。
“咔哒！”
教堂的短暂停电又恢复了，明亮的光芒照耀在众人眼中，好多人都眯了眯眼。
“刚才果然是停电了吗？”
“应该是吧？不然还能是什么？”
“下一个节目是什么？”
失去记忆的观众们只在意魔术表演。
迟远等人却是看向中央熟睡的蓝发少年，互相对视了一眼。
第75章 原来一直都没发现吗？
在几秒莫名的停顿后。
卜耀莞尔一笑：“原来, 这就是神眷的感觉吗？”
看着其他人毫无记忆，而他们却记忆清晰，卜耀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他没有问这是不是神明的失误。
肯定不可能是。
只可能是故意的。
天呐！
他简直爱死了这种双标了！
主教低声笑着, 整个人都笑倒了。
迟远一把推开了他碍事的肩膀：“你小点声, 别吵到人了。”
卜耀戛然而止：“……？”
不是？
周围都是嘈杂的声音，要吵醒早就醒了，现在这样明显是其他原因。
更别说，他还故意压低声音, 高兴都是憋着的。
“你有点不对劲啊。”
卜耀深深地看了迟远一眼。
虽然之前迟远也很照顾关怀许黎安，完美履行着监护人职责，但因为性格的原因，多数都是心思细腻的善后。
从来不会像刚才那样, 那么直接地怼人。
比伯爵还具有攻击性。
“先出去再说。”韩白河已经站了起来, 挡在过道上朝他们招手，用眼神示意他们先过来。
卜耀等人都没反对。
知道肯定是外面的伯爵等人发生了什么。
一行人去了教堂后面游客禁止的房间。
教堂里住着这么多人，想找一个空闲的房间那还是没问题的。
大不了就先住在卜耀的房间。
反正他本人是一百个同意的！
随意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卜耀难得好奇心发作，抬头问从卧室走出来的迟远：“抱起来什么感觉？”
小少年睡着了，一时叫不醒。
他说话大声点有人都舍不得, 把人摇醒这种情况就更不可能发生了。
那想要出来，自然就只有把人抱出来。
于是, 几个人就稍微争夺了一下。
短暂地过了招。
结果让卜耀挺意外的。
小阙竟然没有打过迟远？！
在这么狭小的地方, 按理说, 盖恺绝对是具有先天优势的。
迟远这家伙, 到底藏了什么？
至于韩白河则是因为被发现伤势未愈, 被他们联手压制，最先退出了比赛。
伤员就不要上战场了。
医生坐到他的对面, 伸手摘掉口罩，没有回答卜耀的问题，只是转移话题道：“你有事就直说，拐弯抹角并不能让你更快得获知答案。”
卜耀摊手：“抱歉，习惯了。你知道的，圣城的那些人向来不说人话，套路太多。”
“那些人……今天之后，你不会再遇到了。”
这个结论，迟远说得很肯定，没有留下半分回转的余地。
就像亲眼所见。
卜耀定定看着他，忽然坐直身躯。
“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比我们多看到什么？”
在一旁包扎的韩白河和小阙也像小动物一样竖起耳朵，开始了光明正大的偷听。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迟远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用手背摸了摸面颊，似乎是还不习惯摘下口罩后面对他人的样子。
卜耀丢过去一包纸巾：“我只是年纪大了点，但还没有老糊涂好吧，是你表现的太明显了。”
迟远抬手接过，但并不认同他的说法。
“我哪里明显了？你问他们俩，有看出什么来吗？”
卜耀不信邪地转过头：“你们没看出来吗？”
小阙宛如一个班级里成绩最差的学渣，被老师点到后，全身都在展示着迷茫：“啥？看出来什么？刚才比试是我输了，我可没打假赛啊！”
卜耀嘴角一抽：谁提这个了！？
算了，这是乾省人，他就不该问他这种问题。
真不怪他们会有这种刻板印象，实在是不这么说服自己，很多人都会气死。
哪怕小阙出省当过交换生，上过大学，思维方式也还是停留在人与自然的环境里。
什么言外之意，他完全听不懂。
而韩白河这个平时学习很努力的学霸，此刻还想挣扎一下。
他观察了迟远半天。
“……摘口罩了？”
其他方面的，真没看出有什么区别。
盯着韩白河那真诚的眼神和貌美的容颜看了几秒，卜耀猛拍了一下大腿，服气地叹道：“你还是赶紧涂药吧，弄完休息，年轻人耀多注意身体，别仗着年轻就乱来！”
“哦，好的。”身体还不如老年人的年轻人乖巧点头。
随后，韩白河新奇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
“需要我们回避一下吗？”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里头有事，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回避什么啊？就一句话的事罢了。”
卜耀慵懒地倚在柔软的沙发里，没有半点红衣主教的形象，朝对面的迟远抬了抬下巴。
“口罩都摘了，不说岂不是浪费？有什么想忏悔的，赶紧说吧。”
迟远擦完脸上的水汽，从容地抬起头，眼底泛起笑意：“你果然很敏锐，连小七都没发现，你不过是才见了我几面……”
“停！”
“夸奖的话就免了，我的年龄也不是白长的，你再离谱，能有某位牧首离谱吗？”
卜耀一脸平静。
他口中的‘牧首’当然是指天命牧首。
叛出【繁星】，但凡是个信徒就不可能理解，没有比这更离谱的了。
卜耀换了个姿势，摆手道：“赶紧自报家门吧，我早就觉得你不是迟远了，你到底叫什么？”
说实话，‘迟远’的那个调查报告，看着就有几分假。
谁有资格继承黄金陈列馆？
竟然还跳过了现任联盟皇帝程知风和调查组首领？
你这么有能耐，怎么不把繁星大教堂也一起继承了？
不知道的人只会觉得还好啊，隐藏富二代不是很多嘛。
知道内情的人只想把造谣的人抓起来，狂扇嘴巴子。
那些都是神赐，凡人不配。
懂？
没走的韩白河当场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正在给他涂药的小阙吓得赶紧按住他：“你别动啊！伤口会崩裂的！”
奈何韩白河心头冒火，万分着急。
现在的事态难道不比区区伤口崩裂更严峻吗？！
“坐下。”
迟远瞥了韩白河一眼，放下手，语气里突然多了几分威严。
“遇事这么毛躁，以前都白教你了？”
听到这陌生又熟悉的，韩白河目瞪口呆，整个人宛如雷击：“？！！！”
这话不是……等等？！
看见韩白河这个表情，冷静自持的男人颇感无奈：“你这智商到底是随了谁呀？都喊你好几次小七了，也不想想哪些人会这么叫你？我还以为你是早就知道了，才会对我这么亲近。”
原来一直都没发现吗？
不应该啊。
他们家的血脉子嗣应该都很聪慧优秀才对。
该不会是和阙崇戟的儿子待久了，被传染成傻白甜了吧？
千万不要啊，就目前来看，联盟还是需要一位继承人的。
第76章 “只要没死就不亏！”
韩白河石化了。
小阙看着他一点点掉色, 好奇地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僵硬的肩膀：“你、没事吧？”
韩白河一脸生无可恋。
呵、呵呵……你觉得呢？
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发生什么了？你怎么突然就变灰了？你们在说什么，我没听懂呢, 跟我说说呗~”
小阙看着精神萎靡的小白鹤, 目光又在对面那个白鹿一样清雅莫测的男人身上划过，好奇心达到了巅峰。
韩白河感到牙疼。
但现实总不能不面对吧？
他抹了把脸，闷声道：“你上学时是怎么学的？联盟皇帝叫什么，你不知道啊？！”
联盟皇帝？
韩白河都这么提示了, 小阙也依旧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还在疑惑：“你说程知风？知道这个有什么用，和你们刚才说的事情有什么……联系……吗……”
“我去！！！不是吧？！”
小阙大脑宕机。
恢复神志之后，也当场展示了一个原地起跳。
“你你你你、你是那个……皇帝？！”小阙一脸震惊地看向对面端坐在原处, 不动如山的男人。
大白鹿变大驼鹿了？
这两人像两只小猴子, 迟远简直没眼看，叹了口气道：“我们还是来商议一下阿斯莫德发来的信息吧。”
卜耀顺嘴接话：“他好像来了，我去带他进来，开权限太麻烦了，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
为了安全，教堂的禁地布置很精密, 没有权限的人进来容易暴毙，卜耀可不想坑到自己人。
赶紧站起来, 跑去外面把伯爵引进来。
“这是怎么了？”
阿斯莫德一进来就看到蹲在沙发角落里种蘑菇的韩白河。
“白河？”
韩白河默默抬头, 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肯定早就知道了, 对不对？”
“噗！好的, 我懂了。”
阿斯莫德没忍住, 噗嗤一笑，随意找地方坐下了, 然后看向迟远那边。
“你不赶紧过去哄一哄你儿子？”
迟远婉拒，神情淡漠如初：“都成年了，还要人哄？”
伯爵摊手，表示他也无能为力，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
韩白河背着众人，双手捂着脸，面目狰狞，像是在和突然冒出来的羞耻心激烈搏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
死了好久的亲爹突然冒出来，还是他最喜欢的哥哥，他要怎么和对方相处？！
急！！！
见韩白河缩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迟远皱了皱眉，纠正道：“坐正来！”
韩白河下意识转过身，脚踩在地上，双手放在膝盖上，飞速摆出一个符合他皇子身份的端庄坐姿。
迟远这才满意：“这还差不多，记住，有外人在，不能那么散漫。”
阿斯莫德淡淡瞥了一眼：“谁是外人啊？”
看戏的卜耀挑眉，故意掺和，反问道：“就是！难道我们几个也算外人吗？”
小阙左看看，右看看，清澈的大眼睛眨巴着。
不知道是应该给他们科普有血缘关系的才算家人，还是应该从众，加入到调侃的队伍里。
“我们都是一起睡过的人，应该不是外人，算伙伴了吧？”
众人：“？？？？”
什么叫一起睡过？
小阙这个表达能力真是要命！
要不是知道小阙说的刚才被祂催眠后的场景，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画面。
韩白河干笑了两声，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尤其是对面那位，手指蜷曲着，抓了抓衣摆：“不好意思，耽误大家时间了……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他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和‘迟远’相处。
总之，先跳过吧！
众人体贴的转移话题，就当不知道这里有一对父子。
一切宛如昨日。
“你受伤了？”迟远看向阿斯莫德。
眼睛上的异常太明显了。
阿斯莫德没有丝毫隐瞒地点了点头。
“想要见祂，怎么可能没有代价？只要没死，就不亏！”
伯爵摸了摸差点爆掉的眼睛，完全不在意。
浑身洋都溢着愉悦，扬起的唇角压都压不下去。
阿斯莫德甚至觉得自己血赚。
幼时就刻在心中的那段神秘呓语，今日终于破解了！
那并不是‘冯’。
而是‘逢’。
幼时的阿斯莫德，在无意中，极其幸运地见过祂一面之后，就一直渴望着和祂再次相逢。
但神明的身影是不会留在人类的记忆中的。
他担心自己转眼就忘记，干脆改了名字，并一直催眠自己，试图记下那一刻抽象的心情。
效果出奇的好。
阿斯莫德确实遗忘了那段相遇，一丝记忆都没留下，但却用自己的名字保留了一缕可能性。
若不是那点从小就存在的执念涌动，他绝对会比夜云先倒下。
要知道，夜云当时可是持有牧首权杖的。
繁星之主庇护，其他凡人根本比不得。
但，人类这个种族之所以会受到神明们连绵不绝的眷顾和偏爱，不就是因为他们总是能创造出超出常理的奇迹吗？
或许，正是因为一连出现了两次意料之外的情况，祂才会默认繁星的耍赖。
“祂……该如何称呼？”
卜耀正襟危坐，不知什么时候拿出本子，一脸肃穆。
他比较关心这个。
信徒见不得任何对神明不敬的行为，首先就是称呼的问题。
阿斯莫德笑道：“你怎么不先关心一下夜云的安危？他可没和我一起回来，万一出事了呢？”
他觉得这两人也挺有意思的。
主教不像主教，牧首不像牧首。
卜耀抬起头，一脸平静：“我相信繁星之主肯定能庇护住他。”
“就像你们也相信，祂不会伤害你们一样。”
他们这些信徒发自内心信奉，他们的主是仁慈的，是怜悯的，是完美的。
绝对不会是恶神！
所以，夜云敢开结界，召唤繁星之主，阿斯莫德也敢等待。
一场豪赌。
他们赌对了。
赢得了心之所归，拥有了可以持续到永恒的绝对信仰。
迟远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了，他没有再隐瞒，只是在说之前，深深地望了一眼安静的卧室房门，好似透过房门看到了里面的人，眼前再次浮现出那抹虚幻的深蓝。
“我，看到了祂的眼睛。”
像深海。
幽静深邃得不可名状。
“就尊称祂为————深海之主吧。”
第77章 就知道你们对这个感兴趣
深海……
众人不语, 寂静的室内萦绕着这个郑重的字眼。
卜耀下笔的手一顿，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湛蓝如洗, 格外澄澈。
“为什么不叫深空呢？”
都是蓝色。
天空比海洋更广阔。
阿斯莫德早已放下手, 无视眼睛上的伤痛，视线在卜耀身上来回扫了好几圈。
“你别是把他和祂分裂了吧？”
迟远倒是依着靠背，微微抬头，若有所思地轻喃了两声：“深海和深空吗？”
小阙茫然：“等等……什么分裂？”
好奇怪啊。
明明他一直都在旁听, 但为什么总是时不时就听不懂呢？
他可是上过大学的，智商不应该有问题啊。
韩白河无奈地用膝盖撞了他一下，小声提醒道：“小夜莺啊。”
不然还能是谁？
许黎安的位格极高，这是他们一开始就知道的, 哪怕忽略那些异常的下意识畏惧, 单是眷属的出现就足以证明了。
但，到底是什么身份，各种猜测都有。
有说是神明的孩子、又说是被神明看中的人类、还有说是神明创造的人偶的。
最后那位大概是和天命牧首干架次数太多，魔怔了，看谁都像人偶。
不过，时间长了, 他们也都能逐渐确认。
许黎安就是祂本人。
就像已经进化的蝴蝶主动蜕化成茧，一种人类不能理解的幼年体, 说是化身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
最大的原因还是‘蝴蝶’的姿态太过超脱, 但凡他们看一眼, 人就没了。
现下也就只能摸一摸最无害的‘茧’了。
但不管怎么说, 即便性格的差距有点大, 依旧隶属同源。
这一点，繁星之主也证明了。
不然也不会把人托付给他们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 连人类长大后都会脱离幼稚，变得成熟，更何况那位，会变得如此尊崇高贵、无法触碰，也很正常。
小阙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呛着自己：“嘶……咳、你们什么时候确认的？！我还以为，小夜莺是正常人，只不过是被选中的圣子什么的……”
小阙抖了抖胳膊，激动的。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能和神明结伴出行？！
这要是回去告诉父亲他们，岂不是要酸死他们？
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得太大声了。”韩白河嘴角一抽，低声提醒他。
小阙瞬间回过神，努力缩小身形，用气音回他：“我刚刚压根没出声好吧！”
他又不是真傻！
小夜莺还在屋内休息呢，他怎么可能大笑出声，影响祂的休息？！
韩白河斜了他一眼：谁说这个了，你要不要看看对面都有谁？再沉浸下去，你就要被坑的内裤都不剩了。
韩白河也是佩服小阙。
三个绝世阴谋家就坐在对面，居然还敢走神？
是真觉得乾省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所以毫不在意？
那你也太小看那三位了！
卜耀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有吗？”
阿斯莫德很确定：“你有。”
不过，这也没什么。
反正卜耀也不是深海之主的信徒。
繁星的信徒别来打扰。
迟远慢悠悠抬手劝和道：“先别急，这种事情，我们说了不算，肯定要征得本人同意。”
本人同意？
卜耀奇异地抬眼看过去，一脸钦佩：“怎么？你也想变成瞎子？”
是活太久了，想去死一死？
还询问本人意见？
神明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吗？
自从得知迟远就是那位‘前任联盟皇帝’后，卜耀是越看越觉得他思维神奇，与众不同。
自己造自己的反，这场景就问谁见过？
一番自导自演，不仅回不了家，臣民遗忘，连孩子都不认识他了，图什么？
阿斯莫德也转头看了迟远一眼，但没有卜耀那么直言不讳，委婉了很多：“这点小事，你就说要问祂？这不像你的作风，你到底怎么想的？”
韩白河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在心底默默念叨。
伯爵果然什么都知道，之前都是在故意瞒着他的。
这两人也太熟了吧，都知道作风什么了的。
韩白河心里酸，但他不说。
面对质疑，迟远半点不惧，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那略微熟悉的笑容，让卜耀一瞬间回忆起曾经在登基典礼上见过的那位联盟帝王。
阳光下，整个人像宝石一样漂亮。
那是一种现任怎么都无法比拟的自信。
迟远意有所指地说道：“今天距离遇到祂已经过去多久了？哪怕是有点困难，但是，我们难道真的连一次面对面的机会都争取不到吗？”
是不是有点太不争气了？
迟远垂下眼眸，放低声音：“况且，这本来就是人类自己的劫难不是吗？”
“说得对。”卜耀情不自禁一笑。
瞧这话说的。
一出声就知道，果然还是当年那颗宝石，耀眼夺目依旧。
程知风那个不要脸的玩意赶紧下去吧，快换人啊！
卜耀半点不掩饰他的喜好。
“那陛下的下一步是什么？”
这个称呼惹得好几个人齐齐抬头看向卜耀。
但主教大人却不以为意，只是笑吟吟地等着迟远回答他。
阿斯莫德眉眼微动，磨挲着手腕。
有时候，他真心觉得这帮教徒就是一贯的我行我素，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管他人的眼光和评价。
从上到下。
不止一个天命牧首。
古神的侵蚀无处不在，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另类的【繁星】同化。
想到这，伯爵手上的小动作一顿。
不知道【深海】的侵蚀会是什么？
忽然有些期待。
迟远也颇为怪异得看了兴致勃勃的卜耀一眼，找不到这人脑子又想到了什么。
他可不是假死，也没打算回去。
“还是按照原来那样叫我就行了，一切照旧。至于说下一步，很简单……”
迟远转过视线，看向一个方向。
卜耀秒懂，一个音节发出一波三折的语气：“哦~~~”
阿斯莫德问他：“会不会太冒险了点？”
迟远反问：“怎么，你们几个加起来也打不过阙崇戟吗？”
“…………”阿斯莫德沉默了一下。
“也行。”
伯爵下了定论。
听到这番对话，韩白河立刻就用余光怜悯地瞥了身旁一眼。
他就知道，让他们俩旁听肯定是有原因。
被诸位大佬盯着的小阙，此刻正瑟瑟发抖。
这、这是要干什么？
你们就这样大张旗鼓地在他面前讨论要群殴暴打他爹吗，真的好吗？
他是该立即给他爹汇报，还是该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王子殿下。”
伯爵忽然喊他。
“啊、我在！”
小阙立马挺直脊背，仿佛在接受检阅。
“嘘。”伯爵没有说话，反而第一时间竖起手指，示意他轻声，有人还在沉睡。
哦哦哦，对，差点忘了，小夜莺还在屋里，把他吵醒才是真的完蛋！
小阙紧张地点头。
红发的伯爵笑得很和蔼：“我相信，王子殿下定是一个明事理的人。”
“嗯嗯嗯！”小阙目光坚毅，连连点头，生怕慢一秒。
是的，他是。
所以，刚刚他什么都没听见。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阿斯莫德笑眯眯：“既然如此，那就幸苦王子殿下跑一趟了。”
小阙疯狂摇头：“不辛苦！不辛苦！”
回答完小阙就楞了一下。
哎？
等一等！
跑一趟……跑去哪里？
小阙舔了下嘴唇，小心翼翼问：“我、我去哪啊？”
卜耀在对面差点笑出了声。
“还能是哪？当然是回乾省通知你家那位大力出奇迹的魔术师，把家里打扫干净，准备迎接贵客啊。”
好咧！
没问题！
小阙唰地站起来：“我这就回去！”
不敢大声说话。
更不敢再继续待下去。
他怕再听下去，就不止是群殴他爹了……
他还是继续做一个符合刻板印象的乾省人吧。
“走那边。”
卜耀也没拦着，还特别指引他直接从后门的传送阵走，这样更省时间。
阿斯莫德听到这，有些好奇：“你这里还有传送阵？”
经过调查组近千年的收容，那些异常生物该收容的收容，该封印的封印，在目前的现代社会中已经不多见了，普通民众正常情况下基本是遇不到的，除非实在倒霉或者喜欢作死。
教会不是普通组织，还留存着也可以理解。
所有的收容物，从理论上来说都有很强的副作用，不是规则诡异，就是要拿人命去填。
倒是传送阵是个极其难得的例外。
它不像其他收容物喜欢什么身体、什么寿命的，它更喜欢看不见摸不着的情绪，尤其是喜悦的情绪。
不过，即便它的副作用非常轻微，使用多了，也会变得情感淡薄。
极其严重的时候，甚至会丧失人类感情。
迟远那个漠然无情的性格，之前一直都被医疗部默认是传送阵使用多了的典型案例，用来警告新人。
卜耀实话实说：“是前辈们留下来的，后来被夜云翻出来，用作偷跑。我发现了，但没说，偶尔用用，还挺顺手的，反正夜云会以为是他自己忘了收拾，帮忙掩护的。”
阿斯莫德等人：“……咳！”
您可真是个好养父。
总觉得，云帅之所以会有那种性格，您要占大半责任。
“唉，你们是不知道以前的繁星教会有多压抑，我曾经都怀疑过，他是不是真的疯了才会做出那种事情。”
卜耀低着头，随意地转着手里的银色枪械。
迟远和阿斯莫德对视了一眼。
终于谈到这个话题了。
难得能如此和平、安全的和繁星主教私下谈话，他们是不可能不问到某个组织的。
伯爵先问了出来：“你是指天命牧首？他怎么了？”
虽然是这么问句，但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除了【旧日余晖】的那个罪魁祸首，不会再有第二个指代的人了。
迟远后续补充：“大祭司难道没有疯的迹象？”
他看张之晓更不顺眼。
那个没心没肺的钓鱼佬，差点就把他儿子当鱼给钓走了，身上的伤到现在都还没好，他还没找对方算账呢。
韩白河闭嘴没接话。
他可比小阙有眼色多了，这里没他插话的份，他还是安静旁听的好。
他只在心里默默发表自己的观点。
说实话，那两人到底疯没疯区别真不大，就他们做的那些事……呵呵，说不定，头顶的冠冕还没爆炸，人类就先被他们屠完了。
“就知道你们对这个感兴趣。”
卜耀笑了笑，转枪的手停了下来，换了个姿势。
“夜云早已继位牧首，他一个叛教的，算哪门子的牧首？对于那个糟心的前任，你们也别这么客气，直呼其名吧！”
你刚刚对迟远可不是这个态度？
阿斯莫德面上含笑，礼貌优雅，看不出半点腹诽的样子：“好的，那就让我们来谈谈那个突然叛教的前任牧首曾怀青吧。”
“主教大人，不知道您能否告知，为何昨晚曾怀青在圣城出现？”
“以及……您是否有向其泄露过联盟的重要机密？！”
第78章 三巨头再聚首
结界原处。
夜云用手中的权杖支撑着身子, 弯腰咳嗽了几声：“咳咳！这可真是……有意思哈？”
他勉力直起身，看向面前的两道身影。
瞋目切齿。
面前这两人，太他妈熟悉了！
他就是被他们从雪地里捡回来的, 被他们照顾着长大, 但，那都是表面！
新仇旧恨一起爆发。
“曾怀青！张之晓！！！”
什么尊敬？
没有！
直呼其名也不能发泄他内心的情绪。
话音刚落，对面的白发青年张之晓就灵活地后退了好几步，顺势把另一个人推到前面去。
“哎呀哎呀~教皇大人别盯着我一个普通人呀, 好怕怕的~”
一个人面对夜云瞪视的曾怀青。
他能说什么……
天命牧首踩了大祭司一脚，露出一个微笑：“好久不见啊，小夜云。”
温和得宛如一切都没有变过。
已经长成高大男人的夜云陡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狰狞的面目凝滞, 眼神恍惚了一下。
随即突然出声骂道：“我艹尼玛！”
吐字十分清晰有力。
听得出来, 他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曾怀青：“？？？”
是他出现幻觉了？
面前这个半点礼貌都不讲的狼崽子是谁？
当年那个可怜巴巴会扯他裤腿的乖崽崽去哪里了？
再一扫身后，张之晓正一脸美滋滋地看戏，就差掏瓜子出来嗑了，只可惜，掏了半天的兜, 只掏出来一堆没拆封的鱼饵。
见老板看了过来，大祭司立马识趣地捧哏了一句。
“哎呀~卜耀怎么教的！看把我们小夜云教的, 好暴躁呀~”
夜云一视同仁, 狠厉的目光也扎在这个钓鱼佬身上。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之晓麻溜地转身走人：“啊对对对, 我不是东西, 你们继续聊, 我去找朋友玩，好久没见到人了, 怪想念的。”
想念韩白河钓的鱼。
他怎么就钓不上来？真是奇了怪了。
“锵！”
突然，一根染血的权杖插在他面前。
“……干嘛？”
被拦住去路的张之晓停下脚步，缓慢回身，紫色的瞳孔深邃无底。
“现在就要开战？”
夜云不屑地嗤笑一声。
“你们也配？”
见过祂之后。
他都不知道这局要怎么输！
尔等凡人跪谢就是了。
夜云走了两步，面无表情地从地上拔起那根尊贵的神赐权杖：“我只是看在主教的面子上想做件好事罢了，大祭司，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比起对曾怀青的纯纯敌意。
夜云对大祭司，只能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当繁星祭祀的时候，张之晓那绝对是真心实意，救苦救难，勤勤恳恳，不知多少圣城人都是因他而活。
远的不说，就那个被人私下称作‘吸血鬼家族’的诺瓦尔家族，那都是在张之晓走之后才出现的可怜家族，大祭司在的时候，圣城任何一个敢动这种歪心思的家族，全都被打压得很惨。
再加上张之晓性格随性洒脱，没有半点古板长辈的恶习。
夜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依赖他？
但。
在曾怀青叛教的时候，悲悯的大祭司却半点留恋都没有，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洁白的祭祀服一脱，转眼就成了助纣为虐的恶魔。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上午还在温柔谈心，下午就开始了献祭杀戮。
就好像……之前那个慈悲爱人的大祭司只是一道虚无缥缈的泡沫幻影。
事情发生的那天，夜云好悬没抑郁。
当然，这里也有传送阵的几分功劳，副作用反而成助力了。
再后来。
时间久了，夜云也明白过来了。
张之晓其实就是个混沌无序的性子。
这人全身上下最黑白分明的，大概就他的头发了。
被当面劝降的张之晓表情不变，笑着耸肩，对曾怀青示意：“你瞧，其实卜耀教的还挺好的，不是吗？”
曾怀青无情地勾了勾唇角：“招呼打完了就开始吧。”
“好的老板。”
张之晓挥了挥手，一个虔诚的使徒当即走上前，气势汹汹准备收拾某人。
总之，没一个把夜云放在眼里的。
“就凭你们也……”
输人不输阵，夜云刚想发火，耳环忽然烫得他“嘶”了一声。
下一秒。
一道熟悉的身影被传送过来。
“……这是哪儿啊？？”
路痴的小阙一脸晕乎乎，看着面前人和场景，很迷茫。
不是说让他回乾省吗？
夜云嘴角一抽。
他就知道那个老乌龟溜进过他的地下室，但怎么还偷摸改了他的传送阵啊！
这跟偷看孩子日记的不良家长有什么不同？！
“哎呀~计划出现了疏漏。”
张之晓挠了挠发痒的胳膊肘，毫不意外地瞥了眼搅局的身影。
乾省的少族长，对普通人来说，那基本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看来，今天又要死不少人。
“上。”
张之晓半点犹豫都没有，一声令下，【旧日余晖】的那帮疯子使徒就立刻冲上去和对面搏斗，视死如归。
“为了主！”
“砰！”
夜云和小阙一拳一个。
张之晓漠不关心，只是心疼地看了眼自己泛红的胳膊肘：“我该不会是花粉过敏了吧？”
但这附近也没有花啊？
曾怀青目光平静地环顾四周，随意地扫过在地上躺尸的圣城那帮管理者身上。
这帮野心勃勃的贵族堪称死不瞑目。
像是要质问曾怀青，当初说好会庇护他们的呢？！怎么食言了？
前任牧首大人无动于衷。
怎么能说没庇护你们呢？
这不是来了吗？
是你们自己没坚持到啊。
下次要是再遇到这种问题，就多想想自己的原因。
曾怀青当然不会说他就是故意拖延，想要让圣城的人先把教会和联盟的力量给消耗掉的。
曾怀青的目光最后定格在那些联盟士兵身上。
他就说为什么这些尸体没被收走，联盟律令没有那么无情。
果然是有问题。
“你被针对了。”曾怀青指了指地上肉眼难见的微小碎屑。
张之晓当然也看出来了。
他的过敏源没几个人知道，都不需要排除法就知道是谁干的。
白发青年放下袖子，遮住身上的异常，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年头啊，职业反派不好当，明明我什么都没做，就要被人针对！呜呜呜我好可怜啊~”
在场的知情人士：你是怎么有脸说得那么委屈的？！
“我要是现在就自杀，老板会给我提前结账吗？”
假哭抹眼泪的张之晓甩了甩袖子，顺带悠然地侧身避让了一下旁边正酣的战场。
“噗嗤！”
人头刚带着血滚落在他脚边，他下一秒就跨了过去。
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
曾怀青：“加钱。”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那就给你们的表演奏乐一曲吧。”
张之晓翻手，一把小提琴出现在肩上，琴弓搭上。
像是要当个伴奏的乐师。
“大祭司！！！！”
夜云抬头看到他搭弓的动作，瞳孔剧烈地震。
简直是震惊加愤怒，恨不得瞬移到他面前阻止他。
但他想冲过来也没那么容易。
【旧日余晖】的使徒都不是正常人，即便受伤了，也不会后退，只会满脸信仰地向前，然后幸福地倒下，给后面的使徒当垫脚石。
凝聚力是所有组织都望尘莫及的。
“不要……为什么？！”
夜云的嗓子都沙哑了，看到白发青年明明听到了他的阻止却眼皮都不抬一下，眼神中都带出一丝绝望了。
那份绝望不是觉得自己这方会输，而是对过去美好崩溃的难以置信。
那可不是普通的小提琴，那是【七宗罪】！
这一曲一奏。
当年大祭司救下的性命，不知有多少要还回去的。
悠扬的琴声响起。
略带一点沉郁，更多的却平缓淡然，就像一只白色的海鸥轻悄掠过海浪起伏的蔚蓝海面，这一幕可能是暴风雨来临前，也可能是暴风雨过去之后，留白的恰到好处。
连小阙这种没有音乐细胞的人都觉得好听。
血腥战场仿佛都套上了唯美的面纱。
唯有夜云，嘴唇在颤抖。
曲名，《天灾将至》。
这是他某一天，大祭司私下拉琴自娱自乐的时候被他撞见，他没听过，好奇询问出来的。
回答完的大祭司还隐约笑了一下，说了句“下次再听见这首曲子，你怕是会哭啊”。
当时的夜云自是不相信。
夜云咬牙攥拳：“……哭你个大头鬼！”
他现在只想打人。
“卜耀！你们那边到底商量好了没？！再不来，圣城就要名存实亡了！”
夜云着急啊。
有张之晓的琴音，再加上那些藏于暗处作乱的使徒，圣城绝对已经开始骚乱了。
虽然他不是圣城的城主，但他是圣城的一份子啊！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圣城沦陷。
滚烫的耳环滋滋作响。
“来了。”
简短而有力的回答，令夜云悲愤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关键人物出场总是比较特殊。
掌中权杖泛光。
脚下猛烈晃动，天崩地裂。
“地震了吗？！！”
小阙气喘吁吁地踩倒一个使徒，跑回来问。
体力再好也抵不过车轮战啊！
这帮人不讲武德！
夜云拉着他飞速躲避，冷眼看着众多使徒因此伤亡：“不，是损益交换。”
虽然不知道效果是什么。
但代价已经很清楚了，就是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和上面的建筑。
有交换权柄的都不是凡品，在收容物里极其罕见的，即便是繁星教会也只有一个。
现在就在他的身上。
夜云攥紧权杖，磨着牙骂骂咧咧：“老乌龟又偷摸改我的权杖……”
能不能有点主教的自觉啊！
这些都是教会老大才能拥有的啊，你这么想研究这些东西，当年倒是上位啊？
责任让他背了，好处都自己拿了？
怎么这么狗啊！
“砰！砰！”
枪声响起，夜云身侧两个使徒想要偷袭的应声倒地，陷入永恒的安睡。
一袭主教长袍的卜耀出现在他身后。
夜云松了口气，翻白眼道：“可算来了！等的花都要谢了！差点以为你想让我死在这里，然后自己上位。”
卜耀：“不要。”
夜云：自己的名字就没必要玩谐音了吧！
多次强启权杖，受伤已经很严重的夜云自觉退到卜耀身后。
主教看向对面。
这一刻。
当年教会的三巨头聚首。
目光相视。
抬头看了眼天空的颜色，张之晓拎着琴弓坐下，一副好累的模样。
“你们之间的矛盾不要带上我啊，我其实是想下线的，都怪老板不让。”
“那你倒是站过来啊，光嘴上说有什么用？”卜耀幽幽回道，“明明你毫无立场，却次次都站在他那边，欺骗我的感情，渣男。”
嘶，怎么第一枪是朝他开的？
他又不是幕后黑手。
张之晓叹气：打工人真是太难了.jpg
无意叙旧，曾怀青截过话头：“别废话了，拖延是没有用的，召请的程序一旦开始，就无法中断，只需等待献祭的人数凑足。”
古神又不是什么大善人。
任何涉及到祂的流程，都是不允许反悔的，一旦开启，就是全程强制。
若是人不够，甚至可能拿整个世界来补。
曾怀青眨巴眼：“伯爵上次参与了，这一点他应该是知道的，难道他没有告诉你们吗？”
卜耀脸色微沉：“你果然是疯了。”
曾怀青微笑着歪头，可爱又残忍。
“让神明降临不好吗？人类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值得一直存活。”
“就像我，你们不就想我快点死吗？”
死的人越来越多，地上的尸体和血液却在逐渐消失。
地面越来越干净。
天命牧首张开双手，淡漠褪去，万分虔诚。
“能为吾主献身，是你们的荣幸。”
第79章 能在神明面前表演魔术
站在不远处的伯爵抬起头。
望着那边熟悉的天空, 感受着那股波动，嘴角情不自禁露出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他还真是虔诚啊！”
迟远面无表情地做出判断：“看这个情况，他确实已经彻底被同化了, 就是不知道他当年到底信奉了哪路邪神, 从姓名，到长相、喜好，全都变了。”
他们之前早就怀疑过天命牧首疯了，但因为调查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卡住, 一直无法做出有效判断。
直到现在。
那股朦胧的隔膜突然破掉了。
阻碍没有了，他们瞬间就知道到底改变了什么。
像极了传说中的知见障。
当年那位意气风发的天命牧首忘却了自己原本的姓名，变成如今屋顶上那副人见人恶的模样。
但这甚至不是神明主动为之的，仅仅是一点点附带的被动效果。
迟远不得不承认。
……人类就是如此脆弱。
在神明眼中, 人类和蝼蚁没什么两样。
都是看一眼就会消失的尘埃。
迟远眼底划过一丝不甘。
阿斯莫德转过头看向白衣青年：“你就这么自信, 他信奉的不是【深海】？”
都是神明，怎么对面那个信奉的就是邪神了？
迟远双手插兜，懒得回看他。
“别再浪费宝贵的时候试探我了。”
“当听到祂给年幼的自己取名叫【许黎安】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祂和那些邪神不一样。”
阿斯莫德失笑。
这理由听着也太假了，不会是随便拿来说服别人的吧？
照这么说。
对面那位不也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曾怀青, 这个名字绝对不是天命牧首的名字。
可惜。
他们现在谁也记不起他的真名了。
在他信奉那位邪神后，早已被彻底同化, 丧失了自我。
若非那位邪神的位格极高, 能让人保留智商, 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两样, 天命牧首现在的状态和电影里的‘被感染的丧尸’也没什么区别。
相比之下, 倒是大祭司居然没有被同化。
这很神奇。
伯爵深思了一下，暂且把这个疑问压了下去。
迟远的通讯器别在领口, 很方便打开：“人都齐了？”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当然！这可是我们亲爱的陛下的要求，死也要完成啊。放心吧，不就是召请，邪神我们打不过，但区区邪神的信徒，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话音一转。
“要是实在打不过，大不了我跪下来，抱着小夜莺的大腿哭！女装什么的，我最擅长了！”
旁边的伯爵，眼角抽了抽。
这语气一听就知道是程知风，只有他这么不要脸。
也不怕小夜莺知道后，当场给他一脚。
“立刻按原计划进行。”迟远并不意外，只顾下达命令。
他当年选程知风，就是因为这人的心态足够好，不管发生什么都能兜得住，能极大降低意外出现的概率。
就是貌似伤害了联盟内不少正常人的脑子。
到时候可能要补偿人家一点精神损失费。
“是！”程知风在那头兴奋道，“需要我过去吗？”
“不用。”
迟远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你留守，让云帅带队过来。”迟远再次重复了一遍要求，口齿清晰，免得这个跳脱的家伙借口没听到。
程知风失落：“是。”
想也是，这种大事怎么可能落下联盟的天壁战神？
“其他人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迟远还需要再关注一下其他组织的动向，以防【旧日余晖】在暗中偷偷拉到支援，破坏他们完美无缺的计划。
程知风除了脸皮，执政能力也是一流，很快就回复了。
“他们都不在圣城，不会干扰到我们，不过……”程知风顿了顿，挑出了里面最奇怪的一个人的动向。
“莱赛尔会飞，不太好跟踪，但他本该待在坤省，现在却有人看到他出现在兑省，那里是陆复微的地盘。”
这可不太正常。
莱赛尔是坤省大公，坤省和黄金城所在的离省是最接近的，。
平日里，莱赛尔可是很高兴这点的。
不论是回去处理自家事物，还是来黄金城看小夜莺，他都是最方便的那个。
现在突然跑去另一侧的邻省，程知风下意识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伯爵也听到了他的汇报，眼神瞥过来，夸赞了一句：“两个聪明人。”
莱赛尔当然不是莫名其妙过去的。
想想地址位置，兑省的隔壁就是乾省。
伯爵瞬间就明白了，这两个人不知道何时察觉到了他们的计划，知道他们不会说，也不希望有人插手，干脆不来圣城打搅，先一步去乾省等着他们了。
迟远没说什么，只是道：“是个省心的合作者。”
这样也好。
等下把小阙送回去的时候，也能有个人接应。
他刚才暗示卜耀别立马把小阙送回乾省，先试用一下传到其他地方去，也有这方面原因。
他需要先确认，没有人在传送阵上动手脚。
不然，要是小阙出事，阙崇戟在这个关口发起疯来，那才叫一个耽误事。
程知风是不要脸，阙崇戟是不要命。
一个两个都是问题儿童。
迟远在心里叹了口气。
“！！！”
又是一阵地动。
天上乌云阵阵，带着黑暗与压力席卷而来。
迟远不惧敌人，他只是暗含忧色地看向周围的废墟，恍惚透过层层建筑，看向那道少年的身影。
“【繁星】的人都出动了吗？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当真能瞒得住？”
不知道是真自信，还是什么原因，【繁星】的那群魔术师早早就站了出来，说能替他们守住圣城的普通民众，让他们无需顾忌太多。
迟远手下的人各自都有任务，人手不足，保护不了所有人。
见有人愿意帮忙分担，不答应也得答应。
只是……
在亲眼看到这个壮观的献祭召请场景，迟远还是很难放下心。
要知道，许黎安现在可也在外面那群民众里面啊！
要是瞒不过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说不定。
都不需要召请，那位直接就出来了。
到时候，有一个算一个，只要看一眼，直接整座城就没了。
阿斯莫德双手拄着手杖，无所谓地优雅一笑：“陛下，您知道能在神明面前表演魔术，是一种什么样的经历吗？”
“他们绝对会竭尽全力的。”
没人会后退。
伯爵磨挲着光滑的手杖。
想来，那副场景，即便在百年之后回忆起来，也是无怨无悔的。
……
韩白河带着许黎安飞快地撤离了‘战场’。
不知道是不是这座繁星大教堂终于实现它献给神明的任务，倒塌得十分迅速，崩碎得格外彻底。
韩白河站在河对岸，余光都瞄到了有零星碎石咕噜噜滚落那条沉重的河中，没溅起一点水花。
明明隔着结界。
他却好似能听到身后阵阵的轰隆声。
这幻听。
差点把韩白河吓出一身冷汗来。
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身旁少年懵懂的神情，偷偷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应该是没听到吧？
他十分担心会触发许黎安身上的某种禁制，真的好想立马带着许黎安远离这片地方，但又不能不管附近的居民和游客。
这时候不管是拉响警报，还是用地震仪伪造地震疏散人群，都不是上上之选。
幸好他们之前做过这类计划。
韩白河环视着四周，寻找突破口和接应人。
“两位！两位！要看魔术吗？”
这时，有一群打扮得像魔术师的人一边喊一边朝他们围过来，态度看起来积极得简直像售卖保健品的，非常吸引注意。
许黎安也如他们所愿地抬头看向他们。
“咦，这不是那家卖魔术道具的店长吗？”
他认出了其中一个人。
许黎安的记忆力虽然不是顶好的那一类。
但，刚见过面的人，还不至于转头就忘记。
更别说，他还很喜欢从那家店里买到的那些魔术道具。
把玩过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尊重这群人。
毕竟，每一个道具上都凝聚着魔术师的心血，制作精巧又通俗易懂。
“哎！是你们啊？好巧，又见面了！”
店长笑呵呵地靠近，装作刚发现，随即，亲切不失礼貌地掏出两张表塞给两人，问道：“既然是熟人，那两位能帮忙拉拉票吗？我们入围了。”
“拉票？”
许黎安接过那张表，不明所以地看向韩白河，试图从万能韩哥那里获得解释。
韩白河果然知道，跟他说明了一下魔术师大赛的比赛机制。
“海选赛过后就是入围赛了，入围赛是看积分的，这一环节不仅要求魔术师有技术，还要求有群众基础，也就是所谓的实名投票。”
韩白河抖了抖手里的那张空白表：“至少要20个人投票。投票的人越多，积分就越高，进入决赛后也会有优势。”
“对对对！不过，同样报名参赛的魔术师一个可以抵三个。”店长殷切地看着两人，“我记得你们也报名了，对吧？”
韩白河故作不屑：“我为什么要给你投票？”
“我可以给你们表演！想看什么，你们点！”旁边几人也着急了，纷纷说道。
一旁的许黎安大开眼界。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赛制，想要晋级，还要获得居民和游客的认可。
这是要技术和人品双飞啊！
怪不得圣城到处都是魔术师。
韩白河是一点都不客气：“冠军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既然你们这么有自信，那就表演个《消失术》给我们看看！”
消失术？
几个魔术师互相对视一眼。
所谓的消失术就是把某个东西变没有，小到一枚硬币，大到一个人。
店长伸出手，熟练地撸起袖子。
“这个简单，你们看好了。”
他摊开的手里放着一支笔————这是刚才准备递给韩白河两人签字的笔，能正常书写，不是魔术道具。
“你们都看到了，笔在这里，盯紧了。”
下一刻。
店长双掌合拢，把笔盖得严丝合缝。
上下对着一搓。
再摊开时……
“现在呢？”
笔去哪儿了？
消失了！
许黎安看得津津有味，即便已经提早知道笔会消失，在看到真的消失了的那一刻，但还是很诧异。
这就是魔术。
即便你明知道它是假的，但当它看起来比真的还要真实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层面的‘真实’呢？
许黎安现在属于是特等席，魔术师专门给他表演。
他也不让人失望，啪啪给人鼓掌。
“店长的手速真厉害！”
许黎安也没问是怎么做到的。
他知道，这种近景魔术有时候根本不需要揭秘。
因为原理很简单，不过，即便告诉你了，你也练不会。
纯技术活。
人家就是手快。
嗯，听起来有些像数学这门课呢，背会了公式也做不对题。
店长甩了甩手，转眼把笔又变了出来，听到许黎安的夸奖，顿时笑得没了眼睛、露了牙齿。
“哪里哪里，也就一般吧！”
“确实很一般。”韩白河不为所动，“变笔这种太小意思了，我都会，你变个大一点的。”
许黎安悄悄拽了拽韩白河的衣摆：“韩哥，算了。”
不就一个投票嘛。
店长也不容易。
既然人家都给他们单独表演了，就不要计较这么多，投了就是了。
韩白河内心也很无奈。
当他想这么无理取闹吗？
还不是为了给这帮人当托，把教堂里的动静遮掩下来！
……他的形象啊！
这次可真是亏大了，希望小夜莺千万别对他有坏印象，他真不是这种人啊。
韩白河咬咬牙。
就在他准备继续硬撑表演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嗤笑：“什么魔术？都是骗小孩的，你们俩还站在那做什么，走了走了！”
听到声音的许黎安震惊回头。
“云总！”
老板怎么也来了？！
大步流星走过来的云帅看到他这个表情，顿时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额角一跳，道：“你们能用我的钱出来旅游，难道我就不行吗？”
它才是那些金钱的主人。
这公费旅游，必须有他一份！
许黎安低头忍笑，他已经知道这位老板有多财迷了：“当然可以。”
云帅也不多话，抬手招呼他们：“走，我找到一家不错的餐厅，我请客！”
在云帅的气势下，店长等人只敢弱弱提醒：“那个、投票……”
“滚！”
云帅眼神一厉。
身为战神，气场浑然天成，就像山中老虎。
哪怕收敛了九分，剩下的那一分，也让那几个魔术师脸一白，下意识后退半步，喏喏不敢再说话。
“就是给他们投个票而已。”许黎安赶紧按住老板，可千万不要吵起来啊。
“呵！”
云帅斜眼，做出鄙夷的神情，真实到连韩白河都不确定这到底是演的，还是发自内心的。
云帅阴阳怪气道：“魔术都是假的，那种假得要死的东西，看它干什么？半点用没有！你们有这时间，不如去找个厂上班。”
“这位先生说的话或许有道理，但我却不敢苟同。”
又一个耳熟的声音。
许黎安抬头看去，眼睛一亮。
“诺瓦尔先生，刚刚舞台上的表演非常精彩！”
他现在都还记得对方化作蝙蝠消失的画面。
很震撼！
诺瓦尔走过来，朝直白夸奖他的少年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
“多谢您的夸奖，能给观众带来快乐，是我的荣幸。”
诺瓦尔抬手行礼。
一手背后，一手抚胸，这种老式的礼节，天然就带有贵族的古典与绅士。
使得诺瓦尔不说话，淡笑的时候，甚至有几分像阿斯莫德。
那可是不得了的比喻。
气质和伯爵有几分相似，对许黎安还如此亲切，诺瓦尔这个感觉一出来，韩白河和云帅就都在心里点了点头，认为这是个好苗子，要不是对方早被【繁星】标记了，他们调查组也愿意接纳。
不管他们在心里怎么想，戏还要继续演。
云帅没好气地摆手：“先生您又有何指教？难道想要当场表演魔术说服我？就你们那点技术，不是我说，我看两眼就知道原理了。”
许黎安挠了挠下巴，悄悄看了看四周。
他们这边的对话，其实已经引起周围好多人的注意了，好多人站在附近不走，都在小声议论。
许黎安有听到支持的，也有听到反对的。
不过，这里到底是魔术盛行的圣城，支持诺瓦尔他们的占了多数。
“这人哪来的，居然敢说魔术都是假的？”
“必须给他点颜色瞧瞧！”
“就是！必须要打脸！”
“让上届冠军来表演个飞跃大峡谷，保准惊掉他的下巴！”
“那个太高端了，怕他看不懂，随便来个人体切割就行了，让他躺进去感受感受。”
飞跃大峡谷是什么？
人体切割？这也是魔术？
怪吓人的！
许黎安竖起耳朵听着周围人的话语，暗自咋舌，视线不由看向还在对峙的云帅和诺瓦尔两人。
不知道他们准备怎么解决这个矛盾。
面对云帅的质疑，诺瓦尔依旧保持微笑：“您说对了，我这里刚好有一个适合今天表演的魔术，应该能合先生的意。”
云帅不以为意：“你可真能吹，魔术师不就会那几种小把戏吗？只要把你的衣服一扒，道具都拿走，你们还能做什么？”
许黎安摸了摸鼻子。
老板，虽然你说的话有些道理，但你要不要看看场合？
再说下去，可能就要挨打了。
他已经听到周围有人在低语，说等下出去要给老板套麻袋了。
“先生，您尽可以这么做，这对我毫无影响。”
诺瓦尔微微一笑。
说着，他向侧后方退了一步，把身后的那座恢弘的繁星大教堂展露在众人眼前。
“我今天表演的魔术名为————”
“《消失的繁星大教堂》。”
第80章 务必要让祂感受到虔诚！
诺瓦尔流畅地说完早已倒背如流的台词, 调动观众的情绪，将气氛引向高潮。
“接下来……”
在如此郑重的一刻。
魔术师诺瓦尔却有些走神了。
因为知道家人的死因都是人为的，所以, 诺瓦尔从来没觉得魔术是一件多么刺激的冒险。
他自认为有技术、有脑子, 长得也不差。
职业生涯应该出不了什么意外。
直到今天。
他站在祂的面前，面对着那道澄清的目光，无形的罡风刺痛着他的肌肤，他恍然感受到, 自己就像一只从海边悬崖上坠落的渺小孤鸟。
如果学不会飞翔，就只能彻底坠落大海，所有未实现的梦想未来，就此埋葬。
诺瓦尔深吸一口气, 稳住心神。
目光坚定如铁。
他必不会止步于此！
云帅和韩白河都是默不作声, 只等着魔术师的动作示意。
他们其实看到了诺瓦尔紧张颤抖的手指，但没人嘲笑他。
在神明面前要鼓起勇气、保持冷静。
这句话说着容易，却只有真真正正站在这里的诺瓦尔才明白有多重。
普通人别说面对猛兽了，在外能被野狗连追三条街，在家看见蟑螂都吓得腿软。
诺瓦尔已经做得很好了。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诺瓦尔就好像一个真正的魔法师, 神秘一笑，极其优雅地侧身展臂, 邀众人一同欣赏那壮观的一幕。
韩白河和云帅接收到他的示意, 当即解除了大教堂的部分结界, 把一栋即将倒塌的建筑放出来。
“轰隆！！！”
卡点的非常完美, 因为某两方人的打斗而毁损的建筑, 在这一刻入落花般坍塌而下。
震得围观群众一阵惊呼。
“这这这这……”
“消失不是靠错觉吗？你怎么给它物理意义上的消失了？！”
“别瞎说，谁敢炸掉大教堂？再说了, 你刚刚听到爆炸声了吗？”
“……意思是，这也是错觉？？？完全没看出破绽啊！”
“这么牛？！”
一众游客结巴的结巴，不可置信的不可置信。
好多人甚至开始主动过来说可以投票。
比起这些游客，诺瓦尔更关心许黎安的反应，盯着的目光就没移开过。
许黎安当然也很震撼，不吝啬言语的夸奖：“确实是奇迹，是利用了视觉错觉什么的吗？”
诺瓦尔笑而不语。
许黎安马上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忘了魔术原理是机密，我不该问的。”
“没事。”诺瓦尔半点不介意。
他反而担心，万一被对方知道，他们这根本不是错觉，而是真的摧毁了一栋教堂……
诺瓦尔偷偷舔了一下嘴唇，余光瞥向韩白河和云帅。
韩白河目移，装作没看见。
这种大事别找他，找他领导。
领导·云帅：这时候知道找他了？有好事的时候怎么不找他？
云帅刚好接着前面剧情的继续演：“你这也不算多厉害……不过，看在你幸苦表演的份上，给你投个票吧，以后再多多努力，听到没？”
韩白河敬佩地悄悄给老领导竖起大拇指。
这个演技是真厉害！
把旁边的游客都迷惑住了，以为云帅就是嘴硬、爱找茬、还爹味重的不要脸老板。
“多谢几位捧场。”
店长拿来空白表格，一副和气生财、不愿多生是非的样子。
云帅面无不改色地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大名。
唰唰几下，潇洒收笔。
那龙飞凤舞的签名，许黎安是一个字都看不懂。
谁能从这上面看出云嘿嘿三个字？
或许，这也是老板的计策。
“小夜莺也来签一个吧？”韩白河的签名很是锋芒毕露，清气都快透出纸面了，签完就把笔递给了少年。
“好啊。”许黎安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乖巧接过笔。
学校里出来的都比较擅长楷书。
他的一笔一划都很清楚，在表格上规规整整地签下了‘许黎安’三个字。
“签好了。”
见许黎安搁笔，递出表格，周围好几个人都是眼睛一亮，想去拿。
韩白河暗道：这是谁提出来的主意，简直绝了！
不仅可以解决游客骚动的问题，还能趁机捞到一张祂的签名！
虽然只是幼年体的签名。
说实话，云帅很想不要脸的抢走，但这是店长他们的入围赛投票表，这要是抢了就不是不要脸，而是不要脑子了。
怕是许黎安都要怀疑他脑子坏掉了。
人家的晋级表，他们抢了有什么用？
再说了，公司里也不是没有许黎安签过字的文件。
云帅：但是，这种东西谁会嫌多？当然是多多益善啊！
哼！
“我们走。”云帅暗含怒气地转身。
既然得不到，不如别让他看见！
许黎安默默加快了脚步，生怕被哪位义士突然拦住。
就老板这个态度，在外面，真的很容易被人套麻袋啊！
……
“糊弄过去了？”
迟远听到下属的汇报，目光下意识向外看了一眼，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却好像看到了那道深蓝的背影。
无边的幽静，亦是无边的辽阔与安宁。
迟远直觉祂并不在意。
但，即便祂不在意，他们却不能不敬。
他提醒着通讯器对面那群人，道：“希望你们能一直保持着这份勇气，并再次明确自己的定位。”
蝼蚁一样的人类，可千万别因为这份经历，就生出什么与神明为敌的妄想。
他是希望人类拥有面对神明的勇气，而不是出现一堆无脑鲁莽的傻子。
对面的程知风嘀咕：“您就这么不相信我们的理智吗？”
“是的。”
迟远毫无委婉地指出：“尤其是你，你守在皇宫不要动，联盟有事让赵太兮出面处理，圣城这边有云帅，乾省那边有阙崇戟，用不着你操心。”
脸皮太厚的人，有时很难分清楚，他到底是真的无所谓，还是压在心底，等待秋后算账。
“是，陛下，我一定不乱跑。”
程知风无奈，都怪他的名声太盛了。
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在其他人理智时不好办成的事情，只要他发疯，就变得容易很多。
毕竟，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嘛！
只是没想到，回旋镖会在这时候出现，扎的他心好痛。
不过，对这个安排，程知风也不是完全没有意见：“其他人就算了，阙崇戟怎么也能担当重任？！”
“那个没有脑子，只知道一力破万法的大猩猩，他也配？？？？！”
通讯器那头的程知风猛地捶桌，差点喊破音。
惹的旁听的伯爵嘴角忍不住上扬，连盯着远处战场的注意力都分散了不少。
“请问，现在是闲聊的时候吗？！”
夜云沙哑的嗓音从通讯器中飘出来，像个头七还魂的鬼魂。
这里的结界可都是靠他和权杖维持。
抽得都是他的精力啊！
夜云攥着那根教皇权杖半跪在地上，面色苍白，胸口反胃干呕，他死撑着不倒下，整个人都快站不起来了，小阙甚至不敢离开他太远。
夜云吐血：就知道程知风不靠谱！快把那个老泥鳅赶下台！
连卜耀这个老乌龟都在努力扑腾翻身了：“能不能管管我们的死活？”
听着那边的硝烟声，阿斯莫德抬头望了一眼。
“真拿你们你们办法。”
伯爵保持优雅，不太想动弹，自己跑过去救人，干脆手指一动，把他的小蛇们都放出去干活。
疯癫的使徒确实不好对付，但冷血动物更不好对付。
有了阿斯莫德的协助，夜云那边压力小了不少。
两边再次僵持住。
这下，天命牧首和张之晓两人的目光不得不看过去。
这是在拖时间吗？
但是，这点时间又能做什么呢？
曾怀青眯了眯眼。
蛇群出动的时候，迟远的余光瞥见身侧有一道巨大的蛇影，一闪而过。
那紫色的竖瞳里泛着冰冷锋锐的色彩。
仿若隐忍多时。
正待伺机而动。
蛇这种生物，无论是在神话里还是现实中，都是妥妥的反派设定，极少出现正面的代表。
迟远轻语道：“大众都把伯爵当做贵族的典范，可见世人愚昧，怪不得天命牧首对人类这么失望。”
失望到生出灭世这种想法。
阿斯莫德并不反驳，只是唇角的笑容逐渐扩大。
“本来就是如此，人与猪羊无异。”
优雅温和的伯爵吐出冷漠的字眼。
但，这才是真实的他。
迟远没关通讯器，直接投下一枚信息炸弹：“所以，伯爵这是承认了，【苦难诗社】是你创立的？”
【苦难诗社】，一个遍地都是牛头人、羊头人，曾经被天命牧首当枪使，给联盟和调查组添了不少麻烦的一个暗面组织。
当时还差点把许黎安的成年体给唤醒。
阿斯莫德不紧不慢地瞥了眼发出‘哐啷叮咚’“什么”的通讯器。
轻斥了句。
“一点都不稳重。”
“我作为联盟的合法公民，创立一个同好结社有什么问题吗？”
“我是创始人，和这个组织的未来到底走向何方，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阿斯莫德神情平静，丝毫没有心虚的迹象。
他可没有隐瞒什么。
建立的过程也合法合规，他从不会给自己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
迟远也没想过一句话就能让伯爵翻车。
他只是疑惑。
“所以，你就这么看着眼睁睁地他们被人渗透、利用、送去当炮灰？”
迟远很确定，但凡伯爵插手，不说改邪归正，至少【苦难诗社】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就是一堆反社会精神病的贼窝。
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阿斯莫德一脸漠然：“我没有那么强的控制欲。”
“这些问题，你应该去问现任社长，我们的牧首大人。”
迟远：高兴了就喊他陛下，不高兴就你你你的。
真是装不到三分钟。
“原来你都知道？”
知道天命牧首用人偶替代过【苦难诗社】首领的事情。
迟远：“那你怎么没反应？”
这暗示得也太明显了。
阿斯莫德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
“……我去就是了。”
“我替你挡下天命牧首，卜耀和夜云的情面足够大祭司不主动出手，时间不多，你尽快。”
伯爵的行动如风，撂下一句话就消失在原地。
被留在原地的迟远只剩他一个。
摘掉了口罩的青年，周身不复清冷，目光如炬，像黑夜中燃烧的火苗。
语气有力。
“都听到了？”
“检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所有人，立刻入阵，在脑海中观想幽暗深海！”
“祂无形无状，无名无姓，反过来说，这意味着祂可以是任何形状任何姓名，不管是财迷也好、恋爱脑也好、慕强也罢，现在，统统把你们的信仰展现出来，务必要让祂感受到虔诚！”
迟远控制着情绪，不能把通讯器捏爆。
已经彻底被同化了的天命牧首，一心只记着要神明降世，准备工作确实充分。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召请虽然无法被打断，也无法中止，却可以更改目标！
不管他们想要召请哪路邪神。
最后出现的一定是他们想要的那位！
论对‘神明’的虔诚。
他们从来就没输过！【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