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1米8、年下、有腹肌、情绪稳定、长相帅气、有演技的。」系统都学会抢答了,这让宋玉妍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眼里有万千柔情,所有的爱意都汇聚其中,像是济州岛的海水,玻璃一样的澄明。嘴角微微紧绷着的肌肉,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宋玉妍倚着门框,浅浅垂眸像是在沉思。实则是在想应该怎么样把好感度最大化,「系统对方的好感度多少?」


    在孔浏眼里,她没攻击性的美无需氛围加持,让人看得目不转睛,视线在她身上定格。粉色光泽的皮肤在夜色下好看地格外突出,浓密的睫毛也好看地格外突出。


    远方的汽笛像是在帮他心脏跳动的声音伴奏,扑通扑通,嗓子干涩到不行。


    「只有72。」


    这个数字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毕竟两人相处到现在也才一个月不到,这样的好感度算得上很高了。


    她咬了咬自己小巧精致的嘴唇,这让这片柔软像是浸染了水蜜桃尖上透出来的那一点薄粉,唇色显得晶莹又剔透。


    “孔浏xi,等我忙完这一阵之后给你答复好吗?你知道的我现在没有心思考虑这些。”


    看到宋玉妍的脸上满是纠结,他不忍对方为难,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当他想转身走的时侯,宋玉妍说道:“不可否认我对你也是有好感的,只是……”这点好感不足以支撑两人在一起,这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所以,给我点时间好吗?”


    侧身过来男人线条很好看,望着她久久不语,神色像是在权衡又像是其他。琴灰色的短款面包服并没有拉上拉链,露出里面的白衬衫,和外套同色系的西裤显得人更加笔挺。


    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棵冷杉,温暖是无声的、如大地般厚重的。当他不笑的时候才会让人惊觉,他的脸部线条是锐利的,只是平时用笑容模糊了距离。


    宋玉妍走过去,用自己不纤细的手指帮他把衣服拉上,拉链一寸寸上移。两人的视线跟随拉链,直到最后交汇。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一片温热覆上,比她大一圈的手掌扣住手腕内侧最柔嫩的肌肤。


    “谢谢,不过,这样的动作以后还是不要做了,会让人误会。”声音温润清澈,像是溪流娓娓而来。


    等他走后,宋玉妍有些意味不明地轻笑了起来,“他不吃这一套啊!更喜欢打直球的那种吗?”


    判断有些失误了,看来好感度又会下降一点。


    系统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宿主翻车,原来不是谁都吃她这一套欲拒还迎的,她也不是无往不利的啊!


    宋玉妍心态很稳,没有着急去联系孔浏,给他发消息。而是转身进去给朴昭愿上课,只有毛茸茸的拖鞋踩在地板上更重一点的脚步声音。


    听右手基本功扎实的孩子练琴完全是一种享受,出来的音色既不毛躁又不刺耳。


    她端起杯子啜了一口柠檬柚子水,等学生把曲目拉完之后,有些犹疑。


    “《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并不好拉呀!”


    这是世界四大小提琴经典曲目之一,几乎每一个大师都演奏过。各种独特的风格和技巧听得人耳花缭乱,而被养刁耳朵的专业评委要求只会更加苛刻。


    “老师nim,我想试一试!”她的眼神里满是坚定,这也是她最喜欢的曲目。


    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夹杂从西伯利亚吹过来的大雪的冷风,永远会被这个民族藏在骨子里忧郁悲情所打动。


    听到这话,作为老师也很欣慰,能够迎难而上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宋玉妍没有继续泼自家学生的冷水,而是细细和她说起了这首曲目的创作背景。


    “这首曲子是柴可夫度多一段艰难的时刻之后,去往瑞士疗养时写下的。在当时以维也纳的学院派对这个作品大肆抨击,就连本国的音乐大拿奥尔教授都不看好,拒绝为其首演。这个作品里面包含了俄罗斯民族的特性,尤其是第一乐章对于冬季的描述……”


    到了更高阶段,理解曲子,然后用细腻的技巧去处理其中的情绪,比机械性的训练更加重要。


    说完之后,她先是挑出了第一乐章的几个技术性难点,给朴昭愿做了示范。


    等到学生拿起琴弓,拉下第一个音符时,宋玉妍的眉头立刻紧皱了起来。


    “你就打算拿着这把练习琴去参加比赛?”这样的琴就算演奏者有着再高超的技巧,出来的音色也只比锯木头的声音好上一点。


    像是有些愧疚,她的头垂得低低的,讷讷不言。


    宋玉妍叹口气,难怪说是寒门难出贵子,就拿小提琴来说,从小到大至少要换三次琴。


    这样的开销对于中产来说还好,但是加上松香、琴弓、琴弦的更换、琴的保养、稀有的曲谱购买,加上杂七杂八的花销,日积月累下也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更别说要考学,年幼时请陪练,长大之后上大师课的费用了。这些时间、精力、金钱的花销,远远不是普通家庭能够承担的起的,再好天赋的孩子都会被埋没。


    不管原身的家庭再怎么窒息,在艺术这一块的花销上来说,他们没有亏待过她。


    她拿出自己的备用琴递给学生,“这把琴你去参加比赛,应该勉强够了,后续我再带你去买一把好的琴弓。”


    看到老师把她自己的琴递过来,朴昭愿有些不敢接,在课堂上听过这把琴的声音。音色圆润又成熟,是一把很好的演奏琴。


    “拿着吧,只是我的备用琴而已,你和它好好熟悉磨合,到时候给我拿个奖回来。”


    宋玉妍不由分说,把琴头塞到对方拿着弓的手里。“最近你的兼职也别去了,我到时候会帮你找个兼职的,现在不要多想,好好练琴。”


    “老师nim!”朴昭愿是真的很感动,眼圈瞬间就红了里面蓄满了泪水,手背在眼睛下方狠狠地擦了两下。


    艺术向来是比其他领域更加现实的地方,要看你的家庭背景、人脉。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受到老师这样无私的帮助。


    “好好练琴,改变你喜欢用下弓拉下第一个音符的习惯,这样的重音听起来很不好听。尤其是你在拉上弦时,用的力度加大,简直就是灾难。”


    不知不觉这一节课就过去了,出门时她背着两个琴箱。回头看着自己老师的家门,心底坚定了以后要报答老师的想法。


    要知道,原本以她的家境是上不了首尔大的。但是她那一届恰好有人举报了其他人在学院考试时作弊,她也就补位进入了这个最高学府。


    在这期间,老师、同学包括同系的室友都拿她当透明人,所有人都觉得她以后的未来一眼可以看到头。


    也许去一个不大不小的城市,考上一个不好不坏的教师编制,一辈子上着课过去。


    一个没有社交价值的人是不值得他们费心的。至于成为演奏者和知名乐团合作更是朴昭愿在遇到宋玉妍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在经历了三次合奏排练,宋玉妍一次发挥地比一次好。从刚开始地勉强融合进乐团,到对一些弓法、指法和强弱提出自己的意见。


    这才是一个首席应该做的事情。


    都是不需要大改的地方,指挥也就放心地把弦乐部分交给她了。如果要修改配器和伴奏,恐怕指挥会让她带着她的琴盒滚出排练厅。


    最后一次联排的效果趋近于完美,等到夜上晓星之后,所有的乐手才拿起自己的乐器开始三三两两回去。


    明天就是公立新年的第一天,也是新年音乐会的第一场公共演出。


    最爱组局的韩国人都没有在今天整幺蛾子,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对于明天的正式音乐会严阵以待,就想着能顺顺利利度过这关。


    等所有人走了后,指挥在台上整理着自己的乐谱,发现乐团的负责人还没有走。


    金珉玄正推门进来,看着空落落的排练厅,脸上是萦绕不去的忧愁。这是他接受乐团以来第一个比较重大的演奏


    会,原本首席的出事加重了他的顾虑。


    因宁吉像是感受到他不安的心情,开口安抚道:“这位临时的首席很不错,她不但经验丰富,还有着一颗大心脏,你放心好了。”


    “我知道她很不错,但是……”在结果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一切都还会有变数。好几次他从睡梦中惊醒,梦到宋玉妍也出了车祸,家人给他打电话说演奏会来不了了。


    当时从梦中刚醒来的人还分不清虚拟于现实,恍惚间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不过她如此优秀,为什么等过了新年音乐会之后,还要寻找新的首席?”因宁吉像是想转移对方的注意力,把他从胡思乱想的思绪中解脱出来。


    直接用宋玉妍不就好了吗?至于她原本在首尔大教书的主业,也不是问题。很多演奏家都会在学院挂职培养年轻血液,况且乐团在没有演出任务时,日常还是很空闲的。


    “太年轻了,尤其是她还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女性。”金珉玄也不是没有想过把人留下,毕竟如果新年音乐会成功举办,能有一半的功劳是她的。


    但是宋玉妍才三十岁,一旦她步入婚姻,就不得不开始生育。家庭的琐碎和繁复很有可能会磨灭她的灵气,更别说一旦开始巡演,她不会把百分百的精力放在乐团上。


    上个世纪已经算是古典音乐最后的黄金时代了,到最后享誉国际的优秀女演奏家,还是只出了一个穆特一个郑京和。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女性在这行业的从业率低于男性,更别说演奏家级别的从业者了,能够独立发行唱片的那更是少之又少。


    图宁吉叹口气,没有人能改变现状,尤其是在传统音乐行业持续萎靡的情况下。


    “可惜了,和她合作真的很愉快。”


    金珉玄摇摇头,如果真的让她做首席,恐怕会被国民骂死。


    到了一月二号这天,宋玉妍起的很早,但是没有着急练琴,而给自己办了一个酸奶碗。


    看起来口感绵密的无糖酸奶上加了牛油果碎、半盒蓝莓、麦片面包和椰子碎。最后加上一块浅蓝色的印花饼干,随便拍了照片后上传到ins上。


    抱着碗缩到阳台上的懒人沙发上,她看着远处的风景。心里还是会有些忐忑,要是今天演出砸了的话,那是真的会社会性死亡,虽然这种概率很低。


    第一次对外演出,宋玉妍给自家老师和师兄还有朴昭愿都送了票。


    演出之前有不安都是正常的,她慢慢把酸奶碗搅拌然后慢慢地一口一口往嘴里塞,仿佛这样人就可以平静下来。


    她吃完今天演出前的唯一一顿饭后,就拿着自己的古董琴练了半个小时的音阶和练习曲就不再继续了。


    下午还有最后一次的排练,手机上孔浏的消息界面依旧迟迟没有动静,就连一句演出顺利的话也没有。


    她忽然有点摸不清对方的想法,明明一开始的好感度有点高的可怕。


    「宿主,对方现在好感度就剩45了。」系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从它家宿主给人拉拉链之后,孔浏的好感度先是飙升到81。又快速回落到现在的这个数值,然后就一直没有变过。


    对此,她心里有些猜测,但是还没有证实。


    练完琴她选择先化个妆,南韩对外貌的要求堪称苛刻,尤其是女性。


    kbs的镜头很高清,所以她只浅拍了一层气垫,眉毛被勾勒成弯月形,眼妆很清淡只用了杏色和阴影色。


    最后手指捏着粉色的丝绒外壳把里面的口红旋出,温婉又明媚的冷红栗色在唇部绽放。像是初春桃花花瓣的颜色,宋玉妍对着镜子满意地笑了笑。


    碎发用发胶轻轻往后梳,盘成一个低丸子头放在脑后,圆润饱满的颅顶让她很好地驾驭了这个死亡发型。


    等换上经典的过膝小黑裙后,她出门了。


    到了剧院之后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她。所有的椅子上都被填满了,只有第一声部距离指挥最近的那把椅子是空着的。


    宋玉妍这才发现,自己是踩点到的,不好意思地朝着周围同事笑了笑。


    最后一次的联排不至于把所有的曲目都过一遍,这样对于所有乐手的体力都是很大的消耗。


    因宁吉只是选择了两首最主要的曲目,开场的《蝙蝠序曲》和闭场的《拉德茨基进行曲》。


    当开始演奏时,所有人都严正以待。空间里好像都被动凝滞了,呼入的吸气犹如一块块气体冰块,原本交头接耳的声音此刻都一扫而空。


    第一声部的小提琴手不约而同地把琴弓的中弓段放在弦上,只等指挥的第一个手势落下。


    连电视台布置摄像头的工作人员忍不住把脚步放轻,就怕打扰到他们。


    排练厅的构造和剧院并不一样,混响会导致各种乐器的声音失衡,这个时侯就要指挥依靠他那灵敏的耳朵进行微微调整。


    也许会要求管乐把声音调小,也许会让弦乐的乐手位置更加集中。


    所有的排练结束之后,乐手都累的够呛。虽然不需要一直演奏,但是指挥总会用他那灵敏的耳朵提出各种挑剔。


    尤其是小提琴的乐手,大家都战战兢兢,就怕拉错一个音符,或者节奏没有跟上。这个时侯如果让指挥不爽,那下一年就等着被发配去拉中提琴。


    宋玉妍等所有人都去吃晚饭,椅子都空了之后依旧纹丝不动。等诺大的剧团只剩下她一个人后,她把需要独奏的一段单独拿出来练习。


    首尔大剧院是花了大价格建造的,呈现出来的音效也对得起它的价格。就算是再高、再轻柔的泛音,在这个室内厅里也能清晰地扩散到最后一排。


    她手下的动作不停,等拉完从幕布后下台时,遇见了指挥。


    “拉的很不错!”图宁吉脸上的赞赏简直要溢出来了。


    短短一个星期不但快速融入了乐团,还能帮他分担一些任务。被宋玉妍惯坏之后,他以后遇到任何一个平庸的首席都会心情糟糕。


    她微微有些愣住,没想到熟悉独奏会被指挥听到。“您也没有去吃饭吗?”


    上东区口音的英语既流利又地道,一开口仿佛让人置身于那座纸醉金迷的城市。


    “这是我接任这个乐团之后的第一次演出,而且,你的老师也会来。”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怎么看这个乐团都更像是一个草台班子。


    临时的首席、缺少经验的经理人、刚上任的指挥。


    宋玉妍拿着小提琴,嘴角是笃定的笑容,“我在朱莉亚音乐学院当过八年的首席。放心!我不会掉链子的!”


    虽然这些在她的简历上都有写,但图宁吉听到这样的话语,悬着的心脏多少安定了下来。至少,他的首席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首席。


    等乐手吃完饭之后,大家先来到后台整理形象,等演奏会开始前五分钟才会陆续上台。


    有人还在校准乐器的音准,有人在静静地压住自己怦怦而动的胸口,有人趁着这段时间去了一次洗手间。


    宋玉妍看上去丝毫不慌,检查着自己琴弦的状态。其他弦乐的乐手看到她这胸有成竹的表情后,七上八下的心都安定下来。


    首席都不慌张,那弦乐部分稳了!


    快要上场之前,她从手包里拿出口红,对着镜子勾勒着唇线。


    平常能控制好自己手臂上的每一块肌肉,现在手却莫名其妙抖了一下,瓷白的脸上多了一道刺目的颜色。


    她看着镜子里面浓郁的颜色,手上的动作定了定。眼睛里翻涌起的墨色让她自己都觉得陌生,莫名地开始有些烦躁。


    不知道是因为演奏即将正式开始,还是孔浏脱离了掌控。


    用纸巾收拾好,她重新补上气垫,口红也重新勾勒。


    再次站在幕布后,宋玉妍深呼吸一口气,拿着琴带着微笑上场。


    原本一片暗红的座位,此刻都被听众陆续填满。


    韩国的古典音乐普及程度还算不错,各大财团对会对乐团有资金扶持,也会赠票给顾客。首尔路边的一个出租车司机,车载都可能放的是贝多芬。


    所以等他们开始弦乐校音的时侯,宋玉妍目光所及的右侧座位,上座率几乎是百分百。


    当她目光挪到第一排的中间时,看到除了巡演不太愿意出远门的老师含笑看着她时,眼眶不由地有些发热。


    等弦乐所有的乐手都对好音之后,随着指挥棒两下迅速扬起下,全奏在定音鼓的加持下一下就把人的目光聚集而来。


    双簧管和弦乐交替响起,电视台同步的直播中有网友开始疑惑。


    「今年的首席好像换了,这一位很稳啊,虽然看起来很年轻。」


    「居然让一个女人来做乐团首席,长这么好看有什么用,乐团又不像娱乐圈那样需要花瓶。」


    「楼上的蝻人能不能清醒一点,刚刚的那一串琶音按弦特写你没有看到?干净利落,你就会盯着别人的脸?」


    「人家不化妆又要说女人凭什么不注意外貌,人家化妆也要说她是花瓶。什么时候你的嘴能和你的能力匹配上就好了,你行你坐首席那个位置拉。」


    「我很喜欢这个首席的风格诶,A大调的小快板弦乐听起来很悠扬,就连第一部分连接处的颤音听起来都比去年好。」


    台上的宋玉妍当然不知道,因为一个特写她居然都上了韩世趋。她作为国立交响乐团出现的第一位女首席,让她的演奏技术得到了更多的关注。


    很多人开始在维基百科搜索:「国立交响乐团的首席是谁?」并没有出现宋玉妍的词条,这让很多别有心思的人悻悻而归。


    第二部分的圆舞曲是这个曲目最中心的一环,宋玉妍快速浅吸一口气呼出来。莹润的脸上扬起笑容,仿佛提前到来的春光那般明媚。


    下一秒欢快、飞扬的弦乐在演奏厅里面回荡,第一声部的小提琴手就像是排练过千万次那样一起整齐地运弓。


    随后圆号、双簧管的声音立刻接上,情绪推进到一个昂扬的小高潮,这样带来的视觉与听觉上的美感是成指数倍数增加的。


    主旋律的动听简直快让听众克制不住想要鼓掌的冲动,幸好观众礼仪让他们硬生生地控制住自己的冲动。


    现场演奏的效果和经过电子设备传导之后的截然不同,去年也演奏过这首曲子。作为古典音乐发烧友,他们能感受到乐团的明显进步,有耳朵能听出来技术上的严谨。


    宋玉妍并没有把心思放在台下的听众上,专心致志地做好自己手上的事情。


    等最后一部分的波尔卡舞曲结束时,几乎是最后一个音符刚落下,台下的掌声如潮水般响起来。


    指挥像是松口气,抹了抹自己额角不存在的汗和首席对视了一眼。开了个好头,这让他的心脏更加定了下来。


    剩下的上半场曲目从《皇帝进行曲》到《献给全世界的圆舞曲》,他的指挥抛却了所谓传统的德意志严谨的风格,指挥棒越发挥舞地灵动起来了。


    管弦的声部愈发明显,悠扬、富有生气的旋律不断回荡着。就算是最后一首曲目,乐手也依旧没有丝毫敷衍,依然以饱满的热情诠释着音乐。


    「刚刚摄像头对着台下一扫,那个是不是帕尔曼?」


    「你在做梦吧!帕尔曼不去波士顿的新年音乐会来我们首尔听?疯了吧!」


    「就是,我还说他旁边那个是孔浏呢!你绝对看错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补3号更新


    中场休息的时侯,老师和师兄早早地在休息间等着,指挥在旁边陪着。宋玉妍快步走了进去,看到老师之后,这段时间的压力瞬间就化作了泪水。


    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眼睛往下淌,被经过的香奈儿气垫瞬间变成两道白汤挂在脸上,看起来颇为滑稽。


    原本想要安慰的师兄把伸出去的手一顿,把纸巾塞进旁边老师的手里。


    “老师,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会来!”


    帕尔曼见状放弃和因宁吉的交谈,装着机械腿的身体颤颤巍巍地被扶着向前。有些吃力地把自家最小的弟子揽进怀里,他一直拿她当自家的小辈看待。


    “你做的很好,圆舞曲比以往拉的好多了。”他看着自家弟子,欣慰的说道。


    之前不管是拉波尔卡舞曲还是圆舞曲,都是一板一眼的,毫无欢快的风格。


    有一次,他在琴房外看着宋玉妍苦大仇深的表情,还以为她是在拉巴赫的赋格或者是柴可夫斯基的协奏曲。


    走进一听才发现是维也纳的圆舞曲。


    “也有了情感,第一部分转调时连接处的颤音处理的很好,明亮又不失活泼。”帕尔曼继续给予小弟子信心,但他也说的全是实话,至少她对于技巧的处理不完全是照抄了。


    可喜可贺,自家弟子终于学会用“脑子”演奏了。


    想到了收的一个徒弟,宋玉妍收拾好情绪,把脸上的泪水随便一抹。“老师我收了个弟子,你看你能不能指点一下她!”


    帕尔曼:??!


    “你收徒弟了?”


    她居然收了徒弟?她自己都还没有出师,这是怎么敢的?


    学生和徒弟不一样,前者只需要指点一下。而有了师徒之名的后者,师长大多都会用自己的人脉帮忙铺路。


    “我这不是爱才心切嘛!人家小姑娘又有天赋、又努力。”宋玉妍一脸乖巧,下面的话更是让人眼前一黑。


    “我还给她报名了今年的柴奖,老师你就多留首尔一会,给指点指点?不然到时候没得奖多丢脸。”


    他只认为自己从未有过的高血压要犯了,明明室内明亮如昼,但他却感觉眼前一黑。上一次有这种相似到快要昏厥的感觉还是她说要去做kpop音乐


    他就不应该收这个弟子!这下好了,每天都在晚节不保的边缘横跳,永远不知道她会捅多大篓子。


    简直不敢想,到时候她的徒弟一个奖都没有拿下来,纽约那群老家伙会怎么笑他。


    “师兄,你快扶老师坐下歇歇,别摔倒了。”


    林森一脸无语,知道你还气,他连忙给自家老师倒了杯温水。


    中场的十分钟休息时间眨眼就过,乐手依次离开休息室。


    下半场开场的曲目是《维也纳糖果圆舞曲》,这首曲子的风格即优美又梦幻,在施特劳斯家族创作的圆舞曲里绝对可以排进前十。


    孔浏看着身边这位,只在古典唱片上可以见到的人脸。帕尔曼慈祥的面孔上乌云密布,对方脸上的线条崩地紧紧的。


    他心中不免有些纳闷,就算像他这样对古典音乐不了解,音乐素养勉强跟上首尔市民的平均值的人,都能感受到这首曲子的美妙。


    对方难道是对这首曲子的演绎不满?或者有什么纰漏是这种普通人听不出来的?


    演奏这首曲子的时侯,他的眼睛黏在宋玉妍身上,丝毫挪不开。


    如果说整个交响乐团是一套璀璨夺目的钻石项链,少了哪一个都没有现在的呈现出来,互相映衬的光辉。


    但是唯有宋玉妍,也只有宋玉妍,能让人看的目不转睛。相信不只是他,前排所有的观众都情不自禁地把视线聚焦在她身上。


    她就像是这串名为乐团项链上的主石,无可挑剔的琴技


    就像是优秀匠人精湛的切割手艺。让原本好看的原石更加光彩夺目,其他的宝石只能沦为陪衬。


    他被这样光芒万丈的人叩动了心弦,这和她私下拉琴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仿佛她天生就应该属于这个舞台,享受着听众数不清的掌声和厅内最绚烂的花朵。


    等到最后一首《拉德茨基进行曲》旋律响起时,听众都知道这是最后一首曲目了,眼底都划过不舍。


    每年都有新年音乐会,但就今年办的最好。且不说室内的堆砌的鲜花算是在致敬维也纳金色大厅,在首尔冬天寻到这么多花有多难。


    别说今年的选曲,都是耳熟能详、欢快活泼的舞曲。就说指挥富有激情的呈现和今年的首席带着弦乐声部技术更上一层楼,给他们带来了不一样的视听享受。


    只买了这一场票的观众很是懊恼,早知道就明天的也买了,谁知道明年的新年音乐会还会不会维持这个水平?


    听一次少一次。


    他们跟着鼓点的节奏,奉上热情又大声的掌声作为回报。场下火热的气氛比一些万人场的女团演唱会还要热烈,孔浏不听音乐会,不太明白这个操作。


    不是说曲子演奏期间,鼓掌不符合礼仪吗?


    但是愣了一个八拍之后,他也跟上了鼓掌的节奏。如果音乐会都是这个水平的话,那他确实也应该多听一听。


    等曲子到一半之时,因宁吉转过身,半对着观众席开始指挥起他们节奏的强弱。


    宋玉妍看到着经典的一幕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指挥观众这个优良的传统居然也被保留了下来,也算是对卡拉扬的一种致敬吧。


    想到那位伟大的指挥家,她的心绪不由地有些复杂,他离开的那一年恰逢她出生。


    所有的曲目都已经结束,观众对于所有的演奏者和指挥报以雷鸣般的掌声,感谢他们带来如此美好的一个夜晚。


    她放下琴,不动声色地转了转左侧有些劳累的肩膀。含笑扫向观众席的时侯,对上了孔浏的视线。


    内心微微一愣,视线不由地多停留了一秒。还以为他不会来了,对方手里抱着的东西让人看不清楚。


    今天晚上的演出,她的心力都放在演奏上了。剩下一点微末的注意力,留给了观众席中间的老师,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不由地有些愧疚,心绪不宁地躲开他的视线了。


    垂着头浅浅地咬住了下唇,冷调的蔷薇色变成有几分秾丽的艳色。


    宋玉妍用琴杆轻轻敲着曲谱架,弦乐的其他乐手们随后跟上,用来回报听众的热情。


    盛情难却之下,指挥又加演了一首《叽叽喳喳波尔卡舞曲》。用欢快的曲调祝愿今晚的听众在新年的第一天都能拥有美好的心情,万事开头顺了,其他时侯都会好的。


    等三次谢幕完,所有人就知道这次是真的要结束了,恋恋不舍地看着他们退场。


    老师、师兄他们先走了,在后台收拾的宋玉妍面露失望,她还打算问问老师什么时候能指点朴昭愿呢。


    而自己的徒弟给她在kkt上打了好长好长一串话,分了三次,占据了六个手机屏幕那么大。


    她简直要被这个笨蛋给笑死,不知道还以为她带人听音乐会,就是为了是给布置作业的。


    写的还挺有条理性的,从曲目风格的分析到技术要点再到情感体现,最后还概述了一点自己的处理方法。


    要是再扩充一点都可以当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了。


    等宋玉妍收拾好后,走出休息间时发现有人拿着一捧花在等她。


    在谢幕时,指挥有花、大提琴首席也收到了花束。就她没有时,心底还有一些难过。但想到她第一次登台,还没有征服听众,心底又释然了。


    孔浏把手中的不算大的、制式有点像是手捧花那样花束给她,然后顺手把她的小提琴盒接过来。


    宋玉妍低头看着洁白、纯净芬得拉玫瑰加上绿色的配花,和她的粉面相得益彰。她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嘴角的梨涡像是镶嵌上去的,深的几乎可以让人戳进一点指头。


    “谢谢,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也没有想到晚上我还能收到花。”


    他是只背了琴盒的一根带子,一只手扶着带子,另一只手插兜。定制的传统黑西装三件套把他的身材显得更加板正,清俊的面容带着一丝刻意的冷漠。


    “碰巧而已,网上说带花束也是一种观看礼仪。”孔浏不自然地扯了扯领带,话里话外把自己的企图都撇了个干净。


    好像在花店精心挑选花束,苦恼哪一种玫瑰和她更配的人不是他。


    好像在网上疯狂搜索看演奏会礼仪的人也不是他。


    好像坐在帕尔曼旁边全场心惊胆战,全场塌一刻腰的人也不是他一样。


    “这么巧呀。”她笑语盈盈,不去揭穿对方的口是心非。黑色的尖头绸缎高跟鞋在黑暗里一跳一跳,裸露的粉白色脚踝看起来格外脆弱。


    “我今天一点东西都还没有吃呢,就喝了一点点水。”软下的声调让人忍不住答应她所有的要求,自然上翘的尾音像钩子一样。


    或轻或重地戳着人心上的软肋。


    “我现在定西餐厅?”孔浏还是那副冷漠的神态,这只是出于一个朋友不越界的关心而已。


    他越是这样冷漠,宋玉妍就越想逗他,想让他换下这幅“做作”的神态。


    月光如水,她的皮肤比月光还要皎洁三分。男人干脆撇开眼,不去看,纤细的身影在暗处更加勾人。


    “随便找一家布帐马车,对付两口好了。回南韩这么久,我都没有体验过这种真实的夜生活。”


    孔浏划过她耳朵上带着的雪花耳饰,恍然大悟,原来之前在演奏厅里反射的亮光是这个。随后视线继续向下,从她不方便的衣着到脚下那双8厘米的高跟鞋。


    嘴唇不自觉地想要扯起一抹弧度,又迅速抹平。


    “那走吧。”他打定主意,陪她吃完饭,就各自分道扬镳。


    看着他被西装勾出来精瘦的腰身,宋玉妍眼底划过一抹欲色。


    「系统,我觉得这样的他有意思多了!」


    「你那是觉得有意思吗?你就是喜欢对你冷淡的,就是喜欢不怎么理你的。」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宋玉妍没有回话,默默踩着前方人在月下洒下的影子,鞋跟敲在地上的声音有点闷。


    「系统,你知道他为什么好感度会这么高吗?」


    「一见钟情。」这似乎是一个标准的,如模板一样的答案。


    「是也不是,因为我很符合他对另一半的要求。长相看起来温婉,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受过良好的教育。」像是心情还不错,她“好心好意”地解惑。


    虽然对方初始的好感度很高,但按部就班地继续下去,会将她套入一个名为“贤惠妻子”的壳子中。


    这样不温不火的下去,只会让孔浏的好感度永远上不去九十。上次机缘巧合之下,敲碎了对方对她的固有认知也好。


    宋玉妍可以是女朋友,也可以是情人或者玩伴,但是不想让人绝对她是一个适合结婚的对象。


    有的时侯性价比和合适,并不算是夸赞的词。


    他的步速忽快忽慢,余光似乎一直在观察后面人的影子。一旦距离变近就会加快步伐,拉远之后步速就放慢了一点。


    脚下脆弱的羊皮鞋底似乎只适合走红毯,在这样有些粗糙的路面上,让人走地举步维艰。


    宋玉妍干脆不去跟随对方的节奏,挺拔的线条、婀娜的身姿,像是《天鹅湖》芭蕾那般不疾不徐。


    孔浏似乎毫不在意,只是两人的距离一直维


    持在一个固定的区域。


    这里不像钟路3街那边一条街全是布帐马车,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塑料棚子,但满条街都是人间烟火味。


    一进去就知道这家店很正宗,和首尔其他的那些名为布帐马车实为轻奢风格的网红餐厅大相径庭。


    店里的姨母看到两人都穿着正装有些诧异,这里也会有上班族穿着西装下班之后来续摊。


    但是女生很少有穿的像去演奏会一样,仿佛不是在布帐马车而是哪家精致的法餐。


    “要吃什么?”


    “我吃一个乌冬面吧!”宋玉妍本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吃饭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增加和对方的接触机会。


    “和她一样,再加一个生拌牛肉、鸡蛋糕!”


    “居然不喝烧酒吗?现在看韩剧里面都是一边喝烧酒一边聊天的。”


    昏暗灯光下,她歪着头,看起来和在舞台上沉浸拉琴的样子像是两人。


    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散开了,晚风撩着她的发尾。让她柔和的脸看起来更加俏皮又十足妩媚,冷栗色的口红为她的冷白皮增添了一抹艳色,极致的颜色对撞是一份惊艳的美。


    他把视线默默挪开了,手臂上的青筋暴露了不平静的内心。思考了一瞬,还是对着、姨母说:“再加一瓶元气真露烧酒。”


    孔浏先是找了个位置,木着脸用纸巾把两人的塑料凳给擦拭一下,背上精致的琴盒无从下手。她直接接过,然后搁置在地上。


    两人对坐在一张不大的方桌两端,相顾无言。如果同时把手肘都放上去,黑色的羊毛斜纹软呢会和法兰绒互相摩擦。


    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在不大的空间里游移着,就是不对上宋玉妍那眉目含情的面容。


    对方的性格并不如他想象出来的那般温婉、细致,这在她帮忙拉拉链的时侯就看了出来。


    在拒绝他的心意后,宋玉妍像圈内那些女性别无二致,用着欲擒故纵的手段。


    这也是这几天,孔浏在思考该怎么定义两人之间的关系的原因。他不喜欢玩推拉,但也不想退回到暧昧的阶段。


    所以,还是只做朋友吧!


    乌冬面很快就上上来了,两人没有急着动筷子。


    “你要加一点海苔碎吗?”等宋玉妍同意之后,孔浏从配料容器里用勺子舀了一勺、然后两勺。


    烤好的海苔碎和上面点缀的芝麻,一起铺在拌了海鲜酱的乌冬面上。


    “还要吗?”


    她摇摇头,示意不需要了。主动去柜台拿了一瓶烧酒,又取了两个玻璃杯。摆在不大的方桌上,和其他的菜品一起挤得满满当当。


    皓腕一旋,没有任何饰品的遮挡,如玉一般的肌肤晃得人眼睛疼。清澈的酒液顺着下落的重力,注入玻璃杯内。


    “我看韩剧里面都是这样,妻子不都是要给丈夫倒酒的吗?”


    他盯着杯底,心中闷烦。又是这样,明明都已经拒绝了,但她还是会说出这些暗戳戳撩拨的话语。


    “你看的电视剧都太老了,这两年都是初雪、炸鸡、啤酒。”嘴上满是拒绝,但是眼睛情不自禁地被那块肌肤吸引。


    和她比常人要大的手章比起来,手腕要小巧的多,皮肤鲜润,让人有种想要握住的冲动。


    “是吗?”宋玉妍笑了笑,不再没话找话,想要把自己的杯子倒满。


    动作才架势,她的杯口被虚掩着了。两人的手贴的太近的,她的指尖蹭到了一点不那么光滑的肌肤。


    下一秒,指尖微微蜷缩了回去,避开碰到的那一点温热。孔浏也把手挪开了一些。


    他宽大的手掌和修长的手指,看起来能毫不费力地横跨小提琴的十度,骨节分明。看起来很有力量感,但不能算得上好看。


    “你明天还有演奏会,喝其他饮料。”


    “我以为南韩人的血液里流淌的都是冰美式和酒液,这么一点应该没有关系。”


    话音刚落下,孔浏用不容置疑的姿势把乐天的葡萄果汁给推过来。


    绿色的包装把真露的酒瓶挤到一旁,也让她笑了一下。


    宋玉妍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专心致志地填饱自己的肚子。只是除了乌冬面,其他的食物都没有动,包括那瓶果汁。


    “明天还有一场演奏会,你还会来吗?”当时给他的是两场的票,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问题。


    他想到下午母亲不由分说来到家中,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他赶紧先找个人结婚。孔浏一瞬静默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到了他这样的年纪对孤独会有更深刻的感受,就像是灵魂完整,但始终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


    二十代时怀抱着改变世界的愿望。三十代时从军队出来,只想着在忠武路闯荡一番。父母逐渐老去;家人逐渐有了自己的生活;朋友也渐渐疏离。


    现在外在的都有了,但每次审视自己的内心时,都会有一片巨大的孤独无法填满。


    就像心脏空了一块,补不上其实也没有关系的,日子总是向前的。


    他不知道两人想要的是不是一样的,两人现在是否合适。


    仿佛这个回答不是问要不要去演奏会,而是要不要在一起一样!


    像是知道他的心中所想,一瞬间宋玉妍的脸色就冷淡了下来,拿出纸巾擦了擦唇边的渍。


    “孔浏xi,我才从学院里出来,和很多三十代的女性不一样。至少今年是会放更多精力在工作上,我要准备个人的巡演,也要准备和顶尖乐团的合作。”


    “换句话说,恋爱只能占我生活的一小部分,另一半需要给我很多很多支持。”


    他垂着眼睛,手指不自觉地在西裤上有一点没一点地轻敲着。


    宋玉妍现在所展露出来的强势和他印象里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两个同样强势的人,真的合适在一起生活吗?


    看着孔浏静默地如同雕塑一般,还有什么不懂?


    “我知道了,再见!以及……谢谢今天晚上的招待。”


    她毫不犹豫地提起琴盒,往外走去,迅速的动作没有丝毫留念。


    背影很好看,但留在原地的人现在无暇欣赏。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声音就像是冰冷的晚风,消散在夜色中,不过半分钟,视线里就没有了她的身影。


    留在原地的孔浏,重新拿起筷子,伸向那盘生冷的牛肉。咀嚼着咀嚼着,一杯酒接着一杯地倒,旁边一瓶烧酒直接见底了。


    酒精只能让他搅成一团乱麻的思绪更加纷乱。拿出手机给姜栋芫发了个消息,约他见一面。


    他不是一个容易敞露心扉的人,但那个人如果是姜栋芫就没关系。


    ——


    第二天的演出气氛,还是如出一辙地热烈。中场休息时的掌声,简直要把整个室内厅都给掀翻。


    宋玉妍瞟了瞟原本送出去票的座位,老师旁边依旧是空着,而且还空了半场。


    她拿出手机给自家学生发了个消息,「你等会儿坐到一排a区6号位置上来。」


    坐在前面肯定能看到比后面更多的东西,无论是乐队的配合,还是指挥表现情感的动作,都可以多学一点。


    朴昭愿:「内。」


    等下半场开始,她看到坐在旁边的人脸时,心脏跳的几乎躯体供血不足,享誉世界的大师居然直接出现在人眼前。


    迟到了一会,中场才进来的孔浏看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坐了人,只能咬着牙在旁边的阶梯上站着。


    这里的位置跟之前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视角太过偏僻,只能看到乐手的背影。


    尽管如此,他还是只看的到宋玉妍。她就像是一个巨型的发光体,吸收着其他光芒。手肘放松,一上一下的运弓时,和音乐的韵律形成一种特殊的美感。


    昏暗中他没有站完全程,等到乐手和指挥都开始谢幕时,他默默地迈开步伐,想要提前离开。


    原本准备好的花束,也打算托别的工作人员转交。


    今天返场的曲目是《假如爱有天意》,变成了交响乐版,听感上更加丰富。


    管乐的导入后是弦乐的柔情,前奏一出,台下的听众就有些绷不住眼泪了。


    这样的曲目虽然不符合新年音乐会欢乐的氛围,但是足够用心。


    这部电影不但是一代人的回忆,更是奠定了南韩纯爱片在亚洲电影上的地位。


    宋玉妍沉浸在如水一般的音符中,慢慢推弓,在


    管乐地衬托下把这首曲目的情感诠释地淋漓尽致。


    而推开门就可以离开的孔浏,脚步顿住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如果他错过了宋玉妍,还会有这样存在吗?和她聊天很愉快,相处很放松舒服,就连相遇也是如同命运那般巧合。


    手放在冰冷的把手上,它的温度丝毫没有受到室内热烈的气氛影响,手下的金属有些刺骨。


    刺骨到孔浏开始回想起自己这一年的记忆。


    他现在长达一年的空白期并不是像其他人揣测的那样累了。而是……迷茫,很长很长的迷茫期。


    好像到了这个时候,成为了国民级的演员、有了代表作、推动了熔炉法,事业上一切都很顺利。他应该开始专注个人生活,但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圈内人太复杂,圈外人有的只喜欢喜欢艺人孔浏,有的对艺人不屑一顾。


    而现在在拉这首曲子的人现在在想什么呢?是心无旁骛看着曲谱上每一个墨色的音符,还是……也会想到他呢?


    孔浏站在音乐厅最远的地方望向舞台,宋玉妍在他眼里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脚下的距离好像变成了一条名为三十代的直线,他在尽头,宋玉妍在始端。


    送给她的梵克雅宝雪花耳钉依旧耀眼,就如同她这一段的独奏,在其他乐器的衬托下,更加哀婉动人。


    明明都是影视剧的插曲,两人相遇也不过短短一个月。在《staywithme》中丝毫没有情感,所以会是因为他而改变了吗?


    这样的旋律听的人几乎要落下泪了,她也会和自己一样,因为感情的变动而苦恼?


    等这首曲目完毕,他选择第一个推开这扇音乐厅的大门。


    久处黑暗,忽然在强光的折射下,眼睛很是不适。对旁边工作人员的关心道谢,然后直接离开了。


    脚步很缓慢,像是在跟随思考的节奏。


    所以,该怎么办呢?


    夜色不知道他的纠结,冷风也没有给他任何眷顾,自顾自地带走他身上的热气。


    结束谢幕后,宋玉妍手上的花束简直要抱不过来了,一直在和上台献花的听众鞠躬道谢。


    回到后台才发现她桌上多了一束粉白的花束。上面没有任何卡片署名,应该是某人托别人转交的。


    手上抱不下,她只能把那束粉白的留下,其他的带回去。


    两场新年音乐会结束,听过现场的听众大多数都对新首席抱有很高的期待。


    有耳朵的都能感受到,这位比前任手上的技术细腻很多。整个乐团弦乐的弓法也更加精简,对乐曲听感上的提升很有帮助。


    很多听众去国立交响乐团官网搜索,才发现首席那栏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名字。


    什么过往履历、毕业院校、合作过的乐团、获得过的奖项通通没有。只有一个韩语词在上面,后面还跟了一个括号,写着暂代。


    「我服了,这位首席这么神秘吗?」


    「维基百科我劝你不要不知好歹。」


    「希望国立交响乐团越来越好吧!有一个世界一流演奏水平的首席不容易,尽力把人给留下来吧!」


    「维基的速度还是快的,立刻把人的履历贴了上了。看完我只能说厉害,现在脑子里除了朱莉亚和首席装不进去其他。」


    「是郑京和就读过的那个学校?帕尔曼的弟子!这关系很亲近呀,可以说是师出同门了。」


    「我看到了,网上已经开始说人是第二个郑京和。笑死两个人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宋玉妍和她老师轻柔细腻的风格如出一辙,但是多了些梦幻的感觉。郑京和……那位我只能说她提琴音色过于饱满激情了,反正我是欣赏不来。」


    「感觉这位成为距离顶级的演奏大师,只剩时间问题。」


    「笑死,等她什么时候拉完柴可夫斯基的曲子再说吧!几首甜腻的圆舞曲拉好了也不能证明什么。」


    宋玉妍看到之后,心底有些不舒服了,把原主家人给她保留的,之前比赛的视频给贴到ins上。


    截取了两分钟,然后艾特那位口嗨的网友。「这是我15岁参加柴可夫斯基赛事时拉的协奏曲,您给指点指点?」


    因为时长关系,剩下的放在YouTube上了。被她艾特的那位网友开始闭嘴,没有再上蹿下跳了。


    「笑死,踢到铁板了吧,质疑柴奖金奖获得者的演奏水平,抽象的程度相当于我和孙兴慜说你在热刺踢球也就那样,去皇马踢一个给我看看。」


    「楼上好会说!顺便贴上这位首席的美貌,大家一起欣赏欣赏。」


    「贴图、贴图,这位的性格和长相完全不一样呢!长相温软,性格完全不软。」


    聊着聊着帖子下歪楼了,之前谢幕时很多听众不自觉地把摄像头对准她。


    宋玉妍凭借美貌完成了小小的出圈。


    「我昨天好像在布帐马车碰了她和孔浏xi了,贴图。」


    「啊?这两位八竿子打不着吧!有一说一,你不说我还以为这是在拍韩剧。孔浏xi也应该结婚了。」


    南韩网友把1月2号kbs发上来的视频逐帧观看,最后在观众席看到了这位演员。


    看到有人艾特她,宋玉妍干脆不回应。好像自己是一个完完全全不会上网冲浪、严肃的古典音乐从业者。


    就算是要向公众袒露两人的关系,那也要他去主动开口。要知道她和那些需要蹭热度的艺人不一样,不靠这些吃饭。


    所以孔浏xi,你会怎么回应呢?


    一小部分网友去soop官网下留言,没有办法孔浏没有开通公共的社交账号,找不到他人。


    网络上开始有人扒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西餐厅里,路人拍下孔浏看着宋玉妍背影的照片,被人夸有氛围感,两人琴行被偶遇的照片也被翻出。首尔大一起扶海报、西餐厅一起吃饭……


    宋玉妍深夜刷完手机有些无奈,不是说人生没有那么多观众吗?怎么到她这里人生处处都是观众?


    流媒体上的绯闻消息在迅速发酵,媒体转载时还是会把她的脸打上马赛克,再怎么说也算是素人。


    在结束音乐会的第二天上午kbs和《首尔体育报》都和宋玉妍约了个采访。


    kbs恰好有空着的采访室,就给人留出来,省的这个采访还需要临时去找地方。


    纸媒派来的记者是位女性,纯色的西装穿搭让她看起来既简洁又干练。嘴角弯起的笑容,弧度正好,不失职业性又让人感到十足亲近。


    他们今天的采访主题,更加关注于国际上,韩国古典音乐流派该何去何从。


    她没有急着一上来就问尖锐的问题,而是和对方喝喝咖啡,先聊聊对方在美国的生活。


    等气氛和缓,宋玉妍放松下来之后。记者别着麦克风,带着笑容开始进入主题:“你是怎么看待南韩古典音乐在主流上式微?是因为我们没有世界一流的演奏家?”


    “其实不是因为我们演奏者没有能力


    把曲目拉好。“宋玉妍放下咖啡杯,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很大,大到她要好好地斟酌再开口。


    “我给我的老师做助教时发现,上他大师课的学生五分之三来自亚洲,中国、日本、韩国、新加坡的都有。但最后能留在欧洲,靠自己技术吃饭的演奏者寥寥无几,我们这么久也就出了一个郑京和xi。”


    南韩的古典音乐在世界范围内水平算的上是一流的。从声乐到器乐,每一个人都在卷生卷死,但最后能得偿所愿的不过那么几个。


    记者很认真地在听她说话,对方没有用官方话术来回应。比如:我认为以后一定可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已经取得了一定成就。


    “问题不在于演奏家,而是作曲者。我们没有作出得到世界认同的曲目。文化底色不一样,人家凭什么认为你能演奏好贝多芬、巴赫、门德尔松?”


    这样真诚的话语,其实是源自宋玉妍自身的经历。她是学院出现过唯一一个的亚裔首席,刚开始很多人都不看好,不认为她能理解当中的文化和情感。


    记者:……


    她一瞬间默然,被采访者说出的这段话很有意思,她要好好想想今天的标题。


    “总之,等我们作出具有民族特色的曲目,等它享誉世界后,我们自然也会被接纳。柴可夫斯基在世时,他的作品,并不被维也纳主流的音乐学派所接纳。但现在,不会有人去质疑俄罗斯的古典音乐水平。”


    这就是一个好的作曲家,留给他们国家的艺术馈赠。


    如果说之前宋玉妍还会因为年龄、性别而遭到质疑,这场采访让人不再怀疑她的专业性。


    记者在路上把本来想好的标题——国立交响乐团小提琴新生代优秀女首席,修改了一下。先是删掉了女字,然后把新生代给去掉。


    至于下一场的采访,娱乐媒体更加注重个人生活。


    宋玉妍对此有些不耐烦,手指在大腿上快速敲着十六分音符,眼底泄露出不满。这就是国家台的水平?放着那么多专业性强问题不问。


    对方问她和孔浏之间的关系,她干脆闭口不答。被追问烦了,直接让主持人去问男方。


    最后她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我迟早要“登陆”欧洲开启巡演的,古典音乐的听众不会因为我的名字前面加了个前缀,就为我多贡献一张票。”


    看着他们青白相交的脸色,她直接拿起包离开。不是艺人的话,媒体那里的口碑影响并没有那么大。


    这天中午,孔浏难得睡了个懒觉,结果被自家亲故吵醒。他在电话那边软磨硬泡,想让人陪他侄女一起去宋玉妍家。


    “今天第一次去,人家都是给你面子的,你作为牵线的人一起去一下吧!”


    就算被吵醒,孔浏情绪也就平稳,声音带着一股平时少有的沙哑慵懒。“我前天才和你说的,我和她……关系不知道该如何去定义了。”


    “你少矫情一点,房子里有些文青病的书该扔,扔扔掉。”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孔浏:……


    “人家能给我侄女上课,那都是看你的面子。我问了一下,找他们上私课的家长很多都是议员。”


    “我现在不去也没什么关系吧!宋玉妍xi她都同意了。”至少这段时间他想做个鸵鸟,好好缕清两人之间的关系。


    一手拿着手机,另一个手上的水杯被他放下。心绪就像是水杯的平面那样波澜不惊,但只要加一个泡腾片就会换种感觉。


    就是不知道那个泡腾片什么时候能加进去。


    “她是同意了啊,但是上不上课和上课用不用心这是两回事。”姜栋芫也是被姐姐给磨烦了,不然不可能让自家好友难做的。


    “我知道了。”


    孔浏开始在衣柜挑衣服,西服显得太过正式,棉服又太过臃肿,大衣又没有合适的颜色。


    他的手指在衣柜里一件件摩擦,掠过或轻柔或硬挺的面料。


    品牌方还是过于保守,给他送来的颜色大多数都是沉稳的暗色。好不容易才挑了一件浅灰色的夹克,又为搭配泛起了难。


    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之后,又懊恼自己忘记挑礼物了。现在已经离约定的时间很近,再去买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轻捶车上的方向盘来抑制有些烦躁的心情了。


    到了宋玉妍家楼下时,姜栋芫和姜贤洙带着她的女儿在楼下等。


    他们两人的父亲是spp重工的副总经理,从小职员开始,做了30年才到现在的位置。所以家庭条件只能说是优渥,但是达不到财阀的程度。


    “你们怎么不先上去?”孔浏单手插兜和两位先打了招呼,明明亲故之前都来过这里很多次了,现在居然还会拘谨。


    “等你一起”姜栋芫把自己的姐姐和侄女交给了他。“我就不上去了,万一人家老师不喜欢家里人太多呢?”


    孔浏只觉得最近这几天比过去一年都要疲惫,他在心底叹口气,默默牵上人家小姑娘的手。


    看到她心情紧张还揉了揉她的头,长辈式的亲昵让她身体放松了一些。


    听到敲门声,宋玉妍去给自家学生和自己到了杯柠檬柚子水。


    “你去开下门吧。”


    朴昭愿过来开门之后,神色有些不安。她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艺人,还是这种国宝级的艺人。


    他们穿着都很体面,是一路人,而她格格不入。


    变形的衬衫,穿了九年的羽绒服早已落伍,就连脚上鞋套的鞋子里,袜子破了一个洞。


    隐秘的自卑将她席卷,脚趾不由地瑟缩了一下,不敢和来人对视。她想:老师应该只给他们上课的。


    “稍等我一下,这里马上就完成了,你们先在沙发上坐一下。”


    门打开之后,朴昭愿默默退回到和老师上课的地方,就像是安全距离。


    她继续拉着琴,心绪却跑走,不小心之下,一个弓法拉错了,换弓已经来不及了。


    沙发上姜贤洙只蹭上了一点点,小声询问道:“宋玉妍xi的脾气怎么样?我今天带来的礼物她会喜欢吗?”


    “她性格还不错,很好相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话音刚落下,那边就传来像是教鞭抽在金属上的声音,实物掠过风声可以听出她用了多大的力气。


    宋玉妍有些恨铁不成钢,弓杆在曲谱架上敲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姜贤洙默默看了一眼孔浏,这也算脾气好吗?他苦笑,只能轻轻摇摇头,可能宋玉妍对于专业要求很高。


    “你现在就应该好好练琴,你现在有把心思放在琴上?在课堂上面走神你是想干什么?”


    她在朴昭愿这里的形象一直都是温柔可亲的,很多时候做的没有那么好,也不会过分苛责。


    但看着存款越来越少,琴技却没有很明显增长,朴昭愿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能做好。


    “心思定下来,别去想其他的东西。”她叹口气,让学生喝口水先定定神。“外在的东西我会想办法的,你保持练琴效率,迟早会看到结果。”


    这个东西急不得,从来就没有什么速成的方法,只能靠日积月累的练习达到厚积薄发的效果。


    “内,我知道了。


    “她看着学生提起琴盒,小心翼翼地关门出去。


    姜贤洙看到上一节课结束了,宋玉妍的脸上没有什么不虞的神色,连忙提着橙色的礼盒过来。


    “我听孔浏xi说您比较喜欢喝咖啡,给您挑了一套咖啡杯,你看怎么样?”


    看了一眼熟悉的logo,“放桌上吧。”她没有表示出明显的喜恶。


    可能是因为生气,她头顶有一丝呆毛都炸了起来,看起来多了一丝可爱。lp胶囊系列的羊绒显得她更加柔和,坐在钢琴旁就像是一副秾丽的油画。


    孔浏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明明宋玉妍的表情和之前没有区别,但是


    他就是能感受到对方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是因为那个学生吗?


    她手指在琴谱之间翻飞,翻到其中一页,“《克莱采尔》这首练习曲你先试一下。”


    等金素仙开始做准备工作的时侯,宋玉妍去餐吧把人带来的盒子给拆掉。


    杯子是西班牙阳台系列,看起来即热烈又精致,她还算是喜欢。她泡上速溶咖啡,倒进这套昂贵的杯子里,然后用实木的餐盘端了三杯过去。


    给两人一人面前放了一杯,姜贤洙迫不及待地啜了一口,然后开始奉承道:“老师nim不愧是留学回来的,就连你这里的咖啡都格外正宗,这样顺滑的可可口感,也只能在你这里尝到了。”


    旁边的孔浏刚喝了一口,听到这样的硬夸,差点呛到气管。一时间客厅全是他咳嗽的声音,就速溶的味道也能这样夸?


    宋玉妍一时语塞,她敢夸,她都不敢听。连忙转移话题:“她基础还是有的,但是不熟练,考上首尔大有些勉强。”


    她端起面前的柚子水,不紧不慢地喝完,然后说着话,余光全是在孔浏那里。


    他今天的话格外的少,如果不是之前的咳嗽声,几乎让人以为只来了两个人。


    “是啊,老师nim,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所以才想您能给孩子提升一下。我们家就盼着出一个首尔大的高材生!”姜贤洙也是一脸无奈。


    她也不想对孩子要求这样严苛,但是爸爸和yeobo的想法完全不是这样。


    都说一代工农商、二代金融、律师、公务员、医生,三代那应该培养出来一个艺术家。


    但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除了出国镀金之外最好的选择就是s.k.y。国外顶尖的艺术大学在招收本科生时,更看重学生平时的获奖情况,竞争激烈程度比进首尔大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应该会是今年论述考试的评审组成员,按道理来说,应该公平公正。”宋玉妍的目光飘香孔浏,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但是孔浏xi都已经找我开口,凭我和他之间的亲密关系我也不好拒绝。”


    宋玉妍手指继续翻,翻到一首巴赫无调性和一首维瓦尔弟的短篇小提琴协奏曲。示意金素仙继续。


    小提琴声音再次响起,是因为曲目是临时抽取的,没有提前准备,这次拉起来颇有些磕磕绊绊。


    那尊装作雕像的“静物”终于开始动了,他终于不盯着那杯咖啡,沉默不语。


    视线看向宋玉妍,手指在咖啡杯上红色的纹路上摩挲着。她的酒窝又出现了,温婉可人,眼睛里含情脉脉,仿佛他是她的爱人。


    视线交汇、又挪开、然后再次交汇,室内的气温仿佛一瞬间就升高了,让他燥热地大衣都穿不住。


    孔浏干脆起身,把外套脱下,挂到衣架上。看着推拉门里面的身影,不自觉地开始有些自卑。


    因为不用进组,所以要控制饮食,盐分摄入过多,他的面部有些浮肿。这和镜头前那个精致的演员完全不一样,发型也是乱糟糟的。


    所以这样脱去了光环的他,宋玉妍……会喜欢吗?可她眼底的情意骗不了人,他还是会怕会错意。


    姜贤洙和宋玉妍把上课的大致流程都已经敲定好了,包括一周两节课,一节课的课时费是200万韩元。


    这样的价格在南韩的补习并不算昂贵,尤其是她还是论述考试的老师。


    姜贤洙还在心底庆幸,幸好自己和孔浏家有姻亲关系。孔浏又和对方明显关系不一般,不然金素仙想进首尔大没有那么容易。


    “对了,她底子有些薄弱,找个陪练好好巩固一下吧。”准备送客时,宋玉妍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嘴。


    刚要起身的姜贤洙看着核桃色立式钢琴上的雕花,先是一愣,然后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意。


    “对对对,还是老师nim想的周到,报酬的话?”


    “陪练的话,几乎天天上课最好,不然没有效果。”她没有接过对方关于报酬的问题,具体的让朴昭愿和人自己谈。


    她把三人送到门口,看着孔浏意味深长地说道:“孔浏xi,网络上的留言你要处理一下,不然开学之后会影响我在首尔大的声誉。”


    他听到这样的话有些不知所措,流言?什么流言?从中午醒来他就被姜栋芫指使地团团转,根本没有时间去看网络上的消息。


    如果不是工作需要,他甚至可以半个月都不用手机。


    转身,孔浏很想问问宋玉妍是如何定义两人现在的关系的,但是有其他人在,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紧绷的嘴唇最后只吐出一个好字。


    电梯一点一点下落,就像两人的距离开始一点一点变远,但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拉近?


    在车里等到有些不耐烦的姜栋芫连忙凑过来,“怎么样?宋玉妍xi怎么说?”


    等姜贤洙把所有的过程转述了一边后,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孔浏,“你也是命好。”


    别看两人现在都是国民演员,真论起阶级来说,即比不上大公司的主理人,又比不上受人尊重的首尔大教师。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实在不行,你把人介绍给我?”姜栋芫打趣道,但语气里满是认真。“你知道的财阀除了喜欢互相联姻以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高学历、家庭条件尚可的儿媳。”


    这还不先下手为强,等人跑了哭都没有地方哭。


    孔浏对自家亲故这种不着调的想法很是无奈,顺手用力压着他的头把他身体往下摁,直到姜栋芫的头和膝盖齐平才罢休。


    “臭小子,怎么有些没大没小的?”他们刚认识的时侯,还是会这样互相玩闹。等到功成名就里,这样的亲近反而变少了。


    旁边的姜贤洙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好笑,丝毫没有帮自家弟弟解围的想法,捂着嘴站在旁边偷乐。


    难得看到自家弟弟,像二十代的毛头小子一样被教训。


    等从那种无力的窒息感中挣脱出来,姜栋芫怨念地看着他。


    “承认吧,就算是国民良心也会和凡夫俗子一样肤浅,因为人的外在而轻易心动。”


    孔刘抱着胸,有些难以启齿道:“我喜欢她……并不是因为那样。”


    如果只是单纯因为对方的容貌、职业、家室而轻易喜欢上一个人的话,那他早就应该结婚了。


    到了这个年纪谁不渴望一段稳定的关系?只是因为一直没有碰到合适的。


    “那你喜欢她什么?总不可能是一见钟情?或者用命运之类的话来搪塞我?”他有些好奇自家亲故的想法,要知道他可是个锯嘴葫芦。


    上一段恋爱的时侯一问他关于感情方面的问题,就只说还行、相处的还可以。


    就连分手前一个星期,姜栋芫询问两人感情怎么样,得到的答复依旧是还一样的回应。


    “不是。是因为和对方在一起相处很舒服。”


    宋玉妍身上没有南韩社会特有的浮躁感,整个人的生活节奏是不紧不慢的。


    她总说他会带来正向的情绪反馈,但她又何尝不是呢?每次和她相处,不知不觉总会放松下来,话也会更多。他也不用像镜头前那样时时刻刻在意形象,或者是要装出有趣的性格。


    但这些话他没有必要和姜栋芫说。


    “你这不是长了嘴吗?这话你和她说多好?”听到这里姜栋芫是真的恨他那张嘴,每次私下和人相处半天都挤不出一个字。


    活该!活该他单身到现在!


    “表白哪有那么容易,你知道她是怎么想得?何况我们两人年纪都不小了,表白之后更要考虑下一步的事情。”


    孔浏不想和朋友在这个话题上面多纠缠,半阖着眼眸,大步往前走准备开车把人送回去。


    姜栋芫:……


    对对对,他什么都不懂。等自家这个锯嘴葫芦打定主意表白之后,说不定人家孩子都会爬了。


    “我就应该多给你送点书,看看那些文豪是怎么写情书的。家里摆了那么多本书,没有一本是有用的。”他就恨自家朋友是个木头,谈个恋爱还要瞻前顾后那么久。


    晚上,孔浏半靠在自己的床上,就着小夜灯开始阅读。圈内一直佩服他挑剧本的眼光,但这和演员本身的阅读量密不可分。


    见过好的故事,饰演者首先作为读者要被这个故事所打动,然后才能和角色产生共鸣。


    下午他让自家经纪公司发布了申明,澄清了他和宋玉妍之间的绯闻。想到给对方带去的困扰,就开始一阵阵头疼。


    随后他心底浮现出一抹隐秘的欣喜,至少还能有理由和她产生交集。


    作为公众人物他给人带去麻烦之后,应该和人道歉,道完歉之后最少要请人吃个饭赔礼吧!


    手机“叮”的响了一声,他拿起一看是姜栋芫发来的链接。


    「81种情话表述方式……」


    随后手机又响了几声,还是他发送的链接。


    「恋人秘籍——莎士比亚教你如何诉说爱情:《爱的徒劳》」


    「情侣都可以学的,维克多雨果致妻子阿黛尔富歇的一封信。」


    孔浏:……


    他手指还是很诚实地点了进去,在心底安慰自己,这都是演员的必修课,读一读这些文字很有必要。


    越看越觉得脑袋有些发昏,粗看只觉得这些作家肉麻,这样露骨的情话都能说出口。但越看越觉得人家能成为作家还是有一些道理的,不然怎么能把那抽象的的感觉用如此具象的笔触描写出来。


    默默地把其中一句保存下来。“只要她允许我用生命去实现她的每个愿望,只要她愿意在生活遇到艰难时依靠我,我便获得了唯一渴望的幸福。”①


    这样的话,他这辈子是绝不会说不口的,读起来都让人有些口干舌燥。孔浏拿起床头的水杯,仰头,清凉的液体没有让干燥冒火的口腔更好一点。


    ——


    宋玉妍这个新年过的愉快极了,有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老师和师兄陪在她身边。带着这两位在首尔逛了逛,体验了冬日的韩剧氛围感。


    帕尔曼对韩国的国宴韩定食感到好奇,等宋玉妍带他去吃过一顿时,他和林森对着一堆开大会的泡菜面面相觑。


    “这就是韩国的国宴?”帕尔曼夹起一片辣白菜,再夹起一根海带,最后是一份凉拌阙菜放到自己的碗里。


    “老师,如假包换!”


    好不容易劝自己把碗里的东西艰难地吃完之后,帕尔曼又和自家弟子对视一眼,再也不继续伸勺子。


    他们找到了比英国更加适合美食荒漠这个称呼的国家,忽然又对后面五天的时间感到绝望,有种想要现在把机票改签的冲动。


    宋玉妍见状也不发挥东亚人的传统艺能,在餐桌上继续劝菜。


    等这顿饭结束之后,自家小弟子走了。帕尔曼脸上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他带着林森直奔某全球连锁快餐品牌,两个人炫了五个汉堡。


    第二天在家给朴昭愿上课的宋玉妍收到了老师的短信,「有些痛风,过来指点你学生的时间推到明天。」


    她看到这个信息,紧皱的眉头没有丝毫松懈,眼皮下垂盯着手机走神,心里的担忧止不住往上涌。


    也怪她没有注意到老师的健康问题,泡菜的盐含量那么多,对身体肯定会有影响。


    对上学生询问的眼神,她把手机收了起来。“明天还是这个时侯,你再来上一节课。有些东西我和你讲不明白,找一个能讲明白的人来教你。”


    “内。”朴昭愿和之前一样,垂着头沉默着收拾自己的东西。快要出门之后,忽然转过头,头垂更低了。


    她不想让老师看到自己失态,眼眶里含着豆大的泪珠。


    “老师nim,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栽培,也谢谢你帮我找到了兼职,能够支撑我自己完成梦想。


    宋玉妍的帮助从来就不是居高临下的,而是一直在用合适的方法保护她的自尊心。


    原来朴昭愿的窘迫、贫穷、自卑,她都看在眼里,但是没有戳穿,也没有选择施舍。


    而是用她的人脉为其铺路,十万韩元每节课的陪练费是姜贤洙看着她的面子付的。


    “我是你的老师,这很正常。”宋玉妍坐在光里,笑得温柔,“之前我和家人闹矛盾,身无分文的时侯也是我的老师把我带他家去吃饭。”


    包括原主周游世界的资金,一部分是兼职赚来的,一部分是老师赞助的。


    至于为什么她刚来就会落到那种地步,是因为原主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常用的那张银行卡是父亲的副卡。


    宋玉妍视力很好,一下就看到自家玄关的地板上有一圈圈水渍。


    “你给金素仙带句话,好好练琴,进首尔大没有捷径可以走,就算我是论述考试的老师,她拉的太次也不行。”


    “内!”


    “你也是,给我好好练琴,不然下学期室内合奏课开始,你就一直给我去拉中提琴。”


    这算得上是很严重的惩罚了。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用女团来类比。在弦乐中,小提琴相当于受捧的皇族,一直站c位。而大提琴和低音提琴相当于被防爆的成员,虽然偶尔能有几句旋律,但也是边角料的存在,至于中提琴,就属于伴舞那一部分。


    朴昭愿忽然有了紧迫感,觉得自己每天6小时的练琴时间有点短,决定延长8-10小时。她快速给老师鞠了三个躬,然后推门出去。


    「宿主,你不理理孔浏吗?」


    说起这个她就很无奈,拿出kkt的聊天记录,「你看看,你让我怎么回,这位比你还人机。」


    系统提取到这几天攻略对象,都会准时准点给宿主在9点、14点、21点,发送早安、午安、晚安。


    「他对绯闻闭口不谈,也不说他们公司的处理方式,人家不接招我能有什么办法?」


    边说,宋玉妍边趿拉着毛茸茸的拖鞋边去厨房给自己榨了一杯柳橙汁。


    「一天天的,光顾着请安了,你看了也觉得很无语吧。」


    系统:……


    它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等宋玉妍把投影仪准备好,在茶几上放好零食、橙汁后。去浴室洗好头发默默吹干出来,准备开始放映《釜山行》。


    这部作品她个人认为很有奉俊昊的特色。


    手机的提示音响起,显示屏上的时间是21点,她拿起橙汁放在嘴边啜了一口。“你看吧,肯定又是孔浏发过来的晚安消息。”


    「只要她允许我用生命去实现她的每个愿望,只要她愿意在生活遇到艰难时依靠我,我便获得了唯一渴望的幸福。」


    宋玉妍看着这样的消息,桃花眼被刺激地瞪的超级圆,嘴里的橙汁忍不住喷了出来。


    这种老旧的、肉麻的情话是他想的?


    这个世界疯了?还是她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发现那一短韩文还是好好地长在两人的聊天框里面。


    孔浏和她一样,灵魂被换了?


    宋玉妍:???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等孔浏发现自己发出消息之后,整个人懊恼极了,只看到自己发出去的消息比纯爱剧的台词还要肉麻。


    kkt又不提供撤回消息的功能,他只能盯着对话框好一会,手臂无力地搭在额头上。


    他是疯了,才会相信姜栋芫的话,去看那些奇奇怪怪的链接。


    从耳尖处开始往上蔓延,温度烧的慌,看到宋玉妍回复的三个问号后,他是彻底无力。他把自己摔到床上,捂着脸狠狠搓了搓。


    没有打水光针的皮肤在冬季,摸起来有些干燥的粗糙。


    孔浏拿出做人物小传的功夫,打了长长一段的解释文字,包括解释他不是有意的、他也很堂皇……


    宋玉妍看到这一大堆文字,有些兴致阑珊地放下手机,喝着柳橙汁开始和脑海里的系统搭话。


    「系统,你说为什么会有这么无趣的攻略对象。无趣到让人觉得,他在床上也会先问可以吗?等到同意后再补一句,我进去了。」


    感觉像是那种会用最传统姿势的老古板,让人丝毫提不起兴趣。


    听到这话的系统核心宕机了,只觉得自己的芯片被污染了。


    「宿主,你要不看看《鬼怪》这部剧,人家都说他很有性张力。和金高银之间的年龄差也很好磕。」


    宋玉妍只觉得自家系统是真的不会说话,心脏被


    嫉妒和占有欲填满。她瞬间冷脸下来,拿着杯子的手不断收紧,指尖更是发白。


    她垂着头,浓密秀发像是深海里的海藻,只要碰到生物就能缠住、不断收紧、绞杀。


    就算不喜欢的攻略对象,但那也是她所有物。系统这话仿佛在说,她是金高垠的替身。


    人工智能未必有这样的心思,但是就是让宋玉妍不舒服。


    系统完全不敢出声,直觉告诉它,现在的宿主很危险。


    遥控器在她的操作下开始播放《鬼怪》,不得不说孔浏撑伞的那一幕是很有氛围感。


    细雨、呢子大衣、碎分的头发加上沉稳的气质散发着魅力。摄像师也很会拍,由下至上的运镜,等人脸完全露出时,让人看得呼吸漏了一拍。


    原本的bgm被她脑海中的各种旋律所取代,无数个黑色跃动的音符在脑海里取代。


    宋玉妍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抓着爆米花的手忍不住放松了,裹满焦糖的爆米花重新落到了纸桶里,然后弹跳了一下。


    下一秒屏幕里出现金高垠,她幽深的眼眸跳跃不明情绪,原本柔软的唇线绷成一条直线,感觉身体的每一寸骨骼有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做过演员的人当然可以判断出,两人拍摄时都入戏不浅。


    她把爆米花重重地往茶几上一顿,然后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开始搜索拍摄期间的物料。


    越看越觉得冷静,她的大脑皮层叫嚣着活跃,直到早上六点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一口一口喝完橙汁之后,宋玉妍垂着眼睛,一点一点地用力把嘴角的果汁渍擦干净。


    春日的暖风拂过树枝上的细雪,路上的行人也纷纷换下棉服穿上风衣。汉江公园的樱花树上冒出了新芽,偶尔会让散步的人心情愉悦。


    这段时间她的节奏慢了下来,拿到了新年音乐会的报酬。在现代集团的资助下,反响好,报酬更是比预计的多了三分之二。可惜他们后续办的音乐会,反响平平,上座率并不高。


    传统的音乐报纸报道了她的技法特点以及风格,这让宋玉妍证实步入主流的目光中。


    闲下来的时间,她会选择在家亲手磨一杯咖啡,捧着那么一本书或者是练练琴消磨时光。


    对于孔浏的消息她愈发不想回复了,宋玉妍知道她这是迁怒,但还是不想委屈自己。


    开始上课之后,学生更加怕她了。不知道是因为她开始在韩国古典音乐届的声名鹊起,还是因为她现在连装温婉都不想,浑身满是冷冽的距离感。


    上完一节课之后,宋玉妍回到办公室,觉得胃有些不太舒服。她轻轻按了按,茶杯里没有泡上之前喜欢的绿茶,而是倒了杯温水。


    同事也开始奉承她,一扫上一个学期满脸无视的状态。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位绝对不会满足在这做一个小小的非专职教师,就算在首尔大教书,以后也很可能是学院聘请的客座教授。


    李素言连忙把自己抽屉里的红糖姜茶递了过来。


    另外两位男士开始讨好道:“要不宋玉妍xi好好休息吧,下午的课我帮你上?”


    “说的对,或者去医务室躺一会也行。”


    她低头有些讽刺地笑了笑,果然,当你功成名就时,身边的人都是好人,仿佛这个世界不存在黑暗面。


    宋玉妍抬起头拒绝了两位男士的提议,犹豫了一瞬,还是接过了李素言的好意。


    等一天课程结束,她提着琴盒往外走,在校园的拐角处碰到了孔浏。


    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就当是没有看见。现在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到他和金高垠的cp视频,心底的无名火浇不灭。


    孔浏想要帮她把琴盒拿下来,宋玉妍抱着不让。


    拉扯之时她还是退让了,不管是琴还是琴盒受到损伤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男人默默地走在她的旁边,就像是一个沉默寡言的骑士。看着她苍白的脸和有些干裂的唇部,他的脸上闪过一抹心疼。


    看来对方很不会照顾自己,现在见到他不但酒窝没了,就连脸上原本丰盈的脸颊肉也没有了。


    “你最近还好吗?”


    “还行。”


    “为什么不回我信息?”孔浏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听自家亲故的早点表白。


    不然也不至于两人这么长时间断了联系,这些天她不回消息的样子,他一直在胡思乱想。


    一会觉得对方是不是已经回美国了,韩国只是她旅途中的一站;一会觉得对方是不是有了新的暧昧对象,现在在接触中。


    无数次他从宋玉妍家楼下“路过”,但都是无功而返。好在……终于还是在首尔大等到了她,她没有不辞而别。


    所以,孔浏忍不住戳破这层窗户纸。


    他的面色沉稳、问出问题的声音与平时别无二致,只有拿着琴盒微微僵硬的右手泄露了心绪。


    “忙。”


    宋玉妍还是言简意赅,神色恹恹。现在她看到对方心情就很烦,估计是看《鬼怪》的后遗症,就想起他和金高垠的银幕cp。


    他没有再说话了,只是眼里被落寞所盖满。


    第二天宋玉妍下楼时,发现孔浏依旧在楼下等。穿着一件枫叶棕色的呢子大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既温柔又可靠,嘴角的弧度也一如既往地温柔。


    把准备的早餐紫菜包饭递了过来,顺手接过宋玉妍手中的琴盒,好让她能腾出手来吃饭。


    她眼底划过一抹疑惑,但接过之后不符合胃口的早饭只吃了一口。


    “不合胃口吗?”孔浏注意到她没有吃太多,但南韩的早餐样式并不多,来来去去也就那几样。


    宋玉妍皱了皱鼻子,掰着手指数,“当然不合胃口,我想吃锅盔、蒸饺、小笼包、馄饨……”


    孔浏默默记下来了。


    等第三天早晨,因为前一晚半夜下了一场春雨,所以湿漉漉的空气里夹杂着不知名的花果香气,一些早春开放的花瓣被雨滴砸落在地上。


    孔浏依旧在楼下等着,等宋玉妍下来,熟练地接过她手中的琴盒,她也不再推拒。


    从中餐馆买来的小笼包,味道一般,肉有一股冷冻过后的硬感。她吃了一点比昨天多,然后依旧皱着眉毛不再下咽了。


    “还是不合胃口吗?”


    “肉质不行,面皮不够暄软,一点汁都没有。”


    看到她如此挑剔,孔浏叹了口气,打算自己去和华侨好好学学这些早点的做法。


    ……


    一连两个多月,从孟春到初夏,孔浏天天维持着工作日接送宋玉妍的习惯,比她上班都准时。


    早餐也从紫菜包饭,变成了他自己亲手做的各类种花早餐,一周下来都能不重样。


    宋玉妍觉得如果他不继续做演员,凭借手艺去开一个中餐馆也能赚很多钱。


    等到立夏这天,她终于受不了了。


    首尔大的师生从一开始看到他接送宋玉妍的震惊,到后面的习以为常。孔浏也从拐角挪到办公室外准时等,这让她都不好意思拖堂。


    “你就没有自己的工作吗?”她忍不住情绪发问道,一天天陪她上班,首尔大只开了一份薪酬。


    “还好,最近没有接到合适的剧本。”他依旧驾轻就熟地接过琴盒,顺手往背上一背。


    反正经纪公司的老板是他共患难的好友,现在不指望他带来多大的经济效益。况且他已经有在演艺圈立足的代表作了,没有必要像之前那样忙碌。


    “那商务活动呢?”品牌站台、cf拍摄、活动推广、杂志晚宴、电影节这些都不用继续出席吗?


    “我在忠武路已经算是过气艺人了。”他难得开了句玩笑。


    宋玉妍:……


    “那一起吃晚饭?”


    他


    抑制住狂喜的心情,原来温水煮青蛙的办法真的管用,看来姜栋芫的主意还是有点用处的。


    “像宋玉妍xi现在的抗拒,你就不能一味地表白。你已经错过表白的最佳时机,在不合适的时间点表白,人家只会觉得你之前在玩推拉。”当时姜栋芫敲着桌板,苦口婆心地给自家亲故传授经验。


    “其次,你最好是日渐进入她的生活,让人习惯你的存在。”至于怎么执行,那就要看他自己了,总不可能他把饭喂人嘴里。


    他恨不得拿笔和本子记下来这些要点。


    孔浏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今天的穿着,群青色的圆头t恤搭配亮白色长裤,看起来还算正式,头发也在出门前抓过纹理。


    坐在餐厅点餐的时候他有自己的小心思,没有坐到对面,而是坐在旁边。


    这家店的桌子有些小,两人一抬臂,手上的肌肤就容易蹭到。


    宋玉妍半是开玩笑地说道:“孔浏xi不是不喜欢年龄差太大的吗?我们之间可是差了10岁。”


    他没有想到自己出演的综艺会被她看到,连忙端起餐厅的柠檬水遮在嘴边掩饰尴尬。


    “当时没有遇到合适的,嗯……是随口说的。”


    “我看你和金高垠xi的cp粉很多诶,大家都想让你们售后一次魁北克。”宋玉妍面上言笑晏晏,但是软红的唇边酒窝浅浅,嘴角的弧度也有些不自然。


    “而且感觉当时你们两人入戏都很深,化学反应很不错,我都磕到了。”


    确实是磕到了,不过是爆米花桶磕到了而已,甚至都磕疯了。


    看着她温软的面容,有些无奈,就算他是个傻子都能听出语气里的不对劲了。


    孔浏的性格就是比较慢热,而且和圈内人很少有超越工作范围的交集。有时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旁观者,看着圈内一幕幕闹剧上演。


    “入戏是演员的基本职业操守。”他无奈地开口解释道,“况且在我心底她就是年龄差距大的后辈而已。”


    听到这话,宋玉妍脸上的笑容瞬间落了下了,脸侧对着墙,角落里的手指攥地发白。


    “哦。”


    看着她的表情孔浏就知道,他这句话说错了。如果不是坐在里面,外面有他的身体挡着的话,恐怕宋玉妍已经扭头就走了。


    好不容易更近一步,她的态度也松动了,怎么可能现在功亏一篑。


    他急得都管不上所谓的绅士风度,滚烫的手掌包住她的下巴。用了一点力气,把她的脸转过来。


    平时性格温柔,从不越界的人居然会做出这样强势的动作。


    这让宋玉妍始料未及,睫毛都快翘到眉骨位置的,震惊到甚至忘记落下眼睑。


    下一秒,孔浏就把额头贴到她的额头上,他高挺的眉骨、优越的鼻梁存在感十足。鼻尖不经意地蹭到时,挥洒地气息间透着一股强势,就像她是一块香甜可口的点心,随时都能被拆食入腹。


    宋玉妍屏住呼吸,不敢和近在咫尺的眼前人对视,酡红的脸蛋比高烧烧到最高温度时还要烫。


    他的喉间一出一声低沉磁性的闷笑,“宋玉妍xi,我可不会对同事做出这样的举动。”


    拉住她的手,贴在左侧的胸肌上,心脏跳动的频率比36分音符还要快。


    眼底的爱意可以演、温柔可以演、宠溺也可以演,唯独心脏不会骗人。


    明明对节奏最敏感的人,此刻完全数不清律动的节拍。


    宋玉妍只是不合时宜地想着,看来孔浏在空白期,对自己的身材要求也是有的。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岁月是真的优待这个男人,就算步入四十代,脸上的少年气也丝毫不减。宋玉妍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手指忍不住往回缩了一下。


    但因为手腕被扣住,挪动的幅度并不大。


    “我以为宋玉妍xi会喜欢绅士一点的,想着慢慢接触,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孔浏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的更近了,她整个人像是被半抱在怀里。


    她的身体更加僵硬,对方释放出来的领地意识有一种强势、不容置喙的感觉。


    宋玉妍现在有些后悔,不应该看着对方脾气软、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就想着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能在忠武路混出头的,怎么会真的是向他表现出来的性格那样温吞?她被一个从角斗场里,杀出来的披着羊皮的饿狼给演了。


    心底在咬牙切齿,居然被骗了,果然演员就没有一个演技差的。


    恍惚间甚至以为耳朵被一片温软的东西蹭上,余光撇过去才发现那是自己的错觉。


    孔浏用手指把她的一缕碎发理到耳后,肌肤摩擦间带起一阵颤栗。


    那是她的敏感部位,很少被人造访的地方,现在就像是他手里的玩具。


    偏偏他把这个动作做的又慢又细致。


    宋玉妍很想仰头,也想避过去,身体动弹不了。


    “宋玉妍xi,从今天开始就算一日吧。”他靠着她的耳边,呼出的灼热气体让人想要躲避。


    水生胡椒和香根草的攻击性十足,仿佛像是沐浴过后的水汽,又像是清晨须后水的味道。浓烈,浓烈到宋玉妍甚至感觉自己身上也被蹭到了一些。


    他换香水了!?


    明明之前是温柔治愈的海洋系味道。


    “没有拒绝,那就当你答应了。”孔浏垂下眼眸,漫不经心地狎呢地把玩着她如同珍珠一般的耳垂,只不过这颗珍珠变粉了。


    听到脚步声后,他退开了,回到了最初的距离。


    侍应生把干烹鸡、金枪鱼片、荡平菜……一道一道菜上来。孔浏干咳一声,抚了抚领口不存在的褶皱。


    脸上温柔的笑容一如既往,仿佛刚刚那个强势又侵略感十足的人是她的错觉。


    宋玉妍脑子很混乱,机械性地用筷子数着米饭粒。


    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大,没有想到两个多月以来,任她予取予夺的人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孔浏抬手,给她夹了一块荡平菜里的凉拌牛肉。“好好吃饭,多吃点菜,不然你又该胃犯难受了。”


    “你怎么……知道?”


    每次她心情不好或者是练琴忘记时间,都会把吃饭这个事情抛之脑后。想起来就点个外卖,至于做饭,这辈子是不可能做饭的。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慵懒的笑容和贴心的举动形成强烈的反差感。


    吃完饭,两人绕着周边散着步消食。月色融融,月亮就像是王尔德笔下信封上的邮戳,盖在天空上。


    周围偶尔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声,为静谧增添一丝不可捉摸的氛围感。


    孔浏的目光一直停在宋玉妍的脸上,她好像……偏爱冷红栗色。


    既不像安可拉红那样过于俗艳,又不似干枯玫瑰色那样低饱和的无聊。


    两人离得很近,摆手间手背不经意地碰到,一下、两下、三下……


    在走了大概第五十步,或者是第六十步?他数不清了,呼吸浅浅急促了一下。


    下一秒宋玉妍的左手被包裹住了,她的手掌比平常女生的要大,但还是被另一个轻轻松松地包住。


    “孔浏xi,”宋玉妍终于开口了,“情侣之间热恋时会有那么一段短暂的时光,人能超越自我,变得细腻又体贴、卑微又伟大,达到一种就连本人都难以置信的程度。”


    恋爱初期身体里面的荷尔蒙过载,看另一半什么都是好的。耍脾气是情趣、高冷是有魅力、甜美粘人是性格好……


    多巴胺消退后,曾经所有的优点都会让人腻烦。


    “一旦过了那段时光,大多数男人都会变成让另一半回归家庭的普通人。”


    看到孔浏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宋玉妍立刻踮起脚尖,用手心堵住他的唇。


    “你现在不用和我解释那么多。孔浏xi,我想说的是,我一定是会把演奏事业放在第一位的。我不可能和普通的韩国女性一样,被困在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房子了,冠着某某太太的名号,帮他人相夫教子。”


    如


    果她学习25年的小提琴,费尽心思进入茱莉亚音乐学院。只是为了成为另一半在社交场合的谈资,变成一张可以带出去炫耀的名片,那是宋玉妍不可以接受的。


    “所以,这是我的底线。”


    终于到他说话了,孔浏摸了摸宋玉妍柔软如绸缎的头发。他叹了口气,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感情报以最悲观的情绪,会一开始就没有安全感。


    “你不用想太多,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会觉得是张空头支票,但我觉得还是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你比较好。”


    他的目光扫过宋玉妍柔软又丰润的红唇,有些可惜今天没有随身携带独立包装的漱口水。


    温暖的拥抱里是干燥好闻的奶油摩丝味道,夏日、晚风、若有似无的柠檬味组成让人安心的感觉。


    就连开车回去时,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都舍不得放开。


    还是宋玉妍有些不满,“你不要给我蹭的满手汗。”


    湿漉漉的,感觉会在小提琴的琴板上留下一个个指印,让人很不舒服。


    等红灯的间隙,孔浏侧过身来,松开她的手,抽出一张湿巾,帮她把手擦拭干净。从手背到指尖,隔着一层纱布,四个厚厚的茧子分布在指尖上。


    “痛吗?”舞台上的光芒万丈,背后总是有不为人知的心酸。


    条件反射下,宋玉妍回想到了原身四岁开始练习小提琴的记忆。刚开始时,小孩子的皮肤娇嫩,摁这G弦振动时,指尖上出现一条深红色的印子。


    就算这样,也还是要一边哭一边被逼着练琴。


    到了大一点,原主的父母要求明天练琴时间不少于六个小时,放完学回来把她关在阳台练琴。


    什么时候练完琴什么时候吃饭。


    她没有哭闹的权力,就算再怎么掉眼泪,家人依旧是心如坚石。晚上的阳台只有小提琴陪伴,黑暗像是一个择人而噬的怪兽。


    这也是第一次有人询问她痛不痛,宋玉妍遮掩住原本的情绪。抬起脸扯出一抹刻意的笑容,“早就习惯了。”


    怎么会不痛呢?只不过是习惯了而已。


    演员很擅长捕捉人的情绪,看着宋玉妍低落的样子,她不想说,他也就不问了。


    等她转身上楼时,孔浏忽然开口道:“玉妍呐,以后都说平语吧。”


    想着以后她用温柔上翘的尾音叫他欧巴,心脏就开始一阵阵酥麻。


    两人确定关系后,更加不避讳了,大大方方地在首尔各大餐厅打卡。


    孔浏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日常生活里体贴、照顾另一半,仿佛之前的强势是错觉。


    在盛夏时,首尔大又一学期结课,宋玉妍也开始准备自己的个人独奏会。


    从联系乐团到确定曲目,她忙到团团转,就算有老师的帮忙也是杯水车薪。


    偶尔孔浏会在她家,抱着一本书就着斜阳喝着咖啡,看着宋玉妍忙着工作。兴致来了,拉上一首小提琴曲,可能是轻音乐也可能是独奏曲……


    看到对方闲适的样子是真的让人不爽,恨不得让他立刻进组,尝尝工作的苦。


    “宋玉妍xi,很多媒体都报道了我的恋情,你想公开吗?”孔浏喝着自己最喜欢的手冲咖啡,像是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


    好像公不公开都可以,他无所谓,就听宋玉妍的一样。


    “嗯……拍到了吗?”


    “是的,粉丝还说偶遇我的频率比过去一年都多。”想到她们在Ins上整的花活制作好的表情包,他就想笑。


    “媒体给我拍的好看吗?有氛围感吗?总比韩剧的宣传画报要好吧?”


    “你是素人,当然是要打码的!”


    宋玉妍沉吟了一会,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公开。如果公开的话,稍微熟悉一点的人都会知道是她。


    粉丝也能扒出来嫂子是谁,这样会给她的巡演带去一点麻烦。


    孔浏像是知道她的心思,走过去从她手中把忙个不停发送消息的手机,给抽了出来。


    整个人从后面把人圈住,头搁在她的左肩上,不断地朝人耳垂上吹气。


    夏天的衣服本来就薄,宋玉妍只感觉身后人的坚硬又滚烫的皮肤让她很不适应。


    “别闹,我在和老师发邮件说正事呢!”


    “我没有闹,我的事情也很重要。”暗哑如低音提琴的声音引起颅内一阵过电,孔浏的嘴唇快要亲到她鲜红如滴血的耳垂。


    宋玉妍刚想和人好好把道理掰扯明白,下一秒整个人被拦腰抱起,被卡在沙发中间。


    手机被他顺手放在透明的茶几上。


    “玉妍呐,我难道是什么很拿不出手的另一半吗?”


    “不……不是。”


    就算改变了姿势,他的脑袋依旧没有挪开。


    耳后这个软肋在他手下,被捏的死死的,这让宋玉妍丝毫不敢妄动。


    孔浏好像拿准了她的命脉,两次单独相处时,他一强势好像也只能退让。


    “我是觉得,等开完巡演公开也不迟,不想因为任何东西分心。”她的话音刚落,温软的唇就被一片炽热撞上,口腔里瞬间蔓上玫瑰和薄荷的味道。


    这个吻很凶,逼着她不得不扬起脖颈。优美的脖颈线下一秒就被一双大手覆上,像是要被揉到他的骨子里。另一只手紧紧箍住她柔软的腰肢,力道大的像是要把它折断。


    宋玉妍看着他眼底的欲色,脑海里被震惊到一片空白。这段时间他依旧是披着温温柔柔的面皮,让人以为当时只是她的错觉。


    结果现在,锁骨上是一片让人难以忽视的滚烫,烫得她周围的肌肤都变成粉色。


    不是哥,你这么会?掐脖吻?


    第70章 第七十章


    室内的气氛就像是融化的蜜糖那样黏腻,脖子上干燥、滚烫的大手让人无法忽视。他手下微微用力,力道刚刚好,既不会让人感到有窒息不适的感觉,又能让宋玉妍被迫把头昂得更高。


    她就像是一只濒临死亡的天鹅,在脑海里奏上一曲弦乐的天鹅湖圆舞曲。被迫献上自己的所有,包括温软的唇瓣、被撬开的贝齿以及湿润里的柔嫩。


    气息越来越灼热,像是盛夏傍晚的旧雨,随着雨滴的节奏拍打着未关的窗户。房间内被湿闷、浸润的空气充满,水生的味道让人既是难受又忍不住沉浸其中。


    孔浏像是上位者,贴紧她的腰肢像是想要掌控一切。鼻尖撞击的节奏、黏腻间纠缠的力道、吮吸的轻重都在他的轻微的喘息下。


    等门铃声响起,才发现金乌早已西沉,室内的昏暗助长了放纵的情绪,孔浏的理智早就被一点点蚕食殆尽。


    等他还想发出下一波进攻时,宋玉妍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推开。“学生都要来上课了,你还要乱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起身去打开了餐客厅的灯,一时间两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刺目光源给刺激到了眼睛。


    宋玉妍条件反射般地把眼睛一闭,等自己适应之后再张开。


    孔浏则是在开门之前平复了呼吸,在隐秘的角落拿手背试探了一下脸上的温度,感觉热度不是特别明显之后,把门打开。


    “孔浏xi,晚上好!”朴昭愿有礼貌地和自家老师的男朋友打招呼鞠躬。这些日子看得多,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嗯。”


    在人前,他又恢复了那副不善言辞的模样,仿佛多说一个字要了他的命。


    朴昭愿自己熟练地把琴盒里的曲谱放到曲谱架上,拿出松香把弓拧紧,然后开始擦。看到老师没有立刻过来上课,她准备工作做好之后自觉地开始拉练习曲。


    看到孔浏做到沙发的另一侧,离她的距离恨不得中间塞下四个人。脸上的温和一如既往,手上拿着本《演员的自我修养》。


    宋玉妍忍不住似怒似嗔地瞪了他一样,装还是他会装。装成一本正经、岁月静好的样子给谁看?


    她去给自家学生倒了杯水,然后拿过去准备开始上课。


    余光却一直在意着孔浏的动作,就看着他维持着一个姿势。就像是拍摄画报一样,整个人都没有丝毫的其他动作。


    “喝水吗?过来这么久,应该也累了吧。”


    看到老师过来朴昭愿停下了手上的练习曲,不经意地看到自家老师鼻尖上蹭出来的红印、眼尾的薄红,沙哑的声音和平时温柔却严厉的声线大相径庭。


    她接过水杯后,关心道:“谢谢老师nim,不过您是感冒了吗?”


    老师看起来很像是感冒的症状,夏日感冒的滋味可不好受。


    宋玉妍听到自家学生的关心,脸上不


    由地浮现出一抹尴尬,连忙又白了一眼自家男朋友。


    她摸了摸鼻尖,有些心虚地回道:“是有点鼻塞。”然后连忙岔开话题,把谱子翻到固定的页码,她还差点翻错了。“巴赫《g小调第一小提琴奏鸣曲》准备开始。”


    朴昭愿并没有看曲谱,右手以一个现代俄式的持弓姿势,从第一个音符开始一股浓浓的巴洛克风格扑面而来。


    无伴奏的组曲很考验演奏家的耐性,尤其是巴赫的作品,往往要比其他协奏曲付出好几倍的时间、心力,才能达到一个勉强及格的程度。


    她的每一个弦面都做到切换无痕,每一个音符都无可挑剔的标准。


    宋玉妍面带欣慰的笑容看着自家的弟子,就连最难的赋格部分也无可挑剔,让她想到了那位旧远的、站在神坛上的演奏家——海菲兹。


    尤其是双音,让人难以置信,小提琴居然能有如此丰富的旋律性,每一个音符在曲谱上跳动着属于理性的光芒。


    等人演奏完了之后,她只是笑了笑,没有立刻夸奖。而是把曲谱合上,准备聆听柴小协。


    音符落下最后一个尾音,宋玉妍没有再去挑剔她演奏中的不足之处,为自家的学生送上热烈的掌声。


    对上学生期盼的眼神时,平常几乎不赞美人的她在心中组织了措辞。


    “昭愿呐,要知道我的老师指点你时都夸奖过,你有上世纪那群顶尖演奏家的风范。”虽然有一半是客套话,但是也不完全都是。


    “你是一个有天赋又努力的孩子,可能这次柴奖你会碰到很多很多世界各地的天才。那群天才的天赋,不过是他们拿到和你同台竞技的入场券而已。”


    朴昭愿持琴的左手微微放松下垂,眼睛里面满是不可思议。完全没有想到,平时对她严格要求的老师,居然这样认可她,一瞬间觉得这段时间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看着她眼眶里盈满泪水,宋玉妍过去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思绪一顿。


    “巴赫的无伴奏拉的很好,比之前进步太多了。我始终认为你会成为本世纪最伟大的小提琴演奏家。所以,对自己有些信心,去俄罗斯好好照顾自己。”


    明明老师没有比她大太多,但朴昭愿总是能从对方身上汲取到力量。她看着老师借给她的琴,眼底闪过一丝泪光,不管结果怎么样,她想要全力以赴。


    不辜负老师,也不辜负自己。


    等她走出这片富人区的时侯,回首着这里的建筑,每一栋楼都灯火通明,像是在与夜幕上寥落的繁星争辉。


    整洁有序的排列、低容积的密度和错落有致的绿化和她原生家庭的距离,就像是江南到木浦那样遥远。


    幸好,老师给了一张通行券,让她可以看看这个地方。至少,朴昭愿开始对接下来的俄罗斯之行充满了期待,就算这一趟要花掉她三个月打工赚来的钱。


    看到学生走了之后,孔浏还是捧着那本书,如果宋玉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页码就没有动过。


    “wuli玉妍还真的是善良呢。”他的眼里满是复杂,自认为自己做不到这样,无私地去提携后辈。


    忠武路的蛋糕就那么大,别人多吃一口,孔浏就少吃一口。


    也许有的后辈并不会马上成为他的竞争者,但谁能确保以后的事情?在那个角斗场里,擂主就应该好好守好自己的位置。


    “不是善良,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缘分,毕竟她是我的学生。我和她之间有这样的一份羁绊,如果换一个人的话,我大概也是冷漠地无视吧。”宋玉妍知道自己并不是她口中说的那样。


    至少朴昭愿的天赋是顶尖的,至少能拿下柴奖的铜奖。这能让她在南韩的古典音乐届的资历又会多添一笔,而且学生以后发展的好的话,这也会是她自己的人脉。


    相当于她是前期天使投资人,但这些没有必要和孔浏说了,情侣之间还是不要过于坦诚比较好。  :


    “孔浏xi,不愧是演员,平时把骨子里的强势藏的很好呢!”像是想到了他之前的举动,差点害宋玉妍在学生面前丢脸。


    她手抱着胸,被夹起的长发有几缕散落在耳边,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慵懒。


    孔浏被她这有些阴阳怪气的语气逗笑了,站了起来,走过去,高大的身影把光源全部挡住了。散落的阴翳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脑后的珍珠发夹也被蒙上了一层阴暗。


    看着他脸上不曾更改的温柔笑意,宋玉妍在心底忽然打了一个颤,拖鞋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个把位的距离。


    她好像……有些摸不透他的情绪。


    像是被大型的食肉动物盯上,她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唇,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只能听到自己吞咽的声音,这更加加剧了紧张感。


    孔浏没有做其他的动作,只是用手把她的细碎的黑发拨到耳后。手指又蹭过那片敏感的地方,像是无意的又像是在调情,指甲轻轻划过肌肤。


    “宋玉妍xi,我知道我是一个很无趣的男人,所以……”他意味不明地浅笑了起来,像是在刻意压低声线,用这种声线说没有卷舌音的韩语,听起来有一种清爽的磁性。


    “我在你面前努力地变得有魅力,你不喜欢?”他的腰弯曲的幅度更加低了。


    宋玉妍低头扫了一眼,只觉得他看起来核心力量很好的样子。


    “我……”她没有想到自己刚开始的想法居然被人看穿了,果然四十代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糊弄的,个个都是老狐狸。


    有力量感的食指压在她的菱唇上,存在感十足的第二骨节正好卡在上唇和下唇的缝隙上。


    她稍微一动,柔软的唇珠就会蹭到对方的手上的皮肤。这个动作搭配着他的笑容,有一种让人想要窒息的羞耻感。


    宋玉妍脸颊上的绯色快要变成火烧云了,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结果不小心带倒了曲谱架。


    上面单独的曲谱页,犹如雪花一样,纷纷飞落。


    孔浏把曲谱架扶起,细心地一张张捡好谱子,然后把它们合在一起。底面放在餐桌上顿了顿,这样更加整齐。


    “不用找借口说没有过那种想法,我是演员,最能捕捉到人的情绪了。”他眼睛里仿佛有一个幽深的漩涡,虽然人是笑着的,但是让她猜不透。


    “所以,我们继续来谈谈公开的事宜?”


    想到学校里居然还碰到了其他学院的学生和宋玉妍表白,孔浏就有一股戾气在心里蔓延。


    尤其是那句,“忠武路的老男人有什么好的?又老玩得又花!”


    简直就是踩在他的痛点上,每每想到这句话,身体就会涌起一股巨大的不舒服。

【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